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上次晋封为郡王时那么顺利,此次克善晋为亲王,反对者甚众。

不过这也不奇怪,郡王年龄稚嫩,但崛起之势,势不可挡,兼之他是中宫嫡子一系,又有君王厚爱加身,如何不引有心人妒恨忌惮?哪怕一时半会儿扳不倒他,略略阻挠,打压他的气焰,却也是很有必要的,谁叫如今他风头太劲,碍了别人的路呢?

于是,朝臣中不属于嫡子派系的官员便应某些人的要求,上演了大朝会中的这一幕。

乾隆表情晦暗不明,盯着御座下的众人,良久没有说话,似要把他们的心肝脾肺肾都透视个遍,看看他们内里隐藏的究竟是何鬼胎。

被盯视的众人俱都埋首躬身,似被毒蛇盯上的雀鸟般,心中惶恐不安,却又无法动弹。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但他们人人都顶了一脑门儿的冷汗,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后悔不已,又不得不硬撑着。

更加之身后端郡王处投射过来的打量视线,令站得稍离郡王近些的几人腿脚止不住打颤,这才发现,端郡王着实不简单!身上散发的森然气场竟和座上的帝王不相上下,此时心中不禁暗悔到肠子都青了。想到今日不但有可能得罪了君上,还得罪了一个未来权臣,他们就恨不得以头抢地,大骂自己愚蠢!

直盯视到为首的观保也晃了晃身子,站立不稳,乾隆这才觉得满意了,冷然一笑,徐徐开口发问,“爱卿现今年岁几何?何年何月在朝为官?如今官居几品?”

观保偷觑帝王神色,见他面容平淡,虽然对他的问题感到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老实作答,“启禀皇上,奴才如今已过了天命之年,乾隆四年在朝为官,如今官居三品。”

乾隆沉吟,“哦?如此说来,爱卿而立之年方才入仕,攀爬二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着实辛苦!”

说是辛苦,可语气怎么听都带着浓重讥讽的意味儿,而那声‘爱卿’,暗藏冰寒煞气,直叫听的人腿肚子打颤。

观保再迟钝,这会儿也听出帝王话语中的不善,心中暗叫糟糕!

果然,乾隆话落,重重拍击御座扶手,语气瞬间转为冷厉森寒,“哼!苦熬二十年方才晋为三品,难怪你们对端郡王如此眼热!若你一入仕也能一战扬名,改制军备,限制军需贪墨;也能破获奇案,拔除朝廷毒瘤,缴还灾银;也能改建旱区水利,福泽遍及天下民众,莫说三月连升两级,即便要朕连升你三级,立时让你做一品大员,那也是使得的!只是,你有这个能力吗?恩?”一群蝇营狗苟,昏聩无能,只知以权谋私的东西,稍一引·诱便被权欲迷了心智!

帝王这话,问的恁是犀利,令出列反对的众臣听的心肝儿乱颤,腿脚发软。

而未出列的大臣们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犯傻,更有的被帝王的问话逗的心下发笑。可不是吗,人郡王两月未到就能加封亲王,凭的是什么?真当人凭的仅仅是帝王爱宠吗?你们也不看看人背后暗藏的实力和手段!岂是你们这些个庸人能够相提并论的?赶紧的磕头请罪,回家洗洗睡吧!

观保被帝王逼问的脸色通红,继而又由红转白,一张老脸不知该往哪儿搁才好!

被拿来与一个稚龄小子相提并论,而且,明显的,他还及不上人多矣,下朝后,他这官声算是毁了,没个三五年,根本不敢抬头做人!万不该,不该被某些人的允诺迷了眼,盯上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高位,如今不但升迁无望,且声名败坏,真真是悔之不及啊!

咬牙暗悔,观保不自觉的朝表情平静,看不出异样的四阿哥永珹和六阿哥永瑢看去,眼中隐露怨愤。

四阿哥和六阿哥在他看来时略略垂首,神色丝毫未变。

乾隆暗自将几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迭:呵~~好啊,儿子们都大了,出息了,懂得拉帮结派,借力打力了!是嫌朕老了吗!?

低低暗嗤一声,见座下众人被他一番话问的头颅低垂,脸色青白,站在原处满脸羞愧的保持静默,他神色稍缓,转眼朝六部之首的心腹大臣们看去。

刘统勋,阿桂,履亲王,禄亲王四人会意,站出来齐齐保荐,“启禀皇上,吾等以为,端郡王年少有为,见识不凡,能力卓绝,日后必是我大清的肱骨之臣,国之栋梁!这端重亲王之位,实至名归!皇上圣明!”

自那日回宫,皇上将擢升十二阿哥和端郡王的旨意事先知会他们,他们就已料到皇上的意图,定是要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出来保荐。能够混到如此高位,那都是揣摩圣意的个中高手,他们当即便心领神会,表明立场,只等此刻的到来。

乾隆微微一笑,满意颔首,温声道:“恩,汝等所言甚是!退下吧。”

四人躬身退回原位。

乾隆转眼去看还立在原处,已经面无人色的观保等人,语气霎时转为严厉,“你们也退下吧!日后切记三思而后行!”这是明晃晃的警告,往后这些人日子难过了。

众人跪下三磕头,战战兢兢的归队。

克善斜睨一眼双股战战的观保和表情平静的四阿哥、六阿哥,嘴角抿成直线,而后略略上扬,勾起一抹轻嘲的弧度。

瞥见克善明显带着嘲讽的神色,乾隆心知他对今日这一幕背后的底细,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了,被人当成明晃晃的标靶,借此打压十二崛起的势头,怕是心中替自己和十二都憋了口气,想来,应该会有什么话要说。

想罢,他当即朝克善伸手,柔声开口:“大臣们都上表了各自的意见,端郡王本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东西,朕在这朝堂之上就给你一个替自己申辩的机会,你向来辩才无碍,定会让这些不知所谓的人闭嘴,也替自己这亲王之位正正名。

只是,克善看上去年幼,内里的芯子却是个稳重自持的成年人,在不触及乾隆的底限时,私下里偶尔的肆意可以,在朝堂之上,他万万不会让乾隆为难。因此,他并没有舌战群臣替自己申辩的打算,那样反倒落了下乘,只略略上前几步,站在大殿中央拱手道:“启禀皇上,奴才只有一句话想说。”

话落,他停了停,抬眼向御座上的帝王看去。

不打算和这些庸人一般见识了吗?如此也好!乾隆挑眉,抬手示意,“郡王有话尽管道来。”

克善垂眸,缓缓的,一字一句,发音清晰的道:“回皇上,奴才只想说:这端重亲王之位,奴才坐的心安理得,受之无愧!”

短短一句话,对朝堂上的群臣来说是何其的震撼!?大清开国以来,还从没有人能当朝这样肯定自己的才能和地位。端郡王此人,果然够强势,够自信,够狂傲!今日一见方知,那当世鬼才的传言,不但没有夸大,反倒言之不尽,加之他老辣的手段和卓绝的能力,位列亲王,果然如先前刘统勋等人说的——实至名归!

一时间,朝中窃窃私语,人人侧目,端郡王俨然成了众人瞩目和谈论的焦点。

连刘统勋等人都眼含惊异的朝他看去,再次在心中庆幸自己今日没有站错边。这个少年强势自信到这等地步,他日鱼化成龙,一飞冲天之日不远矣!不不不,如今人已位列亲王,四爪团龙朝服上身,已是真正的一飞冲天了!

克善身后的十二眼神炽热的紧紧盯着他欣长的背影,双手握拳,指尖深深陷入掌中,犹不觉得疼痛。眼前这人的凛然傲气,强势自信是何等的耀人眼目!何等的震撼人心!这正是他心中最深最大的想往!何时,他也能如克善这般,凌然于众人,傲然于世?心中有某种滚烫的欲·望突然破壳,喷涌而出,十二抬眼匆匆扫过那明黄色的座椅,垂眸勾唇一笑。

乾隆也被克善的话弄的呆怔了几秒。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朝堂之上,众臣面前,这少年就这样大胆直白,无遮无掩的肯定了自己,亦肯定了他的决议,这份魄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端的是令人始料不及,偏又觉得自然无比!

是的,唯有座下这风华绝世的少年才配的上他的爱恋,才配与他站在一起!一生中能遇上这样一个人,他何其有幸?

乾隆越想越喜不自胜,忽而抚掌朗笑,连声叫好。笑声在殿中来回震荡,久久不见停息,令人闻之便能体会到他深深的愉悦。

不用多余的言语,众臣对帝王的态度已经心领神会,看向观保等人时,眼中满含怜悯。

永珹和永瑢头又低了低,极力掩藏自己惨白的面色。

乾隆笑完,敛容,正声说道:“如此,朕宣布,十二阿哥,端郡王即日起分别擢升为纯郡王和端重亲王,半月后举行册封典礼,着礼部加紧筹办,不得延误!另,纯郡王户部参政,总领稽查镶黄旗旗务;端重亲王六部参政,兼领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原左都御史勒弥森的致仕奏折,朕今日允了!”

这个旨意一宣示出来,众臣的耳尖又动了动。六部参政?何意?像成年领差的皇子阿哥们那样在六部轮值吗?这恩宠忒大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那岂不是观保等人的直属上司?皇上这旨意下的……很玄妙啊!

原左都御史勒弥森听旨后连忙出列谢恩,站在他身后的观保身子颤了颤,牙关紧咬,心知自己今后的日子肯定难过了。想到自己暗地里做下的那些阴·私,和四阿哥等人的权权勾结,他心底隐隐发寒。

乾隆温声叫起勒弥森,再次询问众臣可还有事启奏。众臣默,乾隆看向吴书来,吴书来打了个千儿,扬起嗓子,高声宣布退朝。

群臣齐齐下跪,送行帝王,待帝王远去方才起身,三三两两的离开大殿。

克善和十二相携站在一处,被群臣团团围住,连声道贺。

两人一一谢过,频频微笑颔首,礼数周全,态度谦和,立时又收获好感无数。

瞥见观保狼狈退走的身影,克善排开身边众臣,直直向他走去,朗声叫道:“观保大人请留步。”

观保背影一僵,极想当做没有听见或就地挖个洞钻下去。

“端重亲王叫住下官,不知有何指教?”他回身行礼,脸上带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克善回以一笑,摆手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本王年幼,资历尚浅,劳烦观保大人日后多加照拂。”

年幼?资历浅?这是拿他方才朝堂上的反对之言说事呢!这‘照拂’二字,怎么听怎么瘆人!观保心惊肉跳,简直想给端重亲王当场跪下认错,但到底碍于脸面,只能苦哈哈的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而后佝偻着身子仓惶告退。

负手,面无表情,眸色深沉的盯着观保踉跄步下台阶的背影,端重亲王回头,对不远处围观的众臣们冁然一笑。

围观众臣的表情立时僵住,勉力维持着自然的步态,速速退散。哎哟喂!这眼神,这气场,忒瘆人了!简直是笑面罗刹啊!赶紧走远点,切莫被误伤了!

 


☆、后续

大朝会上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几日后的小朝会,乾隆又接连宣布了两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一是过继四阿哥永珹给履亲王为孙;二是过继六阿哥永瑢给慎郡王为孙,晋封两人贝勒爵。

旨意一出,满堂皆惊,众臣齐齐朝两位阿哥看去,瞥见他们面上因错愕而来不及掩饰的惊骇和绝望,心中纷纷替两人惋惜。本是前途大好的皇子阿哥,走错一步,转瞬便成了宗室子弟,真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悲!可叹!

但还未震惊完,接连又出来多名御史,弹劾观保等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吏治败坏。

观保等人当堂跪下申辩,然而御史们言之凿凿,另外奉上厚厚的一摞证据呈给帝王过目。

证据太过确凿详实,连哪年哪月,哪些人说过哪些大逆不道之言,收受过多少贿赂,犯过哪条朝廷律例,都被记录的一清二楚。帝王阅后戟指怒目,一番严厉至极的申饬后,观保等人当即便被收押天牢,等候进一步的审讯。

大臣们在帝王的怒吼下低眉折腰,屏声静气,心中忐忑难安,生怕一个不慎便被牵连。期间,有心人暗暗观察,这才发现,被弹劾的人大多是那日大朝会上出列反对端重亲王的人。

再略略一想,心中惊骇难言!试问,当今朝堂,除了皇帝,谁有这个能力一连发动这么多御史对大臣进行弹劾?谁有这个能力将这些大臣的阴·私之事搜罗的这么清楚,且证据确凿?除了负责监管百官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端重亲王,不作第二人想。

所有关节一一打通,这些人偷眼朝站在宗室前列的端重亲王看去,见他虽然垂首敛目,可那嘴角分明挂着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笑容虽浅,可森寒之意分毫不浅,恁的让人脊背发凉,心肝乱颤。他们眼目有如针刺,连忙收回偷觑的视线,额头浮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端重亲王,绝不是个善茬,招惹他,那等于是自寻死路!众人心中升起这样的共识。

在诡异紧绷的气氛之下,朝会终于接近尾声,吴书来朗声宣布‘退朝’,大臣们待帝王先行,而后鱼贯走出太和殿的大门。撞见并肩同行的端重亲王和纯郡王后,除了几名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众人的态度那叫一个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两人对前来见礼告辞的官员们颔首,缓缓步下殿前的台阶,行的远了,再无人前来搭话,十二这才挠挠后脑勺,表情颇为不解的问克善,“今儿这些大臣们是怎么回事儿?这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呢?”

克善瞥他一眼,笑着问,“是不是觉得他们热情了不少,谄媚了不少,卑微了不少?”

十二偏头略略一想,连声附和,表示克善形容的太贴切了。

“这有何奇怪?”克善朝十二戏谑一笑,压低嗓音徐徐接口,“四阿哥,六阿哥分别被出继宗室,观如今剩下的皇子阿哥里,五阿哥瘫病在床,八阿哥腿脚不便,算是都废了,十一阿哥生性吝啬,缺乏皇家气度,十四阿哥年龄尚幼,身体孱弱,活不活的到成年都是个问题。如今,在这所有拥有皇位继承权的阿哥里,除了你,还有谁更有希望荣登大宝?他们不来巴结你,还能去巴结谁?”至于还未出生的十五阿哥永琰——日后的嘉庆帝,到时,以十二的实力和丰满的羽翼,根本不足为虑。

克善每每说话,都能把十二吓出一身冷汗。

眼下,他又被克善胆大包天的言论给吓的差点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抓住身旁的白玉栏杆,他险险稳住身形,喘了口气后瞪圆双眼,朝克善连连使眼色,特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鬼祟的味道,“克善,你声音小点儿!咱们这还没出太和殿的地界儿呢!评价皇子和荣登大宝这些话,日后千万别乱说!”

克善扬起下颚,朗声一笑,轻拍他肩膀反问,“对着你,我有什么不可说的?难道我还能连你都信不过?再者,你难道不觉得我说的话极为有理么?恩?”

这声拖长的疑问词‘恩’,带着明显的乾隆特色,和他惯常的发音高低一般无二。不知不觉间,端重亲王已被打上了帝王专属的标签,连表情习惯,说话用词,都被同化了。

十二被克善的话问的怔楞,待他想通,不禁连连拍着手底下的栏杆大笑,“哈哈~克善,你说的有理!极为有理!”好不容易停住笑,他凑近克善耳旁,用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今后,这天下,舍我其谁?”

克善耳尖一动,睁大狭长的凤眸,朝身旁一脸雍容大气,眼露坚决的少年看去,忽而重重拍抚他肩膀,笑的欢畅。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这身气度,竟和他父亲有了七分相像。这有如落日余晖般的大清帝国,有了这样一个大智大勇,心兼万物的人来承继,或可避免嘉庆朝的衰败,抵御住西方列强的入侵,免于华族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他期待着这个异世大清的未来,看看它能否脱离历史的束缚,走出一个新的天地。

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多余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交汇,相互拍拍肩膀,便有了共识,对未来,更加期许。

然而,不待两人笑完,吴书来远远行来,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奴才见过纯郡王,见过端重亲王,回端重亲王,皇上养心殿有请。”

十二看向克善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对于自家皇阿玛对克善的特别宠爱,他早就习以为常。那灼热的眼神,黏糊的态度,偶尔对自己散发的浓烈醋意,看的久了,他也隐有想法,却又觉得,若对象是克善,却也并不令人难以接受,甚至,有些个理所应当。这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怎样的女子能够与之般配?单只和他站在一处,都似云与泥一般的天差地别!怕是只有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皇阿玛才能够压制的住吧!

克善回以十二一记轻笑,朝吴书来颔首,“劳烦公公前来相请,咱这就走吧。”

吴书来再次朝纯郡王行礼告辞,跟随在端亲王身后快步朝养心殿赶去。唉~万岁爷怕是等得心急了。每天见面还不够吗?下朝也不让人回去补眠,忒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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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后行至养心殿,不用人通报便畅通无阻的进门。

殿中,乾隆闲坐在椅子上喝茶,他对面的长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面的菜肴,正冒着热腾腾的白色雾气,显是掐着点儿弄的,只等他来进食。

“你怎得知道我没用早膳?”克善瞟一眼桌上满满当当自己爱吃的菜肴,笑意融融的问。

“你院子里都是朕的人,你的衣食起居,朕有哪点不知道的?上个朝罢了,早起片刻,进些吃食就那么难么?非要掐着点儿的起床?你个懒东西。”乾隆走上前揽住他肩膀,刮刮他鼻头,语气嗔怪却隐含柔情,笑的非常宠溺。

“你不是老说等着我长大么?我不多睡点,怎么长的大?”克善顺势往他怀里一靠,身体软软的放松。这人还真说对了,他这辈子确实变懒了,每日早起就像上刑,许是正在长身体的缘故吧。

将人环在臂弯里,带到餐桌前安置,见他慵懒闲散的小模样,乾隆一双幽深的眸子盈满了浓浓的笑意和宠溺,语气轻柔的说:“狡辩!睡觉岂能长大?多吃些东西才是正理儿!来,尝尝这个香菇素鸡,在济南的时候你不是说很好吃,怕回来吃不着吗?朕叫御厨试着做了,预先尝过,味道很好,你一定喜欢。”

对心肝宝贝的喜好了如指掌,乾隆不知不觉便沦为了姆妈,连食物都要预先试吃,这皇帝做的,都倒了个儿了。

克善也不避讳,就着他伸来的筷子将菜肴咽下,眉眼一弯,微笑点头。

乾隆见他在自己照顾下吃的高兴了,笑的牙不见眼,一连又夹了数道菜,放进他面前的碗里,还兼职介绍菜名和烹饪过程,自己都顾不上进一口,更无视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养心殿里伺候皇帝进餐的侍从们垂首敛目,不敢朝态度殷勤到了极点的帝王多看上一眼,心中震撼难言。

吴书来在帝王身后微微摇头,抬手朝殿门比划一下,侍从们心领神会,无声无息的退走,将空间单独留给两人。

乾隆和克善一个夹的高兴,一个吃的爽快,丝毫没有察觉侍从们退走的动作,待到吃完,扫视空荡荡的内殿,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的暗忖:吴书来挺乖觉的嘛!

唤来侍从将餐桌收拾干净,两人行至榻边坐好,斟上两杯茶,闲谈消食。

“今日弹劾观保等人,是你的手笔吧?”瞟一眼半靠在榻边,神色餍足,慵懒如猫的少年,乾隆语带笑意。

观保等人结党营私,受财枉法,吏治败坏,即便小东西不出手,他早晚也要收拾了他们。

克善手握做工精致的茶杯,细细端详把玩,漫不经心的应道:“嗯,不错。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他膈应我,我撂倒他,一报还一报罢了。若他并无贪赃枉法,我亦不会整治他,说到底,你不也是这个意思么?只不过我帮你省了点力而已。御使御史,监管的是百官的德言品行,自己都品行不端,还有什么资格去监管别人?这样的人,早该被清除干净,方可还我朝吏治清明”

人只是膈应你一下,你就把人打击至不复翻身,这还叫一报还一报?难道不是一报还十报吗?还说这许多大道理,是要教育朕?不过,也是观保等人咎由自取,让自己死的更快了点。

乾隆心中暗笑,被克善的小性子逗弄的心尖发痒,越看他便越觉得爱不释手,目光无知无觉便完全被他的一举一动占据。

少年纤长秀美的手指缓慢的,温柔的,来回摩挲杯沿,白皙透明的指尖肌肤与淡绿莹润的杯色交相映衬,平添了十分魅惑,直诱的人想擒住这只手,摸上一摸,吻上一吻,连对着那被他温柔握在掌中把玩的茶杯,都起了嫉妒之心,恨不能以身代之。

帝王的眸色渐渐转为暗沉,视线被眼前的小手牢牢吸引,不能稍移片刻,喉结微不可见的滑动一下,仿似正饥渴难耐,哪儿还记得前朝那些个政事。

“这些死物有什么好把玩的?平时在阿哥所成日的观赏还不够么?”心动后立马行动,乾隆一把夺过他掌中的茶杯随手扔到一旁的茶盘中,语气发酸,握住少年嫩白的小手便放至唇边细细亲吻,动作小心翼翼,带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和珍视,连一个指关节,一片指甲盖都不放过,最后还翻开少年粉红柔软的掌心,轻吻后伸出舌尖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