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先皇后却没有想过最惨痛的那一刀来自于自己的娘家,自己的父亲与兄弟。
把冯家庶女送入宫中,那对先皇后来说其实是双重的背叛。
因这样的背叛,因此先皇后才会痛苦,才会有了后来的许多事。
虽然那庶女并未成功地被送入宫中,皇帝那时候还算是有些廉耻,不愿在皇后有孕的时候宠幸她的庶妹,因此拒绝了。
可是当先皇后薨逝,冯家又旧事重提,这一次皇帝为了保护太子因此也考虑起来。
因此,才会有了她这个贵妃入宫,将冯氏的女人全都排挤在宫墙之外,断了她们想要博取盛宠的妄想。
如今看着冯族长嚷嚷着她要弄死冯家满门,李贵妃就觉得心里多了几分痛快。
“我早就想要你的命。谁知道你竟然自己撞到我的手上。大逆不道,背叛陛下。不说旁人,太子头一个就饶不了你。”
李贵妃看着冯族长那绝望的眼神,脸上不由露出了没有半分伤怀的笑容。
“你享受了表姐这么多年的遗泽,也该去死了。”而且竟然还是自己找死。
“你,你不能……”
“我能!既然你敢进宫说这样的话,那说明外头只怕也有些风浪。拿你这个太子的舅舅以儆效尤,我就不相信,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不怕死,还敢提出这种混账的话。表哥。”李贵妃突然温和地唤了一声,笑吟吟地对脸色惨白的冯族长温声说道,“你可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如今正需要警告朝臣,你就去死,帮帮他吧。”
她摆了摆手,在冯族长的惨叫里叫人把他拖走,等待太子的处置,就在这时候,外头有她宫中的宫人匆匆地进来。
“怎么了?”见燕宁站在一旁呆住了似的,李贵妃便摸了摸燕宁的手背叫她不要害怕,转头问道。
燕宁其实没害怕,就是觉得李贵妃早就想弄死冯家的人,可是没想到冯家的人这么蠢的,竟然撞到了李贵妃的刀口上,这回怕是死定了。
她心里唏嘘了一声。
怪不得说不作不死呢。
蛊惑太子趁着皇帝昏迷谋取江山的话都说得出来,他不死谁死啊。
“娘娘,前朝有朝臣说陛下昏迷日久,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奏请太子殿下即日登基为皇,殿下震怒,将这几个朝臣都处以庭杖,以谋逆之罪罢官下狱了!”
第154章
李贵妃听到这个消息许久没有说话。
在燕宁不安的目光里,她半晌才淡淡地说道,“都说乱世则需重典。这些人,看见陛下有半分不对,就忘却了陛下从前对他们的重用的隆恩,转而去蛊惑太子,这是对太子忠心么?并不是。这些人不过是想做个划算的买卖,想拿太子作为自己晋身的好处罢了。以为得一个拥立之功,日后就能得到太子的重用不成?这等阴险小人混迹朝中,真是朝中的败类。太子将他们下狱,没什么过错。”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说道,“陛下尚且不过昏睡半月,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跳出来想要蛊惑太子?这些人,离间天下骨肉,陷太子于不义,都是一群混账。”
她的声音细微,坐在皇帝的龙榻旁,抬手给皇帝擦了擦脸,轻轻地说道,“太子对陛下忠诚仁孝,可是这群小人却想谋害太子,谋害陛下。而且竟然还在朝中公然为之,这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图谋不成?”
她喃喃自语,燕宁都忍不住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也没有想到皇帝才昏迷了这么几天,就有人在前朝蹦跶了。
而且为什么要撺掇太子?
太子被他们说动了心,真的直接做了皇帝,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就是从龙功臣?
燕宁觉得茫然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这一世已经变得聪明了。
可是却被这眼下的一切给弄得迷迷糊糊的。
纷乱又茫然,她都不知道到底都在发生什么。
就比如冯家,早就和太子离心了,之前还与九皇子走得亲近,为什么突然跑过来为太子打算,希望太子早日登基呢?
还有前朝的朝臣……皇帝虽然有许多的缺点,可也好歹算得上是贤明的君王,怎么刚刚昏迷,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侍奉太子登基,把皇帝给挤下皇位的宝座?
她也是豪族出身的姑娘,自然也知道历史上有许多的皇帝,都重病了,或者年老昏聩,都不能理事了,也没有说朝臣要把他们给赶下台,把太子给扶正的呀,怎么本朝却有这么多的人公然要求太子登基?
她沉默地坐在李贵妃的身边,呆呆地看着李贵妃细心地照顾皇帝,不由小声儿说道,“我觉得敢说这些话的都是乱臣贼子,太子殿下做得没错。换了我,我也会震怒的。”
她这就是为太子说话了。
李贵妃便叹气说道,“可不是。真是祸国之人,杀了也不为过。”如果是持重又忠心的臣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跳出来的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心机谁也说不清。
李贵妃眯了眯眼,照顾皇帝的动作细心认真,然而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昏睡着的皇帝的身上,突然眼底飞快地划过什么,给皇帝擦拭脸颊上的灰尘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柔和地说道,“辜负皇恩。不过太子对陛下真心一片,如今震怒,虽然做事严苛了一些,却是当机立断,止住了朝中那些小人的诡计,我倒是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那咱们往后怎么办啊?”燕宁弱弱地说道。
李贵妃看着皇帝英俊的脸,轻声说道,“太子会做得很好。我已经对冯家的人说过,太子就算做一辈子的老太子,也会为陛下守住只属于他的江山。”
她这话带着几分镇定,燕宁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感觉,仿佛李贵妃……察觉到了什么蹊跷似的。不过既然李贵妃不说,燕宁也不问。她相信李贵妃,自然不会对李贵妃刨根问底,等过了一段时间,太子和楚王来到了皇帝的寝殿来看望皇帝,燕宁便见太子的脸色不好看。
太子一向厚道宽和,其实做出把朝臣下了大狱这样的事,已经算是严厉了。
燕宁便起身跑到楚王的身边,抓住楚王的大手,躲在楚王的身后探头探脑去看太子,小心翼翼的样子。
太子见了她怯生生地从楚王身后探出头来看自己,不由露出几分无奈。
“见过叔祖母,见过姨母。”他此刻脸上尚存几分怒容,李贵妃急忙把他叫到自己的面前来问道,“前朝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弹压不住那些人了么?他们欺负你了?”
她带着几分关切,虽然突然问到这件事叫太子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一向不瞒着李贵妃,便露出几分恼恨来说道,“这群无耻小人,看见父皇人事不知,就背叛父皇!我想到那时他们那副嘴脸,就恨不能抄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满门!”
他这话已经是恼怒到了极点了,李贵妃不置可否,问他说道,“如今这里只有亲近的人。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你是真的不想登基,还是只是在故作姿态。”
“姨母!”太子一愣,便正容说道,“父皇尚在,我绝不会篡夺皇位!父皇在一次,这天下就是父皇的。我其实……”他黯然地说道,“我其实不在意太子之位,也不在乎皇位。姨母,我只想与父皇一家人平安太平地过日子。”
他提到这件事,便露出几分伤心,侧坐在龙榻旁握住了皇帝的手低声说道,“如果父皇可以醒来,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皇位……旁人稀罕,可是我却不稀罕。”他哽咽着落下眼泪,低声说道,“皇位与江山,怎么能与父皇相提并论。”
因为他在意皇帝,因此才会震怒。
皇位对于太子来说虽然也要紧,可是却比不上皇帝。
李贵妃不说话,看着太子在皇帝的面前垂泪,许久也落下眼泪,低声说道,“是啊。你已经失去了母亲,可是这群阴险小人,却想叫你连你父皇也一同失去。”她和太子对坐垂泪,无助可怜,一旁是无声无息的皇帝。
燕宁抿了抿嘴角,见李贵妃拿帕子捂着嘴角哽咽地流泪,便急忙拉着楚王出来了。等他们夫妻到了自己的宫室,太子妃急忙上前请安,之后带着几个小皇孙避让出去,楚王便看着躺在床上正哼哼唧唧的长乐与长生对燕宁问道,“长乐是不是胖了?”
长乐胖了。
可是长生却还是弱弱小小一团,瞧着跟吃不饱似的。
其实燕宁冤枉。
来了宫里,长生能吃能睡的,倒是长乐有些恹恹的,因此吃得少了些。
可是吃得少的女儿胖了,吃得比从前还多的儿子瘦了。
燕宁觉得自己太难了,她决定告状,对楚王说道,“他们在宫里都不服管了。天天生事,还欺负皇孙。四皇孙都被欺负哭了。”四皇孙年纪最小,且因是幼弟自幼娇气,瞧着很好欺负,因此就真的被欺负了。
燕宁也说不好到底是这两个小家伙儿谁干的,反正四皇孙看了他们一会儿就嚎啕大哭,委屈得不得了。她义愤填膺地和楚王告状,楚王看着她和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心里生出几分柔软,只觉得朝中的纷乱带来的烦躁都慢慢地褪去了。
见他勾了勾嘴角,燕宁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亲手帮他脱下外衫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不知道,今天冯家的人也进宫,对贵妃娘娘说了好些不知所谓的话。如今冯家都给下狱了。”
她把今天冯族长说的那些话说给楚王,楚王突然眯着眼睛说道,“冯家的人在后宫挑拨,前朝又有人进谗言于太子。这件事蹊跷得很。如果不是有人授意,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事。”
难道这群人不担心皇帝昏迷着昏迷着就醒过来,朝臣们却簇拥着太子登基,骑虎难下了不成?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如果皇帝醒来,怎么面对登基的新君?
或者,这江山交给谁……
楚王突然脸色凝重起来。
他揽着软软靠着自己的燕宁缓缓地说道,“这件事蹊跷得很。”
“什么蹊跷啊?”燕宁好奇地问道。
“这几个奏请太子登基的朝臣,到底是想要投机,还是想陷害太子,在陛下面前陷太子于不义?如果太子当真登基,而陛下醒来,那他们的父子之情就全完了。”楚王脸色沉沉地说道,“太子守得住本心,因此没有受到引诱。不过……如太子这般能不受皇位诱惑,没有顺势答应登基的太子,也不多。”
古往今来,做太子的能有不想做皇帝的么?
如此刻这般震怒,约束朝臣的太子当真是不多了。
都说天下无父子兄弟,多少朝的皇族为了皇位没有了骨肉亲情,太子如此难能可贵,可也只怕是那些唆使太子之人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们没想到太子会拒绝。
因此,他们当时本以为太子会答应登基,顺势取代昏迷了的皇帝的。
如果是这样,不仅太子的名声毁于一旦,而且与皇帝之间再也不会回到从前父子情深。
除非那些朝臣笃定皇帝必然驾崩。
可是他们怎么会怎么笃定?
楚王想到这里,扬声命人进来,想了想才对进了宫门的何泽缓缓地说道,“不必理会那些朝臣。去审问冯家的人。冯家的人,软骨头罢了。拉去慎刑司好好叫他们开开眼,再审问他们,想必他们什么都愿意交待。”
他沉思半晌,眼底露出几分冰冷地对何泽说道,“叫他们交待清楚,到底是谁唆使他进宫,妄图影响太子,唆使太子登基。”那些朝臣或许还有几个硬骨头,可是冯家那种窝囊废,打几鞭子下去,叫他们知道厉害就什么都会说了。
楚王吩咐下来,何泽便低声答应了一声,直接去审问冯族长还有冯家的子弟。
楚王便弹了弹手指,慢慢地说道,“其实我倒是能猜出一点。”
“是不是九皇子?可是他为什么要撺掇太子登基?这有什么好处不成?”燕宁不由茫然地问道。
“这就是他的毒辣之处。陛下这次昏迷和他绝对脱不了关系。”楚王脸色冷淡,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燕宁见他似乎在思考严肃的问题,便没有打搅他,而是专心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
等这一晚上过去,清早上上朝的时候,何泽回到楚王的面前,将许多的供词拿给楚王轻声说道,“姓冯的招了,说是九皇子对他说,叫他去影响太子殿下登基的。说是好歹这也算是拥立之功。之前太子与冯家离心,而且冯家又之前因九皇子的缘故说了太子许多不好的话,因此这时候正是修补舅甥感情的大好机会。如果太子登基,一定会感激冯家的仗义执言,说不得冯家的承恩公的爵位就回来了!因此,冯家的人才会进宫,想要劝说太子即刻登基。”
他觉得审问冯家的人真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
烧红的烙铁还没有伸过来,冯家的人就什么都招了。
何泽不由十分可惜。
楚王面容不变,拿了这些供词看了两眼,眼里露出几分厌恶,对何泽说道,“我先去上朝,你去大理寺把九皇子提出来,我回头审问他。”他面容冰冷,显然已经对九皇子动了杀机,何泽急忙答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楚王转头摸了摸燕宁的脸颊,温存了片刻,见燕宁把长乐长生都抱起来凑过来,他俯身艰难又僵硬地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小脑门儿,这才低声说道,“不必担心。九皇子既然敢唆使冯家做这样的事,就是罪无可赦。”
不管九皇子在打算什么,他都死定了。
这一次,不必楚王再寻什么罪名。
一个叛逆之罪,九皇子绝对跑不了。
“好呀,我等你回来。”燕宁乖乖地答应了一声,见楚王点了点头,便送他上朝去了。只是她见太子妃尚且还没有来,便没有撇下两个孩子去皇帝的寝殿。
然而左等太子妃不来,右等太子妃不来的……她觉得太子妃仿佛今天耽搁到很晚的样子,正想叫跟着两个孩子进宫了的拂冬去瞧瞧,别是太子妃有了什么意外,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侍卫们聚集,还有兵器震动的声音。这声音叫燕宁一呆,急忙问道,“怎么了?”
“我去瞧瞧。”拂冬急忙出去,等过了一会儿,脸色惨白地回来了。
“王妃,不好了。说是前殿闹起来了。长平县君今天早上进了宫,见贵妃娘娘给陛下喂粥水,就硬说那粥水有毒,说贵妃娘娘想要谋害陛下。之后,之后……”拂冬满头是汗,十分慌张地说道,“她拉着贵妃娘娘去偏殿理论,说是不许打搅到陛下。可是谁知道……”她支支吾吾的,燕宁听到这里,想到刚刚宫中禁卫们那大动干戈的模样,不由紧张起来问道,“难道她伤人了不成?”
“长平县君带着侍从进宫的,谁都没想到,其中一个侍从是九皇子假扮的!九皇子趁着长平县君纠缠贵妃娘娘的时候,潜入内殿妄图谋害陛下,对陛下下毒,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拂冬说完,燕宁不由瞪圆了眼睛,觉得这话充满了荒谬。
“你说九皇子下毒被谁抓了个正着?”她不是听错了吧?
九皇子对皇帝下毒,被皇帝抓了个正着,这正常来说没毛病。
可是,可是皇帝是人事不知的呀!
他怎么抓九皇子?
“陛下醒了。”见燕宁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在看怪物似的,拂冬艰难,也觉得匪夷所思地说道,“陛下醒过来了,正好撞到九皇子要给他下毒,因此,九皇子被人赃并获了!”
她也觉得这真是太叫人震惊了,令太医院束手无策,令进宫的名医们都觉得古怪得不得了,怎么医治都没有清醒的皇帝,竟然就这么突兀地醒过来了,这叫太医院还有那些名医情何以堪啊!
拂冬呆呆地看着发呆的燕宁,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要不要去陛下的寝殿。”
“去,怎么不去?陛下好不容易康复,咱们不去说得过去么?带着长乐和长生吧。”燕宁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晕乎乎的。
她一向是不够聪明的,索性也不想了,反正皇帝醒来就好。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冲击太大,等燕宁终于明白过来以后,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帝到底平安无事,这真的太好了。
她有的时候气皇帝做坏事,可是她却总是希望他好好儿的,然后,然后被大家欺负着委委屈屈地做那个色厉内荏的皇帝。
这么一想,燕宁的眼泪不由吧嗒吧嗒落下来。
她哭着进了皇帝的寝殿,见到皇帝宫中此刻的气氛肃杀,皇帝沉着脸披了一件外衫,正带着几分杀机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长平县君与九皇子。
见到燕宁哭唧唧地抱着两个小家伙儿进来,皇帝满脸的杀机突然僵硬了一下,之后咳嗽了一声,不知怎么十分尴尬,急忙对燕宁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叫王婶为朕伤心了。”
他显然也知道燕宁是喜极而泣,不过看见告状精哭得这么委屈地进来,皇帝想到楚王,再想想自己知道“康复”后楚王的反应,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急忙对燕宁越发和颜悦色地说道,“朕知道王婶是挂心朕因此喜极而泣,王婶有心了。啊!朕的长生怎么瘦了!”
小小的堂弟竟然也因为牵挂自己因此瘦了,皇帝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又更加心虚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贵妃。
见李贵妃垂着头没有看自己,皇帝觉得坐不住了,然而看见跪在自己面前被五花大绑的长平县君与九皇子,他便露出几分冷笑,叫燕宁把两个孩子放在自己的龙榻上,看见燕宁抽噎着坐在一旁,抽了抽嘴角这才看着长平县君低声说道,“真是朕的好妹妹。朕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要谋害朕的竟然是朕爱惜多年的皇妹!长平,朕对你仁至义尽,可是你竟然伙同九皇子想要弑君,嫁祸太子?”
他这话厉害了,长平县君被吓得瑟瑟发抖,抬头见皇帝用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自己,她用力摇头,尖声叫道,“我没有!皇兄,我没有害你!你是我的皇兄啊,我怎么会谋害你?!我不知道九皇子要害你!是九皇子的侍妾来和我说,说你被困宫中,被贵妃与太子谋害,太子要谋朝纂位,因此我才把九皇子从大理寺偷出来,进宫救你啊!”
她流着眼泪看着皇帝,哽咽地说道,“皇兄,我虽然做错许多事,可是我没有那么愚蠢,去伤害皇兄。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确做了很多坏事,可是这一次,却真的只是被九皇子哄骗。
可是她不知皇帝是不是相信她。
因为把九皇子从大理寺暗度陈仓带出来,直接进了宫,差点令皇帝被九皇子谋害的正是她。
看见她哭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燕宁愣愣的,之后忍不住去看九皇子。
皇帝看都不想看如今沉默不语,斯文的面容不见了踪影,被揭破一切却带着几分笑意的九皇子。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和我说,太子的同党已经在朝中造势要篡位了。事不宜迟,我要带他即刻进宫揭露太子的罪行。”长平县君呜咽着说道。
“那你难道不知道太子已经拒绝了朝臣的提议么?”皇帝冷冷地问道。
“可是,九皇子说那是故作姿态……”长平县君哭着说道。
她没有想到九皇子说的都是骗她的话。
皇帝看着这个愚蠢的妹妹,眼底露出几分厌恶与失望,冷冷地问道,“你儿子那么聪明,难道也相信了他的鬼话?”他不相信沈言卿会看不出九皇子这样的鬼话,然而提到沈言卿,长平县君却悔恨哭道,“阿卿,阿卿不知道九皇子命人来找我。他为皇兄去东阳寻一位名医去了。”
如果沈言卿在家,她绝不可能被九皇子轻易骗得团团转的。
她越发痛哭起来,皇帝冷笑了一声,声音仿佛带着冰雪,冷冷地说道,“好一个无辜的长平县君。你被九皇子几句话就说动了心,就敢带着他进宫,胆子也未必不大。”他把面前的一个纸包摔在地上,纸包碎裂,雪白的粉末撒了满地。
长平县君惊恐地看着那些粉末,转头去看九皇子。
“你真的对皇兄下毒?”她尖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她的声音凄厉,对九皇子尖叫道,“我对你那么好,对你那么慈爱,那么看重,把你当做阿卿一般看待,你却要这样害我,为什么?!”
“因为你蠢,蠢笨如猪,活该你倒霉。”九皇子淡淡地说道。
事到如今,他似乎也不再伪装,露出刻薄的一面嗤笑了起来。
长平县君被这个回答惊呆了。
然而皇帝正眯着眼睛带着凛冽看着这两个互相撕咬时,却因燕宁的一句话也惊呆了。
“陛下怎么突然醒来了?陛下中的毒解开了么?”
皇帝窒息片刻,艰难地转动脖子看了看面容冰冷的李贵妃,再看看门口面无表情不知何时赶回的楚王和太子,僵硬了。
第155章 正文完结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楚王在皇帝僵硬的笑容里慢慢地走到了燕宁的身边坐下,把手里的配剑拍在桌上。
咣当一声,桌子震动了一下,皇帝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他战战兢兢,唯恐下一次楚王就是拿配剑拍向自己的脑袋。
“陛下还有什么想说的?”楚王提剑而来,本是为了如九皇子这等乱臣贼子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苏醒了,而且看起来虽然不至于红光满面……他都吃了半个多月的白粥了,红光满面是不可能了,不过至少精神不错,半点都不像是昏睡了半个多月刚刚苏醒的病人。
楚王见多了这世上的世事,怎么可能不明白皇帝做了什么。他的脸色严肃,用冰冷的目光看着皇帝,皇帝瑟瑟发抖,一时之间刚刚面对长平县君还有九皇子的气势全都不见了。
“王叔,朕,朕……”他想解释,又怕解释之后,楚王真的把剑拍在他的脸上。
楚王冷笑了一声,且此刻李贵妃的表情也格外失望。皇帝更加不敢开口,倒是此刻太子红着眼眶快步上前,扑到了皇帝的面前跪下哽咽地说道,“父皇总算醒来了!”
皇帝看着仰头用欢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太子,许久之后终于露出几分羞愧。
他面对楚王与李贵妃的时候只不过是心虚,可是面对太子,却真是羞愧了。
显然皇帝也知道太子这段时间的辛苦艰难,还有整日关心着他的那份牵挂。
更何况因他任性,令太子差点遭人算计。
“太子啊,朕……只是累了,因此想要歇息一段时间,因此就……”在太子庆幸的目光里,皇帝默默地垂了头,半晌才艰难地说道,“父皇跟你道歉。朕叫你和大家都受了惊吓,有些任性了。”
他这话显然是承认了在所谓的中毒昏迷这件事上,皇帝是骗了所有人的,然而太子却急忙摇头说道,“没关系。只要父皇好好的,儿臣什么都不会计较。”他对皇帝倒是真心一片,皇帝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柔软的表情,叫太子扶起来温和地说道,“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朕很高兴。”
“所以陛下到底是有没有中毒昏迷啊?”燕宁本来就笨笨的,一时皇帝说得这样含糊,她还是想问得清楚一些。
皇帝沉默地看着告状精。
不,不是告状精。
而是进化成了插刀精。
一天不插皇帝两刀怕是不舒服呢。
插刀精呆呆地看着皇帝,清澈懵懂,皇帝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败退了。
……皇家之中竟然有这样单纯的小家伙儿,而且还过得舒舒服服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这件事要从朕昏迷之前说起。”皇帝在楚王警告的目光里,想到自己尚在戴罪期,便对燕宁越发和气,挤出一个笑容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说道,“九皇子之前不是失了儿子么,格外伤心,因此那段时间朕为了开解他,就召见他许多次,说了许多话,有时候朕也有些抱怨告诉了他。”
他抱怨什么呢?自然是抱怨一些李贵妃不把自己放在心里,总是和自己别扭着的话。
因九皇子怎么也算得上是贵妃养子,因此皇帝随口说了几句,“这一切都怪九皇子!九皇子当时就蛊惑朕说,叫朕装病。都说患难见人心,朕如果重病,贵妃就必然不可能再用冷淡朕的伪装来掩饰,一定会露出关心朕的真性情,朕就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他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毫不犹豫把黑锅甩在九皇子的头上。
不过皇帝冷眼看着,李贵妃还是对他寒了心的样子,便有些垂头丧气。
“九皇子并未丧子。”楚王突然淡淡地说道,“就算他今日没有伤及陛下,我也是要处置他。他与冯瑶并无子嗣,冯瑶伪装有孕,瞒天过海,将民间一个妇人的婴孩儿偷梁换柱到九皇子府。太医在九皇子隔帘诊断的有孕妇人并不是冯瑶。只是那妇人突然早产,冯瑶也不得不假托自己早产。”
他看着微微一愣,勃然变色的皇帝,又看了看依旧在淡淡地笑着,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九皇子,声音带着几分厌恶地说道,“那婴孩儿早产虽然羸弱,不过如果用心照顾并不会夭折。只是若这婴孩儿不夭折,他怎么进宫与陛下卖惨,怎么令陛下感同身受同情他与冯瑶。因此……”
他没再说什么,皇帝却已经一脚踹在九皇子的肩头,把他踹得一个踉跄。
“你这个畜生!”皇帝并不算是善男信女,在做皇帝的时候抄家灭族的事不是没有做过,可是却从不会对一个无力柔弱的婴孩儿下毒手。
他听到楚王的这些禀告,想想一个无辜的婴孩儿竟然因九皇子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这样夭折,顾不得讨好李贵妃便指着九皇子破口大骂道,“丧心病狂!你这个畜生,畜生!还有冯瑶!”
冯瑶此刻还在慎刑司关着呢,皇帝左右四顾没有看到冯瑶,便怒声道,“冯瑶这混账,简直就是皇后的污点!这样狠毒的的毒妇……”
他想到冯瑶的恶毒,想到冯族长进宫对李贵妃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眼底露出几分冷酷,冷冷地说道,“冯氏一族谋逆,男子流放,女子……”他皱了皱眉,半晌才说道,“抄了冯家,将冯家贬黜为庶人,冯氏的女子,就叫她们从此在民间过寻常人的生活。日后朕再也不想在宫中见到任何一个冯氏的女人。”
“那冯瑶呢?”燕宁见李贵妃一直都没有说话,面沉如水,便急忙问道。
“她不配做朕的儿媳,这畜生也不配做朕的儿子,将九皇子夫妻从皇族玉碟之上抹去。这畜生竟然谋逆,冯瑶与他是夫妻,自然是要一同上路。都赐白绫吧。”皇帝的眼底露出几分冷酷,在九皇子艰难地爬起来却没有求情,然而眼神带着几分怨恨之中问道,“你怨恨朕?你怨恨朕什么?”
他这样的话令九皇子冷笑了起来。他褪去了温和斯文的模样,此刻带着几分咄咄逼人与凌厉,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皇帝轻声问道,“父皇说我不配做你的儿子,可是父皇何曾对我有过半分父亲的疼爱,将我当做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
“父皇的儿子,不是只有太子么?父皇为了太子做了无数的事,太子之下的几位年长的皇兄,世人都说庸碌无用,可是难道不是父皇刻意养废了他们,令他们无法与太子相争?”
九皇子看着脸色微微抽搐的皇帝,带着笑意问道,“父皇也哑口无言了不是么?除了太子是你的儿子,其他人在父皇的心里什么都算不上。父皇,您从未疼爱过我,那如今,你又何必对我失望?我本就不是你期待的儿子。”
“你这个混账!”
“我的确混账,可父皇与我也没什么两样。”
“事到如今,你就别卖惨了。陛下待你有什么不好?如果待你不好,会因你丧子就关心你,安慰你么?还有,就算是你心中不平,可贵妃娘娘和太子呢?贵妃娘娘养大了你,太子那么喜欢你这个弟弟,可是你今日做的这一切,又何曾对得起他们?自私的人,永远只看得到别人对不起他的一面,从来都看不到别人对自己好的地方。”
燕宁这一席话叫皇帝都被镇住了,皇帝看着打从自己昏迷就变得格外……他说不出来燕宁是怎样的。
她依旧笨笨的,可是却又总是会说出令人灵台一醒的话。
“母妃疼爱我么?母妃。”九皇子愣了愣,目光复杂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李贵妃,讥讽地问道,“如果母妃当真疼爱我,怎么会叫阿蓉嫁给十弟?母妃明明知道我也心仪阿蓉,可是在阿蓉面前,母妃一向只叫十弟与阿蓉亲近。”
他的话叫燕宁大吃一惊,就算是眼下是最紧张,最痛恨九皇子的时候,可燕宁也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真心喜欢我大表姐啊?”九皇子不是只因姜家的权势才想要迎娶阿蓉,和宠爱冯瑶与嬛姑娘的一样儿的么?
怎么九皇子这话的意思像是真的喜欢阿蓉?
不过幸亏十皇子与阿蓉眼下还没有赶到宫中,不然九皇子这话叫阿蓉听见……
燕宁担心阿蓉会恶心到吐。
对了,前两日阿蓉就总是恶心眼花的,因此这两日李贵妃才叫她表姐留在十皇子静养,也不知好点了没有。
不进宫更好,不然她大表姐怕是要更恶心了。
“我这一生,只真正心仪过阿蓉。母妃明明都知道,却还是成全了十弟。”九皇子看着李贵妃轻声问道,“为什么?明明当年是我与十弟一同遇到阿蓉,母妃为何偏心?”
“不是我偏心。你与你十弟都心仪阿蓉,这件事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和带着目的去接近一个女人的眼神我看得清楚明白。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
就在九皇子以为李贵妃永远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李贵妃却脸色平静地开口说道,“可选择权不在我,也不在你,更不在十皇子,而是在于阿蓉。她选了你十弟,你输给的不是我的偏心,也不是你十弟。从一开始,你输给的就是阿蓉。”
她笑了笑,见九皇子这一次变了脸色,脸色微微发白,便温和地说道,“至于为何阿蓉没有选择你,这需要你自己去想明白。”
或许是阿蓉与九皇子并不投缘,也或许是阿蓉不喜欢九皇子斯文温和的性子,也或许她更喜欢十皇子的直接热烈。
可在这场姻缘之中,做主的那个是阿蓉,而不是其他人。
九皇子想到了什么,身体不由摇晃了起来,许久之后露出几分苦涩与伤感。
“既然你问了我,也也要问你。”李贵妃看着九皇子问道,“你是不是对陛下下了毒?”
“母妃想通了我想做的事?”
“你没有兵权,无法左右朝政,因此只能从陛下的心下手。从前我不明白,可是当陛下醒来,我就都明白了。”李贵妃轻飘飘地看向皇帝,皇帝顿时尴尬又慌张,诚惶诚恐地看向她。看着他对自己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李贵妃收回目光。
……燕宁的可怜巴巴娇憨可人令人怜惜,可皇帝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叫人觉得辣眼睛。
她面色平静地说道,“你想要坏了陛下与太子之间的信任与父子之情,只能使手段离间他们,令陛下对太子生出忌惮。陛下昏迷,前朝朝臣还有冯家的人进宫唆使太子登基,如果太子答应登基,那陛下的心里只怕就会对太子生出芥蒂。毕竟,陛下健康得很,从未昏迷过,随时都可以醒来,对么?”李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帝。
皇帝越发可怜巴巴地说道,“贵妃真是聪明。”
“那太医说陛下是中毒……”
“九皇子当初给朕出主意的时候,的确给了朕一包药,说是吃了这包药就可以看似昏迷过去,太医无法诊断,不过却可以令朕的意识保持清醒,叫朕感受贵妃的关怀。”
“陛下吃了?”李贵妃缓缓地问道。
“怎么可能。朕怎么会吃旁人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那时候朕好几天和你怄气,气得气血翻涌,又熬夜看了折子,起来的时候就眼前一黑晕过去了。太医说朕可能是中毒,大概是因为朕那时候脉象不怎么好。”
皇帝一向充满了君王的气势,可是如今做错了事,在李贵妃面前很有些抬不起头的意思。
而且想到李贵妃这段时间这样照顾他,他心里又欢喜又恐李贵妃恼了他,便低眉顺眼地说道,“当时朕就把九皇子劝朕的那个建议想起来了,索性装作昏迷不醒。”
九皇子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他震惊地看着皇帝。
“父皇没吃那药?”
“你太小看了朕。你以为朕什么都相信不成?”皇帝脸色淡淡地,之后在燕宁瞠目结舌的目光里低声说道,“朕本来只是想昏迷个三四天就行了。可你,你天天亲手给朕做饭吃,还给朕擦身……朕就舍不得醒了。”他红了红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李贵妃脸色越发冷淡了。
燕宁听到这里,什么都想明白了。
九皇子送了药给皇帝,皇帝没吃却假装昏迷,为了的不过是骗李贵妃的粥和李贵妃对他的关心,只是没想到差点玩出大事来。
燕宁突然怀疑皇帝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这样的笨……她都比他强些。
李贵妃深深地呼吸,面容似冰雪一般,冷冷地看着他说道,“那陛下怎么又醒了?”
“不醒不行啊。”皇帝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变得冷酷,变脸很快地扫过九皇子冷冷地说道,“这小子想要离间朕与太子,却没有想到太子仁孝,与朕父子情深。他自然知道朕是清醒的,本以为太子会趁着朕昏迷谋夺皇位,朕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顺势醒来就厌弃太子。只是他没想到太子不肯登基,一心守着朕,那朕的昏迷就没有了意义。他索性就想要潜入宫中对朕下毒,叫朕最好一命呜呼,顺势嫁祸给你和太子,照样能够图谋皇位。”
九皇子一开始肯定是不想毒死他,不过等到发现无法离间他和太子,就换了办法,想要无毒不丈夫了。
皇帝便看着九皇子和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九皇子的长平县君笑了。
“你总是说朕只喜欢太子这一个儿子。可是今日朕倒是要问问你,当面对皇位的诱惑,你会做出和太子一样的选择么?”
除了太子,还有哪一个皇子会在他昏迷的时候依旧守着他,一心一意地护着他这个父亲?
九皇子不正是这样最好的一个反例么?
在皇帝冰冷的目光里,长平县君疯狂地摇头哭着说道,“皇兄,我不知道他这么狠毒,我真的不知道!”
“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皇帝见九皇子失神地跪在地上,刚刚冷笑了一声,就见外面一个內侍紧张地进来说道,“端阳伯之子沈言卿求见陛下。”他话音未落,长平县君仿佛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看向空荡荡的宫殿大门。
皇帝微微皱眉,然而想到沈言卿这些年到底安分守己,便却还是点头说道,“叫他进来。”
他觉得见见沈言卿也无妨,过不了多久,却见沈言卿拖着一个被捆起来的憔悴的女人走到了皇帝的面前,将这个流着眼泪痛苦地看着他的女人推到了九皇子的身边,这才跪到皇帝的面前垂头说道,“见过陛下。”
“这是谁啊?”皇帝指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好奇地问道。
那女人憔悴干瘦,看起来脸上都已经沧桑了,衣着也陈旧,只是面容还残存着一两分美貌的痕迹。
“这是九皇子侍妾嬛姑娘。”沈言卿秀丽的脸微微垂落,面无表情,在那女人流着眼泪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凉薄,垂眸与皇帝说道,“就是她今日在端阳伯府蛊惑我母亲救出九皇子。我返回家中时正撞见她,知道母亲被她哄骗,因此将她擒获。陛下,母亲被小人蒙蔽是母亲的过错,我与母亲不敢否认错过。可罪魁祸首,勾结九皇子,为九皇子奔走图谋谋害陛下的,却是这侍妾。她虽然口不能言,可依旧有手段把我母亲骗得团团转。”
他的话音冷冷的,并未否认长平县君做错,然而显然比起九皇子和九皇子的侍妾,长平县君的罪过不过是愚蠢,却再也没有更多的过错。
这起码就可以保住长平县君的性命。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欣赏地看了沈言卿一眼。
“你这些年倒是干练了许多。”而且也绝情了许多。
那个嬛姑娘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还有痴情,显然对沈言卿是有情的,可是沈言卿依旧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把她给捉了来,来为长平县君脱罪。
燕宁也震惊地看着那个憔悴干瘦的女人。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关注嬛姑娘了。
可是当嬛姑娘这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燕宁已经认不出她来。
她的目光甚至有些恍惚。
记忆里,无论是前世今生都美貌婉转的姜嬛,在这一世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她的美貌鲜艳早就不见了,相反,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没有了舌头说不出来,甚至被她心爱的沈言卿给亲自送到皇帝的面前。
谋逆之罪,这是死罪。
沈言卿是亲手送了她去死。
这和前世沈言卿为她付出一切,是那么的不同。
甚至连这一世的九皇子,心爱的,求而不得因此执着成魔的也是燕宁的表姐阿蓉,而不是她。
这一世,没有一个人真心地爱着她。
所以她此刻眼中的那痛苦的眼泪,还有绝望的,就算是在这时候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言卿的哀绝的目光,都叫燕宁觉得恍惚。
看着此刻仿佛失去一切,瘫软在那里的女人,燕宁的心里最后的沉重也全都不见了。
前世今生完全不同。
她改变了这一世的命运,而且会和自己爱着的家人们一同快乐地活下去,再也不会有任何担忧。
她还是会气皇帝任性,叫她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伤了那么久的心。可是皇帝好好儿的,还揭露了九皇子的阴谋,叫他们从此从他们的生命里消失,燕宁又觉得,自己可以勉强原谅皇帝。
可是似乎李贵妃不像是能轻易原谅皇帝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
贵妃娘娘可以拿这个借口如从前那样疏远冷淡皇帝,而这一次,皇帝再也不敢和她嚷嚷,逼迫她了。
看着李贵妃嘴角无声地勾了勾的嘴角,燕宁突然想,她或许也明白了李贵妃。
她是真的依旧没有爱上皇帝,依旧……心里怨恨他。
而这一次,皇帝却再也没有资格去逼迫她了。
李贵妃用这一次皇帝的任性,叫她再也不受到皇帝的叨扰。
其实这也很好。
燕宁想着心事的时候,皇帝却已经把怀里的堂弟长生往怀里抱了抱,看着流泪的嬛姑娘淡淡地说道,“朕想起来了。这是理国公的那个外室女。既然伙同九皇子谋逆,那就也赐……算了,侍妾而已,白绫昂贵,她还不够资格。把这药给她吧。”
皇帝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理国公教女不严,继续关在天牢不必放出来了。”
他一副嫌弃,看不上侍妾的样子把刚刚摔在地上的那包粉末踢到了嬛姑娘的面前,显然在他的心里,嬛姑娘连被赐白绫的资格都没有。
嬛姑娘惊恐地看着地上的那包药,又转头哭着看向面容冷酷,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的九皇子。
“求父皇让我最后见见阿蓉。”九皇子没有看嬛姑娘,只是对皇帝请求说道。
这句话对嬛姑娘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费尽心机这么多年,可是在最后却被心爱的人背叛,甚至连她嫁给的男人,在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都只是姜蓉。
她和姜蓉争了半辈子,可是如今却输得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嬛姑娘一边痛哭,一边怨恨地看向燕宁,不过燕宁对死到临头再也不会蹦跶的人没兴趣了。
相反,她很生气地看着重男轻女的皇帝。
皇帝一直抱着长生,却把长乐放在一旁,可气死她了。
“既然陛下康复了,那我和王爷该回家了!”都说为母则强,燕宁不想去管皇帝之后对那些谋逆或者蛊惑太子的朝臣的处置了。
她躲开了被几个內侍压住,把地上的那包药塞进了她的嘴里,此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嬛姑娘,上前气势汹汹地在皇帝震惊的目光里把儿子抢走,又奋力抱起了自己的胖闺女……皇帝吃了半个月的粥,不抱沉甸甸胖嘟嘟的胖堂妹的心情燕宁突然理解了……手上没劲儿呀。
她哼哼了两声,在皇帝无奈的目光里转身,匆匆地回到很是妇唱夫随的楚王的身边,把胖闺女塞给他说道,“回家啦。”
她的眼角的余光落在依旧垂着头的沈言卿的身上。
很快地,燕宁就不在意地把目光划过。
其实他对她来说早就是陌生人。
而她深爱的人已经肃容,用拿着虎符一样郑重的模样,把胖嘟嘟哼哼唧唧的胖闺女从她怀里温柔地接过,还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真切的笑。
“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一人抱一个小家伙儿,从气氛压抑的皇帝寝殿出来,走到了外面,天高云淡,一片的风和日丽。
回家的路就在他们的脚下。
燕宁抱着儿子仰头,牵着自己的王爷的手,脸上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这一次,他们一家人一块儿回家去。
回属于他们的家去。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