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的褐色袍子下,有蜿蜒的血迹蔓出,那么细细地蔓出,仿似谁的心口,被戳进一刀,那些积压着的血,便是收不住地蔓出,蔓出,蔓进他的眼底,刺入心中。
他总以为,这一次的了断,再不会有任何的牵缠。
可,当看到,那蜿蜒的鲜血蔓出,心口那本来强自压制住的疼痛,却象一根极细的丝线牵扯在那,每一次的心跳,都只牵起更痛的感觉。
她,注定是他的劫!
她,竟怀上了他的孩子!
可,这道消息,显然是她瞒住他的又一桩事实。
他不知道,她怀了身孕,也因为她怀了身孕,只将今晚他临时的安排悉数打乱。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的孩子——
现在,她的手终是撤开了。
他的手里握着那支碧玉萧,那冰冷的箫声,只让他唤出一句话:
“快传太医!”
死寂的沉默后,她抬起眼晴,那里,是比这氛围更加死寂的肃杀。
她仅从齿间迸出唯一一句话:
“西陵夙,何苦逼我恨你!”
只这一语,外面,忽然垂落倾盆大雨,那些雨,下得真大啊,将燃放的焰火悉数散去,伴着隐隐的春雷声,是坤国今年,第一次的春雷响动,也炸响在他和她之间。
他想抱起她,可她却是捂住腹部,朝后面退去,败落的地上,分不清,是谁的鲜血,能见到的,唯有她棉袍底部因着这退去,只沾染上,更深的血渍。
她的唇瑟瑟发抖着,然,却再不说出多一句的话。
他不容她的拒绝,甫想抱起她,放到床榻上去,可在他的手刚触到她的手臂时,她却是张开嘴,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下一口,那一口,咬在他刚刚好起来,曾经受伤的手背。
由于,今晚是他的喜宴,所以,本来手上的绷带还没有到拆开的时间,却是提前拆了,这一口,等于咬在那旧伤的位置。
她没有想到,他不去躲开。
所以,这带着决绝的一咬,咬下去的时候,很快,齿间就能觉到腥甜的味道,这些味道是那样的浓重,和着他特有的气息,只让她终是没有办法继续,松开口,从喉口间,仅能听到,那声嘶力竭的一声:
“啊——"
这一声,在冷宫响起的同时,却不会让更多的人听到。
因为,那雷声,太响,太大。
因为,今晚,帝宫的变故,亦是巨大的。

 

若凰宫。
汝嫣若端坐在那雕刻着金色凤凰的床榻上,唇边是抿笑的。
经过一日繁琐的礼节,终究西陵夙带着她步入了这座中宫皇后的殿宇,然后,在他柔情款款地揭开她大红的盖头时,那么一瞬,她的心底,是甜甜的。
从选秀到今天,这一步步走过来,其实,并不全是她的本意使然,可却是她不得不去做的。
包括,勤学箫曲。
纵然,箫曲是彼时帝宫的一种没有明说的禁忌,但也因为禁忌,方能与众不同,出奇制胜。
身为太师的女儿,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入宫,哪怕,宫里的生活并不尽如人意,只是,却是必须要走的路。
而西陵夙是俊美无俦的,这份俊美,她理该去心动,毕竟,哪个少女不擅钟情呢?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罢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还是——
不愿多想下去,敛了思绪,听着窗外,仿似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她颦了下眉,这样的日子,下起雨来,还是带着惊雷的雨,终是让心底起了些许的咯噔。
“娘娘,奴婢替您放下窗幔吧?”贴身丫鬟流水哪怕汝嫣若进宫,因着皇后的尊位,都得以入宫继续伺候,此刻,流水轻声禀问。
流水伺候汝嫣若多年,自是知道小姐的秉性,小姐喜什么,不喜什么,可谓是门儿清,譬如,小姐犹不喜的,便是那雷雨的天气。
汝嫣若扶了下凤冠,掀开凤冠前垂落的珠子,睨了一眼殿外,那亮白的闪电划过苍穹,是触目惊心的。
虽然,以前会害怕,现在,却是不会了。
“不用了。”
吩咐出这一句,眼下,她要做的,只是在若凰宫香汤沐浴,换下繁琐的礼服,着轻便的喜服后,等时辰到,由这儿往宴饮的朝华殿去。
瞧了眼更漏,却是快到宴饮的时辰了。
也在这时,忽然,听到殿外传来细碎的步子,接着,是陪同她进宫的老嬷嬷进得殿来,甫进殿,那老嬷嬷就摒退四下的宫女,只留下流水,才凑近她:
“皇后娘娘,皇上去了冷宫!”
这一语,禀得极轻,却让她的指尖轻轻地颤了下,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眉尖稍稍扬起,那老嬷嬷自然看得懂她的神情:
“娘娘是现在往宴饮殿去,还是等皇上先过去了,再去?”
“现在就去罢。”汝嫣若仿似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娘娘,那冷宫里住的果然是妖精呢,您瞧,皇上和您大喜的日子,明明该在乾曌宫更衣后就往朝华殿去,却趁着这空子,过去瞧她,天知道,又使了什么法子。”
“流水,这些话,在宫里,是说得的吗?”汝嫣若颦了眉心,斥出这一句。
有些话在这宫里是说不得的,有些事却是这宫里哪怕心里不舒服,却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只是,偏在这时,发生了这些许事,对于她来说,怎可能做到不计较呢?
她知道,父亲对她的心思,也知道,这是她作为太师女儿的使命。
可,眼见着,西陵夙对她的情意,或许不过是基于父亲份上,不得不演绎出来的神情吧。
这样的日子,真是她要的吗?
在流水低声赔罪声中,她缓缓起身,朝殿外行去:
“时辰差不多了,起驾朝华殿。”
打雷的天气,她最不喜欢出去,可现在,却不得不上凤辇,朝今晚的宴饮朝华殿行去。
那里,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各国使节,也包括后宫的诸妃。
当然,后宫的诸妃,并不会包括玲珑。
现在的玲珑,只缩在黑漆漆的一处地方,双手紧紧地蜷缩起,纵然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她却仍能觉到,那手上的鲜血,也能觉到,这些鲜血黏腻地缠绕在指尖,好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住她的所有,而她在网中苦苦挣扎,却挣不脱。
其实,她不想杀人的,一点都不想。
可,好像被人催眠了一样,将自己的贴身宫女打昏,翻出了宫墙。
兰陵宫是被尚宫局以疫病之说封了起来,除了宫门外守了两名禁军外,连伺候的宫人都仅剩下两名。
于是,轻而易举地,她便能翻出宫墙去。
当然,谁会想到,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她会逃离呢?
而她,彼时的动作,全然不受自个的控制,她的思维意识,也仅到翻出宫墙后的一瞬。
等恢复过来时,仅看到,手上沽满鲜血地站在一处破落的殿宇内,跟前的地上,是一名扑俯倒在败落殿宇内的女子。
瞧着那女子身上着的棉裙,她几乎就要以为是奕茗。
但,翻过女子的脸,却不是奕茗,竟是千湄。
那一瞬间,她是害怕的,她仿似听到,远远地,有步子走来的声音,她害怕极了,但,这殿内,能藏身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想都没想,她就缩进了那方床榻下。
紧跟着,再怎样害怕,外面的动静,恰都是听进了耳中。
只是,有些事,却是靠听,听不到的,仅能依稀辨出,西陵夙似是十分愠怒,而在奕茗那一句矫揉造作说恨他的话后,西陵夙再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幸好,在那样事态的发展下,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她亦在刚才,清晰地从傅院正的口中,听到,那个惯会装腔作势的人,竟然怀孕了!
并且还怀了有五个月的身孕!
在那一刻,她本来一片因害怕到短暂空白的思绪终是渐渐归拢,归拢的瞬间,她的手更加没有办法遏制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世上所有幸运的事都降临到她的身上?
为什么刚刚听上去俩人发生的冲突中,那孩子只是胎相不稳,竟没有失去,反是让西陵夙察觉到孩子的存在!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不甘地挣扎,那么,她刚刚失去意识,是不是也是因为,心里对这个装腔作势的人越来越愤恨,才会不自主地做出那些行径来呢?
也在这当口,傅院正说,茗姑娘的胎相不稳,暂时不宜挪动,而西陵夙至始至终没有说任何话,听得傅院正往殿外去开方子煎熬汤药,她大着胆子朝外张望,能瞧见那抹红色的袍衫亦是朝外走去。
紧跟着,有小太监进来,匆匆把那尸身移了出去,在移动尸体的瞬间,她是害怕的,怎么能不怕呢?
眼下的形势,若被他们发现,她躲在这,那她就完了。
彼时,能借助那一撞,让西陵夙入过她,可这一次,倘被西陵夙察觉,是她杀了千湄,那么,西陵夙根本不会管她什么理由,应该就会将她处死。
源于,那不啻意味着,她把穿着奕茗服饰的千湄当成了奕茗,所以,西陵夙怎会容得这样危险的她存在呢?
倘若,她真的杀了奕茗,被处死,对如今的她来说,倒也值了,可,现在,她不甘心!
从西陵夙的愠怒里,她听得出,实是对那装腔作势之人的在乎。
越在乎,才越会因对方忤逆愠怒。
当然,她没兴趣去管为什么俩人又起了争执,或许,只是那装腔作势的人,借此将西陵夙在大喜的日子引到这冷宫吧。
而眼下,值得庆幸的是,那小太监并没有去关注这破败的床榻下藏匿着她,抬了尸体,很快就退出殿去。
但,她,仍不敢轻举妄动,不多一会,走来几名宫女,为首的那名宫女仿似端着托盘,轻声细语:
“茗姑娘,用些汤药吧。”
殿内好久没有声音,在那宫女复问了一声后,却听得床榻上有女子淡漠的声音传来:
“出去……”
那声音是这样的淡漠,淡漠中,透出一种死寂来,再没有生气般的死寂。
那为首的宫女还要再说什么,旋即,却只喏声退出殿去。
殿门关阖,除了那盏邓公公先前放在旁边的宫灯外,再没有更多的光亮。
而随着一道闪电从破落的殿宇窗户外划过,紧跟着,是令人发酥的炸雷劈过,她一个哆嗦,已然听到,床榻上,那淡漠死寂的声音再次传来:
“出来。”
这简单的两个字,显然是向着她的。
也因这两个字,她再藏匿下去,都是没有用了。
她很快地从床榻下爬出来,身上的鲜血,以及发髻顶上沾染的蜘蛛网,只让她看起来,形同鬼魅。
现在,她死死盯着床榻上的女子,床榻上的女子纵然脸色苍白,可,那瞧向她的目光,却是气定神闲,也让她十分不舒服。
“竟然是你。”
这句话说出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她讨厌极了奕茗这种不仅装腔作势,还总把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的神态:
“是我又怎样?对于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意外呢?”
奕茗没有再多说话,眼前的女子,不过是别人棋局中的一步罢了。
从玲珑迷乱的眼底,她瞧得到,是受了什么的缘故。
可,有些时候,不是记着好,去报恩,就是对的。
一如此刻,如果是以前的奕茗,会傻傻地在自己都心如槁灰时,都要想着去护全别人。
但,现在呢?
她不会了。
既然,玲珑心里想的,是她死。
只是以前,碍着西陵夙,对西陵夙还有一丝幻想,让玲珑最终还是没能够痛下狠手,仅使出一些小招式。
那,从今日以后,这些小招数,恐怕都失去了现实的意义。
而她呢?
师父仍安好,对她来说,牵挂就少了一份,哪怕,心底,还会有着其他牵挂。
然,对于师父最后对她说的,好自为之,现在,她的选择,却是能称得上这句话罢。
她做错了太多太多.迷途知返对她来说.早失去了意义。
对那手上沾满鲜血的帝王,她也根本下不了手。
真是可笑。
对西陵夙,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利用她,伤害她身边最亲的人,她却连杀他的勇气都没有。
逃避,是可笑如她.唯一的法子。
可,眼下,让他察觉到她有了身孕,她已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这一辈子,若是要被他生生地缚在身旁,她只有选择死,这一条路。
但,哪怕五年前,她能决绝地赴死。
今晚的她是懦弱的,源于,她的腹中孕育着五个月的小生命,是牵挂的一种。
所以,她狠不下心,自己来结束生命,唯有,寄托眼前的女子。
这样,眼前的女子虽遂了愿,下场再如何,也总好比不切实际地继续纠缠在这世上要好。
源于,玲珑这样的转变,亦不是窈娘、张叔希望看到的。
是以.何必再执着周全呢?
“对我没有意外,对你,则未必。”说完这一句,她只作势便是要喊出口,果然,她的这一作势,落进玲珑的眼底,终是让玲珑的心提了上来,未加思索的,她就冲上前去,沾满千湄鲜血的手死死钳住奕茗的喉咙。
这样的感觉,仿似又回到了洛州行宫一般。
彼时的玲珑也是这样钳住她的喉口,让她的命悬于一线。
彼时的她有求生的欲望,还有萧楠在,如今,一心求死的她不期盼任何人会来救她,师父也不会在了……

 

宴饮的殿宇是设在临水的朝华殿。
汝嫣若由流水扶着,从朝华殿的殿门外姗姗入内时,隔着红色的珠帘,能瞧见两旁已坐满近支女眷,再往里,则端坐着后宫的嫔妃。
当然,这些嫔妃中,如今,再没有太后,唯有她一人能坐到正中的那张凤椅上。
在诸妃和女眷起身行礼请安之际,只有她是这帝宫最尊贵的女人。
现在,她正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
在她步上去后,西陡夙,果然还是没有到的。
一道屏风在她身后拉过,隔着这道屏风,是他国的使节,还有前朝的重臣纷纷入座。
眼见着吉时将至,帝君迟迟未至,司礼的太监是焦灼的。
但,汝嫣若却是镇定自若地站在那,直到殿外,骤然传来,仪仗的声音,那袭红袍金龙的身影,终是出现在屏风后。
群臣、使节、内眷、嫔妃纷纷站起,三呼万岁,她也随之站起,盈盈笑着站在那,这一刻,她瞧得清楚,西陵夙的眼底有的,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在他眼底看到过的东西。
纵然,这两年来,她和他相处时,能从他眼底看到很多种情愫,但瞧得最多的,是他的柔情脉脉,而绝非是眼下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是什么?
似乎是——
只这一念起,她仅是觉到不祥,在西陡夙的手朝她递来,伸手执起她的时,她能觉到的,是他掌心冰冷。
这份冰冷,哪怕那一日,在雪地中偶遇他,都是不曾有过的。
为什么,会这么冷?
而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把这份冰冷捂热。
此刻,她唯有任这双冰冷的手牵着,端坐在一龙一凤两张金椅上,接受台下诸人的祝福。
可,方由司礼太监,按照单子念出别国使节的名字,使节一一上前献上贺礼时,陡然,一道极为耀目的闪电划过,众人的耳边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
竟是朝华殿的一角被闪电劈中。
突如其来的意外,只将胆小的吓得不由惊唤起来,胆再大的,譬如武将,都脸色发白。
汝嫣若是害怕的,她下意识地想避到西陵夙的怀里,只这一避,却是瞧到西陵夙明显没有顾及到她。
离得那么近,她能清楚地瞧到西陵夙眼底,确实有着忧虑,可这层忧虑,显然不是因为她。
而她,哪怕再怎样害怕闪雷,此刻也只有维系素来优雅的举止,哪怕,心里害怕到无以复加。
殿宇的一角被适才的雷击落得,瓦砾纷纷坠下,那破损的地方,能让众人看到,听到外面漆黑一片的苍穹中,闪电、惊雷仍在肆虐着。
在大婚的今日,这样的征兆无疑只代表了不祥,也让整座朝华殿顿时人心惶惶。
果然,钦天监立刻站了出来,禀道:
“启禀皇上,今晚天相有变,还请皇上移驾祖宗庇佑之殿元辉殿再行宴饮。”
未待西陵夙应答,忽然隔着屏风,只传来一孤冷的声音:
“上苍愠怒,奸佞当道,再避,都是避不过的。”
这声音是谁,对西陵夙来说,不会陌生,对在座的诸人来说,同样不会陌生。
一是,从来淡泊如他,竟会说出这样带着明显锋芒的话语。
他,自然是西陵枫。
“闲散候,何出此言?”宝王在一旁,瓮声瓮气地率先开口。
一袭青色的袍衫,徐徐站起,径直走到外殿的中央,纵然,他的容色仍是水般淡然,可,接下去说出的话,却与淡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手握神器的皇上,应该明白孤这句话的意思,当然,孤也愿意将这句话的意思解释给在座诸位重臣,乃至他国使节来听。”
西陵夙松开搀着皇后的手,薄唇含笑,怂然不惊地依旧端坐在龙椅上,隔着屏风,他仅能辨到西陵枫的身影,那抹身影,从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带着决绝,一如,西陵枫说出的这句话。
这一切,虽在众人意料之外,却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终将因今晚的变数,一切,再不似往日,他想的那般罢了。
“倘闲散侯愿意一一解释,朕也愿闻其详。”
纵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以退为进,又何尝不可呢。
“好,皇上既然让孤解释,那孤恳请皇上先将玉玺请出。”
“玉玺?不知闲散侯缘何对这玉玺甚感兴趣?”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今晚,籍着那天雷示警,无疑更是一道契机。
并且,在前朝重臣,尤其是他国使节跟前,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西陵夙无法避之不谈的。
“因为,如今皇上所用的玉玺,根本就是假的,那所谓的遗诏,不过是奸佞之为!”西陵枫言辞转厉,只说出这一句。
“此事可大可小,为正视听,还请皇上就拿出玉玺让闲散侯及前朝诸臣看一眼罢。”宝王起身,看似恭谨,实则步步紧逼。
一语落,诸国的使节是惊愕的,前朝重臣亦有震惊莫名。
近支王爷中,翔王并没有出席,源于,早在数日前,西陵夙就让他代替年事渐高的太尉往汴梁去阅兵演练。
而筱王则执起一杯酒盏,滴酒沾唇,是不醉人的,唯得缄默如斯。
而,西陵夙在屏风后的神色,外殿的人虽看不到,但,很快,随着步声响起,那屏风处,一抹血红的身影转了出来。
是的,血红,那高高悬挂的红红灯笼,映在这喜脚上,只滟出血样的色泽来。
这血色,却进不去他的眼底,西陵夙仅是站在那,眸华淡若清风地凝向西陵枫:
“看来,今晚,闲散侯该是有备而来。“
“此事攸关社稷江山之实,自然不容继续混淆下去。”宝王瓮声在旁道。
西陵夙薄唇微扬,却是一道弧度隐现:
“既然闲散侯称,朕手中的玉玺并非是真的,那么,真的玉玺莫非是在闲散侯这?"
西陵枫站在那,缓缓将手抬起,在那青色的袍衫下,他的手伸出,能瞧到的,赫然是一方明黄的玉玺,那玉玺的九龙在他的手心熠熠生辉,只将人的眼晴都要迷乱去……


作者题外话:冷宫那一幕,稍做了修改,这样更适合剧情的发展。因为开始写案文时,只是大致的框架出来,实际写的时候,改动往往会很大,所以,一般如果写文放了楔子,很多写手都会绕不回去。请各位见谅哈。已经进入终章,离结局开始倒计时。

 

 

【终章二】由爱故生怖


西陵枫这一举,无疑是出乎出乎西陵夙意料的。
对西陵夙来说,除了,那一人外,很少有他会料错的事。
可,今晚,西陵枫这般的举止,显然,也成了一次意外。
这份意外的回馈,是他不用费多大的力,就足以让西陵枫万劫不复。而再不如先前预计中的那般艰难。
正因为这份回馈,让他对西陵枫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呵呵,想不到真的玉玺竟是在闲散侯手中,这,倒是匪夷所思的事呢。”西陵夙的语意淡淡,他的手在袍袖下握紧,掌心,仍残留那早干涸的鲜血。
干涸的鲜血,是彼时,她咬破他的掌心所留下的。
可,在彼时,他却并没有让任何人包扎,只带着她残存的痕迹,来到朝华殿。
源于,这许是,她最后留给他的痕迹了。
当然,刚刚,按着规矩,递给汝嫣若的手,是另外一只,是以,连汝嫣若,都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异样。
而这份异样,看来,不用等到今晚的洞房,就将结束。
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
“究竟是匪夷所思,还是碍着有人的奸佞行径,只能忍然熬到现在呢?”宝王绕过几案,干脆走到西陵枫旁边,这一走,阵线泾渭分明。
但,也仅限于宝王和西陵夙的泾渭分明。
一旁的各国使节,哪怕再惊愕,显然都不会在此时轻易开口。
诸位前朝重臣,听到这一语时,汝嫣太师稍稍抬起眼眸,目光犀利地睨向西陵枫,却不说一句话,随后视线在收回时,和西陵夙对望了一眼。因着今晚,实是他女儿和皇上的大喜之日,他的立场,反是微妙起来。
安太尉从入冬后,常年征战积累下的伤痛就发作起来,如今,虽赴宴饮,可气色俨然不如往日,此时,半撑在几案上,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