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一块走了下来。
花木容环顾一圈,被这地方富丽堂皇的景色又给震了下,想这小子的家,怎么到处都阔绰,而且越来越阔绰,让他这个贫民小子情何以堪。
主子想见神兽的时候,其他人是不能在场的,因为神兽不喜欢。奕风与几个抬轿子的暗卫,旋即隐退了下去。
黎东钰见到神殿里似乎亮了盏灯,唇角一勾,走了过去。
花木容还愣着站在原地,踟蹰不前,这个地方,让他浑身不知为何毛毛的。不知觉之间,皮肤上已是起了栗子。等到他察觉到原因时,回过小脑瓜一看,眼前出现的两只大眼睛,每只眼睛都有他人头那么大时,小吃货史无前例地发出惊叫:“哇!”
屁股跌坐在了玉石上。
黎东钰急急忙忙转回身,见是神兽从水池里出现,笑了。
“麒麟!”
“太子殿下。”
从水池里露出半身,悠闲地趴伏在池边的神兽麒麟,向小太子爷点了点兽头,转眼,又看回坐在自己面前,和小太子长得一样的小颜上。
花木容周身发抖,被刚那麒麟的尾巴甩的池子水,水花溅到他身上,他只觉浑身寒意。
眼前这怪兽,不能说长得可怕,比起娘和她说过的一些什么美人蛇之类,已经算好多了,虽然,长得也有些奇葩,比如头像马的头,眼睛很大像狮子眼,背部肌肉强健有力称为虎背,犹如麝鹿矫捷的身躯,皮肤上却覆盖了宛如盔甲的龙鳞,为刀枪不入。至于那条长长的尾巴,像是龙的尾巴,怪不得说能代替龙。
花木容惧怕的,是这神兽的眼神,俯视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只小蚂蚁一样。能给到他这样感觉的人或兽,从来没有过。不是他小木木自夸,他很小的时候,面对村里比他高出许多的恶狗他都不怕。
什么叫天外有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吃货,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怕。
“太子殿下,这孩子很有意思呢。”麒麟传入两个小朋友耳朵里的密语,声音沉厚,历经沧桑,像是人类老者的声音。毕竟,它活的时间太长了,智慧早已超过动物界,或是说超过一般的人类。
黎东钰走到小吃货身边,将木木拉起来。花木容抓住他的手之后,一股温暖灌进来,感觉身体好了些,没有那么的抖了。小吃货精神一回来,立马问:“你说它是你父皇的灵宠?”
“是。”
“这怎么行?它长这么大,不能跟在你父皇身边,不是等于没用吗?”哪里像他的小猪妮妮,多好,夜晚能抱着睡,当枕头。
敢说麒麟是废物?这天底下哪有人敢?可能就这孩子。黎东钰一面小颜尴尬,一面心头还真是有些紧张,眼见神兽麒麟近在咫尺,都把这孩子大逆不道的话听进去了。
眼角一时忧愁扫过去,却发现麒麟的嘴角勾了起来,完成一个笑的弧度,不会儿,老者欢快醇厚的笑声,从神兽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神兽一笑,那叫做惊天动地。
花木容终于明白这麒麟为什么平常要维持那种悠闲到像是打瞌睡的姿态了,只见这麒麟笑起来,地宫上下都在震动,水池里的水,哗哗哗,犹如欢快的喷泉射上天,再像天女散花落下来,将他和小太子爷淋成了落汤鸡。
两个小朋友低头看着自己周身湿漉漉的衣服和鞋子,都挺无奈的。
小太子对小吃货说:“我第一次看到麒麟笑。”
言外之意,你牛,天下第一神兽都能被你逗笑了。
小吃货皱着小鼻子:“你早该告诉它的笑点,我会尽量避开。我哪里知道,他会和小猪妮妮比。他是神兽,却居然和我家小猪比,不是自降身份吗?”
此话一完,神兽又是震天动地的一串哄堂大笑。
两个小朋友惊慌失措地往台阶上跑,眼看由于笑声的巨大,水池里的水像掀起了巨澜,排山倒海像他们涌来,随时能把他们淹没。
一边跑一边小太子不得不教训小吃货:“你不要再说话了。”
你随便说一句,都能戳中神兽的笑点,牛过头。
小吃货不遗余力地跑:“那还用你说,我除非死都不会和它再说话了。”
结果,这话让麒麟马上收敛住笑声,它可不想永远错失和小木木说话的机会。
麒麟从水池中跃出,踩着水花儿,轻轻松松落到两个亡命奔跑的小朋友面前,道:“没人能伤害到你们。来,到殿中我和你们说话。”说完,一道白色光圈罩住它庞大的身躯,须臾过后,神怪的躯体不见了,从光圈里蜕化出的是一个老者,身着雪白仙袍,蓄着白须,与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无异。
花木容看得啧啧称奇,从不知道动物还能变成人,叫着:“我家妮妮也能变吗?”
“妮妮?”变成老者的麒麟扬扬白眉。
“我养的小猪。”说着,花木容四处寻望,才记起小猪妮妮因为被白鹭追杀没有跟过来。
“如果是你养的,我想,是极有可能变的。因为你体内流着神族的血。”麒麟说。
小木木体内留有与自己一样是神族的血。黎东钰眸子一亮。
麒麟带两位小朋友走进自己居住的殿内。小吃货在殿内望了望,没有发现吃的,失望道:“你都是不吃不喝的吗?我家妮妮可会吃了。”
“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变出什么。”麒麟面带慈爱搂住小吃货的肩膀。
在黎东钰眼里,麒麟这样的表现绝对是极少见的。麒麟不仅很少会变身,而且根本不可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这么好。神兽都是有自己傲慢的脾气的。这说明了什么?小太子脑袋里不停地转动。
变了盘葡萄给小吃货解馋,同时注意到小太子爷的异常神情,麒麟走到小太子爷身边,用密语道:“太子殿下为了什么带他来,本宫似有些明白了。”
“你知道?”
“他和你流有一样的血脉,太子殿下。”
黎东钰激动到两只小眸子流光盈盈:这么说,他和他爹的希望,是有了指望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养的,但是本宫知道,以你爹黎子墨,是绝对养不出这样的孩子,只能养出太子殿下您这样的。”麒麟说到这,又快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幸好不是你爹养出来的,要是两个孩子都像太子您这样,本宫不能笑黎子墨了。”
听到后面这句,黎东钰小眉宇上惊讶地划过一道忧愁:“笑我爹?”
“这孩子能把你爹气得要死吧。看这孩子能把太子殿下您气到,都可以想象得到了。”麒麟谈及能气到自己的主子,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千岁,容光焕发,“本宫看着黎子墨长大的,你们东陵皇族,一个个都是像黎子墨和太子殿下,太刻板了,一点都不好玩。这孩子好,本宫喜欢!”
黎东钰兴奋不到一刻的情绪立马被泼了冷水,若是被他爹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不怪他,他也从不知道原来天下第一神兽是好玩的。
慈爱地望着小吃货在那边吃东西,麒麟两只手放在了小太子沉甸甸与年岁不符的小肩头上,低声说:“殿下是很高兴吧?”
“嗯。”
“殿下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任何事,麒麟会保护东陵帝君,也会保护殿下和这孩子的。”
黎东钰抽了下鼻子:“麒麟,我能不能再求你保护一个人?”
“殿下是指殿下的母后吗?”
小眸子熠熠生辉地望着他。
麒麟叹息:“本宫不能。其实这事儿,早在七年前,你父皇来求问过我。可惜,本宫不能。殿下年幼所以可能不懂,有些事,叫做天命不可违。”
她死的那年,有多少人知道她是终究要死的。或许,只有那些心存害她的人,因为有想谋杀她的计划,所以想当然她是要死的。但是,肯定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早已知道自己这条命,命不久矣,是天命不可违。
这种类似于预知能力的能力,是她天生具有的。比如很小的时候,她在快要下雨的时候,哭闹着不让奶娘抱她出去庭院散步,因为那时候她还不能说话只能用哭来提醒他人。家里人,都只以为她这是天赋聪明,有谁能想到,她这种能预知天气变化的能力竟能预计到自己的死期。固然,那时候,她对自己这种能力,一直抱着一半相信一半怀疑的态度,因为不到她死的那天,连她自己都不能知道是不是正确的。
然而,未雨绸缪的工作她一直在做。
天未亮时,伤好了的绿翠,给她打来盘洗脸水。
花夕颜洗了把脸,绿翠从她手底下,递出一支发簪:“奴婢看了下,正好是大小姐昨晚告诉奴婢的那一支。”
接过发簪,翻过背面,仔细摸了下发簪接头,能摸到一个熟悉的刻痕,正是她当年留下的。
绿翠继续说:“交给奴婢发簪的,是个宫女,她还问我,问大小姐您如何,我不敢答她。”
“长什么样?”
“奴婢最记得,她左眼上面,有一颗痣。”
此话让花夕颜心头一震:玉蓉!
当年她要走时,在世上她最挂心的几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是自小陪她长大陪她进宫的丫鬟玉蓉。
“她不是宫女。”花夕颜轻声说,“她应该是某位臣子的妻子,是夫人了,应该是乔装进宫的。她对这地方再熟悉不过。”
绿翠惊疑:“大小姐认识她?”
花家大小姐怎么能认识东陵国大臣的妻子呢?
花夕颜一下没法和绿翠说清楚,只得告诉绿翠:“等会儿应该还有人来,如果看见是个蓄胡须的男子,拿着一支与这支发簪一模一样的簪子来碰头的话,你可以让他过来见我。”
“在这里见面不怕吗?”绿翠问,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到处是皇帝的眼线,想想在皇帝眼皮底下干任何事,她都怕。
“不怕。”花夕颜说,“圣上昨晚未归,李顺德没回来,没人注意。”
小姐看来是把什么事都算在心里了。绿翠想。
花夕颜是做好了盘算,如果他回来,人多眼杂,她只能去外头与人碰面,如果没有,其实在他这地方与人碰面,是最安全的,因为柳姑姑都说了,太后的手伸不到这里。
不需要多久,绿翠依照她意思,将个人带了过来。与她描述的那样,这男子乔装成太监,却蓄着把富有个性的山羊胡须,年纪有三十以上,但是也不老。此人进到屋里,绿翠合上门,他对着花夕颜看了会儿,一双细小的眼珠精悍又能干,尖锐到像刀,很快的,朝花夕颜拂袍跪了下来:“臣杜有志叩见娘娘。”
“起来吧。”花夕颜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曾在皇帝面前弹劾她要皇帝废她的那个罪臣。后来,经太后娘娘恩赐,此人没有被关进大牢,而是做了官,如今,应该是在户部任职。不过,太后一定也不知道,孙姑姑与太后合演的戏码,只是照着她的戏码演罢了,那时候,她已经预见到这个男人,正是可能救她一命的关键。
杜有志起身,垂立在她面前,面含惊奇与微笑,说:“臣恭喜娘娘归来。”
“你怎能认定我就是娘娘?”
“除了娘娘知道我这发簪,而且与娘娘七年前和我说的方式与我碰头,更重要的是,娘娘的眼睛。娘娘的眼睛举世无双,怎易容,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这男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当年,只是当她突然出现时,与她对了几个眼神,马上都知道了她对他有盘算。
“七年了。”花夕颜道,“本宫整整走了七年。七魂六魄刚回来不久,有些事情仍记不大清楚,所以本宫留了你在宫内做眼线,太后有防着你吗?”
杜有志笑意颇深:“娘娘,太后都不知道七年前娘娘演的戏码,又怎么能防着本人?何况,鄙人自视甚高,但是,唯独娘娘,是臣这辈子一开始唯一看走眼的人。”
“你并没有看走眼。”回顾过去,花夕颜,不,是宫槿汐,感慨万千。当年,走到那路上,她也是无法。她曾经尝试过的,努力想,博得他身边所有人的喜欢。但是,诚如杜有志所说,如果你做的太好,做的益发完美,不过是让人益发嫉恨而已。况且,这些人想害她,并不是单纯出于对她的嫉恨。
“不,臣并没有娘娘看得深,看得长远。臣鼠目寸光,只看到娘娘身陷囹圄,却不知其中的底细。”过了七年,杜有志对此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自愧不如道。
“他们大概是想,一旦本宫死了,凤印自然回归到圣上手上。然而,他们想都没有想到,圣上早已把凤印交给本宫,只要本宫身体不死,七魂六魄回来,凤印也不会落到圣上手上。他们要的不是本宫,而不过是要凤印,要东陵国一半的权力。他们的目标不是本宫,是东陵国的帝位。”
“那都是由于娘娘,能让圣上将凤印交给娘娘。”
此话却是不假。虽说,神族结婚契约里写着,结婚另一方可以分得帝王的一半权力,但真正做到的帝王有多少。基本是不可能有的。譬如先帝,几次三番废后,更不可能因此将凤印交给任何一个女子,那样一来,岂不国内早乱了。只有黎子墨,从一开始娶她,把凤印交给了她。这点,才是她最遭胡太后等人嫉恨的地方。
黎子墨为什么要把凤印交给她,她想来想去,可能与当初黎子墨刚登基时,正逢国内不稳,国外有外敌入侵的复杂情况,分出去一半权力给她,是为了未雨绸缪。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信任她,信任他们宫家。
“圣上就此怀疑娘娘没死吧?”杜有志据她这说法,问。
“不,他不知道。他以为,凤印随本宫的尸身,封入了地宫。他当初这么做,不过也是想,本宫进入神籍尸身千年不灭,谁想抢凤印,必须先破坏本宫的尸身。而破坏神族尸身的人,要遭天打雷劈,没人敢。只要他未再立后一天,这凤印没人能得到手,在他有生之年坐在帝王位上时。”
或许只有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她才能更了解他。他是帝王,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每一步棋,太过深沉,既然包含爱,也包含了盘算。
“娘娘既然回来了,要和圣上说清楚这一切吧?”杜有志问这话时,一边看着她。
花夕颜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本宫当然不可能在没有见到那些‘老朋友’之前,先与圣上正式会面。”
“娘娘这么想,臣心里就踏实了。娘娘当初怎么死的,娘娘自己本人,可能都记不清楚。”
怎么可能知道她怎么死的?要是知道的话,她早就不会死了。天命不可违。预计,却不能防止。她注定要在鬼门关上走了两个来回。若她不把灵魂送到另一个时空,经历轮回,就不能变成死来化劫。如果她回来,没有通过七年一轮回,她作为宫槿汐七魂六魄的记忆,也没法再回到这个身体,与经历过一次轮回的魂魄,完美融合。
每一步的精打细算,韬光养晦,隐忍大度,都是为了能真正的回来,回来见所有以前的人。当然,她这样的做法,没有前人可以借鉴,风险极大,根本和死去无异。所以,和家人都不敢说的,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
眸光微闪,压低了嗓子:“这么多年,你都帮本宫查出了些什么?”
“娘娘当初明知道,却也查不出来。臣知道此事十分为难。光是只去跟踪娘娘怀疑的人,怕也只是抓到冰山一角。不过,因娘娘以死为代价吩咐过臣了,臣得以见到娘娘死前的症状,以娘娘最后死的症状来看,既不是毒药,也不是意外,只可能是天咒。”
天咒!
这两个字,确实足以让人感到刺骨冰寒。
从古至今,诅咒一个人死,不是没有人用过,只是代价太大。一般,取缔人的性命,是必须交出自己的性命为担保。何况诅咒已经进入神籍的她死,这个代价不可想象。
但是,能洞察到别人都洞察不到的天咒两个字,这个男人,真不愧是当年她选择的对象。
杜有志只感到身上一凛,低头,道:“娘娘安心,臣这条命早就是娘娘的。”
“本宫自然是信得过你,不然不会把七年的赌注都先压在你身上了。”轻轻叹声气,唇角微勾,勒出抹凉薄,“不过就你这么说来,本宫回来,这些人,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按照天咒的规律来说,是如此。一旦咒法失败,天运轮回转,这些人,老天爷收不走娘娘的命,这些人的命,老天爷必须收去抵命。”
“你确定是天咒吗?”
“娘娘何不试试?”
两个人电光火石地对视上一眼。
扶窗望到对面,皇宫内的琼楼玉宇此起彼伏,在雾中朦朦胧胧,不远的地方,即是永寿宫:“看来,本宫可以先拿个就近的人试一试。”
永寿宫。
胡太后一晚上,又是咳到没法入睡。孙姑姑天未亮就给她拍背。
“圣上回来了没有?”胡太后问。
昨晚,她的马车走在皇帝前面,到了宫里,才知道黎子墨没有跟着回来,这让她一整夜惴惴不安,感觉皇帝已经疑心了。早在七年前,都可以知道皇帝会疑心,但是,这七年,她一直做的很好,让皇帝无从抓到把柄。怎能因为一个突发的意外前功尽弃。
孙姑姑让其她宫女都退下,走到胡太后身边,摇了摇头。
“没回来?为什么?没人知道他去哪儿吗?”
“我们的人只有在城门,圣上没有进出城门的话,追踪不到。”孙姑姑说到这,安慰她说,“太后,您下去再睡会儿吧。奴婢看圣上只是心情不好,想在外面散散心。圣上是必须回来主持朝廷的,等会儿圣上就回来了。”
“哀家要喝药,不然睡不着。”胡太后说。
孙姑姑立马去取那一早煲好的,已放在桌上的中药。
胡太后接过药碗,望着浓褐的中药汁像出了神。
“太后?”
“哀家心神不宁,昨晚上,他怎么就去那地方了呢?以前他都从未去过。在他打开棺材的时候,哀家一下以为,里头的人会突然跳出来对着哀家——”胡太后端着药碗的手一刻抖如秋风落叶,胸口起伏。
孙姑姑正欲帮她拍背,突然听窗口一道风吹来,哎,是没有关好窗吗?于是走过去关窗。等她两只手将窗关好,骤然听背后一声啪啦,惊倒她即刻转回身。
只见,地上是一片片药碗的碎片,胡太后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指到前面,嘴唇发紫,抖着:“你,你,你——”
孙姑姑顺着胡太后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屋内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见这女子穿着锦衣华服,是东陵最尊贵的国服,头上戴着那九凤珠钗。这支钗子,在这个国家只有皇后可以戴。因此不用多久,孙姑姑两个膝盖头跟随胡太后一块打起了寒战。
是她们在做梦吗?
眼前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人,不正是昨晚上她们刚在棺材里头见着的人?
七年前应该死了的人!
女子那双安静高贵的杏眸,望到孙姑姑。孙姑姑刹那之间,只想到了当年自己第一次见这小姑娘时的情景,当年还是太子的黎子墨要她给这小姑娘行尊礼,她服侍太后已久,自然心里不是很愿意,小姑娘只用一个眼神,让她两个膝盖心服口服地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孙姑姑把头磕在了地上,身体像患病的人打起了摆子。
胡太后听见皇后两个字,喘的益发厉害,口唇紫绀,是吸不到气了:“宫,宫皇后——”
“是臣妾,太后娘娘,臣妾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女子面朝胡太后行了个万福,抬起头,像是很吃惊太后的样子,“太后娘娘,您这身子是怎么了?臣妾七年没和太后见面,太后怎病成这样?臣妾与兄长学习过医术,略懂一些,不如臣妾帮太后把把脉。”
见她靠近,胡太后往床榻后面退着,摆着手:“不,不需要,哀家不需要——”
孙姑姑心脏激烈地收缩,感觉精神都被心脏震到模糊了,抬头见着胡太后头发凌乱,目光涣散,是比她更像疯婆子。被那女子突然抓住一只手臂,胡太后一声惊叫,像是被什么咬到了心脏一样。
伴随太后的袍子一只袖筒往上挽了起来,一个鲜红淌着血样的印记在胡太后的手臂上赫然出现。胡太后见到自己手臂上出现的印记,瑟抖的身子咳一声,满口的鲜血喷了出来。
【68】相认
打更的梆子声,噔噔噔,一声又一声,悠长地回响在宫内。
孙姑姑看见胡太后吐在地上的血花时,只觉眼前一黑,也要晕死了过去。一道冰凉的声音凉凉地扫过她耳畔:“不让太医过来吗?太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儿,只有姑姑一个,若问起太后娘娘是谁害的,姑姑怎么办?”
身体打个颤,孙姑姑把头磕在了地上:“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额头用力地在坚硬的玉石上,须臾,她满面都是鲜血。湿漉漉的血流模糊了她眼睛,抬起头时,见屋内空无一人,窗门紧闭,只余地上一道风儿,似乎泄露了她刚才做的不全是梦。
卧榻上,胡太后软绵绵地斜躺着,气息虚弱,衣服上全是血。孙姑姑急忙站起来,推开门,喊:“快来人!请太医!太后娘娘不行了!”
那时候,一缕东方升起的光线,刚破过云层。胡太后病重昏迷的消息,很快从宫内传到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