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恶念?”萧言翎重复着这句话,苍白的脸颊因为太过用力的挣扎而涨成了紫色。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力不从心。她之前有多么凶猛,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张阳抬头盯着监控器,面皮开始一下一下抽.搐。他那似惊似骇而又不敢置信的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宋睿则将双手撑在操控台上,死死盯着青年。若是不倚靠什么站着,他怕自己会倒下。
孟仲大松了一口气,眼里重新凝聚希望的光芒。梵老师能行吗?应该能吧!毕竟他是梵伽罗啊!
梵伽罗扣住萧言翎的双手,与她一同抬起那个水杯,将沸腾的不断冒着黑雾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把它喝了?”萧言翎的直觉告诉自己,梵伽罗的这一举动预示着更大的危险,但她被黑雾牢牢锁控的双手却没有办法挣脱,继而进行反击。她的磁场还在与那层黑雾缠斗、僵持,分不出胜负。如果说这团黑雾是萧言翎的恶念,那么它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她的磁场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自己?
“你好狡猾啊!你偷走了我的力量用来对付我!”萧言翎终于反应过来了。
梵伽罗饮尽了杯中的黑水,原本雾蒙蒙的眼眸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始终收束在体内的磁场似海啸山崩一般爆发出来,与萧言翎的磁场正面相撞。他的伤势竟然被这杯黑水治愈了,实力转瞬达到巅峰。
这不可思议的场景令萧言翎目眦欲裂。
两股看不见的磁场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交互厮杀,没有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只有不断攀升的威压,不断震颤的波频,不断扩散的辐射和杀人于无形的骇人攻击力。
仅仅只是看着他们,身体虚弱的万老就捂着脑袋倒了下去,搀扶他的年轻女子也眼耳口鼻齐齐流血。张阳低咒了一声,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瓶蓝色药剂,喂给他们喝下,这才缓解了他们的痛苦。
这还只是隔着屏幕旁观而已,若是身处战场,恐怕所有人都会被那两只怪物的磁场搅成碎片。
“部长我头疼!部长你快放我出去!我求求你!”那名技术员捂着脑袋倒下了。
孟仲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烈的头疼,按下了开门键,完了输入自己的指纹。门刚打开,技术员就四肢并用地爬了出去,万老也在年轻女子的搀扶下落荒而逃。张阳却站在原地没动,眼珠一片血红,嘴里一瓶接一瓶地灌药。他一定要看到最后的结果,哪怕拼出一身重伤。
唯独宋睿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控器。他的意志力简直强大得不像凡人!
梵伽罗双手用力一合,压碎了那个玻璃杯,让萧言翎的双手与玻璃碎片紧紧贴在一起。别人让他流血,他绝不会以仁慈相待,他同样信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啊啊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很久没品尝到伤痛滋味的萧言翎发出惨烈的尖叫,而她合拢的掌心已蜿蜒流下许多鲜血,点点滴滴洒落在银白的桌面上。
梵伽罗略一施力便把她拉扯到近前,隔着桌面盯视她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以吸食生气为生,那你知道我以什么为生吗?”
“什,什么?”萧言翎被他望不见底的漆黑双眸困住了心神。他的意念在这闪烁着星光的瞳孔里流转,形成两个足以夺魂摄魄的漩涡。
孟仲和张阳竖起耳朵,屏息以待。他们太想知道这常人难以想象的可怕生物的秘密,他为何如此强大?
“我以恶念为食。”梵伽罗直到此时才轻轻勾了勾唇角。
他低沉的嗓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吹过即散,落入萧言翎耳里却像一道惊雷,炸得她头晕目眩。以恶念为食,他竟然是以恶念为食!他和她原来是完全相反的啊!
张阳不由自主地捏碎了手里的蓝色药剂,露出狰狞的表情。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梵伽罗为什么敢踏入那个必死之地。他不是在逞能,恰恰相反,他早就知道自己必然能压制住萧言翎,因为他隐藏了最大的杀手锏!
孟仲膝盖一软,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梵老师赢定了!
宋睿的表情依然冷肃,目光也极为专注,不等青年安全离开那个鬼地方,他的神经不会有丝毫松懈。
梵伽罗的双手不断施力,把萧言翎拎起来,让她以一种极度狼狈的姿态半趴在桌面上,继续道:“现在你明白了吗?当你源源不断地向我宣泄恶念时,你其实是在治愈我,壮大我。你越是邪恶,我便越是难以战胜。”
他眼里的光在闪烁震颤,似乎有什么浓稠的令人窒息的东西要顺着他的瞳孔流泻.出来,把人淹没。
萧言翎的眼耳口鼻被这浓稠的意念堵住,脸色涨成了青紫。
梵伽罗进一步解释道:“所以我能借用你的力量,抵御并融合你的磁场,因为与你战斗的已经不是我,而是你的心魔!”
萧言翎听不懂这些话,却还是被“心魔”两个字吓得浑身发抖。像他们这种超脱了某种境界的人似乎天生就明白心魔的可怕。
孟仲听得心潮澎湃,末了呆呆地吟诵出一段话:“只要我愿意,你的感知就是我的感知,你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你的过去就是我的过去,你的现在就是我的现在,而你的未来,亦可以是我的未来。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
他猛然握拳,惊骇道:“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原来是这个意思!必要的时候,梵老师不但能借用别人的思想、感情、感知和身体,还能拿走他们的力量。这段话真的是在形容灵媒吗?这应该是神吧?”
宋睿头也不回地说道:“不,他真正想说的是,若你以恶意对待世界,世界就会以恶意回报你,他是善恶的种子,因果的轮回。你做下什么,最终都会应在你自己身上,所以做人最好还是善良一点。”
张阳灌药剂的手微微一顿,竟差点又一次把瓶子捏碎。宋睿这话摆明了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另一头,梵伽罗把萧言翎拉得更近了一些,一字一句问道:“你知道怎么战胜自己的心魔吗?”
萧言翎却极力往后仰,避开他不断喷吐的冰冷气息,尖叫道:“不管你和心魔是什么鬼东西,我都要你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她的磁场在言灵之力的催动下暴涨了几分。
始终握着她的手,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地吸纳恶念的梵伽罗竟也随之气势暴涨。心魔就是如此:你强我便强,你弱我也弱,然而你若开悟,我就会自行消散。
萧言翎年纪还小,搞不懂什么叫做开悟,她的心里只有执念和“世界为我转动”的笃信,不然她不会一步一步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原本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教导她如何战胜心魔继而消去执念重归纯真的梵伽罗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开她的一只手,改去触她的眉心。
他知道那枚玉佩自己是拿不到的,因为它早已与萧言翎融为了一体,所以他只能摧毁她。
“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你住手!”萧言翎被这熟悉的手势吓住了,以为他又要抢那颗光珠,不由剧烈挣扎起来。
梵伽罗的手背被她挠出了一条条血痕,却又在她的恶念灌输下迅速愈合,口里吐出两个掷地有声的字:“禁言。”
疯狂嘶吼谩骂的萧言翎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唯余她那岩浆一般沸腾的磁场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胡乱地窜,一次又一次向梵伽罗发起攻击。磁场相撞产生的狂猛气流吹拂得梵伽罗发丝遮面,衣摆翻飞,尤为凌乱。
掉落在桌面的碎玻璃渣也被气流卷起,在空中来回飞掠,无差别地切割着两人的皮肤。鲜血在空中四溅,令银白的墙壁、地面、桌板盛开红梅点点,那惨烈的场景竟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梵伽罗丝毫不为这些外伤所扰,又坚定地抛出两个字:“禁识。”
只一瞬间,萧言翎疯狂肆掠的磁场就静止了下来,两股对撞的气流刹那间消散,使晶莹剔透又染着血色的碎玻璃没了依托,纷纷从空中掉落,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梵伽罗的发丝垂顺下去,露出他那俊美到极致的脸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
这个原本喧嚣的战场在他简短的两句话中竟变得十分安静,叫人因为不确定而冒出了满头的冷汗。
孟仲指着陡然沉寂下来的房间,焦急询问:“梵老师对萧言翎做了什么?危机是不是解除了?”
宋睿紧绷的声线略有缓和,解释道:“禁言就是我封禁你说话的能力,所以萧言翎发不出声音了;禁识是我封禁你辨识的能力,所以萧言翎的磁场忽然之间就找不到攻击的目标。说到底,磁场是由意念操控的,意念是辨识的主体,一旦意念失灵,磁场也就没用了。梵伽罗借用了萧言翎的言灵之力,封印了她的言灵之力,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步他要封禁的应该是萧言翎视物的能力,彻底剥夺她的攻击力。”
听了这番话,孟仲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惊骇道:“梵老师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这可是萧言翎最可怕的一项能力!”
宋睿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闷响,原是张阳又捏爆了一管药剂。
把萧言翎这头猛兽放出牢笼时他大概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梵伽罗非但没落败,反而把萧言翎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到底谁是怪物?萧言翎吗?不,梵伽罗这个以恶念为食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转而想到某些异人的攻击手段并非意念,而是声波或者别的什么,张阳灰败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金属囚笼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只余萧言翎粗重的喘息。
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末日即将降临的恐惧,而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竟然是同一个人带给她的!这是何等的耻辱,又是何等的无望!她还有战胜他的一天吗?要吸食多少人才能具备打败他的实力?
这些问题萧言翎找不到答案,于是她胸中有一股气在不甘和绝望中飞速暴涨。她尚且年幼,不知道这汹涌狂热的意念是什么,梵伽罗却明白,那是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换言之,她准备催动那枚玉佩,把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炸成齑粉!
梵伽罗下意识地看向屋顶的某个监控器,破开空间的阻隔,与宋博士的目光在显示屏上相触。他有磁场的保护,或可不死,宋博士该怎么办?
他眼睫一颤,正待说出口的“禁视”二字竟又默默吞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声叹息:“你还想见你的父母吗?”
萧言翎胸中暴涨的气团凝滞了一瞬。
梵伽罗并指往她眉心一划,徐徐道:“你好好看看吧。”
非但没被封禁视力,反倒开了天眼的萧言翎这才发现半空中有许多淡淡的烟气落下,绕着梵伽罗转了几圈,掠走了他体表不断逸散的黑雾,借此凝成两个人形,那人形又慢慢显现出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竟真的是爸爸和妈妈。
萧言翎看呆了,眼眶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萧润民和温桂云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用全然冷漠的目光看着她。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温桂云才走到她身边,轻轻捂住她的嘴,哀求道:“翎翎,不要再说话了。”
萧润民则捂住她的太阳穴,语气悲伤:“翎翎,不要再杀人了。”
他们不是来与女儿团聚的,而是化为又一重力量,将女儿已然失控的能力彻底锁住,并加固了梵伽罗设下的两道封印。这是他们生前就应该做的事,只可惜他们一念之差竟选择了最错的一条路。如今是时候修正了。
父母的反戈一击让萧言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然而梗在她心间的那团气却一丝一缕消散了。爸爸妈妈已近在咫尺,且紧紧拥抱着自己,陪伴着自己,叫她如何舍得失去?她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看见这一幕,梵伽罗垂下眼睑,不无惋惜地喟叹:“你也并非无可救药,只是悔悟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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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当爸爸妈妈来到身边之后, 萧言翎就彻底安静了。她每天用自己的鲜血涂抹梵伽罗的名字不仅仅是因为仇恨, 也是因为心里的这一个执念。她想再一次见到父亲和母亲,最好是能够永远把他们留在身边, 而梵伽罗或许是唯一能实现这一愿望的人。
如今她得偿所愿,于是满心安然, 血红的眼珠子左边转转,看看母亲,右边转转, 看看父亲, 瞳孔里的深重戾气竟然散去很多。她缓缓倒退, 离开了染满血迹的金属桌,也远离了定定凝视自己的梵伽罗, 这才觉得放心了一点。她永远都忘不了梵伽罗破开母亲的魂体忽然显出身形的那一幕。她当时吓坏了, 以为母亲被这个人杀死了,所以才会在心神大乱之时被他偷袭成功。
她倒退着爬上了巨大的金属座椅, 一左一右握住了父母的手, 然后眯着双眼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她不知道如何与心魔战斗,但她遍布黑暗的扭曲心灵依然留存着一个美好又干净的角落, 只要退回这个角落, 她就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纯稚天真的孩童。
梵伽罗隔着银色桌面静静看着她,浑身暴涨的气势也慢慢平和下来, 化为了柔絮。这便是心魔,你越邪恶,我越强大, 你若是悟了,我反而退了。
当萧言翎瘫倒在椅子上,疲倦地闭上眼,准备好好享受这片刻的温情时,椅背两侧竟忽然伸出两只机械手,牢牢将她抱住,末了一支针管由她脑后的金属夹层里探出,往她脖子里注射了某种药剂。
而梵伽罗却只看见了机械手,并不知道她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室里,宋睿却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立刻紧绷到极限,一把揪住孟仲的衣领,厉声诘问:“你们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嗯?”
孟仲也被这场变故惊呆了,尚且来不及回答,张扬就先笑嘻嘻地开口:“那是我家发明的药剂,能够瞬间提高一个人的潜能。我们想看看萧言翎的极限在哪里,正愁找不到试验品,梵伽罗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什么叫做‘我们’?”孟仲瞬间抓住了重点。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这才推门进来,温和有礼地说道:“没错孟部长,梵伽罗和萧言翎这一次的会面是我们事先设定的一个实验计划,目的是测试这种药剂的最大功效。孟部长,你先别生气,这是实验计划批准书,我们这样做绝对是合理合法的,你反对也没用。”
中年男人是绿河研究所的所长,这会儿正从随后跟来的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文件上盖着很多鲜红的公章,昭示着它的权威性和合法性。这些人根本就没把梵伽罗和萧言翎看作是人,而是两只小白鼠,可以被他们随意摆布伤害。拿两人做实验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用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只随便弄一份似是而非的计划书就能糊弄过去。而张阳的一切行动都是获得许可的,换言之,他是奉命杀人,即便发生再糟糕的事情,后果多严重,孟仲也拿他毫无办法。
直到此时孟仲才明白宋睿和梵伽罗的心情。他们在进入研究所后一句实话都没向他坦露,不是不愿,而是不能。说给了他听,就等于说给了这些豺狼虎豹听,得知梵伽罗虚弱的身体状态,他们的第一想法不是顾念他的安危,而是趁机把他控制起来,就像控制萧言翎这般。
人心的可怕令身经百战的孟仲都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和凉寒。他看向宋睿,不由露出愧悔难当的表情,而宋睿只是沉默地接过那份文件,飞快翻阅,然后撕成碎片扔到一旁。
他明白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个房间,再高强的战斗力终究抵不过这些人腰间佩戴的.枪.械。他转身看向监控器里的青年,晦暗莫测的眼眸便忽然增添了几分亮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相信青年,而这恰恰是他从未动摇过的信念。
梵伽罗很快就发现了萧言翎的不对劲,只短短一瞬,她血红的眼珠就染上了墨色,继而渲染到了眼白,令她的双瞳深得像两个黑洞。随后,她的皮肤浮出一条条青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酝酿,随时准备爆发。
捂住她太阳穴的萧润民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魂力也随之松动,那原本失去了目标而彻底沉寂下来的属于萧言翎的磁场又开始在这个房间里慢慢地浮游,缓缓地颤动,继而频率越来越快。它们汇聚成一条盘旋的大蛇,三角形的脑袋上下左右快速扭转,似乎又具备了辨识的能力。
梵伽罗眸光一凛,立刻用自己的磁场锁住这条大蛇,也令萧润民不断扭曲明灭的魂体稳定下来。萧言翎的实力又增强了,转瞬之间就战胜了之前的自己,获得了破开封禁的能力,而且她的头脑似乎也不清楚了,瞳孔里黑漆漆的两团,已完全失去了神光和灵性。
她完全走火入魔了!
意识到这一点,梵伽罗立刻站起身朝她走去,仅仅只是从桌子走到座椅,五六米的距离,几秒钟的间隔,萧言翎的实力就突破了某个极限。几声轰鸣从头顶传来,原是那些精心组合的射灯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炸,被梵伽罗的磁场缚住的大蛇瞬间挣脱禁锢,昂着脑袋,张着血口,朝萧润民席卷而去。
梵伽罗只眨了一下眼,萧润民的魂魄就化为了一缕烟尘,尽数消散,封禁萧言翎意识的那些力量被她暴涨的神念一举击穿,她像是从炼狱的最深处爬上人间的魔王,肆无忌惮地播散着恐怖和死亡。
梵伽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萧言翎身边。然而他还是晚了半秒,捂着女儿嘴唇的温桂云只来得及冲他苦涩一笑便散成了一团雾气,萧言翎的言灵之力彻底获得了解禁,而她的父母也已经魂飞魄散。现在的她没有软肋也没有神智,俨然是个杀人机器。
梵伽罗的磁场被那条巨蛇绞成了碎片,短时间内无法凝聚,只能用手掌捂住萧言翎的嘴,而萧言翎也已经牢牢握住他的手腕,目露凶光。两人的第二次对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开。头顶的射灯已无法组合出无影的光效,于是这原本一片惨白明亮的房间开始有许多黑影在窜动,也有许多光点在摇晃,显得眼前的一切那样凌乱,也那样光怪陆离。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的缩影?
“奴,费,死!”萧言翎的嘴被青年的手掌捂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但那磅礴之力依然无法阻挡。
梵伽罗的手掌是最先承受这摧枯拉朽的破坏力的前站,于是瞬间就皮开肉绽、白骨森然、血肉横飞。从掌心到手臂再到肩膀,他的的半边身体竟差点化为乌有,却又随着恶念的急涌而飞快愈合。
这种景象仿佛非常神奇,似乎也并无性命之忧,但其中裹挟的痛苦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那是粉身碎骨,肉烂糜躯,那是一次次的毁灭和一次次的重塑,是永无止境的痛苦。
然而即便如此,梵伽罗也未曾想过放手,他的躯体可以被摧毁,他的意志却从不会动摇,他不会放任这只恶魔行走于人间。当萧言翎失去了理智之后,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性,她的身体和意识是完完全全由恶组成的,道一句“万恶之源”也不为过。放她入世便等同于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恐怖和死亡将处处遍布人间。
而这万恶之源是摧毁梵伽罗的力量,同时也是滋养他的甘泉。他的身体反复化为碎肉和血水,却又反复愈合,堵住萧言翎嘴唇的手掌未曾有分毫的颤动。
萧言翎被他牢牢压制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催动言灵之力和磁场与他抗衡。
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磁场相互碰撞激荡而形成的焚风搜刮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脸颊上的肉都变了形。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地上的血水已不知不觉积了厚厚一层,它们全都来自于梵伽罗。
从未见识过如此可怖的打斗场面的研究所所长这会儿已经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还有心情记录实验数据。倒是张阳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断点评:“他们两个看上去势均力敌,但其实梵伽罗更被动一点,他一旦把手放开,萧言翎绝对能把他击杀。他现在是堵在枪眼上了,放手是立刻死,不放手是晚点死,没有什么区别。”
孟仲目光森冷地瞥他一眼,差点没忍住拔了他的舌头,最应该仇视他的宋睿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只是死死盯着监控器,大脑以超高速的方式运转。
屏幕里的两人又僵持了半个多小时,萧言翎终究是个孩童,体力有限,含糊念咒的声音开始慢慢降低,而梵伽罗的手却依然死死捂着她的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成千上万次的粉身碎骨足以让任何人疼得发疯,而他的意念却完全没有动摇。他是挡住洪峰的峻伟堤坝,也是镇压妖魔的高耸山岳。
看着这样的他,即便是处于狂乱中的萧言翎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她眨了眨漆黑一片的双眼,口里的诅咒竟然完全停止了。
直到此时宋睿才冷笑开口:“张阳,你的分析简直错得离谱。他们之间的战斗不仅仅是磁场的碰撞,意念的对决,还有意志力的交锋,你觉得谁的意志力更强?是没有人性的妖魔还是捍卫人间的斗士?邪不胜正,这句话我以前不信,但我现在相信了。”
他打开金属囚牢的功放器,徐徐说道,“萧言翎,你该清醒了,你的父母已经魂飞魄散,你永远都看不见他们了。”
屏幕里的萧言翎死死抓着梵伽罗的手,似乎不为所动。
宋睿也不气馁,继续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消失的,你还记得吗?”他停顿片刻,故作歉然:“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他们不是消失,是魂飞魄散。你应该明白魂飞魄散的意思吧?那是天上地下,永不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