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伤春悲秋,感怀身世向来不是世子的强项,只一瞬,他便清醒过来,一步一步,优雅的向书房行去。

书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听见有人进门的响动,纷纷抬头看去,见是世子,众人的眼睛蹭的亮了一下。

世子被众人聚光灯一般炙热的眼神看的一愣,脚步微不可见的停滞一下,而后面容平淡的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克善,昨天五哥被皇阿玛打了一巴掌,听说你和十二当时也在场,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四阿哥永珹凑到世子身边,试探性的问。

昨天永琪顶着肿了半天高的猪头脸被御前侍卫押送回府,众目睽睽之下路经整个皇宫,那架势忒招摇,宫里人想不知道都难。有心人纷纷前去打探,但无论怎么询问,除了探得那伤是皇上打的外,其它一概不知。因此,当时在场的克善和永璂今日注定不得安宁。

“回四阿哥,克善不知。”世子拱拱手,礼貌性的一笑,只一句不知就应付过去,连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乾隆未明旨下诏册立女土司前,马场的事就是机密,岂能随意泄露?看这群人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打探就知道了,乾隆定是早先一步封锁了消息。因而,他宁愿得罪人也不愿犯口舌之禁。

“你怎会不知?你当时不是在场?”永珹被世子的态度弄的脸色暗沉一下,语气颇为不善的逼问。

克善挑眉,眸子中寒光电闪,直直向永珹看去,压低嗓音缓缓说道:“皇上当时也在场,四阿哥若真的心急,可以自己去问皇上,若不方便,奴才代您去问也可。”话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明。

永珹虽然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却也拿世子没有办法。虽然探不得具体的情况,但永璂和世子得了钦赐宝马,这消息却是真真的,如今谁人不知他两个是皇阿玛面前的红人,惹急了他,真跑去告御状也不是不可能。

永珹细细回想世子平日的为人,突然间发现,他时而淡泊,时而圆滑,时而刚硬,行事进退间总拿捏的恰到好处,简直滴水不漏。此刻看着他高挑的眉梢下那寒光凛冽的眸子,他忽的打了个冷战,默默退了开来,只当自己什么也没问过,吃下他给的钉子。

书房众人都竖着耳朵探听两人对话,见四阿哥两回合就败下阵来,又见世子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纷纷打消了上前的念头。

世子的气场太强大,后台太硬,使他免于众人的骚扰,可苦了随后进门的小十二。他平时就是个脾气好的,人又单纯好哄骗,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火力对准他,各种方法齐齐上阵,就指望能从他嘴里掏出真相。

看见众人或明或暗的试探举动,世子起初还皱皱眉头,担心十二不知轻重,胡乱透露信息。但几秒钟之后,他就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只见十二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憔悴的看着围着他的哥哥们,真诚而憨傻的摇摇头,“我得了新坐骑简直太高兴了,骑着跑了好多好多圈才停下,等我停下,五哥已经被皇阿玛打跑了。”

众阿哥们眼露狐疑。

不信?不信请看我真诚的眼光!十二眨巴眨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向哥哥们看去,那小眼神要多纯洁有多纯洁。

接收到他直诚眼神的众阿哥们对视一眼,纷纷悻悻然的相继离开。

看见十二精彩的表演,克善淡然表情不变,但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却透出深深的笑意。十二出息了啊!演技不错!世子愉悦的暗忖。

一场闹腾,众人探不出个子丑寅卯也就消停了,克善和永璂一前一后坐着,不像往日那样时不时凑一起说说话,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练字,各干各的,一句交流也没有,冷淡的可以。

如此,终于熬到了申时下学。

“你是打算都不理我了吗?”亦步亦趋跟在世子屁股后面晃悠的永璂终于忍不住开腔,声音满含委屈。

克善莞尔一笑,回头看向他时已面无表情,“不是你不想和我说话吗?怎么,想通了?”

永璂涨红着脸点头,“想通了。你说的对,是我太不争气,太笨了,所以才总是让人家欺负,还要你费心来保护我。比如今天,他们就老是来缠着我,问都不敢问你一声。”

说到这里,永璂鼓鼓腮帮子,显得有些不忿。

“我以前只知道伤心为什么哥哥们都不喜欢我,也不跟我玩儿,如今才知道,都是因为我出身的缘故。我这么没用,偏还占了嫡子的位置,他们一定很不服气。”

看着面露恐慌神色的小孩,克善微微颔首,暗道:难为你总算认清事实,知道害怕了。

“所以,我以后会认真读书,变强,像你说的那样,没人敢来欺负咱们,看不起咱们!以后,换我来罩着你,啊?”永璂握拳,信誓旦旦的说完,走上前安抚性的拍拍克善的肩膀,“对不起,昨天是我糊涂了,你别和我计较。”

世子乜一眼永璂拍抚自己肩膀的小胖手,终于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笑了,“恩,以后克善能否飞黄腾达,就指着十二阿哥了。”

见世子笑了,永璂松了好大一口气,也呵呵笑起来,心里的负担一扫而空,拍拍胸脯豪气道:“没问题!你以后瞧好了!”

小胖子充壮士,场面着实滑稽,世子又忍不住笑起来,暗叹这孩子不但大智若愚,还很听得进人言,实属难得!心下对他的未来更加看好了。

两人言笑晏晏又走了一段,碰上专程来寻人的容嬷嬷,被带到了坤宁宫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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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里,皇后整了一桌永璂和克善爱吃的菜,正等着两人。

“免礼,免礼!赶快洗洗,过来用膳。读了这么久书,该饿了!”看见言笑着走进殿门的儿子和伴读,皇后松了口气,连忙笑眯眯的上前,扶起准备跪下行礼的两人,回身招呼宫人伺候他们净手,漱口。

待两人收拾停当,坐到饭桌前,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都愣了。

“愣着干嘛?快吃吧。”看着表情一致,颇为默契的两个孩子,皇后心里特别舒泰,亲自给两人各夹一筷子菜。

“谢皇后娘娘!您也吃!”克善眉梢一动,马上会意过来皇后如此热情的缘故,也不推辞,谢过礼后,大大方方的吃起来。

“皇额娘,这个是您最爱吃的三味灯笼虾,您别光看着我们呀,您处理宫务,比我们读书辛苦多了,应该多吃点!”永璂将一碟子灯笼虾扫了一半儿进皇后面前的碗里,还细心的垒成一堆小山,将自己的孝心表达的淋漓尽致,惹的皇后立马湿了眼眶。

儿子越来越懂事,她感觉这日子终于有了盼头了。如此一想,心里松快了,拿起筷子来,往日吃腻了,味同嚼蜡的御膳竟觉得美味无比。

三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默默用餐,坤宁宫里一时静的出奇,但那宁静中透着温馨的氛围却悄然弥漫于各个角落。

可惜,天不从人愿,这难得温馨的场面被一名突然闯进来的宫·女打断了。

那宫·女肃着一张脸,轻手轻脚行到容嬷嬷身边,俯在她耳边低低回禀着什么。本来还笑眯眯的容嬷嬷在她回禀的过程中脸色渐渐变黑,直至黑如锅底。

她垂眸,朝宫·女摆摆手,将她遣退,而后上前,行到皇后身边,凑近她耳朵将听来的事情又复述一遍。

克善自那神色不安的宫·女进门就察觉事情有异,脸上却分毫不露,仍然自顾自的一口口进食,直到皇后听完容嬷嬷回禀,突然间怒气勃发,摔了面前的碗碟为止。

“岂有此理!宫中竟然会发生混淆皇室血统这等丑事?当本宫这个皇后是死的吗?容嬷嬷,走!随本宫前去问个清楚!”

摔了碗碟,皇后还觉不够,立马打点一下仪容,起身朝殿外行去,打算兴师问罪。

永璂被皇后突然发怒给吓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含着一口饭,傻乎乎的看着她起身离去。

克善却通过皇后的一句怒斥就分析出了端倪:混淆皇室血统?原来的阿哥,公主们被狸猫换太子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就只剩那个私生女小燕子了。一个私生女和谁混淆?又被谁告发?电光火石间,世子马上想起了那个神情倨傲的宫·女紫薇。

看看气势汹汹的皇后,再看看呆呆傻傻的永璂,世子暗叹自己命苦的同时,不得不起身劝阻:“皇后娘娘请留步。您是后宫之主,这种事,皇上自然会知会于您,您不如安心在殿中等候圣上宣召。未经宣召,贸然前去,皇上怒火正炙,反而不妥。”

世子清亮的声音不温不火,隐隐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若是旁人,皇后绝不会理会,但屡次见识到世子处事不凡之处,皇后犹豫了,站在殿门前踌躇不前。

这个时候,永璂也在世子一个瞪视之下回过神来,连忙咽下嘴里的饭,走上前拉住皇后的衣袖,“是啊,皇额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生这么大气?您先跟我们说说,我们给您出出主意。”

宝贝儿子都来劝了,皇后心情也平静下来,顺势转身回殿,命宫人撤了菜席,将两人拢到身边,详细将还珠格格和宫·女紫薇到养心殿自爆真假格格身世的情况跟两人说了。

反正这么大的丑闻,连她这消息最不灵通的坤宁宫都知晓了,宫中别处怕早就传遍了,没什么不可说的。

永璂听完,彻底懵了,嘴巴张的能塞下两个拳头。世子却默默垂首,将脸上深受打击的表情掩藏起来。

猜到了事情的结局,却没猜到经过!这事竟然是她们自己跑到御前暴露出来的!?这让本想着利用这些人的秘密挟制一下五阿哥的世子觉得,自己忒弱了!什么阴谋诡计?在脑残人士面前,那都是浮云!

 

☆、烂事

劝住了皇后,见她心情不愉,克善和永璂自发留下,陪她小坐一会儿。

三人随意捡些话题断断续续聊着,半时辰后还不见乾隆宣召,皇后有些坐不住了,频频向殿门看去。

克善拿起身边的茶杯,轻抿一口,眼角余光扫到皇后坐立不安,蠢蠢欲动的样儿,眉头微蹙一下,暗忖:从这几个月观察,皇后性格刚硬,行事冲动,说话率直,和独断专行的乾隆对上,不但次次铩羽而归,还加深了帝王对她的厌弃。难怪历史上,她和永璂会沦落到那等地步。乾隆现在必定怒火狂炙,若让她此时前去,等于是火上浇油,说不定还会平白牵累十二,得想办法安抚下她才好。

想罢,克善放下茶杯,抬眸看向皇后问道:“克善有一个问题想问娘娘,不知可否?”

皇后慈爱一笑,轻轻抬手示意,“克善有问题尽管问吧。”对世子,皇后现在拿他当半子看待,自然很是包容宽和。

“敢问娘娘,这紫薇进宫,可是经了娘娘同意的?”世子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的问道。

皇后听闻他的问题,眼里闪过疑惑,而后摇头,笑的苦涩,“不瞒你说,这紫薇进宫,本宫当时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直到她闯下耽误朝政的大祸,本宫这才知悉,可想而知本宫当时的愤怒。自还珠格格进宫后,本宫屡次被皇上训斥,统摄六宫的权利被捋了一半,归于延禧宫的令妃所有,这紫薇进宫,就是她一力安排,连知会本宫一声也无。”

皇后缓缓说道,刚刚还急躁不堪的心情渐渐被悲凉和愤怒取代。

克善听了皇后的话,眼里忧色消散,垂眸低低一笑,“呵~~如此就好。初时,这小燕子进宫,娘娘您因质疑她的来历而被皇上严苛训斥一场,当时是令妃娘娘一力担保这还珠格格的身世,而后又是令妃娘娘一力促成紫薇进宫。如今,娘娘身上责任尽去,不沾半点荤腥,可说是稳坐钓鱼台,只悠哉悠哉看戏就好。您不急,自然有人急,皇上的怒火,总该有个人来承受,却绝不是娘娘。”

世子这话说的不算隐晦,皇后脑子一转,立刻回过味儿来,将还珠格格进宫后的一系列烂事又回忆一遍,这才发现:可不是吗?桩桩件件与她毫无干系。而且,事实证明,她所说所做不但没错,反而顶顶正确。

一想明白,皇后立时抚掌,用帕子捂住嘴笑的前仰后合,“还是克善脑子清明!说的也是,本宫急什么?皇上不宣召本宫,本宫就好生待在坤宁宫看戏。”

克善见皇后想通了,也展眉一笑,继续乘胜追击,坚定皇后心意,“娘娘决断没错,此时,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应对方法。待这着急的人去直面皇上怒火,一切尘埃落定后娘娘再出面收拾残局,还可博一个贤良方正的名声。”

皇后越听越满意,心内的那点焦躁和不忿消失的一干二净,招来宫·女再给儿子和世子添了茶水和茶点,继续叙话。叙话中脸上笑容连连,去兴师问罪的想法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后。

待天色渐晚,不能再留人,皇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两人离开。

出得坤宁宫,永璂双眼晶亮,极其崇拜的看向世子:“克善,你好厉害啊!今天你不说,我皇额娘去了乾清宫,又得挨一顿骂!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啊?说什么都那么有道理!什么难事到了你面前,就都不是难事了,真神奇!”

克善听了永璂的盛赞,忍俊不禁,摸摸他的秃头:“遇见事情,脑子先行,思虑周全后,方才身体力行,这是最安全的行事准则,你要记住了。以你现在的阅历,看事情还有些浅薄,不要着急,慢慢来。”

永璂撅嘴,沮丧的说:“我的阅历浅?可是,你也和我同岁啊,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用。”

同岁?世子讪然一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似是而非的说:“阅历和年龄不能混为一谈。等你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识也就多了。人活一世,不经历点挫折就不会成长。这所谓的阅历,就是从一次次挫折中得来的。”

见世子半敛下眉眼,似叹息,似寂寥的表情,永璂想到他经受的灭门之祸,若有所悟,不忍再问,清澈的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

瞥见他的愧疚,世子莞尔,想着这孩子真能脑补,到底没解释什么,举步继续往阿哥所走去。

行到两人院门前的岔口,该分道扬镳时,世子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永璂交待:“这件事还没完,如今西藏土司还在京里,这件事牵扯到塞娅公主的夫婿,皇上必会先想办法打发了他们,再另行处置两人,此番下来,也要个两三日,你务必安抚着,让皇后娘娘不要着急。还有,塞娅公主要带福尔康回藏继承土司之位的事情,皇上在马场时已封了口,这件事是如何传入还珠格格和紫薇耳中?其中必有蹊跷,你让皇后娘娘这几日整肃一番坤宁宫上下,莫要着了别人的道儿。”

这些话,以他的身份告知皇后已是逾越,因而才想着让永璂转述。

永璂听了他的嘱咐再次瞪大了眼,感叹克善头脑之精明的同时,带着高山仰止的崇敬心情回了院。

立在原处,微笑着目送永璂一副崇拜至极的表情进门后,世子才施施然朝自己院子走去,一路上想到那个因被塞娅公主横刀夺爱而冲动的跑到乾隆面前表白身世的还珠格格和宫·女紫薇,他讥讽的挑眉,暗叹自己果然穿的是一部爱情剧,主角可以因为爱情而罔顾伦理纲常,甚至自身性命。于他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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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整个皇宫暗潮涌动。

延禧宫里,令妃摔了一地的器具摆饰也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怒火和挫败。

她本以为福尔康和小燕子是一对,凭小燕子在皇上跟前受宠的程度,福尔康尚了主,福家被皇上提携起来,于她是大大的助力。

后来,福尔康去争那塞娅公主的额驸之位,她转念一想,有了西藏土司的扶持,情况也很乐观,然而,就在今天,当她收买的皇上身边的一个近侍偷偷告诉她,皇上要改立塞娅为女土司,放她回去,而福尔康会从堂堂西藏额驸沦为塞娅众多夫侍中的一名时,她心急了。福家是她在朝堂上早就埋好的棋子,花了她诸多心血,轻易不能废弃。因而她将消息私下透露进了漱芳斋,指望性情火爆,行事冲动的小燕子去乾隆跟前争取一下,把福尔康拽回来。

但是,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尔康喜欢的不是小燕子,竟然是那个宫·女紫薇?小燕子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紫薇才是?这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直炸的令妃头昏目眩,心绪紊乱,遍体生寒。如今,她只能默默祈祷皇上大发善心,将这件事轻轻带过。

但是可能吗?

令妃冷静下来,垂眸沉思,忽而笑了。既然事情已经闹大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放把天火将这局面搅的更乱,让别人去理吧!宫外不是还有一个五阿哥吗?

令妃到底是从包衣奴才爬上来的宫斗高手,并不像克善预想的那样乱了阵脚,贸然去养心殿请罪求情,而是祸水东移,派人去宫外漏了消息,暗暗将永琪攀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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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事情果然如世子所料。

由于小燕子和紫薇去养心殿呈情时并不避人,真假格格的事情迅速传遍宫廷。幸而巴勒奔一行住在宫外驿站,才没收到消息。乾隆怒火滔天,却偏要强自按捺,先行处理西藏土司的事,只能将小燕子和紫薇两人秘密关押起来,待巴勒奔走后再行处置。

不想,在他拟定册立女土司诏书的时候,永琪偕同福尔康双双闯进养心殿,当着在场几名重臣的面表明了心迹,让乾隆又迎来了第二波打击。

乾隆面无表情,当机立断让侍卫们堵住两人嘴巴带下去,同小燕子和紫薇关押在一起。而后顶着朝臣们同情的目光,继续若无其事的拟诏,而后下旨,当天就将欢天喜地的巴勒奔一行打发出京。

巴勒奔和塞娅猛然间被这么大一馅儿饼砸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哪里还顾得上计较额驸换成福尔泰的问题。反正回了西藏,塞娅想要多少男人,任她挑就是。本着怕夜长梦多的心情,他们根本不用乾隆催促,当即收拾东西走人,连强巴丹达闻听圣旨后突然病情恶化,昏厥过去也不能阻止巴勒奔的脚步。

又过了两日,安安逸逸待在坤宁宫里看戏,每天派人打听延禧宫的动静,一听见宫人汇报令妃又砸了多少东西就要大笑一场的皇后娘娘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大清帝王。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看见高大的明黄色身影踏入殿门,皇后掩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容,带领一众宫人屈膝行礼。

乾隆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直直越过皇后,走到主位上径直落座,而后才抬手道,“起来吧。”

皇后从容起身,行到帝王身边坐定,眼角瞥见殿门口站立的两个少女,突然变了脸色。

“皇上,她们……”她们怎么还在这里?您怎么不将这两个罪人处死?

看见穿戴整齐,虽然瘦弱憔悴了一些,但明显没怎么受苦的小燕子和紫薇,皇后眉眼倒竖,直直向乾隆瞪去,目光里满是抑制不住的狂猛怒火。

乾隆知道皇后必是这个表情,事实上,她能忍住这几天而不动肝火,大出他的预料。但是,他此次,不是看皇后发怒,听她那些忠言逆耳来的。因而,他果断的抬手,制止了皇后未出口的话。

“皇后,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经过查证,紫薇确实是朕的骨血,朕不会让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已赐封为明珠格格。另,小燕子当初进宫,朕说的是收她做养女,这一点无可辩驳,她不算欺君,不能随意给她治罪。朕带她们来,是给你请安的,也是正式确立她们的身份。”

乾隆冷冷逼视皇后,释放出自己强大的气场,生生将她的怒气压制下去,接收到她不甘,却表示屈服的眼神,这才朝两人挥手,“还不快点上来给你们皇额娘磕头。”

看着小燕子和紫薇一脸战战兢兢的表情走进殿内,皇后有苦难言,气怒难当,当即红了眼睛。

乾隆盯着两人走近,虽然面无表情,腹内却充斥着森寒的煞气。

这两个女人,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当即打杀了,将她们存在的痕迹尽数抹去。可是不行。她们将事情闹的尽人皆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悄然处理已无可能。再加上后来永琪和福尔康当着朝臣的面在养心殿里公然表白,难度就更大了。

永琪和紫薇用性命相胁,迫他放过小燕子和福尔康,他极度愤怒,却不能真看着这一双儿女去死。两人无端端没了,即使封锁了消息,明眼人一想便知,传扬开来,皇子皇女为一对贱·奴殉情,皇室必将颜面扫地,沦为天下笑柄。

为了皇室的脸面,他即使再恨,也不得不息事宁人。

好吧,你们想活?想双宿双栖?朕就成全你们。留你们一条性命,朕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须知,朕这一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儿女。乾隆狠狠捏紧手里的茶杯,抑制住从眼底流露出的浓烈杀意,好半晌平静下来后,冷冷忖道。

紫薇和小燕子小心翼翼走到皇后近前,偷瞟一眼皇后的表情,正要屈膝行礼就被殿外通传‘十二阿哥,克善世子求见’的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