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对她不喜,每每帮着令妃打压她,不然,她堂堂一国之母,在这后宫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等境况。如今这座大山又要回来了,两个孩子也不在身边,皇后突然感觉意兴阑珊。

容嬷嬷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安慰:“娘娘不用担心,若皇上来了,您就把这事在他面前随意提一提,皇上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您也没办法不是?太后娘娘问起,您也好有个说辞。咱们循规蹈矩,她拿不着咱错处,也不能把咱怎样。”

听了容嬷嬷的劝慰,皇后细思片刻觉得有理,舒展紧蹙的眉头点头,但心底仍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开战Ⅱ

大小金川,战事持续已有五个多月,从烈日炎炎的夏天打到寒风凛冽的冬天,如今终于将近尾声,而世子也在战场上度过了自己的十三岁生日,人拔高了不少,温润的五官长开了些,显得更为精致,眉眼因战事洗礼,带上了几分坚毅和凌厉,眼波流转间华光潋滟。

此刻,他正负手,面无表情的站在高地俯视满目疮痍的战场,沉默良久。

高地之下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遍地,寒风夹杂着雪粒刮过,扑打在人面上皆带着浓重的腥气。

“怎么?没见过这种场面吗?”福康安朝他缓缓走来,站在他身边挑眉问道。

“从没见过。很惨烈。”世子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分明是说着感慨的话,语气却极为平静。

福康安乜他一眼,撇撇嘴,暗道:这小子总是这么冷静,真是无趣的很,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世子对着福康安作怪的表情挑眉一笑,指向下面堆满尸身,混乱不堪的战场问道:“你们一般就是这样打扫战场的?”

福康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数名八旗士兵正拖拽翻看着尸体,把遗落在地的兵器拾起,放进不远处的大木箱里,如此往返数次,看着很是忙碌。

福康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世子闻言摆手,蹙眉道:“没什么不对,随意问问。你们打仗辛苦了,这打扫战场的事情可否交给我来做?给我三百兵士和三百个大背篓就好。运送粮草那种背篓,军中应该还有吧?”

三百兵士,福康安手头就有,背篓就更容易找,想着战事结束,世子许是清闲起来了,想找些事干,打扫战场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略作考虑也就点头同意了。

世子朝他冁然一笑,表示感谢,缓缓步下高地,向战场行去。福康安先他一步,下去召集了三百兵士,让每人肩背一个背篓,略作交待后列队等着世子。

“所有人听令,从这头到那头,每人间隔五米站成一排,向战场行进,遇见掉落周身五米范围内的战略物资就捡起来,放进身后的背篓里。可听明白了?”世子抬手,将战场辐射范围指出,高声下达指令。

指令很简单,兵士们马上依言而行,站成一排,缓缓扫荡过战场,周身五米内掉落的兵器被他们一一捡起,放入身后的背篓收集起来。

福康安见状挑眉,戏谑道:“你这个法子好,扫的那叫一个干净啊!”

世子眸色幽深的看着地上堆积的尸体回道:“恩,这些兵器无损伤的还可以拿来己用,有损伤的重新炼化了也可买上一笔银钱。等会儿让他们将地上的尸体也照这个方法清理干净了,置之不理的话很容易滋生疫病。”

福康安点头,拍拍世子脑袋,笑眯眯的说:“末将遵命,督军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世子偏头躲开他作怪的手,嘴角愉悦的上勾道:“无事了,你且盯着这里,我先走了。”

背转身去随意摆手,世子直接撂挑子走人,气的福康安原地跳脚,哇哇大叫:“小子,打扫战场不是你的事吗?”

和福康安一番戏耍,世子本来阴郁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面带微笑的走进八旗营地,直入阿桂大帐。

看见表情轻松,一身清爽的世子,阿桂眸子闪了闪,连忙朝他招手,“世子请坐,此来可是找我有事?”

世子与阿桂见礼后依言在他下首落座,也不赘言,直接开口询问:“敢问将军,郎卡和索诺木的土司府可都查抄了?查抄后在两府抓获的妻妾奴仆们如何处理?”

世子是督军,职权仅在主将之下,阿桂闻言也不隐瞒,爽快的答道:“两府都已经查抄,后院抓获的人准备日后统统发卖了。”

世子沉吟,半晌后看向阿桂严肃道,“只是查抄两府怕是不够,与他们兵变有牵连的地方大小领主也应该一并查抄诛灭,否则他们日后怕是会不断滋事。”

阿桂略略思索后点头,“这是自然的。”

世子见他同意,继续说:“从这些人后院抓获的妻妾奴仆不要随意发卖,本世子有个主意,不知可否?”说完,朝阿桂看去,见阿桂颔首,便接着开口:“将这些人关押起来,问清楚来历身世,详细登记造册,制成榜文贴出去,让他们的家人来赎。能嫁入土司府和领主家的女人,多是地方土豪乡绅的女儿,这点银钱还是出得起的。赎身费按家世状况酌情而定。有钱的务必要多出点血,无甚家财的奴仆,十几二十两赎银就将他们放了吧。如此,将这大小金川稍有势力的土豪尽数搜刮一番,待我八旗军队退走,他们积弱积贫,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这等于是变相的勒索,21世纪恐怖分子惯用的招数,世子突发奇想来试试。

这招够毒!如此一来,大小金川还不被掏成一个空壳?阿桂瞪眼朝世子看去,思索良久后略显遗憾的摆手道:“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些土豪乡绅未必肯出这个血。”

世子右手手指屈起,指关节有节奏的轻敲桌面,语气冰冷的缓缓说道:“先在闹市公开处斩一干反贼,用鲜血震慑一番,然后再将榜文贴出去,将抓获人员的来历详细罗列出来,他们一见便知已被我八旗军盯上了,想活命,想日子好过的,自然会来赎人,将军不用担心。”一招杀鸡儆猴已足够吓破这些人的胆。

“哈哈,世子说的是。这些人养尊处优,鱼肉乡民,胆小如鼠,偏又不识本分,哪儿有荤腥就往哪儿粘,平日不知为郎卡和索诺木搜刮了多少银钱供他们造反,的确该狠狠惩治一番!”

阿桂朗笑,心里却惊异万分,暗道傅恒果然没有夸大,就人这心计,怪不得能把西藏土司耍的团团转。这主意太特么的阴损了,不但暴敛财物,还将稍有资本的地方势力尽皆盘剥了个遍,日后就算不派兵常驻,大小金川也翻不出一个浪头了。

两人议定,阿桂即刻将事情交代下去,半月后查抄大小领主两百余人,缴获家财无数,抓获后院妻妾仆妇三千余众,尽数调查清楚来历,将赎人告示张贴于闹市之中。在斩首了一批反贼后,果如世子所料,当地豪绅相继上门来赎人,所获银钱累积下来相当可观。最后剩下些无人来赎的仆妇杂役则集中起来发卖了。

事后,阿桂边翻看文书上缴的账册边感叹,打了这么多年仗,像今次这样,战事结束还剩余三分之一粮草没有动用,缴获的财物达50多万两之巨,比之当初朝廷调拨的军饷还多出10万两,真特么的爽!这世子真是个敛财怪物,即便是枯骨,他也能刮下三层油来,吾等拜服!

主将一高兴,当即调出几万两银钱来犒赏三军,众人大肆庆祝一番后翌日便拔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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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乾隆收到阿桂送回来的捷报,止不住朗声大笑,笑完靠倒在御座上长出了口气,多日来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那人终于要回来了,再不回来,他就快要被心头的思念逼疯了。

‘枯骨也能刮下三层油’?想到阿桂对克善的形容,想到克善暴敛财物那贪婪的小模样儿,乾隆又是一阵低笑,养心殿里自大小金川开战以来,气氛还是头一次这么轻快。

偏在这时,殿外“五阿哥求见”的通传声打破了这轻快的氛围,令乾隆当即敛起笑容。

“让他进来。”因着捷报的缘故,乾隆不像往日那般直接将永琪拒之门外。

“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圣安。”永琪进殿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脸上再无被圈禁前的傲气。

“找朕何事?”乾隆懒得与他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永琪抬头,咬唇,语气忐忑道:“皇阿玛,儿子日前所为着实大逆不道,幸得皇阿玛宽宏,原谅了儿子,儿子无以为报,听闻山东近来旱灾严重,特来请旨前去赈灾,替皇阿玛分忧解劳。”

这人怎得突然间如此上进了?莫不是有人暗中指点?乾隆闻言狐疑的皱眉,一言不发,盯视永琪良久后淡然的开口:“此事朕需斟酌一番,你先回府等候消息吧。”

永琪被乾隆神色莫测的幽深目光盯视的头也不敢抬,被拒绝后也不敢再如往日那般争辩,闷声告退,临走的背影焉头耷脑,颇为颓废。

待他走得远了,乾隆这才冷哼一声,扶额沉思,眼中寒光凝聚如刀,恁的瘆人。

自太后从五台山礼佛回来,闻听宫中发生的种种变故,她便连连要求乾隆释放永琪,直说永琪是被魇镇了才会铸下大错,不是他的本意,令妃也被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提前结束禁足。这些做法无伤大雅,左右他不会再看重两人,因着孝道的缘故,乾隆并不同太后多做分说,便由了她去,但内心却渐渐与太后起了隔阂。

永琪和令妃倒了,后宫如今是皇后一人独大,再加上永璂得了重用,赫然间凌驾于众皇子之上,这后宫再无别家发言的余地。乾隆清楚太后那点私心,无非是抬起两人与皇后和永璂别苗头,以此牵制皇后权柄,她好暗中继续在后宫揽权,扶持自己母族。太后的权欲之重,他以往可以理解,可以纵容,但若影响了前朝,碍了他的事,不管什么孝道不孝道,他也万万不会姑息。

 

☆、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更的晚了,抱歉啊,摸摸~~

养心殿里,乾隆一身明黄色龙袍,整装肃穆,盯着手里一本奏折良久不动。半晌后,他微微抬眸,眼神放空,朝殿中虚空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身后站立的吴书来嘴角止不住抽了抽,反射性看向身旁的西洋大挂钟,答道:“回皇上,卯时二刻了,该去太和殿上朝,犒赏得胜诸将了。”您这一大早的问了多少遍了喂!

闻言,乾隆立刻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的动作又急又猛,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幸得吴书来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

乾隆瞥一眼表情窘然的大总管,垂头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这到底是哪个祖宗定的规矩?大军班师回朝不能即刻进京,得在京郊城外扎营整顿一天,上得谕旨宣召后,军中诸将方可面圣。就因为这一条,克善昨日午时便随军抵达了京城,他日思夜想偏要到今早才能得见,这种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的感觉着实让人难耐,被思念疯狂折磨的帝王恨不得伸手直接将钟表往前拨快几个时辰才好。

心里不断腹诽,乾隆快步走到殿内一面西洋水银落地镜前,将自己着装,上下左右的仔细审视一番,而后朝境内映射出的大总管问道:“朕看着还行吧?”

大总管低头,掩饰再次抽搐起来的嘴角,小心答道:“皇上英明神武,气势迫人。”

乾隆满意的颔首,抑制住内心的急切,步伐略快的朝太和殿进发,临走时特意交待吴书来将册封克善为端郡王的诏书拿好。

吴书来在帝王视线的监督之下将诏书卷起,小心翼翼的放进明黄色锦盒内,双手捧在怀里,亦步亦趋随行帝王身后。

他瞥一眼怀中的诏书,心情复杂。这份诏书早在一个月前,捷报传来的那天就开始起草,大军归程的一个月中,帝王又经过了无数次的修改,每字每句都反复斟酌,添减,力求将世子功绩和优点尽数展现,直至昨晚才最后定稿,由帝王亲自誊抄,检视无误后慎重的盖上大印。而犒赏其他将领的诏书则由吏部官员代笔,上缴帝王批阅后集中放置于太和殿御桌之上。

若到了现在,吴书来还看不清皇帝这几月来心神不宁是为了谁,他就白做了大内第一总管这么多年。万岁爷对世子竟看重到了这等地步,莫说视如亲子,哪怕真是亲子,也稍嫌太过了!观万岁爷刚才养心殿种种表现,不像去见臣子的,倒像是去见心爱的姑娘的!

想到这里,吴书来脑子‘嗡’的轰鸣了一声,以往帝王同世子相处的情景不断在眼前闪现,巨大的不安袭上心头。他,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吧?

但到底是贴身伺候了乾隆这么多年,心理素质相当过硬,看着前面步伐不断加快的帝王,吴书来收起脸上惊疑的表情,心情再度归于平静。左右他是个奴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成了,这些个阴私他没命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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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里,克善偕同福康安站在武将一列,边小声的叙话,边等待乾隆临朝。他微眯双瞳,不着痕迹的快速将殿内众臣扫视一圈,见到和刘统勋站在一处的永璂,嘴角高高扬起。

永璂早发现了世子,频频向他看去,满脸的渴望,见世子正同一名神采奕奕的高壮少年聊天,并没注意自己,心里正失落的很,突然见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和脸上熟悉的笑容,立刻像找到主人的狗狗般欢快的奔过去,眼睛闪闪发亮。

“克善,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永璂的笑容很憨很傻,说出口的话一如既往的直白,不懂得修饰,引得克善身旁的福康安表情奇异的向他看来。

黄带子,又同克善如此相熟,这大概就是十二阿哥吧?性子果如阿玛说的那般直爽。福康安心里暗忖。

永璂被福康安看的颇为不好意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又露相了,脸红了红。

半年不见,小屁孩长高了,长黑了,口才却丁点没长!克善内心既无奈又好笑。知道福康安常年在外领兵,小孩又初入朝堂,两人定是不认识对方,忙伸手为他俩引见。

引见后福康安连忙朝永璂施礼,永璂态度谦和的受了,反又对他见礼,让福康安对永璂的第一印象更好。这个十二阿哥为人恭谦爽直,比那鼻孔朝天的五阿哥强到哪儿去了,皇上这次总算没看走眼。

待两人相互见礼后,克善方才拍拍永璂肩膀低声询问:“十二阿哥回来多久了?如今已经上朝听政了吗?”

永璂挠挠耳尖,一脸苦相的回答,“比你早回来三个月,一回来皇阿玛就让我跟着上朝听政。”好多事听不懂啊!比上书房读书辛苦千万倍!他拧成一团的包子脸明晃晃如是说。

克善睇他一眼,轻笑一声开解:“万事开头难,你日前没接触过这些,自然觉得无从下手,皇上既然叫刘统勋大人带着你,你若有不懂之处只管问他就好,时间久了自然会越来越轻松。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比三月前要进益很多?”

永璂蹙眉回想,片刻后一脸释然的连连点头,“克善说的是,感觉的确比三月前轻松很多。”世子回来就是好啊,一下就找着主心骨了!

克善伸手想去摸他的小秃头,手抬到一半才醒悟到如今两人身在朝堂,这种动作很不庄重,又改为去拍他手臂,赞许道:“这就是了,再过段时日,十二阿哥必会更加得心应手,独挡一面。”

永璂被克善夸的小脸通红,嘴角止不住的咧开,回他一记灿笑,语气带着崇拜道:“我不聪明,当然要勤奋一点啊。你们才是真的厉害,这次在大小金川战功赫赫,皇阿玛可高兴了,等会儿他一定会好好奖励你们一番。”

福康安连忙摆手,谦让道:“十二阿哥谬赞!能上场杀敌,为国效力,是我等武将职责所在,不敢承皇上嘉奖。”

克善睇一眼突然谦虚起来的福康安,凑近他耳边低声戏谑道:“富察小将不要谦虚,等会儿一个镶黄旗满洲副都统是跑不了的。”那声‘富察小将’从世子嘴里缓缓吐出,调侃意味儿十足。

被一个半大小孩压了一头,还见天的被他称‘小将’,这是福康安内心永远的痛,他表情纠结了一会儿,方才弱弱的咬牙回道:“多谢世子吉言。世子也不要着急,说不得册封世子为郡王的诏书等会儿就发下来了。”

这话纯属戏言,除了连连点头表示认同的傻小子永璂,没人拿它当真。毕竟世子才13岁刚出头,哪怕14岁后出宫自立门户,按惯例,也要等到弱冠之年才可袭爵,如今顶了天去也不过领一个六部的差事或虚衔罢了。

如是想着,待乾隆进殿,将犒赏诸将的旨意一一宣示下去,克善手捧册立自己为端郡王的诏书目瞪口呆。

领受着周围人看过来的,错愕的,审视的,质疑的各色目光,他瞥一眼御座上双眸满含抚慰期待的帝王,微微笑了,笑的意气风发,光彩夺目,而后动作极其自然的将诏书纳入怀中,竟是毫不心虚的受下册封。

管别人如何猜度,这爵位既是那人精心为他筹谋的,他便不会拒绝,亦不想拒绝,他的能力摆在那里,这位置,他坐的心安理得,定不会让王座上的人失望。

一直锁定克善身影的乾隆看见他朝自己绽放的璀璨笑容,看见他眼里的坚定自信,看见他云淡风轻的接下郡王之位,无视周遭一切质疑,心如擂鼓,巨大的欢欣,爱意,堵在胸口不得抒发,逼得他暗暗急喘了口气,不自觉捏紧掌下御座的扶手,克制住想即刻拥他入怀的冲动。他一早便知,克善断不会让他失望,这份尊荣,合该是属于他的。

无视掉诏书颁下后朝堂中轻微的议论声,乾隆瞥向吴书来,吴书来知机,连忙高声唱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议论声渐小,众大臣见得胜归朝的诸将都无异议,文官首列的刘统勋更是一动不动,纷纷歇了上表的心思,站在原地保持沉默,不约而同的暗忖:这端郡王小小年纪便隆恩浩荡至斯,加上他在此战中展露的心计手段,今日绝不能轻易得罪了去!13岁出头就是郡王,过个两年,人指不定就位列亲王了。

乾隆表情威严的环视众臣一圈,见无人出列上表,满意的点头,沉声吩咐道:“下朝。”而后起身快速离开殿内。

皇帝一走,朝堂上紧绷的肃穆气氛立刻松弛下来,大战中与世子相熟的将领纷纷围拢来向他道贺,连刘统勋也凑过来,说了几句勉励之言。多亏了永璂的大力宣传,他对世子的印象那是相当的好。

待相熟的人散开,一旁用艳羡的目光审视他这‘大清有史以来最年轻异姓郡王’的大臣们也三三两两的过来,说几句道贺的话,拉近关系。

世子风头一时无两。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波波道贺的人潮,世子按揉额角,表情疲惫的向早已等候多时的永璂走去,却被突然冒出的努达海拦住。

世子皱眉,面露不耐的问道:“他他拉将军有事?”

努达海神情憔悴,踌躇半晌后犹豫的开口:“努达海恭贺端郡王晋封之喜。郡王近来可好?新月近来可好?”显然,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听了他的问话,瞥见他一副痴情不悔的哀怨状,克善心里膈应的慌,蹙眉,正准备开口教训,却被踱步上来的永璂抢了先。

“郡王好不好,一看便知,将军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多余。还有,新月格格人一未出阁的少女,不劳他他拉将军整日惦念,还将她的闺名挂在嘴边,被别人听去了,于格格清誉有损。”语气一反平日的亲切和蔼,带了三分不耐,七分严厉。

被十二阿哥插口训诫一番,努达海惨白了脸,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一时怔楞在原地。

克善不耐看这个老男人表演深情的戏码,心内为雁姬不值的同时,表情冷冷的朝他拱手告辞。待离得努达海远了,他才转头,仔细审视身旁永璂的表情,狐疑的问:“今日心情不好?态度那么冲!”待人如此严苛,即便是贵为皇子,放在永璂身上也是非常少见的。

永璂听见克善问话,脚步一顿,眼里流露出几丝苦涩,半晌后,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道:“你出去许久,大概不知我皇玛嬷回来了吧?等会儿你和我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她喜欢孝顺又守规矩的小辈,在宫中生活,讨她喜欢很有必要。”

小屁孩!一句话就露馅了!克善心内好笑的暗忖,直接开口戳破他心思,“是不是你皇玛嬷对你不喜?你难过了?”说到请安时一副哀怨状,是人都看的出来。

“你小声点,这还没出太和殿呢!”永璂脸色一白,连忙紧张兮兮的低声提醒,而后表情挫败的说:“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皇玛嬷是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我皇额娘,我们不管做什么都讨不了她的好,五哥和令嫔娘娘犯了那么大的错她都能原谅,真不知道为什么。”

瞥一眼兀自烦闷不已的小孩,克善略略思索后俯身凑近他耳旁低语:“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若她真的重规矩,就万不会容忍你五哥和令嫔那样的人。无非是抬起一个,压制一个,她好从中制衡,独揽后宫权势罢了。你与你皇额娘一个是后宫之主,一个是中宫嫡子,名正言顺,与她权势有碍,自然是被压制的一方,她不好生敲打你们才怪。”这太后权势欲未免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