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亲前的两个月,谢荨在家中跟冷氏学规矩,学算账,日子忙得很。再加上冷氏坚持婚前不允许两人见面,所以整整两个月,她都没有见到仲尚一面。
谢荨每日都过得很累很踏实,晚上洗漱完毕一沾枕头就睡了,根本没有功夫想其他。就是苦了仲尚,想见见不着,他现在是“废人”,当然不能主动跑去定国公府找她。每日忙着做复健的同时,还要抽空想那小馋猫在做什么。
想他了么?一天想几次?有多想?
千辛万苦地忙活那么久,可算把她娶回家了。
他现在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就是不能走太久,最多一刻钟便到停下来休息。这是好现象,大夫说距离完全康复已经不远了。
终于到了五月初八这一天,大清早府上便吹吹打打,鞭炮声不绝于耳,门窗上贴满大红囍字,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仲尚腿脚不便,骑马迎亲都不方便,原本是要找族里兄弟代为行礼的,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拜堂成亲么,当然是他亲自拜才行!让别人代替是什么意思,那谢荨究竟是嫁给他还是嫁给别人?
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最后众人拗不过他,便把他送上马背,他一路骑马来到定国公府门口。等喜婆把身穿大红喜服的谢荨背上花舆后,他目光一直注视着新娘子,等到别人催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握紧缰绳回到将军府。
其实以仲尚目前的情况,站着拜堂成亲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为了不让谢荨和谢家的人起疑,他只好坐上准备好的轮椅,牵着红绸一端领着谢荨来到前堂。新人跪在父母面前,拜完天地高堂,再是夫妻对拜,一应礼毕,旁人再扶仲尚坐回轮椅,送入洞房。
谢荨的视线被挡在销金盖头之外,看不到周围的光景,只感觉很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她今天听了太多这样的声音,耳朵嗡嗡作响,直到来到新房才感觉好一些。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安静之余,又有些让人不安。
仲家女人多,姑奶奶小姑子加起来统共有十来个,纷纷吵着让仲尚掀盖头。
仲尚手持一杆金称,缓缓挑起谢荨面前的销金盖头,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阿荨…”
谢荨今日开了脸,又施了薄薄一层脂粉,她的皮肤原本就白净,目下更像剥了壳的鸡蛋。酥颊融融,唇红齿白,叫人还没尝一口是什么滋味儿,心就已经醉了。
仲尚看得挪不动步,被一群女眷笑话:“小少爷,别看了,该喝交杯酒了!”
喜婆递上来两杯合卺酒,一人一杯捏在手中,手臂相交,脸挨着脸一饮而尽。随后又绞了两人一束头发缠在一起,放进檀木盒子里,象征着“永结同心”。
一应礼成,仲尚还要去前面应付宾客,他推着轮椅走得缓慢,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叮嘱:“阿荨脸皮薄,你们不许逗她!”
仲尚的二姐仲情笑话,“瞧你那宝贝的样子,人才刚嫁过来,就舍不得了!”
仲尚面上一哂,这才走了。
谢荨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仲尚的亲戚,确实有些怯场,朝几人腼腆一笑,怯怯的软软的,一眼就叫人喜欢上。仲尚的几个姐姐都满意她,留下来陪她说话,她们在仲尚面前放肆打趣,但是在她面前却很照顾,没有让她为难。
只不过她们除了仲柔之外,都已为人妇,谈论的话题也比较百无禁忌。谢荨没听一会儿,脸就全红了。
这个说头一次会疼,叫她别害怕;那个让她别害羞,以后这种经历多得是,放开一点…谢荨想起许多次仲尚看她的眼神,就跟仲二姐说的一样,如狼似虎,永远不知餍足。
他们也会像画册画的那样,用千奇百怪的姿势缠在一起码?
谢荨没敢再想,两个耳朵红透了,最后还是仲柔替她解的围:“阿荨刚成亲,二姐三姐说这些太早了,还是留着以后说吧…”
钟情暧昧一笑,“依我看五弟对弟妹的痴缠程度,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全明白了。”
说完这话,还好没有再继续下去。她们看谢荨累了一天,没有多打扰,让她一个人歇会儿,换身衣服吃点东西,仲尚或许很晚才会回来。
*
谢荨确实很累,天不亮就被从被窝捉起来,忙忙碌碌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
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后,她脱下厚重的喜服,让丫鬟摘去凤冠,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天气到了春末,逐渐热起来,晚上也穿不了多少衣裳。她里面穿一件娇红色抹胸,外面罩意见素面妆花散花绫,布料轻薄,隐约可见里面风景。这是出嫁前谢蓁给她准备的,让她穿给仲尚看,保准仲尚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她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这是什么呀?透得要命,她刚想换下来,外面便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双莺进来道:“姑娘,姑爷回来了!”
谢荨手上一抖,这么快?二姐不是说同他很晚回来么?
现在换衣服肯定来不及了,谢荨赶忙拿起一件湘妃色缎地彩绣花鸟纹褙子穿上,刚松一口气,仲尚便从外面进来了。
他仍旧坐着轮椅,被人推进来后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虚:“仲、仲尚哥哥…”
仲尚挥手让人都下去,连她的两个陪嫁丫鬟都没留下。他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脸色还算正常,就是眼神不大清明了,眯了好几次眼,总算把她看清。
他推着轮椅缓缓朝她走来,“阿荨…”
他一步步靠近,谢荨就忍不住一步步后退。不知为何那眼神让她害怕,有种在他面前无处可逃的错觉。“你怎么样?我让丫鬟煮解酒汤,你喝一点吧?”
说罢不管他答不答应,绕过他便去叫人,“双莺…”
路过他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手很烫,滚烫的体温传过来,让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声音变软:“仲尚哥哥…”
他好像没听到一样,兀自握着她的手,分开她纤细的手指头与她十指相扣,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别怕,酒有时候是好东西。而且我没喝多,心里想着你,哪能一直跟那群男人待着?”
谢荨咬着下唇,“…哦。”顿了顿又问,“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瞌睡么,我叫人给你更衣洗漱吧?”
仲尚抬头问她:“有什么可吃的?”
她极其认真地想,“双莺说这会儿没什么东西,可以做一碗八宝混沌或者卤肉面,你想吃哪个…”
他摇摇头,“哪个都不想吃。”
那就没什么东西了,这会儿天色已晚,厨房灶台的火都灭了,再叫人做还要费一番工夫。谢荨颇为苦恼,“那怎么办…”
仲尚歪嘴一笑,支着下巴端详她愁眉苦脸的小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看够了,搂着她的腰把她放到自己腿上,附在她耳边问:“阿荨,我想吃你,好不好?”
谢荨缩了缩,耳朵发痒,脑袋却深深地埋着,半天也没有抬起来。等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好吃。”
她隐约知道仲尚是什么意思,仲家几个姐姐刚才都跟她说了,男欢女爱,翻云覆雨,想想就十分羞人。可是逃不了,每一个出嫁的新娘子,都要经历这种事。
“怎么不好吃?”仲尚低头,咬住她小小的耳垂,往她耳朵里呼气,“仲尚哥哥尝过,好吃得不得了,到处都是甜的,甜得我牙疼。”
谢荨呜一声,往边上躲了躲,“胡说…”她耳朵根都红透了,一直红到脖子,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什么,“可是,可是仲尚哥哥不是腿不好么?怎么能…”
仲尚哦一声,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碍事的。”
就算他的左腿真正废了,做起那事也不碍事。更何况他的腿好好的,要起她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新房中的龙凤巨烛燃了一整夜都没有熄灭,床帏摇动,不知尽头。
屋外查房的婆子听了一会儿,知道里面情况激烈,心满意足地回去跟仲夫人禀告了。留下两个守夜的丫鬟,听了一整夜墙角,少夫人的声音甜软,她们同为女人都听得身子酥了,更别提小少爷听了该怎么样。
两人脸红得几欲滴血,少夫人娇娇怯怯的声音在里面求饶:“仲尚哥哥,灯…熄灯…”
哦,少爷也真是欺负人,居然一直不熄灯。两个通臂巨烛照得屋里亮堂堂,可不什么都看到了?难怪少夫人委屈又害羞得要命。
少爷还道:“阿荨乖,熄灯就看不清了…”
“不要看,呜呜…不许看…”
声音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明,东边渐渐透出一点晨曦,少夫人才不哭了。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被折腾得没有力气。又等了半个时辰,仲尚叫她们进去,她们才端着准备好的热水巾子低头走进去。
屋里气味浓烈,她们什么都不敢看,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候吩咐。
仲尚站起来穿好衣服,自己洗漱一番后道:“时辰还早,让少夫人再睡半个时辰,你们不许叫她。等她醒了以后告诉我。”
说罢束了束纹金腰带,去院子里练武了。
他折腾了谢荨一整夜,这会儿精神奕奕,神清气爽,练起武来英姿矫健,十分有魄力。
今天一早还要去前院请安端茶,谢荨不敢睡得太晚,天一亮就赶紧睁开眼睛。奈何昨晚太累,手脚酸疼,坐了好几次都没坐起来,最后还是丫鬟扶起来的。
她在心里把仲尚埋怨了好几句,不敢看身上的痕迹,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梳了一个随云髻,挑了一个翡翠金玉簪戴在头上,问了问时辰,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仲尚…哥哥呢?”
丫鬟看向窗外,“少爷在外面练武呢。”
练舞?
就他那腿?
谢荨一阵疑惑,站起来往窗边走去。槛窗大开,透过窗棂能看到院子里手持蛇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可不就是仲尚么?
他的腿什么时候好了?
谢荨呆呆地看了片刻,总算醒悟过来,哪里有什么左腿废了,后半辈子都不能走路了,都是仲尚骗她的!难怪昨晚她觉得不对劲,他精力这么好,一点也不想左腿受伤的人,原来,竟然…谢荨蹭地冒起一股怒火,她为他愧疚了这么久,这个大骗子!
谢荨气鼓鼓地瞪着仲尚的背影,直到仲尚一转身,对上她的视线,笑着问道:“你醒了?”
谢荨不回答,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
仲尚哥哥是大骗子,再也不理他了!
☆﹑第134章 爱慕
因为自己脸上的胎记,顾如意从小到大没少被人笑话过。
她一开始还会觉得难过,后来渐渐习惯,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别人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吧,反正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过得好好的,有父母和哥哥疼爱,她依旧是大学士府最受宠的嫡长女。
顾如意上头有几个庶出的哥哥姐姐,在她眼里,有与没有都没什么区别。她只有顾翊一个亲哥哥,其他人对她都不是真正的疼爱,明里对她客客气气,暗里不知说了多少冷嘲热讽的话。
饶是顾翊这种脾气好的人,听到了也免不了动怒,回禀到老夫人那里,让老夫人重重警告他们一顿。老夫人心疼顾如意,又不喜欢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嚼舌根,所以渐渐的这些人也就消停了,不再传出一些难听的话。只不过看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善意,充斥着鄙夷与嫌恶。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顾如意早就练就了一副冷淡心肝,随时带着一副面具和一副铠甲,这样才能不轻易被人伤害。
这么多年,只有严瑶安是她真正的朋友。
再后来她遇见了谢蓁谢荨,这两个姑娘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对她的脸指指点点,大惊小怪。她们吃惊过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没有虚与委蛇,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她。这让顾如意心里很温暖。
而且她们的哥哥也让她刮目相看。
上元节那天晚上她被一名登徒子调戏,是谢荣二话不说把那人打了一顿,带到她面前让他给她认错。顾如意从此就把他记在心上,心存感激了。
原本是很坦荡的情愫,她和谢荣之间光明磊落,不涉及情爱,可是自从被严瑶安这么一搅和,反而有些奇怪了。
严瑶安喜欢谢荣,喜欢得毫不掩盖。
其实有时候顾如意很羡慕她这样的性情,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所以即便她后来迁怒她,对她不理不睬,她也没有怪她。
只是后来严瑶安还是让她失望了。
谢蓁从她面前掉下去,还怀着身孕,她都能眼睁睁地置之不理。昔日那个直率纯真的小姑娘,已经变了。
顾如意不必再有任何负担,也不必怀揣愧疚,她们之间的情分,随着这一摔,就已经摔得支离破碎了。这样也好,免得日后见面尴尬。只不过顾如意面对谢荣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被人一传倒像跟真的一样。
这些天顾如意刻意躲着谢荣,以前她跟谢荨谢蓁来往还算密切的,这阵子也不常找她们了。可是避免不了,顾谢两家关系好,阿娘总是去谢府走动,她逃不过,只好跟着一起去。
这天她在谢荨的院子里,同谢荨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到后院去走一走,未料想迎面撞上走来的谢荣。她一愣,躲是不能躲的,只好蹲下行了个礼,“谢公子。”
谢荣恰巧路过,见她看到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不解。自从上次宫宴结束后,她便开始躲着他,他是洪水猛兽么?让她害怕成这样。
不解归不解,谢荣终究没当着谢荨的面问出来,只点了点头,往自己院子走去。
谢荨迟钝,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异常,一边往后院走一边扭头问道:“如意姐姐,你脸上的胎记是不是淡一些了?”
顾如意下意识摸了摸脸,“有吗?”
她最近一直在用顾翊从南边带回来的药膏,每天两回,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月。她见谢荨的时候习惯了不戴面纱,自己没觉得,倒是谢荨眼尖,一眼就发觉了。“有的,不信你问丫鬟,以前是暗红色的,现在变成浅红色了。”
说着把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叫过来,双莺双鹿见状,纷纷点头称是。
顾如意笑道:“看来那药还是有效果的。”
原本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胎记真的淡了些,她多少有点高兴。
只不过这么多年都治不好,这回就能治好么?她想了想,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吧。
*
去宝象寺上香这一天,顾如意找了许久没找到谢荨,还以为不小心把她弄丢了,正急得团团转,谢荣却过来说已经找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找到就好…她去哪儿了?我方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
谢荣顿了顿,“我有事把她叫走了。”
说完就是一阵沉默。
顾如意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总是不敢迎上他的视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到那边去了,谢公子告辞。”说罢牵裙便走。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去的正是后山枫叶林的方向。、
谢荣还在后面,这时候回头是万万不能的,免得让他看了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越走前面的道路越偏僻,走出宝象寺后院,左右两旁是丛生的樟树,顺着一条林荫小道,前方不远便是枫叶林。
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两个姑娘家行走在这条偏僻的路上,还是有些胆怯。
谁也保不准不出意外。
丫鬟咽了咽口水:“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
顾如意正有此意,早就后悔一个人过来了,点点头正准备原路返回,未料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树叶婆娑,将她吓了一跳!她惊愕地看向后方,正准备求救,就见谢荣一脸平静地从后面走出来:“是我。”
顾如意心中稍安,稳了稳心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荣看着她道:“这里虽然离宝象寺不远,但山上总归不安全。顾姑娘一个人来这里,不怕出什么危险?”
这话正好说到顾如意心坎儿里去了,她点点头道:“多谢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
然而路过谢荣身边时,他却忽然叫住她:“你为何躲着我?”
顾如意一僵,偏头看去:“此话从何说起?”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她没有胎记的半张脸,皎洁无暇,水眸灵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谢荣弯唇,都这时候了还装傻,她以为他是瞎子么?这么明显的躲避,即便是瞎子也感觉得出来。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心生歹意,你不必处处躲着我。”
顾如意脸上一窘,怎么好像她自作多情一样?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她道:“谢公子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躲着你…只是男女有别,走得太近总会让人误解。”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上回和仪公主的事有我的错,若不是我让瑶安误会,你也不会因此被圣上责罚,我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补偿。”
谢荣不动声色,“都过去很久了,你不必耿耿于怀。”
她点点头,旋即朝他释然一笑,“那就告辞了。”
言讫离去,谢荣看着她走远,不久后也离开了。
*
谢荣在兵部任职,仕途一帆风顺。新皇即位,十分器重他的能力,知道他在边境待过一段时间,整饬民风,修筑城墙。正巧边境最近出了点乱子,有一群倭寇流窜,惊扰了那里的百姓,圣上派遣他去边境,处理了那边的情况再回来。
这一去少不得又是一年半载。
冷氏舍不得他,把一年四季的行礼都准备好了,一路不停地嘱咐他万事消失,不要受伤。谢荣一一应下,冷氏又道:“若是那边有合适的姑娘,带回来让阿娘看看…”
冷氏对他的婚事愁坏了,原本打算今年一定给他找个媳妇儿的,没想到临时决定出远门,又要耽搁好长一段时间。她想了想,在边境找一个未尝不可,只要他喜欢,什么都不要求了。
谢荣无奈笑道:“知道了,阿娘。”
离开京城,来到边境,这里生活比京城困苦得多,飞沙走石,满面风霜。谢荣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还算适应,就是吃食不大习惯。这里的食物多以馕饼为主,菜式寡淡,饶是谢荣这种不挑食的人,几个月下来也瘦了一圈。
他从未在家书中提过这些,边境日子清苦,别人都扛得住,他为何扛不住?
然而三个月后,却从京城寄来一个包袱。
士兵把包裹送到他帐中,他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过冬的衣服,还有一些家中腌制的肉酱肉干。再看那衣服,一针一线都像是自己缝出来的,针脚细密,纹路精致。
他问士兵:“知道是谁寄的么?”
士兵道:“只知是京城寄来的,别的不知。”
除了阿娘,还会有谁?
他笑笑,对士兵道:“你出去吧。”
他下意识认为是冷氏送的,所以没有仔细追究,把包袱里的衣服收起,肉酱肉干都交给厨房,当天晚上便跟几个手下坐在一起加菜。
从此以后,每隔一个月便有东西寄过来。
要么是亲手晒的肉干,要么是腌的鱼干,还有果脯腌萝卜等物。看得出来手法很不熟练,有时味道尚可,有时味道奇怪,但是却做得很用心,半年以后,味道已经十分不错了。
莫非是阿娘亲手做的不成?
他本欲写信问一问,奈何最近太忙,每次写完家书都忘了这回事。有一次他提起酱肉干味道很好,问冷氏是怎么做的,冷氏却没有回答,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般。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正欲写信再问,城外倭寇便闯进城里来,伤了几名百姓,他忙起身出去处理,这事也就搁下了。
再次回到京城时,已是来年秋天。
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月,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圣上亲自在宫中接见,询问他几个问题,便把他放回家中了。
冷氏和谢立青忙把他迎回府,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谢荣在家休息两天,忽然想起在边境每月都会寄来的包袱,问冷氏:“我不记得家中厨子会腌肉酱,阿娘换了厨子么?”
冷氏似乎比他还诧异,“什么腌肉酱?”
他一愣,便把这一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您没有给我寄过衣服肉干么?”
冷氏摇头,不像隐瞒,“你从没跟我说过在那边生活如何,我即便想给你寄,也无从寄起…”
不是母亲,那又是谁?
他蹙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要查起来并不难,每一样送到军中的物资都有迹可循。他让人从去年冬天开始查起,京城有谁往边境送过东西,又送了什么,不出三天,便有一张详细的名单送到他面前。
他一一核对,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
那是顾家的一个丫鬟。
*
谢荣从边境回来,得闲之后,亲自去了顾府一趟。名义上是为了探望顾翊,实际上是想一查究竟。
顾翊好生接待了他,邀请他到屋中一叙。
一年不见,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谢荨嫁给仲尚后,顾翊虽遗憾过一阵子,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如今两人都未娶妻,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谢荣随口一问:“令妹许人了么?”
顾翊喝了口茶道:“尚未,这一年忙着给她看脸上的胎记,倒耽搁了她的婚事。”
他不再多问,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顾翊本欲送他到门口,被他拒绝了。他举步走出庭院,从顾翊的竹园到前院,必会经过顾如意的院子。他慢慢踱步,刻意在院外停了一会儿。
院里传来丫鬟的声音:“姑娘,您上回绣的花样怎么不见了?”
半响,顾如意道:“我昨天扔了。”
“为什么扔了?您绣了三天呢,婢子从未见过把柿蒂纹绣得这么好看的。”
她闷闷道:“反正也用不着了。”
谢荣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想起在边境穿的衣服,有一件披风也是绣着柿蒂纹,他以为是冷氏亲手绣的,难道…
正准备进去一问究竟,便听里面又道:“姑娘,您上回吩咐晒的鱼干晒好了,要拿进厨房吗?”
顾如意想了想,“拿进去让厨房里的人分了吧。”
丫鬟哦一声,似乎还有问题想问,踟蹰半响,忍不住道:“您不送去边关了吗?”
顾如意身边的丫鬟都是亲信,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有些事情瞒不住她们,索性就不瞒了。
顾如意笑着看过去,她没有戴面纱,一张脸白净通透,晶莹无暇。眼角下陪伴她十几年的暗红色胎记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在阳光下一看,模样出尘,绝丽无双。“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好送的?”
丫鬟哦一声,转身欲下去办事,眼角余光一扫,扫到门口站着的人,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谢、谢…”
谢荣面无表情地从门外走出,紧紧盯着坐在贵妃榻上的顾如意,“人回来了,为何不能送?”
顾如意愕住,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
他何时来府上的,为何没人说一声?他去大哥那里了?
正想着,谢荣往前走了两步,“是你给我送的包袱?”
不等她答,又问:“为什么?”
顾如意答不上来,抓起一旁的帷帽戴在头上,不看到他的脸,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她身子一转,往屋里走去,“没有为什么,听大哥说你在那里过得清苦,念在你与大哥交情好的份上,便让厨子做了几样东西送过去。谢公子请回吧,这里是内院,你不宜久留。”
谢荣忽然笑了,眉目清和,“厨子?哪里的厨子手艺这么差?”
这话无疑戳中顾如意的痛处,只见她回头狠狠把他瞪了一眼,即便隔着薄纱,也能感觉懂到她的恼羞成怒。
…不识好歹,嫌手艺差还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谢荣执着地问:“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心思?”
他知道是她亲手做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为何要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顾如意被问住了,不知是头顶太阳炽热,还是他的问题太直白,她的脸慢慢变得热起来。眼光一闪,避开他的视线,“你别问了。”
她要是知道为什么,就不会这么心虚了。
当初知道他要去边关,鬼使神差地坐上马车,默默在他后面跟了一路,直到他出城才回府。她觉得自己大概有问题,明里躲着他,暗里却在意他。就连他去边境任职,她都时刻牵挂着。
她背着父母偷偷给他寄东西,不必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只要他收到就好。
那些腌肉干肉酱虽不是她亲手做的,却也是亲自调味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所以每一次送出去都很忐忑。还有那些衣服,她一针一线缝起来,有一阵子眼睛都看花了,却一心想着他在那里会不会冻着。
现在想想真傻,他怎么会冻着呢?冷氏不知道给他准备了多少衣裳。
顾如意既矛盾又苦恼,日复一日,终于在这纠结中看清了自己的心境。
她对谢荣有感激,又敬仰,更多的是爱慕。
她喜欢谢荣。
从上元节他救下她的那一刻起。
☆﹑第135章 美满
“阿娘,我的木剑呢?”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皱着漂亮的小脸蛋,气势汹汹地问道。
谢荣和顾如意昨日刚成亲,定国公府待客到很晚,谢蓁回来时已是深夜,还要被严裕按着折腾了一会儿,凌晨才入睡。
早上起得晚,听到严肃的声音刚一睁眼,就看到胸前埋着一个大脑袋。她惊慌失措地推开严裕,拢了拢衣襟从内室走出,酥颊潮红,水眸动人。即便已经二十有二,却还是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娇嫩可人。她看向门口的小男孩,蹲到他面前问道:“要木剑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那个会伤人吗?”
这个小男孩正是五六岁的严肃,说是严肃,其实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合。两个孩子里数他最能闹腾,一会儿看不住就要出事。
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非要找他的木剑。那木剑是他一岁时严裕送给他的礼物,有一次他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严槿,从此谢蓁就不许他再玩了。目下忽然要找出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严肃生气得不得了,跟严裕一模一样的嘴唇抿起来,气鼓鼓的:“严颂那家伙又过来了!他缠着阿槿,我要打他,把他赶跑!”
谢蓁一听这话,扑哧笑了。
严颂是当今皇上严韬和凌皇后的第一个儿子,比严肃和严槿小一岁,生得唇红齿白,俊秀可爱。严颂喜欢缠着比他大一岁的小姐姐严槿,小尾巴一样跟在严槿身后,这让严肃看了很不痛快,总觉得自己妹妹要被抢走了,所以每次严颂过来串门,他都如临大敌,恨不得立即把人赶出去,一脸的不待见。
这次也不知道严颂怎么惹他生气了,居然连木剑都要拿出来!
谢蓁哄着他,“阿槿和颂儿在哪里?”
严肃撅起嘴巴,“在后院放风筝。”
“你为什么不去?”
他昂首挺胸,“我是哥哥,才不玩小孩子玩的游戏!”
谢蓁哦一声,真想揉揉他的脑袋,“既然你不跟他们一起玩,那为什么要赶走颂表弟?”
他不说话了,支支吾吾半响,张开手扑进谢蓁的怀里,“他抢走阿槿了。”
他和严槿是双生儿,两个人一起出生,一起学说话,一起学走路,就跟一个人一样。他听阿娘的话,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妹妹,妹妹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可是突然有一天,中间突然□□来一个严颂,对阿槿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当然很有危机感,那可是他从小疼爱的妹妹,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所以他跟严颂素来不对盘,就算他是皇子又怎么样?他用木剑一样把他打趴下!
谢蓁笑着道:“阿槿永远是你妹妹,别人抢不走的。”
真的么?严肃听得懵懵懂懂,正想问为什么,一抬头看见谢蓁身后的严裕,顿时喜笑颜开地叫了声“爹爹”。
这个“爹…”刚说完,他就顿住了。因为严裕脸上表情很不好,脸拉得老长,一看便是欲求不满。
严肃把谢蓁抱得更紧了,害怕地问:“爹爹生气了?”
谢蓁说:“没事,别管他。”
严裕薄唇一抿,被媳妇儿忽视,一大早吃不饱的怨念更严重了。
若是没有严肃这个小家伙儿打扰,他们两个能缠缠腻腻到日上三竿。谢蓁这几年出落得愈发丰腴,主要体现在胸臀上,生过孩子的身体又娇又软,他爱不释手,常常一夜要吃好几遍。
严裕现在是闲散王爷,生活得自由自在,几天都不用上一次朝,每个月照常拿朝廷俸禄,成天闲着没事儿干,多出来的精力全用来折腾谢蓁了。谢蓁叫苦不迭,有时候被他弄得起不来床,气得罚他晚上睡书房,她则抱着儿子女儿一块睡觉。严裕本就觉得自从有了孩子以后,谢蓁的心思不在他这里了,见状更加吃醋,却又不好拿孩子们撒气,只得默默地在心里憋着,憋得脸都黑了。
严肃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松开谢蓁,上前抓住严裕腰上的玉佩,仰头道:“爹爹,不要生气,我不拿木剑了。”
严裕弯腰把他抱起来,“你想要木剑?”
他嗯嗯点头,“爹爹给我吗?”
“你拿了木剑做什么?”
他一脸坚决,“我要跟严颂决斗!”
敢抢他妹妹,不想活了!
严裕摸摸他的头,看了看对面的谢蓁,再看向严肃,“我给你两把木剑,你们去后院玩,不分出个胜负不许回来,好么?”
他眼睛一亮,“真的?”
严裕点点头,“真的。”
那边谢蓁不同意了,“他们会受伤的!你怎么能这样教孩子呢?”
眼看着严裕把孩子教到乳母手上,还从书房里拿出两把木剑递给他,谢蓁一下子就恼了,叫了声“严肃”就要追上去。严肃怀里抱着两把木剑,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把谢蓁甩在后面。
谢蓁气死了,对着严裕又捶又打,“你快去把他追回来!”
严裕好不容易把孩子支走了,这会儿正乐得一身轻松,无人打扰,“有乳母在,不会出事的。”
谢蓁不同意,“万一出事呢?谁说得准。”
最后还是谢蓁威胁不把严肃追回来,以后就再也不让他近身,他才勉强答应的。到头来还厚颜无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亲我一下。”
谢蓁暗骂他有毛病,多大了还喜欢玩这种把戏。心里不情愿,却还是依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啄一口,“好了么?”
他转了个头,指指右脸,示意这边也要。
谢蓁咬牙切齿地瞪他,这回亲得狠了,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正准备离开,却被他捧住脑袋,深深地吮吻回来。舌头都被他啃麻了,谢蓁脸红红的,到底没有他脸皮厚,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下表演亲热,“你快去呀!”
这一吻虽然比不上吃她一回,但聊胜于无,严裕也心满意足了。他亲亲她的头顶,举步往后院走去。
*
后院荷花池边,严肃一本正经地站在平坦的石头上,挥着木剑横眉竖目,“严颂歹人,放开阿槿!”
下面一粉一蓝两个小人,穿粉色百蝶穿花襦裙的正是严槿,小小的年纪,乌瞳明亮,粉唇微翘,好看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跟谢蓁小时候一模一样。穿宝蓝色衣服的正是当今大皇子严颂,明天比他们小一截,然而围在严槿身边寸步不离,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我要跟阿槿表姐一起放风筝。”
严肃气得头顶冒烟:“你都多大了还放风筝?宫里那么多宫女陪着你,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严颂这就有点冤枉了,他今年刚满四岁,不放风筝,难道跟他一起玩马球蹴鞠么?他又不带着他。
严颂扁扁嘴:“宫女没有阿槿表姐好看。”
严肃翻了个白眼,他的妹妹当然好看,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管,你今天必须回去!”
说着扔了一把手里的木剑给他,“或者我们决斗,你赢了我就让你留下。”
小孩子长得飞快,差一岁就差一大截,严肃比严颂高了半个脑袋,拿着木剑刚刚好,但是对于严颂来说就有点大了。他盯着木剑看了一会儿,为了不被赶走,只好摇摇晃晃地上前抱起木剑,郑重地点点头,“好!”
作为话题的核心主人翁,严槿对他俩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趁着他们俩说话的工夫,她坐到一旁的八角凉亭里掏出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她跟严肃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严肃好动,她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谢蓁一直很纳闷严槿究竟像谁,她和严裕都不是这样的性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是最像谢荣!
听冷氏说谢荣小时候就这样,安静稳重,沉默寡言。
然而严槿也并不常常这样,她对外人冷淡,对家人却很热情,尤其喜欢谢蓁,只有对着谢蓁时她才会甜甜地叫“阿娘”,叫得谢蓁心都化了。
严裕和谢蓁一前一后过来时,正好看到他们三人这一幕。严肃和严颂在荷花池边对决,严槿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书。丫鬟们拦不住,又怕他们伤害自己,真是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目下意见王爷王妃来了,就像找到救星一样,对两只小家伙道:“小世子小皇子,快别打了,王爷王妃来了!”
两只小家伙立即住手,由于严肃收手太猛,身子一个不稳,晃了晃便要倒进荷花池里。严裕连忙上前接住他,把他从半空捞了上来,蹙眉叮嘱:“这里危险,下回不许来这里闹。”
谢蓁快步赶来,见儿子没事,长长松一口气。
严肃胆子大,又活泼好动,一点儿也没觉得害怕,反而意犹未尽道:“爹爹,爹爹夸我,我刚才赢了!”
严裕看他一眼,“严颂比你小一岁,你赢了有什么好光彩的?”
他登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儿了。
好在两个孩子都没受伤,就是灰头土脸的,一看便是摔了不少次。谢蓁拿出绢帕替两人擦了擦脸,问严颂:“颂儿,你这么喜欢阿槿表姐,来给我当儿子好不好?”
谢蓁头一胎生了俩,后来严裕一直没敢让她再有孕,做那事到要紧关头的时候,也会抽出来。现在过去五年,她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想再生一个孩子,可是又怕疼,迟迟没跟严裕说。她看得出来,严裕也想再要一个,就是不想让她疼,所以仍旧犹豫不决。
她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逗逗严颂,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罢了。
谁知道严颂还没开口,严肃就先不同意了,“不行,不行!阿娘怎么能要他?阿娘和阿槿都是我的!”
严裕捏捏他的小脸,纠正道:“你阿娘是我的。”
父子俩天天争来争去,争个没完,也不嫌腻。
严颂生性腼腆,唯一做的一件大胆的事就是当严槿的小尾巴,闻言脸红了红,“父皇说了,我喜欢阿槿表姐,以后可以娶她当媳妇儿。”
严裕在一旁哇哇大叫:“你想得美!”
这俩孩子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娶媳妇儿吗?严韬平时都给他灌输些什么?
谢蓁哭笑不得,揉揉他的脑袋就站起来了,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八角亭里严槿看到阿爹阿娘过来,放下书飞快地朝两人扑来,笑盈盈地叫道:“阿娘,爹爹!”
谢蓁接住她,笑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她在谢蓁怀里拱了拱,罕见的小女孩娇态,“我昨天做梦梦见阿娘,今天早上起来就想你了!”
谢蓁好奇地哦一声,“梦到阿娘什么?”
她说:“梦见阿娘又生了一个小弟弟,不疼我和哥哥了。”
谢蓁觉得好笑,安慰她:“就算有了小弟弟,你和严肃也是爹娘的好宝贝。”
她连忙问“真的吗真的吗”,那模样可爱得不行,谢蓁一边笑一边点头说真的。
没过多久,宫里来了马车,皇上和凌皇后亲自接小皇子回宫。严韬这些年根基渐渐稳固起来,每回想起当年对严槿所做的事,都颇为内疚,对她也格外上心,总是挑她喜欢的礼物送给她,让外人羡慕不已。
估计挑唆严颂娶严槿,也是他的主意…严裕冷哼一声,他算盘打得啪啪响,他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如意。
想娶他女儿?
再加把劲儿吧。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