☆、借鉴

离开阿哥所,乾隆负手疾行,克善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不停在他脑海中闪现,那一声淡然的‘顺其自然’萦绕在耳边,引的他心烦意乱,胸中的怨愤不甘陡然间暴涨。

“摆驾去宝月楼!”他忽的停步,沉声命令到。既然你要朕顺其自然,那朕便顺其自然!

怀着一股子恼怒后的冲动,乾隆转道,大步向宝月楼方向走去。

吴书来怔楞一秒,立马抬手示意宫人们跟上,心中暗暗叫苦:万岁爷喂,您千万别赌气!您若日后生悔,受罪的一定是奴才们!

不管吴书来内心如何呐喊呼唤,皇帝宠幸后妃,却不是他能开口说道的,只能苦着张脸,小跑着跟在步伐迅疾凌乱的帝王身后,片刻,极具回族风情的宝月楼已近在眼前。

乾隆冷着脸进门,无视楼中跪拜行礼的一干宫人,径自抬步往含香寝室走去。

吴书来见状连忙疾走两步,先行替他推开房门。

房门敞开,一股浓郁的百花香气溢出,熏的乾隆步伐一顿,再瞥见含香虽然绝美,却无半分灵动神采的脸,脑子已完全清醒过来,不禁暗自懊悔这赌气的行为。待到明日,香妃当夜进宫便遭帝王临幸的消息传开,那人会如何看他?如何看他以前信誓旦旦保证的忠诚?到时,就算自己不想顺其自然,那人也有的是话驳的他哑口无言!

凡事须三思而后行!这话果然有道理!朕真是太大意了!竟被小东西三言两语便激的失了理智!他心性本就淡漠,遇事从不慌乱,朕不是早就知道吗?偏今日要这般斤斤计较?他若心中无朕,替朕付出那么多算什么?

回想起自克善进宫后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自己的好,当真是无可挑剔,乾隆既懊悔又自责,看也不看香妃一眼,径直捡了张椅子坐下,兀自沉思反省。

香妃待他一进门便反射性的站得离他远远的,靠在窗棂旁,一手藏在身后,一手紧揪身前的衣襟,满脸戒备。乾隆不动,她便也不动,眼睛死死盯住对方身影,一副如临大敌之态。

站在一旁伺候的吴书来乐了:哎哟,这香妃有点意思!竟然拿防狼的表情看咱万岁爷!这可是后宫女人头一个啊!想那些贵主子们,哪个见了咱万岁爷不像饿了几月的狼啊?就恨不得把万岁爷生吃咯!

两人一个立在窗前神情戒备,一个坐在榻边暗自懊悔,房中静谧无声,气氛诡异的紧。

良久,乾隆还是没动,看来,他心中这反省,做的相当的深刻!

可香妃按捺不住了,往窗棂上又紧靠了靠,颤声开口,“皇上,含香有话要说。”

乾隆被她声音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起身想走,略略一想又重新安坐回去,冷冷朝她一瞥,摆手道:“什么话?说吧。”

含香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暗自斟酌用词,半晌后徐徐开口,声音悲切,“回皇上,来大清,并非我所愿,而是出于无奈,是为了我回部千千万万民众的安宁与和平!我人虽来了,可心没有来,还留在天山那皑皑的白雪上,还留在塔克拉玛干那连绵的戈壁黄沙上,所以,请您不要逼我,否则,我宁愿死,也不留在这里。”

以为含香会提些生活便利方面的要求,比如每餐不食猪肉什么的,没曾想,她竟然说出这一番惊世之语,乾隆有些怔忡,半晌后才曼声问道:“你让朕别逼你?是什么意思?”

含香皱眉,更加用力的揪紧领口,语带颤抖的回答到,“意思是,请皇上别碰我,给我些时间慢慢想通。”

乾隆恍然的点头,“给你时间?多久?若朕偏要碰你呢?”

含香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忽的将藏在身后的手抽·出,抵在脖颈上,五指间赫然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刃,刀刃贴近她脖颈,一触及肌肤,便在其上划拉开一条细细的伤口,其锋利的程度可见一斑。

“含香也不知需要多久时间,若您等之不及,硬来的话,含香宁死不从!”

看着含香摆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乾隆一点也不着急,对她颈间沁出的鲜血更是视而不见,盯着她良久,似要把她看穿,看透。

约莫有一刻钟,久的含香握住刀刃的手都开始颤抖,乾隆忽的开口,没有恼怒和挫败,声音竟带着几分明快,“你宁死不从?为什么?单只是因为没适应?朕不相信,你告诉朕原因,或许,朕愿意成全你,不去碰你!”最后这话,连诱哄的语气都带了出来。

含香眸子闪了闪,嘴巴开合之间似要倾吐,但想到阿里和卓之前的千叮万嘱——若让大清皇帝知道蒙丹的存在,蒙丹必死无疑。她犹豫了,最终抿紧嘴唇,眸子低垂下去,默默不语。

眼见着含香要开口,临了却又刹住,乾隆有些着恼,有些急切,刚一站起身来逼近,就见含香拿刀的手又往脖子里摁了摁,血流的更多,侵染了她半边衣领。

乾隆顿住脚步,这个女人,还真是刚烈,看来,她说的宁死不从竟是真的。在以前,他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女人,哪怕对着一个帝王,也坚守着内心的东西,不肯屈就,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勇气和能量?乾隆内里挠心挠肺的想知道,但又不能将人逼急了。

他眸光流转,瞥见房中角落里一直跪着的,埋头不语,面无人色的两名回族婢女,忽的朝虚空中开口,“来人,将她们带下去,查问清楚。”

房中不知从哪儿冒出两名黑衣侍卫,跪下应诺,而后快速将两婢女带走。

含香在黑衣侍卫们出现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若不是身后有窗棂可供依靠,她早就瘫软在地,此刻见从小跟随自己,情同姐妹的两名婢女被带走,想象着她们有可能遭受的折磨,她一时间慌了神,连忙扔掉手里的刀刃,噗通一声跪下,膝行到乾隆脚边,连连磕头求饶。

乾隆冷然一笑,朝两名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两人见手势立刻停步,擒着两名惊慌失措的婢女在一旁等候。

“求饶大可不必,若要保住她们,你便把实情说与朕听,要原原本本,一字不露。当然,你不说,朕自有办法知道,但到时,你身边会死多少人,朕就无法控制了。”

乾隆的心情仿似很好,连出口的致命威胁都带着点儿欣悦飘忽的味道。

可这份沾染上欣悦飘忽的威胁,在含香听来,却直直冻结了她的心扉,令她浑身颤抖。

“不不不,求求您,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婢女,也不要伤害我的父亲,我说,我都说!”含香又连磕了三个头,苦苦哀求到。

乾隆朝两名侍卫看去,侍卫放开手里的婢女,转瞬就消失不见。

含香伏在地上,见婢女们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将‘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故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讲完,已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儿还有回部第一美人的风采。

乾隆呆滞了半晌,回神后语气冷沉的开口,“所以说,你们在路上私奔了七次?你私奔了七次,阿里和卓还坚持要将你送进朕的后宫?”阿里和卓,你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有病?

“不不不,皇上您不要误会,虽然我和蒙丹两情相悦,可我们都谨守本分,从未越雷池一步,含香还是清白的!请您不要怪罪我的父亲!”含香瑟缩一下,又趴伏下去磕头,替阿里和卓求饶。

乾隆瞥她一眼,压下心中的恼怒,“那蒙丹此时在哪儿?”

含香被他问的心中大骇,不磕头了,直接上去扯他衣摆,哭求道:“皇上,求求您,不要伤害蒙丹!您若能不伤害他,叫含香做什么都愿意!您不是想要我么?我给您!”

说着说着便伸手,犹犹豫豫的去解自己衣襟,一副从容就义的悲壮模样。

乾隆被她的模样气笑了,可心里又冒出几分兴味,摩挲着下颚开口,“别解了,朕现在没有兴趣!若为了蒙丹,你做什么都愿意?为了他可以宁死不屈从朕,为了他,也可以转瞬就爬上朕的床?你确定你爱他?”

对于乾隆最后一句问话,含香仿似受了天大的侮辱,倔强的抬头与他直视,坚定的说:“回皇上,含香当然爱他!你没爱过怎么能理解爱人的滋味?为了他不受到伤害,叫含香赴汤蹈火,含香也在所不惜。”

乾隆恍然的点头,心中若有所悟,眼睛望向虚空,朦胧中又忆起克善日前那句‘为你身先士卒,我万死不辞’的话,心中满满的爱意和感动就这样突然间涌上,来势迅猛,令他眼眶暮然间便发红发烫!

小东西,朕道你不在乎朕,朕错了!

垂头默默向心爱的人忏悔致歉,乾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向含香的双眸中已不似先前那么冷酷无情,开口时也略微有了好声气,“朕最后问你一句,若朕可以确保不伤害蒙丹,亦不逼迫你,你日后可会心甘情愿的让朕碰触,安心的做朕的香妃?这问题,你可要想清楚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若你说的是实话,今晚,朕就姑且先放过你!”

含香仔细审视帝王面容,见他表情严肃,眼里眸光清明,半点不见情·欲难耐之态,心中稍安,又略略想了片刻,慎重的开口,“回皇上,若您不伤害蒙丹,也不逼我,您可否就将含香当做您后宫的一个摆设,抛到脑后?含香这辈子都不会心甘情愿。虽然我是回民,不懂大清的规矩,但你们大清有一句话含香却是知道的,那就是‘从一而终’。含香的心既已给了蒙丹,就不会再想着别人。求皇上您开恩,成全含香这份痴念,含香会日日在宝月楼诵读《古兰经》,替您和您爱的人祈福。”

说完,她再次深深趴伏下去,额头枕着自己双手,大气不敢喘的等着乾隆裁决。

乾隆盯视她趴伏的单薄身影,心头将她刚才那番话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的分析,心中的兴味越来越浓,忽的大力拍击身旁的案几,朗笑起来。

听见帝王突然发出的朗笑,含香趴伏的身子一缩,强忍住抬头的冲动,身子微微颤抖,心中不明所以,更加胆战心惊。

吴书来瞥一眼笑的欢畅的帝王,脸色青白交替:万岁爷喂,您莫不是被这‘三贞九烈’的香妃娘娘给气傻了吧?奴才该不该叫个太医呢?叫?不叫?

他心中左右拉扯,纠结的不行。

乾隆不管房中莫名纠结的众人,朗笑一阵后突然起身,甩手一句,“你爱念经,便念一辈子经吧!朕不稀得碰你!摆驾回养心殿。”若不是看在你给了朕灵感,且朕想看看你的坚贞能保持多久的份上,今日这事,定不能如此善了!

乾隆虎步龙行,片刻便走的没了影儿,徒留不明所以的含香和她的婢女面面相觑。

满脸带笑的快步向养心殿走去,乾隆脚下带风,日前的抑郁,烦闷,纠结,在这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总想着指婚无可避免,该给克善指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不会对他俩的感情造成威胁?他也曾想过用权势去威逼,控制一个女人,但最后想想又作罢。权势虽然是个好物,却不是万能,更不能完全的掌控人心。女人的心思是叵测的,而丈夫,是一个女人终身的依靠,虽然最开始能使她屈从,可心中到底不甘愿,时间久了,稍一疏忽,指不定这女人转瞬就成了一柄利刃,反插·进他们的胸膛,到时,最直接的受害者不是他,而是他的宝贝。但凡有一丁点伤害到克善的可能,他都无法容忍,是以,这个计划立马被他抛弃了。

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放在他面前,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敞亮无比的大门,让他顿悟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除了玩弄手段,争风吃醋,女人也可以痴情,也可以坚守本心,根本不用他去掌控威胁。身边从未有过这类型的人,哪个女人见了他不是趋之若鹜就是欲拒还迎,耍尽手段的勾·引献媚,是以,他才迟迟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当真是愚钝!

送这样一个女人去克善身边,可以说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却也不是十足安全的选择。克善那么优秀,就怕年深日久,这女人动了心,移了情,到时,也是一个麻烦。

乾隆举棋不定,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待他踏进养心殿的大门,脸上的犹疑已转为坚定,朝空旷的大殿沉声吩咐,“今日香妃的情况,你们可听清了?去,把上三旗大家世族里十四五岁的未婚女子挨个儿给朕查一遍,看看有无类似的女子,若有,将她的详细情况调查清楚,报与朕知道。发动全部人手,动作尽量快点。”

不管如何,这是目前最妥帖的解决办法,先找找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再说,日后,若真的失控,处理了便是。

乾隆想罢,听见殿中传来的一声应诺,满意的颔首,捡了张椅子坐下,反复思量可有遗漏。

吴书来睇一眼座上沉思的帝王,心中腹诽:香妃娘娘给万岁爷戴了绿帽,万岁爷不处理她,怎得拿上三旗私相授受的贵女们开刀!?忒没天理了!

 

 

☆、交心

含香进宫,对后宫嫔妃们来说,是一场灾难。

她容颜精致绝美,轮廓带着回疆人特有的深邃,极为耐看,再加上她身上那沁人心脾的异香和满身独特的异域风情,这世上,鲜少有男人能抵御的住这等美·色诱惑。后宫嫔妃中容貌上乘者若与她站在一处,立马便从秀色可餐变成了乏善可陈。

差距如此之大,无怪含香初入内宫第一晚,她的宝月楼便成了后宫嫔妃们的关注焦点。待听闻近来不爱女色的皇帝在散了宴会后便迫不及待的摆驾宝月楼,临幸香妃。宫中的大小嫔妃不约而同的将含香视作了自己的劲敌,连稳坐钓鱼台的皇后也起了三分忧虑。

乾隆向来不管后宫那些暗潮汹涌,今次听闻传言后,却不由得有些内伤。他只是在宝月楼坐了两刻钟,问了几句话而已,试问,两刻钟能够做些什么?这帮子无所事事的碎嘴子女人!千万莫把这风言风语传进克善的耳里才好!

心中腹诽,忐忑难安,乾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务必要找克善解释清楚了才好,两人现在的感情本就维系的艰难,若再造成什么误会,出了什么差错,其结局是他无法承受的。

克善不是正经的皇室血脉,加之出孝大婚在即,除了出入衙门办差,平日深居简出,少在宫中走动,可宫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乾隆当夜就临幸了香妃的消息刚散播开来,便立马传进了他耳里。

闻听消息,克善莞尔,将之引为笑谈,转瞬便把这事抛到脑后。

乾隆那天的举止神态他看的分明,那双幽深的眼眸中除了冷漠,丝毫没有为含香爱慕倾倒的迹象,最后阿里和卓强买强卖那段,他甚至能从他脸上发现几丝不情愿和厌恶。若论对乾隆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深刻,这人摆驾宝月楼,怕是被自己冷静的反应气着了,头脑发热之下的冲动之举。

这么一想,克善不由得为他孩子气的行为摇头失笑,笑完,这事便就这么过了,次日醒转,该办差还是照常办差,心性分毫不为宫中纷纷扰扰的流言所动。

待他办完差,转回宫中,远远看见等候在阿哥所外,频频引颈期盼,表情焦虑的吴书来,心内又是一阵暗笑:这么急着找我,莫不是巴巴的解释来了?

想罢,他速度加快,紧赶两步,迎上急急朝自己跑来的吴书来。

“观吴公公神色匆忙,可是皇上急召本王?”不待吴书来开口,他先一步问到。

吴书来连忙打千行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迭儿的点头,“回亲王,正是皇上急召,奴才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您快随奴才走吧。”那急切的表情动作,就差上来拽人了。

克善轻笑,转向往养心殿走去,“劳烦公公了,咱这就走吧。”

克善负手先行,吴书来表情恭敬的尾随,两人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养心殿走,行经御花园的一条小径时,赫然一个彩色的花球迎面砸来,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气,克善眸光一变,极轻巧的闪身避过,花球砸到吴书来头上,在他头顶蹦了两蹦才落到地上。

吴书来正低头赶路,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下,表情有些呆滞。

许是他的表情太呆,又或是花球在他头顶蹦跶那两下确实极为滑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的在两人前方响起,甚是悦耳动听。

两人转脸看去,见一穿着华丽,长相秀美的豆蔻少女从转角走出,正以绣帕掩嘴,兀自笑的欢乐,浑身透着一股子张扬的气息。

吴书来收起脸上的呆滞,连忙给少女行礼,“奴才见过和静公主,公主安好。”

原来是令嫔的女儿——和静公主,听说日前极为受乾隆宠爱,怪不得个性这么张扬。克善心中暗忖,瞥一眼欢笑的少女,略略颔首同她见礼。

那少女一双明眸暗暗打量面如冠玉的克善,见他朝自己看来,放下掩嘴的绣帕,也屈膝略福了福,而后指指他脚边的花球,娇声叫道:“你,帮我把花球捡过来。”

克善为少女毫不客气的命令语气挑眉,却也不想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计较,转眼向自己的贴身侍从看去。

侍从接收到亲王眼神示意,连忙上前捡起花球,恭恭敬敬的递还给和静公主。

和静不接,睇一眼半跪的侍从,再睇一眼表情冷漠,对她视而不见的克善,暮的变了脸色,狠狠挥开花球,跺了跺脚,转身便走,真可谓来去如风。

克善瞥一眼被挥开的花球,颔首示意侍从起身,继续举步往养心殿走,对和静公主莫名其妙的行为压根儿不去深想,只当是一个心性未定的小女孩的无理取闹。

他身后的吴书来可就苦恼了。观和静公主今儿演的这出,分明是对端重亲王有意,特意来相看的。这御花园堵人的行为,跟她母妃令嫔娘娘真是如出一辙,莫不是令嫔娘娘背后授意的吧?端重亲王如今前程一片大好,家中既无高堂,又无妯娌,只一个性情懦弱快出嫁的姐姐,加之背后财源滚滚的钱庄,各家有适龄女儿的,无不眼红着呢!配一个公主也是绰绰有余!

越想越真,吴书来暗忖:回去后定要找个机会将这事儿禀告万岁爷知道,不然,待令嫔这鸳鸯谱点成,端重亲王成了万岁爷女婿,万岁爷还不得把早知内情的他生吃咯?

略过这段插曲,两人继续赶路,片刻后便到了养心殿,无需通报,径直便进了内殿。

见到殿中正专心致志批阅一份奏折的帝王,克善微微一笑,放轻脚步,捡了张靠近他的椅子,坐下喝茶,静静等待。

乾隆批完一份奏折,正想抬头喝问‘怎得吴书来还未请到亲王’,便看见克善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支着额头,浅笑盈盈的看着他。

“啊!你来了多久?怎得不叫朕!”乾隆慌忙放下手中湖笔,随意扔到笔架上,上前欲牵他的手,忽的又停住动作,改为对一旁伺候的宫·女下令,“给朕打盆水来净手。”克善有洁癖,他刚动过笔墨的手还是先洗净为好,免得他厌恶。

克善轻笑,主动握住他的大掌,睨一眼宫女,吩咐道:“免了,你退下吧。”

那宫女连忙跪下应诺,而后快步跟随殿中一干侍从鱼贯而出。如今,养心殿内伺候皇上的侍从们都清楚,端重亲王说的话,比皇上说的话管用,没见皇上平日对端重亲王也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儿么。

乾隆反手,与克善十指相扣,笑问,“不嫌朕脏吗?”

克善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举起,仔细看了看,认真的回道:“恩,很干净,没有沾上墨迹,不用洗了。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

难得听见克善嘴里说出这么直白露骨的情话,乾隆心头一热,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牢,俯到他耳边,柔情万千的说道:“宝贝对朕真好,朕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昨天是朕想岔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朕道歉!”

话落,他顿了顿,侧头去看怀里人的表情,见对方眼眸清亮,正笑意融融的看着自己,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儿,他莞尔,垂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继续开口,“那香妃,朕并没有碰她,摆驾宝月楼也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朕前脚进门,后脚就后悔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尴尬,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好停住话头。

果然如此!克善暗忖,瞥一眼乾隆尴尬懊恼的表情,忽而轻笑起来,语气明快的开口,“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不慌乱吗?我告诉你,不慌乱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心中坚信你对我的感情,所以可以不乱本心。以那样的情形,你不收香妃,便是当众打回部的脸,我明知道你的无奈,为何还要与你计较?两人之间,不能总是针尖对麦芒,总要有包容退让的一方,是不是?”

说完,他转头看向乾隆,上挑的凤目里满是对他的真挚情感,丝毫不加掩饰。他亦有错,当时不该语焉不详,而该解释清楚,否则很容易造成误会,铸下大错。感情,容不得任何的猜忌,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乾隆被他一双满含真情的眸子看的内心滚烫,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低应一声,“是!”,便迫不及待的噙住他的嘴,辗转吮吸,心内满足的喟叹:宝贝为我设身处地,我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该死!

两人心里没有了芥蒂,拥吻时动作既急切又火热,难分难舍,直至唇舌吻到麻木,才不得不停下来歇气。

抱着怀中气喘吁吁,面色绯红的少年,乾隆抬手轻抚他因情·动而染上媚色的眼角,又在他眼角连连啄吻几记,心满意足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