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颖没有当即拒绝,但却也没有答应。
她是绝不会再和孩子分开的,阳阳丢了一年半,身体的伤害,现在看不出来了,可是心灵,是不是还有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看他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分外的乖巧懂事,颖颖便担忧不已。
“嫂子,你说,重视孩子的品性教育,身体素质和心理教育,对文化课稍稍放松些,只要孩子的功课过得去就好,这样行不行?”
魏芳笑了一下:“学习好不好,主要还在于孩子,他若是喜欢学习,想学不好都难,若是他不喜欢,再强迫也枉然。”
颖颖想起了俞朝阳,说实话,俞朝阳的功课不好,就是因为不喜欢学习,他的屁股底下,就像装了个发动机,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写作业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但他当年,真的很爱游泳,连少体校的老师都夸他天分好,有前途,可惜,他的游泳训练被无知的张璨璨叫停,令人惋惜不已。
颖颖和魏芳在前面一边聊天,一边四下张望,欣赏风景,俞和光和张帅在后面,刚开始还说说笑笑的,现在,两人的脸上,却都是严肃的神情。
张帅想通过俞曙光,接近国家计委的一位干部,为大西省争取一笔国家投资,俞和光却觉得他这样做有些不妥,两人观念和立场不同,越说越不合拍。
“老张,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老俞,我以为你步步高升,头脑应该比我灵活才是,没想到你却越发教条了,全国有多少个地区,多少个县市?每个地方都希望得到发展,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怎么发展呢?就说咱们大西吧,既不靠海,又不靠边,百姓穷困,资源有限,怎么发展嘛,你好歹还有个舅舅,算是有海外关系,时不时的,弄点海外投资,不愁不出政绩,可别人呢?咱们大西省的几位领导,都不希望仕途就此止步,可,没有成绩,凭什么让上级提拔呀?”
俞和光不赞同地摇头:“老张,你怎么也和他们一个腔调了?想要发展,不止是靠国家投资这一条路。比如丰城,我去的时候,连一个像样的菜市场都没有,甚至还禁锢农民搞多元化发展,只准种粮。是的,种粮,能吃饱肚子,虽然不会发展,但也不会捅娄子,若是官员都那样,一心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怎么能发展呢?
老张,睿城那边农业科技部门做得还比较好,丰城这边,农研所的人,都闷着头搞科研,以发表多少论文为荣,根本没人下乡,没人肯去推广农业科技,大家都挤到办公室里闭门造车,你说,这样的地区,如何能发展呢?”
“老俞,你虽然年轻时经历过磨难,可踏入政坛,便起点高、仕途顺利,你能理解我这样,若没有你这个好朋友,便可能一辈子埋没在一所小中专里,头发都白了的时候,哪怕是得到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处级的学校领导,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苦砥砺,却毫无寸进的绝望心情吗?”
俞和光摇头:“你有能力又有干劲,即便没有我,也会脱颖而出,你怎么会这么说?”
“学校老师不知多少人羡慕我运气好了,他们说,早知道你能飞黄腾达,他们当时也交好你了。”
俞和光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们本就抱着功利心,见我是临时工,对他们没用处,便不肯多看我一眼,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走上领导岗位?张帅,咱们两人,当时为何关系好?是我们都有一颗报效国家的心意。”
想起那时候,自己满腔热血,张帅心情也忍不住激荡不已:“是啊,我们那时候,可真热血。”
俞和光点头:“张帅,说实话,我虽然有个好舅舅,可我领导的地区,经济发展比较快,并不只是能招商引资,要知道,栽下梧桐树,才能引得凤凰来。”
“嗯,嗯,你的确有能力,他们拿什么和你比?”张帅虽然嘴上是佩服,可话里的意思,却是:“那些没有你这样,发展经济能力的官员,他们怎么能甘心一辈子仰望你、羡慕你、匍匐在你的脚下,他们也想升官儿,自然得另辟蹊径了。”
俞和光听懂了张帅的意思,长长叹口气,他最近在党校学校的同学中,就有人抱怨说,上级之所以让他来学习,就是因为马上就要干出成绩了。
张帅还是被俞和光安排到京城来的,刚开始还怕他不会来事,没想到,几年时间,他不进学会和人交际,而且,水平还远远超过了俞和光的想象,就因为他得了省里某位领导的青眼,这才摇身一变,从一个地级市的驻京人员,变成了省里的驻京人员,过不了多久,张帅就要升副厅了。
第328章 说服
俞和光以前和张帅无话不谈,知道他满腔报国的热情,做事勤勉,又有能力,这才将他拉到政府机关,却没想到,曾经那样纯洁的一张纸,现在已经被染得颜色斑驳,满心都是升官梦,俞和光的心里很不舒服,有几分后悔,不该把张帅从学校拉出来。
张帅见俞和光不说话,也不由沉默下来。他没想到,俞和光还和年轻时一样单纯,不懂经营,他虽然前几年仕途也很随顺,不过是机缘巧合,赶上了,若是今后还这样,说不定便会止步正厅这个位置,再也难有进步。
张帅对俞和光,一直抱有感激之心,即便明知他的劝诫,俞和光未必能听进去,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但求问心无愧。
“老俞,你在丰城干了三年,各方面工作都有了良好开端,若是能再坚持两三年,成绩肯定令人瞩目,省里地市级干部,谁也别想盖过你的风采。”
俞和光笑了笑,他有这个自信。
“可你走了,白白好过了金成男。”
俞和光叹口气:“阳阳丢了,颖颖脑子受损,我这几年万念俱灰,哪里还管什么成绩不成绩?我原本回京,是想找个好大夫,给颖颖治病的。”
张帅听他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惊得目瞪口呆,他指了指郭颖颖的背影:“你老婆现在如何了?不是说你儿子找到了吗?”
“嗯,内子的病也基本好了,年后我带她去医科大学附院的精神科检查了一下,说是有些压抑,却还不至于算是病人,医生建议我多带她出来走走,消除心中的郁气。”
“…”张帅没话可说,他知道俞和光和郭颖颖,当年真是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的,俞和光表面云淡风轻,似乎对什么都不那么在意,骨子里却最是痴情不过,不然也不会为了妻儿,放弃即将到手的卓越政绩。
“和光,你后悔不?”张帅也说不清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来。
俞和光摇头:“这有什么可后悔的?求仁得仁,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后悔?老张,若不是我和颖颖回京,也不会找到侄子和儿子,这几个月,我的心一直是庆幸的,那些成绩,虽然被别人捞去,可那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却是我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我问心无愧,别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张帅叹口气:“老俞,没想到你现在如此呆气十足。”
俞和光也叹气:“老张,你是不是丢了进入政界的本心?”说着,他的目光,在张帅的身上扫视了一遍。
张帅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辩解:“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贪污受贿了,对不?”
俞和光虽然没说是,但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张帅这一身衣服,怎么也得一千块,而他俩的工资,连带政府给的补贴,一个月也不过七八百,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钱从哪里来?
张帅显然猜出俞和光心中所想,他恼火地搡了一下俞和光的胳膊:“我们在京城,若是靠死工资,饿不死也差不多了,你老婆会做生意,能挣大钱,我家老魏,还不能弄点外快,解决一下拮据的家境?”
俞和光这才面色稍霁。
张帅唯恐俞和光不相信,继续解释:“前年,我们也真穷极了,魏芳不知怎么想到的,假期里找了些高校的学生,编了一套中学生课外辅导资料,在安西办了出书的手续,没想到,推出市场,特别受欢迎,已经再版了两回,挣了五十多万。”
俞和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张帅见他这样的表情,误会了,脸色很不高兴:“她办的这事儿,不管是出版还是缴税,我们都没有违法的地方,你还要挑剔她不务正业吗?告诉你,出头露面的事情,都是魏芳他哥办的,我那大舅哥,乃是睿城一中的数学老师,那可是一心为学生的特级教师…”
俞和光见张帅怒了,这才惊醒过来,急忙解释:“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感慨咱俩,呵呵,吃软饭——”
“你才吃软饭呢。”张帅说完,才觉得俞和光的话有几分道理,忍不住叹口气,“唉,谁要咱俩每月就那么多死工资呢?偏偏还想留点正气…”
“哈哈,这就对了,哪怕被人指着脊梁说是吃软饭,我们也不能成了贪污受贿的赃官,不然,祸国殃民不说,有一天事情败露,我们也永远被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人唾骂,就是死了,也没脸见祖宗。”
“…”张帅本想赞同一句,却觉得脸上一阵发烧,他最近是不是在升职方面,追逐太过了些?他叹口气,本想劝俞和光呢,没想到却被对方给教育了,这家伙,不做教师,实在可惜了。
再说走在前面的颖颖和两个小孩子,小思阳冬日里,一直猫在屋里,最多也就被抱出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哪里见过如此辽阔的天空,还有那满眼的花海,自从下车进了公园,她的一双小眼睛,简直都不够使唤了,坐在童车里,转着小脑袋,不停地发出一阵阵兴奋地叫喊,挥舞着小手,表达自己由衷的感慨,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有些困乏,开始哼唧起来,颖颖只好把女儿从童车里抱出来。
魏芳好心好意,想要帮颖颖牵着俞沐阳,却被小家伙拒绝了。
阳阳失而复得,魏芳也知道了,自然理解孩子为何认生,她回过头,对着丈夫招招手,意思要俞和光带着儿子。
俞和光和张帅快走了几步赶上来,他牵着儿子的手,一行人来到北海湖边。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水面上,有一班学生春游,他们唧唧喳喳又笑又闹,不知谁起了个头,小船上的孩子一起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优美的旋律,在水面飘散开来,引得有人不由自主的顿足观看,阳阳的眼睛,瞬间直瞪瞪的,脸上流露出羡慕的表情。
张帅让俞和光他们在这边稍等,他去排队买了船票,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歌声里,上了船。
第329章 羊头肉
小船带有遮阳篷,水面的湿气,和着温暖的春风,拂在脸上,令人惬意。
思阳很快就被摇啊摇得睡着了,颖颖将女儿放到童车里,用薄被盖上,四个大人守在边上,阳阳一个人在中间蹒跚迈步,偶尔水波荡漾,他不小心趔趄一下,身子一歪,坐在脚上,颖颖还担心他崴脚,阳阳自己却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自从年前,阳阳重新回到身边,颖颖很少看到孩子如此快活,忍不住对俞和光的安排点了个赞。
张帅和俞和光当然不会还聊政事,和两个女人说起了家常,无非柴米油盐和孩子的事儿。
“大概是我们两人以前太拮据,把孩子穷怕了,我那大小子,打算报考金融专业,他还想留学呢,说是把外国人赚钱的本事学回来,振兴中华,嗨,那口气大的,跟他爹是国家主席一般,可以让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张帅叹口气,“我说了几次,他还不高兴了。”
俞和光笑:“少年人若是没点儿狂妄劲儿,那不成了小老头了?再说,大了有出息的,有几个人小时候不狂妄呢?张帅,你知足吧。”
张帅看了看阳阳,笑道:“我就只有一样特别知足。”
“什么?”俞和光问。
“我儿子比你儿子大,哈哈”
“呿,大有什么好的?越大越操心,小的还好玩,瞧我儿子,一个自娱自乐,都能把你逗笑了。”
张帅知道俞和光很羡慕自己孩子已经大了,见他还嘴硬,撇撇嘴,换了话题:“老俞,你说,楼房住着舒服,还是你家那小四合院好?”
俞和光想了想:“各有各的优势,四合院宽敞,活动范围大,楼房干净,尤其是京城的春天,风沙大,屋里一天抹好几遍,茶几上还是有灰。”
“我还是喜欢四合院儿,等我们有钱了,也在北京买一个。”
“五十万?”
“差不多,那种雕梁画栋,以前王爷贝勒住的,咱也不敢妄想,就是一般的人家住的。”
“城里很难买到,郊区容易些。”
一个小时时间转瞬即逝,俞和光看到儿子也失去刚才的新鲜劲儿,有些疲累地倚靠在颖颖身边,便提议道:“还了船,我请你们去吃烤鸭。”
张帅看看天色:“现在过去,恐怕没座位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前不久在城外一个农村的小馆子里,吃的小鸡炖蘑菇,十分可口,不若咱们过去吧?”
“出城?时间太久了。”
颖颖见张帅一副馋虫涌动的模样,笑着道:“回头,我做好小鸡炖蘑菇请你,今天就不麻烦了,咱们去吃烤鸭。”
“烤鸭就烤鸭。”张帅有气无力的。
“怎么回事?烤鸭不好吃吗?”颖颖有些奇怪。
魏芳插言解释:“咱们那边的干部来了,多是要尝尝北京的烤鸭或者东来顺的涮锅,老张他吃烦了。”
“哦!”俞和光恍然,“那好办,我带你们去胡同里吃小吃去,别说那些没名气,味道可好着呢。”
四个人上岸,俞和光抱着因犯困而蔫巴巴的阳阳,颖颖抱着女儿,魏芳帮她推着童车。
等出了公园,阳阳已经趴在父亲的肩头睡着了,小思阳却醒了过来,颖颖去公厕,让女儿尿过,重新给她收拾了襁褓,洗了手出来,坐到车里,这才给孩子喂奶。
张帅虽然能记得京城几条大路,对于小胡同,却实在陌生了,他便让出司机的位置,给俞和光,他坐在副驾上。
“梁实秋的散文《北平的零食小贩》,看过没?”俞和光边开车,边问张帅。
“梁实秋?就是被鲁迅骂得狗血喷头的那位?”
“嗯,但他的文章,也自有可取之处,就比如他介绍咱们今天去吃的羊头马,文章是这样说的:薄暮后有叫卖羊头肉者,这是回教徒的生意,刀板器皿刷洗得一尘不染,切羊脸子是他的拿手,切得真薄,从一只牛角里洒出一些特制的胡盐,北平的羊好,有浓厚的羊味,可又没有浓厚到膻的地步…”
因为鲁迅先生的缘故,颖颖这一代人,几乎没有看过梁实秋的文字,听俞和光娓娓道来,都不禁入迷,只觉得唇舌之间,津液横生,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上下涌动,几个人都觉得饿得很了。
车子七拐八拐,最后还有一段路,必须得步行,终于到了地方,小店很小,十分不起眼,但却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越方让人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魏芳边走边抱怨:“这若不是老北京,谁能找到这里?”
俞和光笑:“这家其实并不是最正宗的,正宗的饭店现在变成国营的了,但味道却不如这里。”
“嗯,国营单位,大锅饭,做好做坏,都和自己没关系,员工难免不够精心。”魏芳感叹了一句。
走了四十多分钟,没多会儿就吃饱了,张帅惦记儿女,让老板打包了一份,俞和光犹豫了一下,也买了一份打包带上。
大家出了胡同,坐进车里,俞和光开车先将他和颖颖送回家,然后,张帅两口子这才开车离开。
两个孩子出去玩累了,颖颖给他们洗了后,小家伙都美美的睡了一觉,下午四点半,俞朝阳坐车过来,转告俞妈妈,他爸妈晚饭也在这边吃。
俞爸爸想让俞朝阳写作业,无奈这家伙死也不肯,把院子里的阳阳和思阳逗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颖颖和俞和光又气又无奈。
张璨璨带着丈夫孩子回来蹭饭,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俞朝阳对那份羊头肉特别感兴趣,根本不顾别人,一口接一口的,当父母的跟没看见一样,俞妈妈给张璨璨递了两回眼色,无奈张璨璨装没看见,俞爸爸和俞妈妈气闷不已,略吃了几口,便离开了桌子。
没想到,俞朝阳下午玩累了,晚上吃得又多,回家就睡,胃里的食物难以消化,半夜里开始肚子疼,上吐下泻的,第二天,俞妈妈听到消息,又心疼又恼火,在颖颖面前,把张璨璨说得一钱不值
第330章 家长里短
颖颖默默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接受她的说辞。
总的来说,俞妈妈是个好老人,对媳妇还算宽容,但她也有缺点,就是不会教育和管束媳妇,可以说,这个家现在变得四分五裂,连俞和光兄弟的情分都受到伤害,跟两个媳妇有关,也跟俞妈妈有关,她昨晚,眼睁睁看着张璨璨把俞朝阳惯得没有一点儿规矩,却不想生气,一声不吭,现在,孩子病了,她在后面抱怨,除了让自己鄙视张璨璨之外,毫无益处。
俞妈妈絮叨了半天,心中这才略好了些,抚摸着阳阳的头:“你是奶奶的乖孙子,可不要学哥哥,没有一点规矩。”
阳阳大了,又对人脸色特别敏感,他温顺地点点头,让老人心情大好。
颖颖趁机说道:“妈妈,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
俞妈妈笑:“什么事儿你说得这么客气,就是妈老了,怕没那能力。”
“妈妈,这件事情说难,也简单。我们做小辈的,有时难免有不周到的,妈要是看见了,就及时指出来,不然,错误酿成,损失也是咱家的。”
俞妈妈立刻就明白颖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想要辩解,又没法说,最后叹口气:“若是你这样的,妈当然不会藏着掖着。”她意思是,那两个媳妇,都不是能虚心听劝的。
“妈妈,有时候,我做得不周到,你给留面子,不当面说,背过人提醒也是好的,再说,你不好给我说,还不能给和光说吗?他们是你亲生儿子,要是敢忤逆,你拿鸡毛掸子抽他,也是正理儿。”
俞妈妈叹口气:“你二哥打小就不爱说话,脾气又孤拐,妈怕他听不进去。”
“妈妈,二哥或许是没有想到,你提醒一下,他听进去当然好,听不进去,还可以让大哥和和光劝一劝,总好过眼睁睁看着朝阳受罪吧?”
俞妈妈老了,怕惹孩子不高兴,便一直这样忍着,还安慰自己“不聋不瞎,不做家翁”,其实,当老人的,的确不能太过干涉儿子的家务事,但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犯错误也无动于衷。
小事情也就罢了,但涉及到孙子的教育这样的大事,她怎么还能熟视无睹呢?颖颖心里虽然不赞成婆婆的想法,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她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
颖颖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看老两口坐在客厅商量,心里也很同情,当老人,管不管孩子们家务事,管到什么程度,的确也很难把握。
周末,俞爸爸主持,和三个儿子开了个家庭会议,时间虽然不长,但接下来几天,俞胜光对儿子的态度,明显有变化,尤其是饭桌上,不许俞朝阳那么没规矩。
过了五一,俞胜光把俞朝阳送到住宿制的少体校,一星期只回来一天,为此,张璨璨哭得两眼跟个烂桃子一般,好长一段时间,见俞爸爸都拉着脸儿。
俞妈妈气坏了,她容许媳妇对自己甩脸子,却不能看着她们,忤逆老伴。
夏天到了,荣华惯例寄来一大包衣服,俞妈妈在屋里挑了一天,一件也没有给张璨璨。
颖颖虽然个子比张璨璨高,但却没有二嫂那样丰满,两人穿衣,乃是一个型号,俞妈妈把荣华给张璨璨的裙子,都给了颖颖,衬衫裤子,给了梅雨姗。
对婆婆这种给自己拉仇恨的举动,颖颖也只能叹口气,默默收了起来,一件也没穿。
梅雨姗和颖颖的想法完全不同,她和张璨璨较劲两年,这回觉得取得了完胜,在张璨璨周末回来的时候,变着花样地穿戴打扮,张璨璨的脸,越发黑了一层。
俞曙光和俞胜光,一个是太忙,看不见家里女人间的暗流涌动,一个是太淡,根本就不管女人的事儿,俞和光看到妈妈和爸爸的心情不好,只得出面,先和大哥谈了一席话,之所以没有直接找二哥,是俞胜光到现在,还恨着他呢。
当年,俞家遭逢的那场劫难,就是俞和光的前未婚妻向上级举报,说俞家大伯在台湾,俞家二老都是国民dang特务。
俞爸爸和俞妈妈当年都是搞地下工作的,即便被揪出来游斗,被造反pai折磨,他们还是谨记组织纪律,有些机密事儿,坚决不说,结果,俞家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长达十年多。
俞胜光把那一切,都归罪于俞和光了。他那时在工厂,虽然只是小青工,但不管是政治学习还是文艺活动,都是积极分子,乃是厂里的风云人物,文ge开始,他还是造fan派的头头,没想到父母忽然变成特务,他一夜之间,便由人上人,变成了被人唾弃的黑五类。当时的落差,实在令人难以承受。
第二年,国家支援西部建设,俞胜光他们厂要派一批技工过去,他便报了名。
眨眼间二十年过去,当年惹祸的小弟,反而成了家里最有钱也最有出息的人,他俞胜光,却成了依靠父亲的老关系,和兄长的帮助,才调回京城,得以安宁度日,俞胜光既觉得没脸见人,又觉得憋屈得很,幸好,当年他为了躲避斗争,喜欢看书琢磨,恢复高考后,他又读了函授,把丢下的功课全都捡了起来,回京,进了建筑设计院,好歹有一顶工程师的帽子,也算有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