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说:“想调查这个盒子的来历,我爸说多半是从红叔他们发现的墓穴里带出来的。咱们先分头查查看,最近有没有人在小批量贩卖文物。”
他们在楼兰西南方的海头镇停下,给沙漠吉普车加油,并补充食水,自上世纪彭加木在库木库都克失踪后,中国加强了楼兰一带的地质考察,八十年后,从巴音郭勒到密兰,再到海头镇,已建起了一条民生路线。
偶有旅行者前往塔里木盆地勘测,落脚之处正是海头。
四月份,沙漠干旱季已开始,市集上并不热闹,午后展行与林景峰牵着手,在一间摊上翻检。
“你觉得张辉会去哪儿了?”林景峰始终想不明白,手指拈起一朵石花,与摊上充满沙漠风情的石雕反复对比。
展行懒洋洋的扒在林景峰身后,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他会放蛊不是么,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我倒是好奇那个戒指。”
根据狄清的叙事,整件事的突发过程显得十分匪夷所思,张辉戴上戒指后便凭空失踪了一般,难道是穿越了?
展行:“我听老爸说过,有些东西带着主人前世的记忆,倒是有可能…”
“嘘。”林景峰示意展行:“你看那小子。”
展行手搭凉棚,顺着林景峰所指之处望去,只见狄清站在沙漠边缘,身周孤零零地绕着一只飞虫。
那甲虫嗡嗡嗡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却不离开。
唐悠说:“找不到人?”
狄清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附近没有相似的盒子。”霍虎过来,众人再次集合。
展行灵机一动,问:“除了千山神虫,张辉有没有留给你什么引路蜂之类的东西?”
狄清站了很久很久,展行放弃了打算,说:“上车吧,先去可能的地方看看。地图上有标记,别太难过了。”
狄清忽道:“有小刀吗?借我一把。”
林景峰掏出瑞士军刀递过,狄清捋起衬衣袖子,用刀锋刺入了自己的胳膊。
“哎你做什么!”展行与唐悠一齐阻道。
狄清咬牙道:“没…没关系…不痛…”
血滴滴答答地朝下流,淌了满臂,依稀看见皮肉被划开的伤口深处,有一只青色的,指腹大小的蛊在缓慢蠕动。
展行想起了当初在十万大山深处看见的,僰母身上飞出的蛊,当即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狄清身上有僰母转世后的灵魂碎片。
数人看得十分不忍,只听狄清低声道:“能找到么?请你帮助我…”
蛊虫张开翅膀,嗡地一声带着血线飞离狄清身体,在空中一个盘旋,欲朝东去,狄清道:“不是张帅!是张辉!”
蛊虫缓缓在空中掉头,朝着沙漠的方向飞去。
“快追上!”
数人跑上吉普车,狄清倚在后座上,林景峰发动汽车,跟于月蛊后驰进荒漠地带。
狄清昏昏沉沉地倚着,霍虎取出绷带,为狄清包扎。
极目所望,一片苍凉,沙漠在烈日曝晒下犹如发亮的绸缎,湖泊干涸的盐晶壳地面中静静安躺着死去野兽的头骨、化石型的植物以及叫不出名的矿物结晶。
青蛊在前头飞,吉普车磕磕碰碰下了结晶段,紧随其后。
展行道:“看路,当心爆胎…”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别乌鸦嘴!”
展行举手投降,按开车窗朝外张望,一股热浪卷了进来,唐悠怒,把车窗关上,叫道:“热死了!”
唐悠关车窗,展行开车窗,二人闹得不亦乐乎,霍虎叫苦道:“又冷又热会掉毛的…”
最后唐悠死死按着开关,把展行的一只胳膊夹在窗外。
“这是什么地方?”林景峰展开地图:“和你标记的位置不对。”
“哎哎,让我把手抽出来…”展行抽出手,唐悠怕热,马上把四个车窗都锁死了。
展行答:“罗布泊经常改变位置,你看,那里是孔雀河的古河道,以前汇入低凹处,形成很大的湖泊,后来河水带来的沙石沉淀,填满湖位,整条河改道,湖就跟着走了…”
唐悠道:“楼兰就是因为这个才全城迁徙的?”
展行迟疑道:“说不定是…不太清楚,它停下来了?”
蛊虫飞到干涸河床尽头,一处足有上百平方公里的盐晶滩,停在古湖遗迹中央。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动物尸骸,黑蝎从地底钻出,攀爬于沙漠羊,骆驼等食草动物的头骨上。
林景峰开车沿路碾过,驰向蛊虫停驻的地方。
“张辉会在这里?”展行摇了摇狄清:“醒醒,喂。”
狄清失血过多,仍睡着,霍虎戴上墨镜要下车,林景峰却道:“蝎子太多了,别乱跑。”
轮胎碾死一只沙漠蝎,乳白色的昆虫体液四溅,吉普车缓缓接近在高处盘旋的蛊虫。
展行说:“我觉得最好别靠太近…”
林景峰:“你把天窗打开,朝上面看看。”
话音刚落,整座吉普车猛地一倾,所有人纵声大叫,狄清猛地睁眼。
“怎么了!”
林景峰:“流沙!这里地表不是硬壳的么?怎么会有流沙?!”
展行:“快开车门!”
唐悠:“被沙子压住了!打不开!”
吉普车飞速下陷,四周的流沙一起掩过来,填满车身与地表间的痕迹。
霍虎猛推猛摇,林景峰吼道:“开车窗出去!”
展行:“被唐悠锁死了!都是他的错!”
唐悠:“你…”
四周一片黑暗。
“哦很好。”展行说:“这下空调也没了。”
唐悠抓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林景峰试着按了按喇叭,闷在沙子里的声音很奇怪,这下都没辙了。
展行:“开底盘看看,朝下面放个炸弹,用反冲力把我们冲飞出去。”
霍虎:“…”
林景峰道:“等等,还在下陷。”
下陷速度变得十分缓慢,继而飞速加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展行心头一悬,整颗心提了起来。
“哇啊啊——”
吉普车头猛坠,拖着流沙摔下五米高的空间,砰一声玻璃粉碎,翻了个身,摔在漆黑的地下洞穴里。
十五分钟后。
“你…没事吗?醒醒。”黑暗中,狄清说。
周围悉悉索索的碎声静了,青蛊嗡嗡嗡地停在狄清头顶,绽放着安静的淡绿色光芒,照亮一小片地方。
“小贱!”林景峰警觉的声音。
展行躺在流沙上,不住喘气,吉普车坠落时把他甩了出来。
“还…还好。”展行扳着狄清的肩膀坐起:“小师父呢?虎哥?唐悠!”
展行拍亮一根冷光灯管,四周蝎子唰然退去,闪向岩石缝隙。
展行把林景峰从破碎的车前窗处拖了出来,开始翻找唐悠,唐悠趴在另一块柔软的沙地上,被摇醒后咳了一口沙。
“呜呜呜,虎哥,我会给你三炷香外加牛肉干和牛奶的…”展行拍了拍霍虎的脸,霍虎一动不动。
“真挂了,不会吧?”展行道,伸手去挠霍虎下巴。
“唔唔…别乱摸。”霍虎猥琐地醒了。
“什么情况?”霍虎抖掉一身沙。
林景峰确认队员们都没事后,举起冷光灯管,数人朝吉普车处集合。
展行抬起头,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摔下来后不及细看,现在赫然发现,他们处于一个广阔的地下溶洞之中,头顶偶有几阵流沙落下,四周俱是顶着高处,撑起整个空间的岩柱。
“以前湖泊的地底空间。”唐悠被撞得头顶起了个包,头昏脑胀:“怎么好像有水声?”
展行把耳朵贴在岩柱上,听到淙淙水流,附近该有地下河才对。
“你看这里。”林景峰说。
周围的岩柱根部摆放着整齐的骷髅头,十六个一圈,每根岩柱都有。
两旁并列的岩柱像是整齐的长廊,通向幽黯深邃的地底溶洞末端。
展行催促:“过去看看。”
林景峰:“车怎么办?”
展行:“不管了,待会回头再说。”
岩柱一根根排向远方,展行回头,发现狄清体弱,跟在众人最后面,忽道:“背你么?”
狄清感激地说:“不,我…自己能走的。”
石路的尽头是个深渊,悬崖上的石台像一个两端对称的天秤,天秤上各摆着一具直立的铜棺。
天秤中央竟是完全架空的,没有任何嵌接工艺,唯一根尖锐的铜柱,立于悬崖伸出的石梁边缘。
水声逾发清晰,百丈悬崖下,是滔滔奔流而过的地下河。
展行跃上祭坛中间,天秤两臂连接的中点处,有一个斜斜朝向自己的小祭坛。
“小心!”林景峰道。
展行站稳,天平缓缓朝着右边倾斜,展行忙歪过身子,令它恢复平衡。
林景峰吓出了一背冷汗,摔下去的话就麻烦了。
展行说:“我找到盒子原来的位置了。”他从腰包里掏出那枚装戒指的盒,放在祭坛中间,恰好与那处的灰尘嵌合。
林景峰道:“原来在这里的东西,怎么会流传到外头去?”
展行挠了挠头,狄清说:“卖东西的老板…说…是从河里拣到的。”
展行点了点头,猜测多半是因为祭坛的斜面角度,日久令盒子滑了下来,掉进地下河,被河水带走了。
青蛊飞向左边的铜棺,狄清迟疑片刻:“我可以…过去看看么?”
展行转身把他拉上来,说:“小心点,我们一起朝着两边挪动。”
林景峰:“你们太冒险了…”
展行:“你和唐悠也上来,虎哥太重了,在下面等。”
林景峰跃上祭坛,把唐悠也拉了上去,展行说:“我加小唐的体重,估计和你加上狄清的体重差不多,过那边看看去。”
四人开始缓慢地横过身子,朝天秤两侧挪动,霍虎抛出绳子,拴在岩柱上,各执一根,免得发生突发情况。
展行与唐悠缓缓挪到右边平台上,站在棺椁前,端详棺上的古文字。
“是楼兰语?”唐悠问。
展行侧着头看了一会,打开手机对照记忆卡里的资料库,翻找字型。
“应该是中亚的去卢文。”展行喃喃道:“意思是‘罪人’。里面关的是囚犯?”
棺盖没有封钉,展行稍一用力,打开木棺。
“哇。”唐悠说:“男的女的。”
棺中尸身是个长发的少年,展行躬身拿着冷光管晃了晃,说:“男的,还是个小孩儿,估计只有十四五岁。”
“你们看到什么了?”林景峰问:“我要开棺。”
展行:“这边是个男孩。”
唐悠疑道:“楼兰人都这么穿?”
展行缓缓摇头:“这不像古楼兰的服饰啊,他的野狐帽子,还有狼皮裹袄…倒像是哈萨克族人,怎么会在这里?”
哈萨克少年死去近两千年,干尸外貌却仍栩栩如生,可见生前清秀容貌,唐悠说:“看他的手。”
少年一手手指屈曲,保留着不自然的死时状况,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碧蓝色的戒指。
展行心中一动,拉起死尸的手,看着他的脸,轻轻褪出戒指。
戒指出乎意料地好褪,稍一动便扯了下来。
唐悠:“会不会就是这个?”
展行:“我去问狄清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对面平台上,砰一声响,林景峰把铜棺盖也卸了下来。
“这里也有具尸体。”林景峰蹙眉道:“是个男人,很高。”
展行道:“我过去看看,虎哥你上来。”
霍虎应声,跃上支点。展行螃蟹一样地横着走过去,与霍虎交换了位置,吩咐道:“你走慢点。”
霍虎唔唔地挪向唐悠,这下天秤上站了五个人,霍虎与唐悠站一边,展行,林景峰与狄清三人站另一边。
林景峰说:“你看他。”
展行深吸一口气,只见铜棺内以铁链捆缚,锁着另一具英俊的男尸,他的皮肤浑无腐朽,眼窝凹陷,面容瘦削,双手被交互着固定在肩前,低着头,短发垂于耳侧。
男尸比林景峰还高了半头,足有近一米九,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戴着四枚精致的戒指,唯独缺了无名指上那枚。
“你们在地摊上买到的,是一样的么?”展行问。
狄清缓缓点头,伸手摸了摸男尸手上戒指。
展行说:“按考古手册的还原,这应该就是楼兰的服饰了。”
男尸穿着一袭短布衣,下身则是束身的短裤,皮靴,绑腿。腰间还挂着一把匕首。
“别乱动。”林景峰制止了展行去摸匕首的手,以拳托着自己的下巴,疑道:“这是个什么人?”
展行推断道:“这家伙是个刺客。楼兰人无一例外都佩长刀,他生前的武器是匕首,你看…”
展行轻轻扳起他僵硬的五指,关节竟然还能活动:“虎口不像握刀的人。”
林景峰点头道:“那边棺材里的是什么人?”
展行:“是个十来岁的小孩。”
林景峰:“虎哥!咱们换个位置。”
霍虎的唯一作用就是秤砣,当即小心地沿着天秤臂挪过来。
林景峰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
狄清看了一会,问:“辉哥戴上的,应该就是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是这样吗?”
展行点了点头:“一共有五枚,得先搞清楚这些戒指上的关系…”
狄清伸手去摘刺客尸体上,左手的戒指,同样出乎意料地好摘,展行说:“我刚在那个棺材里也发现了个,你看…”
狄清摘下男尸小指的尾戒,对着光管,与展行凑在一起,把两枚戒指比较端详,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霍虎与林景峰覷准位置,在中央偏右的秤臂上擦肩而过。
展行转身去摘男尸其余的戒指,狄清抿着唇看了一会,把尾戒戴在自己左手的小指上,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展行只觉自己不断升高,猛地转头:“哎!狄清人呢!”
那一下林景峰登时转头,唐悠所站之处不断下沉,喊道:“怎么回事!”
“他不见了!他把戒指戴上去了!”展行道:“怎么办?虎哥快过来!”
霍虎加快脚步,跑向天平尽头,唐悠开始大叫,林景峰张开双臂,伏身站在横梁上,喊道:“稳住!虎哥别冲太过!不然摔下去了!”
天秤陡然失重就像个跷跷板,林景峰与霍虎同时跑向横梁的另一端,霍虎来了个急刹车,天秤再次朝展行那一端下沉。
“欧,不好…”展行意识到霍虎冲太过了。
霍虎:“???”
“要滑下去了!”林景峰道:“虎哥过来!”
霍虎一头雾水,又朝林景峰的方向跑去。
展行道:“不不!你别动!我有办法了!”
展行戴上从哈萨克少年手上摘下的戒指,在三人的注视下倏然消失。
林景峰抓狂吼道:“你那叫办法吗?!”
霍虎彻底傻眼了,站在横梁半中间,林景峰一个箭步,冲向左侧,展行的消失令天秤再次短暂地平衡,继而缓缓朝着唐悠那一头沉下去。
林景峰飞速疾奔,冲到男尸面前,把剩余的三个戒指全摘了下来,拇指上最大的扣环抛给霍虎,喊道:“接住!小唐朝中间跑!”
唐悠顾不得再管跷跷板,朝林景峰奔来,抬手接住飞向自己的另一只食指戒。
“戴上!”林景峰喊道。
唐悠和林景峰一起戴上戒指,嗖一声消失了。
霍虎左右看看:“喂!那我怎么办?”
天秤即将坠向悬崖,霍虎只得把拇指戒戴好,面前黑暗一闪,继而是无穷无尽的光明,景象倏然改变,回到了两千年前的古楼兰。
所有人消失,天秤祭坛缓缓回归原位。
第79章 番外·罗布泊·转
两千年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楼兰古国。
孔雀河犹如一条闪亮的丝带,蜿蜒淌过生机欣然的绿洲。
展行头戴野狐帽,脚踏狼皮靴,一身名贵丝绸,坐在帐篷里嘴角抽搐。
居然是魂穿!展行挠了挠腋下,这小少年的身板孱弱有如女子,唯一不同的是——胸部平的。天气灼热,他穿了四件丝绸外衣,胸膛前的两点小红晕仍若隐若现,丝裤是黑麻质的,总算起到遮羞的效果。
这些都不重要,最麻烦的事情是:
他听不懂旁人的话。
两名哈萨克武士手握刀柄,形貌狰狞入帐,哇啦哇啦地朝着展行说了一大通话,展行畏惧地朝兽皮座后稍让,哈萨克武士又指指外头,怒而勃然大吼。
展行频频点头微笑,这穿越得可真坑爹,不带给个翻译器的。
展行指指自己喉咙,礼貌示意嗓子不舒服,没法说话,又有模有样地挥了挥手,示意本宫\本座\哀家\朕(随便是什么),龙体欠安,你们可以退下了。
谁料那武士不买账,上前抱起展行就朝外走。
展行双脚乱蹦想喊非礼,又怕一吭声露了馅,转头时惊鸿一瞥,看见镜子内的自己,赫然正是在棺中见到的少年尸身。
展行被拖出帐篷,抓上马,一路叽里呱啦声不停,两名武士像是重要人物,展行回忆了一下,哈萨克族属于游牧民族?族长…这身体多半是哈萨克小王子?他们要做什么?
孔雀河的尽头,罗布泊犹如烈日下闪着瑰丽蓝光的宝石。
哇,真漂亮,展行心想,狄清在哪里?明明他先穿过来的,戴上戒指就能穿成对应的人?
那名刺客又在哪里?
孔雀河边排满哈萨克骑兵,远方则是沐浴在春日中的巍峨楼兰城。
展行点了点头,推测出个大概,他们想出兵攻打楼兰,应该是水源争夺战。
“随便!”展行:“各位随意好了!男的奸女的杀!有帅的贡上来!我先回去了!”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展行,嘴巴叽里咕噜,展行想了想,抻直了舌头发出一串无意义音节。
“噼哩啪啦男的奸女的杀哒哒哒…”
而后又卷着舌头,学着哈萨克人乱说了一通自己也听不懂的怪话。
上万人寂静。
展行夸张地横着倒了下去,栽在沙地里。
兵士们哗然,都以为哈萨克小王子中暑说胡话了,当即便有人上来慌张抱回帐内,点熏香求神,又有人取了水袋来喂下。
展行搞定麻烦,躺在帐里,外头喧哗走动,似在准备攻打楼兰城。
夜已深,十里静谧,这样不行,展行正等着入夜后逃脱,又等得片刻,蹑手蹑脚爬起来,朝外张望。
外头有个陌生的,身穿皮甲的少年将领在巡逻,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几岁,先得想办法把他弄走。
展行缩回帐里翻东西,开始寻思挖地道从帐篷另一段逃走,片刻后帐外远处传来一声闷哼,黑色身影一阵风闪进帐内。
展行一转头,愣住了。
镜子中映出的景象:哈萨克小王子与高大的刺客彼此对望。
那刺客神情漠然,抬手摘下蒙面布巾,深邃的蓝眼浩瀚如同星海,面容英俊得令人屏息。
他赤着上身,只穿一条黑色紧束的丝裤,男子体形被衬得英伟且完美。
哈萨克小王子则颊带红晕,赤脚上箍着铃铛脚环,白皙的脚趾,手指如玉雕般漂亮。
二人对视许久,展行开口道:
“壮士手下留情,我是穿来的。”
刺客:“…”
刺客蹙眉道:“小贱?”
展行大喜道:“呀,太好了!你也是穿来的?你是谁?”
刺客整个人疲惫地吁了口气,收起匕首:“你怎么也来了?景峰呢?”
那黑衣刺客正是张辉,展行终于找到组织了,拍了拍身旁毯子让他坐下,把狄清到峥嵘岁月求助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张辉愣住了,展行道:“你来这里多久了?戒指…”
他倏然发现张辉手上戴着一枚血红色的银戒,张辉道:“没有用,就算摘下来,还是回不去,你试试?”
展行摘戒指,无效,只得又戴上。
“我们先想想是什么原因…”展行喃喃道。
张辉道:“我来得早,在这里快三个月了,你先听我说详细经过。”
展行点头,张辉说:“咱们这两具身体的关系…是情人。但我是个杀手,而且是楼兰王的独生子,你是哈萨克族的继任酋长。这一族和楼兰正在争夺罗布泊的水源。”
展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辉解释道:“我过来的时候,继承了原主人的一部分记忆,知道了很多事情…但他没有让我为他做任何事,三个月前,他抓走了你…这名小酋长,想把他带到楼兰国,俩人一起在沙漠里迷路了,小酋长中暑十分严重。”
展行:“那时候你来了么?”
张辉摇头:“没有,都是记忆,他把小酋长又背了回去,放在哈萨克族的绿洲外面,自己一个人逃了,追兵把他赶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他晕倒在沙漠里,那时候我接替他的意识醒了,逃回楼兰。”
展行:“你听得懂他们的话?”
张辉说:“三个月里,我假装中暑失忆,慢慢学会他们的语言,可能本来就有这记忆,所以学得很快,现在哈萨克人来抢水,他们让我再抓一次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