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道:“不过…不过…”
他开口:“不过什么?”
谢蓁脸颊红得滴血,一直红到耳朵根,连声音都变小了不少:“如果你轻一点…就…”
这大抵是世上最动听的话,严裕听得浑身都酥了,好不容易快压下去的情绪,一瞬间被她重新点燃。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她生吞活剥了,箍着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恨恨地说:“谢蓁…你这小混蛋!”
谢蓁莫名其妙,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骂她干什么?
于是鼓起腮帮子转了个身:“我才不是小混蛋。”
严裕好气又好笑,把她重新捞回来,贴着她的脖子又亲又吻,最后咬住她的耳垂说:“我一走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来,万一我们现在圆房,你有身孕了怎么办?”
谢蓁最招架不住他咬她耳朵,用手捂住,“那就生下来啊。”
他不吭声,许久才道:“我想陪在你身边。”
谢蓁后知后觉地再次红了脸,心想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他想得可真远。
“你会去很久么?”
他说:“最少一两年。”
谢蓁在黑暗中哦一声。
他不放心,人还没走,就开始叮嘱:“不许忘了我。”
她忍俊不禁,故意跟他唱反调,“我尽量吧。”
他气得咬牙,最后再次把她按在身下狠狠亲了一通,小姑娘在他身下鬓发凌乱,睁着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看得他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他抽身而出,什么都没说,自己跑到隔壁洗了个澡才回来,然后再也不敢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老老实实地抱着她睡了一觉。
*
日子很快到了上元节。
十五这天,家家户户吃元宵,六皇子府也不例外。
谢蓁最喜欢芝麻馅儿的,吃下去满口香甜,她能一口气吃好几个。不过严裕不喜欢吃甜的,她就舀了一个送到他嘴边,一个劲儿地劝哄:“你吃一个,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他也就看了一眼,始终不为所动。
谢蓁最后气鼓鼓地塞到自己嘴里,用牙齿一咬,香甜的芝麻馅儿溢满口腔。她撑得一边腮帮子圆圆的,看得他心动,探身吻住她的双唇,撬开她的牙齿跟她一起品尝嘴里的元宵。
谢蓁受到惊吓,没想到还能这么吃!
等他把她嘴里的元宵吃完了,连馅儿都舔得干干净净,她还没回神。
他得寸进尺,喝一口清茶润口道:“太甜了。”一语双关。
谢蓁轰地红了脸,捂着双颊瞪他:“你为什么抢我的元宵?”
他问她:“不是你让我吃的?”
可是没让他这么吃!
谢蓁抿唇,没发现他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可是事后想一想,又没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他幼稚,她不跟他一般计较。
上元节最大的节目不是吃元宵,而是晚上的灯会。
太阳还没落山,花灯初上,街上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灯,形状稀奇古怪,五颜六色。每到这个时候,养在闺阁里的千金都出来了,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与元月十五上元节。街上不仅有卖花灯的,还有猜灯谜的,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喧哗热闹,远处繁光缀天,月明星稀,是京城一大盛景。
谢蓁老早就坐不住了,她也想去外面玩,可是严裕说外面人太多,怎么都不肯答应带她出去。
她在院里急得团团转,似乎能听到远处街上的喧闹声,“我们带着吴泽和吴滨?”
严裕坐在廊下,“不行。”
她朝他哼一声,“小玉哥哥是坏蛋!”
他不为所动,偏头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罪名。不是不让她出去,实在是最近不安全…朝中异动,他到哪儿都被人跟着,带上她只会更危险。
谢蓁不死心,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噔噔噔跑到他面前,弯腰在他脸上啄了下,“我们出去吧?”
他耳朵一红,抬眼瞪她。
她假装没看到,从脸上亲到嘴巴,学着他亲她的样子照猫画虎,慢慢地舔他的嘴角,“好不好?”
她认认真真地啃他,娇软的嗓音轻轻哼哼,每一个都是诱惑。
他最终没抵抗住,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好。”
*
谢蓁如愿以偿地出来。
一到外头,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一样,撒了欢儿似的欢喜雀跃。马车停着街尾,他们走下马车,她带着他穿梭在各个摊贩铺子上。她的孩子心性未褪,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就连路边捏的小面人儿也不放过。
谢蓁让老大爷照着她和严裕的模样一人捏了一个,没想到还真捏的有模有样,眼神姿态都像极了他们。
谢蓁把笑得眉眼弯弯的女面人递给严裕,自己则拿着凶神恶煞的男面人,左看右看,嫌弃地说:“小玉哥哥就不能笑笑吗?”
一边说一边把面人放到他脸庞,就着花灯的光线看了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她扑哧一笑,拉着他往下一个地方走去:“我想吃窝丝糖!”
严裕就给她买了一小包。
她一路捧着油纸包,看见什么都想要,严裕负责给她付钱。并且她吃不完的东西,一般也都交给他解决。别的还好,窝丝糖实在太甜,他无论如何都不吃。她就亲自喂到他嘴里,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严裕抿唇看她,不承认也不否则。
她要走,他把她拉住,伸手用拇指拭去她唇上的白糖,“你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她眨巴着大眼睛问:“好了吗?”
他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嗯一声,“好了。”
左手便是一个卖花灯的摊子,上面挂了不少精致的花灯。谢蓁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站在摊子面前挑了两个最好看的莲花灯和兔儿灯,自己拿着莲花灯,把兔儿灯递给严裕,大方地说:“这个给你。”
严裕还在吃她剩下的那包窝丝糖,随口问道:“为什么买兔子灯?”
她回答得头头是道,“跟你很像啊。”
他堂堂七尺男儿跟兔子哪里像了?
她继续说:“…一急就会红眼睛。”
严裕不接,把兔儿灯递给后面的吴泽,腾出一只手牵着她往湖畔走。那里才是最热闹的地方,岸边树上都是猜灯谜的,放烟火的,还有放河灯的。两岸亮如白昼,不少书生佳人相会于此,胡诉衷情,暗生情愫。
湖面上飘着不少河灯,星星点点的火光像一个个星辰,点缀了平静的湖面。犹如一条银河,两头牵着女郎和织女。
严裕把吴泽买来的河灯递给她,她兴高采烈地带着他到湖边,点燃上面的蜡烛,轻轻地推向湖心。
等河灯飘远以后,谢蓁扭头问他:“小玉哥哥猜我许了什么愿望?”
她一双妙目熠熠生辉,明亮夺目。
他看着她。
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像说悄悄话:“我希望小玉哥哥平平安安地回来。”
他心中一动。
这个笨蛋,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胎记
放完河灯,谢蓁站起来。
远处河岸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可谓热闹非凡。
她原本想带着严裕去猜灯谜,然而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他们站在暗处,又不显眼,谁会看到?
本以为是自己多想,她站在湖畔与街道的交汇处,不经意地抬眸往一间茶肆二楼看去,果真对上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
茶肆临街而设,门口熙来人往宾客盈门。一楼请了说书的先生说书,二楼是单独的雅间,阁楼精致,雕栏玉砌,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来来往的地方。她看到那个人坐在窗边,身后站了两个侍卫打扮的人,那人朝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大皇子?
谢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错愕过后,心里渐渐涌上一种不舒服。
说不上来…她下意识地不喜欢严韫。
严裕察觉到她的异常,循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看到阁楼上的人后,脸色不变,放在袖子下的拳头却暗暗收紧了。
街上穿梭的行人挡在他们面前,很快大皇子的侍卫走下茶肆,来到他们跟前问道:“平王邀请六殿下去楼上一坐。”
大皇子严韫十八岁被元徽帝封王,如今居住在宫外的平王府。元徽帝赐他的这个“平”饱含多种深意,大抵是想让他平心静气,平平和和地过完一生。然而元徽帝始终不了解自己的几个孩子,严韫是前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怎能甘心做一个平庸的王爷?
如今元徽帝精神矍铄,不到退位的年纪,一旦他的身体出现任何状况,恐怕就是严韫起兵造反的那一日。
他如今兵力与太子不相上下,而严裕则颇受元徽帝重视,手中把持着边关的二十万兵。若是能将严裕纳到自己麾下,绝对是如虎添翼,那他跟太子之间便可以分出个胜负了。
可惜严裕是太子的人。
他曾想方设法要拉拢严裕,始终未果。
严裕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无法化解的矛盾。他想收买严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严裕顿了顿,婉拒:“皇子妃身体不适,请帮忙转告大哥,我们正准备回府,就不上去了。”
侍卫直起身,往谢蓁身上看了一眼,旋即点点头,转身回去禀告。
谢蓁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那侍卫上楼与大皇子回禀,大皇子举起茶杯惋惜地摇了摇头,他们才离开。
谢蓁看出他的不愉快,等走远以后才问道:“大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停在一座桥下,花灯从他们面前漂流而过,严裕才说:“平王手段狠毒,心机复杂,你对他最好敬而远之。”
他不叫严韫大哥,而是叫平王。
这其中似乎还有别的牵扯。
谢蓁听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于此同时,对面的湖岸站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今日上元,冷氏让谢荣带着谢荨到街上转转,顺道挑选几个漂亮的花灯带回来。这阵子为了谢立青去邬姜一事,府里上下都过得比较压抑,冷氏心疼孩子,便特意让他们到街上放松放松。
谢荨不喜欢花灯,她喜欢街边卖的糖人。
谢荣就让卖糖人的画了一个谢荨的生肖,付了钱,带着她随处到岸上走一走。
前面树下支了不少灯笼,树上牵扯红线,每一条红线下面都系着一个绣连理枝的香囊,香囊里分别写着半句诗。这树上挂满了香囊,然而成上下句却只有那么一对,谁若是能和另一个人拿到一对,那便是天赐的缘分。
因此树下站了不少姑娘少年,纷纷满怀希冀地取下香囊,寻找各自的有缘人。
谢荨和谢荣都没兴趣,一个是太小,一个是觉得不靠谱,正准备绕过这棵树往前面走,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
“七姑娘!”
谢荨咬着糖人回头,在众多人中,一眼就看到站在明亮处的和仪公主。
她穿着秋香色秋罗大袖衫,配一条大红宫锦宽襕裙子,外面披同色遍地金妆花缎子鹤氅,头戴珠翠,明艳照人,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谢荨看到她身边还有一个姑娘,与她同样身高,梳飞仙髻,戴八宝碧玺如意簪,穿一件织金浅红纻丝袄,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身段窈窕,玲珑有致,原本是极引人注目的打扮,却因为脸上挂了一条透纱丝绢,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碧清妙目和一双秀气的柳叶眉。
她跟着和仪公主往这边看来,那一眼微波流转,风动月华,更引人无限遐想。
谢荨与和仪公主交情不深,等她们走到跟前,腼腆地笑了笑:“你们也来看灯会?”
严瑶安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一旁的谢荣身上,向来率直大方的姑娘露出赧然,不敢多看,很快移开视线对谢荨道:“是啊,我原本想求六哥带我来的,不过他没答应,我就只好自己出来了。”
一年里只有这个时候,元徽帝才会准许她出一次宫。
说着,严瑶安向两人介绍身边的姑娘,“这是内阁首辅顾大学士的四女儿顾如意。”说罢,又向顾姑娘介绍他二人,“如意,这是定国公府的二少爷和七小姐。”
顾如意看向二人,弯目一笑。
这就算认识了,严瑶安是个急性子,没等说上几句话,一眼就看到后面挂满香囊的姻缘树,“那是什么?”
谢荨方才听过路的姑娘说了,所以这会能解释上来,“树上挂了香囊,香囊里写着诗句,若是两个人的诗句能凑一对,便是一种缘分。”
严瑶安听罢,顿时来了兴致,带着顾如意便往前走,“我们也去看看!”
没走两步,见谢荨和谢荣站在原地不动,想了想,折返回去拉着谢荨一起过来,“阿荨也来吧。”
谢荨不会拒绝人,只好跟着去了。
她扭头向谢荣求助,谢荣果真跟了上来。
几人站在树下,下面的已经被人摘得差不多了,严瑶安偏要够最上面的那个,踮起脚尖够了半天,始终没够到。她不服气,便让身后跟着的侍卫帮她摘下来,她没打开,怂恿顾如意也摘一个香囊。
顾如意顺手摘了离她最近的那个。
两人一起打开,严瑶安的字条上用簪花小楷写着:“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再看顾如意,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愿人长久。”
严瑶安把自己的字条翻来覆去地看,苦闷无解:“这句话有什么含义么?你的多好理解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么!”
顾如意敛眸含笑,安慰她:“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何必当真。”
她想了想,释然多了,然而转头见谢荣手里也拿着一个香囊,顿时重新燃起希望:“谢二少爷字上写了什么?”
谢荣面色如常地把字条叠起来,收入袖中,“一句闲诗而已。”
严瑶安失望地瘪瘪嘴,要是能跟他凑成一对就好了。
她转身去跟顾如意说话,顾如意站在灯火辉煌处,侧脸恬静,螓首蛾眉,偏头朝她微微一笑,周围绚丽生辉。谢荣收回视线,正好谢荨也凑热闹,从树上拽下来一个香囊,来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解开,自己小声地读出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什么呀。”
谢荣揉揉她的脑袋,带着她往别处走去。
没走几步,看到对面走来的严裕和谢蓁,谢荨顿时把字条的事忘到一边,远远地喊了声:“姐姐!”
*
谢蓁和严裕原本打算回府的,没想到会遇上他们,这下想回也回不了了。
“阿荨,哥哥!”
姐妹相遇,免不了有许多话说。
吴泽和吴滨就近找了一家茶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雅间设施周全整洁,处处透着雅致,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反正没有外人,不必顾虑那么多。
雅间里有一张朱漆楠木小几,分别可以坐八个人,谢蓁和严裕原本坐在一边,谢荨偏要跟谢蓁坐在一起,把严裕挤到了一旁。严裕一人一边,对面是谢荣,右手边是严瑶安和顾如意。
严裕看着谢蓁,脸色不太好。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阿荨赶走把…谢蓁回以一笑,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懂。
他轻哼,把手里的两个面人放到桌上。
严瑶安看到惊奇地哇了一声,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捏得真像,尤其这个跟我六哥的脸一模一样!”
店里伙计陆续上茶上点心,茶是今年秋天新上的铁观音,茶香浓郁,茶汤晶莹,还未入口,便能闻到一股醇厚清香。接二连三上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除了茶,这里的点心也是一绝,虽然不如八宝斋,但也在京城排得上名号。
伙计把糕点一碟碟放下来,有枣泥山药糕,炸荷花酥和芙蓉糕等…谢荨馋嘴,第一个拿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咬了一口,里面枣泥馅儿又甜又足,就是刚刚出炉,有点烫口,她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口,给在座每一个人都分了一个。
严裕好不容易吃完谢蓁的那包窝丝糖,嘴里都是甜味儿,目下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只看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谢蓁从前没见过顾如意,疑惑地问严瑶安:“这是?”
严瑶安再次介绍:“这是如意,内阁首辅顾大学士的四女儿。”
谢蓁笑着朝她点了下头,“我是…”
严瑶安插嘴,“她是我六嫂!”
谢蓁微微一顿,露出羞赧。
顾如意不似别的富贵千金爱端架子,她显得十分平易近人,笑起来更是添了两分亲切感,“我在骠骑大将军的府里见过六皇子妃。”
她们见过?
谢蓁有些不好意思,“那次阿荨失足落水,我没注意周围,不记得曾与顾四姑娘打过照面…”
顾如意摇摇头,让她无需介意,“我只是远远地见了一面,并未与你打招呼。你不记得是应该的。”
说罢露出一双弯弯笑目,透着薄纱,似乎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
谢蓁这才察觉她从头到尾都戴着面纱,若是在外面还说得过去,不想让外人看到罢了,为何到了屋里还不摘下?她目露疑惑,顾如意大抵也察觉到她的不解,只是轻笑了笑,低下头去,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然而却没多做解释。
发现奇怪后,谢蓁不由自主地就注意到她。
她从头到尾都没摘下面纱,原本谢蓁想看看她吃点心时是否会把面纱摘下来,熟料她连桌上的点心碰都没碰,始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偶尔与他们说一两句话。
如果她仲开将军寿宴那天她也戴着面纱,那就可以解释谢蓁为何对她没有印象了。
喝茶吃点心大约用了半个时辰,看看外面天色,已经过了二更,再不回去宫门都要关了。严瑶安走时仍有些依依不舍,其中无数次想偷偷抢走谢荣的袖子里的字条,但都被谢荣发现了,只好悻悻然地收回手。
一行人走下楼梯,谢蓁一回头,恰好看到她朝谢荣做了个鬼脸,然而谢荣却没有理她,淡定从容地走自己的路。
严瑶安盯着他的后背,居然也不生气。
谢蓁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转回头去,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和仪公主该不是对她哥哥…动心思了吧?可是大哥开春就要去邬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严瑶安是元徽帝最喜欢的公主,就算她真的对大哥有意,圣上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吧?
大哥今年及冠,到了说亲的年纪,谢蓁一直不知道他中意什么样的姑娘,总感觉他对什么都淡淡的。
如果是和仪公主…谢蓁摇摇头,让自己别想太多,万一是她误会了呢?毕竟严瑶安对谁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脾气。
走出茶楼,一行人停在路边。
严裕和谢蓁回皇子府,谢荣和谢荨回定国公府,正好与顾如意同路,严瑶安则自己回宫。
天色已晚,怕路上不安全,谢蓁本想让顾如意跟哥哥阿荨同路,但是她谢过谢蓁的好意,并说自己家的马车过来了,便辞别众人先走上马车。顾府的马车停在茶楼门口,她扶着丫鬟的手准备踩上脚蹬,路边却突然蹿出来一个醉汉朝她撞来。
顾如意受惊,忙向一旁躲去。
那醉汉借着酒劲,趁顾如意和丫鬟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挥手扯下了她脸上的薄纱,笑眯眯地道:“小美人儿…”
话音未落,看清她的脸后,脸色大变,站稳身子骂骂咧咧一句难听的话就走了。
顾如意呆呆地站在原地,薄纱掉在地上,她身躯轻颤,眼眶微红。
谢蓁和谢荨也呆了。
她肌肤如雪,琼鼻妙目,却在眼角下生了一块胎记。胎记不大,却足够影响整张脸的美观,颜色深红,在五光十色的花灯下显得格外醒目。顾家的丫鬟生气地跺脚,指着醉汉的背影破口大骂,她回过神来,弯腰拾起地上的薄纱,重新戴在脸上,眨去眼里的酸涩,笑容云淡风轻地对他们说:“我一生下来脸上就带着胎记,怕吓到你们,所以才一直戴着面纱,望你们不要介意。”
谢蓁连连摆手说没有,“顾姑娘太见外了…”
她话没说完,却见身边的大哥不见了。
没一会,方才冒犯了顾如意的醉汉鼻青眼肿地被谢荣带回来,跪在顾如意面前磕头认错,“是小人该死,姑娘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连连磕了好几次头。
顾如意感激地朝谢荣看去,没有多说什么,牵裙上了马车,往家中方向驶去。
*
几人相继离开后,谢蓁和严裕坐上回府的马车。
她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托着下巴不住地惋惜,“顾姑娘生得如此漂亮,若是没有脸上那块胎记,该是怎样的美人啊…”
严裕坐在一旁,一路上听这话已经听了不下十遍。
她对别人的脸怎么这么上心?把注意力多放在他身上不行么?
严裕不吭声,她就继续喋喋不休:“小玉哥哥,你说这种胎记有办法医治吗?宫里有没有秘方?”
他看她一眼,说不知道。
她气馁地叹一口气,总算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了。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路边的铺子大部分都关门了,只剩有个别门前还亮着灯笼。整条街上安宁寂静,与方才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天上挂着银盘一样的月亮,马蹄踏在街道上,发出清晰的橐橐声响。
没走多久,马车忽然停下。
严裕问外面的车夫:“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