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了招手儿,叫宋云玉袅袅地进来,就见这个孙女儿年华越盛,容颜越发地光彩夺目,再看看黑黢黢的楚峰,便扭头哼了一声道,“真是便宜了你了!”若不是看在楚峰真心,在外多年不纳一人,她才不要把孙女儿嫁给他!
如今有了下家儿,早就忘了自己从前怎么发愁的英国公太夫人仰着头特别地不稀罕。
“我我我……”楚峰见宋云玉转头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脸上顿时通红了一片,一双眼睛痴痴地看住了她,就跟看不够似的。
“我什么我?!臭小子!”英国公太夫人见他蠢成这样,一颗心酸涩得不成样子,瞪着眼睛骂了一声。
兜兜转转,还是大孙女儿有福气,哪怕是中间有些不重要的波折与不好听的话,却能嫁给一个真心喜欢她,愿意为她犯蠢的人。
想到余下的几个孙女儿嫁的倒是精明有礼的人,如今的日子过得不上不下,英国公太夫人心里便叹了一声,看着一旁正为宋云玉欢喜拍着小巴掌无忧无虑地笑起来的如意,就想到倒霉被揍如今卧床的魏国公大人了。她心里越发羡慕河间王府的强势,都敢往女婿家里动手的,便与如意摇头说道,“你大伯父,如今还好?”
英国公府虽然也很显赫,可是若说为孙女婿纳妾就打上门,还是不大能够的。
宠妾灭妻是一回事儿,叫不叫人纳个服侍的人,是另外一回事儿,太过霸道,以后英国公府小辈的姑娘都要被连累的。
因投鼠忌器,哪怕知道嫁出去的女孩儿房中有点子不好看的,英国公府也不好多管。
河间王府,痛快极了。
“大伯父还好,已经醒转,只是我父亲顾忌太医的话,因此求了半个月的病休,叫大伯父在家中将养些时候,至少身子骨儿好了些才是。”如意听英国公太夫人垂询急忙起身说道,“大哥哥与大嫂也在床前侍奉,恪守孝道的。”
风口浪尖儿的时候魏燕青自然不会由着亲爹去死自己还在文帝面前出风头搏前程,那和一贯的谦谦君子,公子如玉不相符不是?为不叫人骂一句禽兽,魏国公世子也请了假,在家照顾魏国公。
就是不知道苦主魏国公看见这倒霉儿子仇人儿媳在床前装孝子,病体会不会雪上加霜。
“你大哥哥是个妥帖的人。”英国公太夫人便颔首说道。
“你祖母有没有担心?”英国公太夫人沉吟了片刻,转了转手上的数珠儿,再看看正与宋云玉遥遥相望呆住了的楚峰,与如意问道。
“老太太身子还好,虽担心些,只是有二伯父父亲大哥哥都在呢。”如意听她问起自家祖母,心中也是微微一动,若有所思地望了宋云玉一眼,之后收回目光含笑说道,“府中虽大伯娘病了不大理事,只是老太太还能管家,还有大嫂帮着料理家中事,并不乱。”她见英国公太夫人含笑看了自己一眼,便笑嘻嘻地扭着自己的一双白嫩的小爪子说道,“家里都是老太太做主呢。”
“极好,你回去与你祖母说,过两日大姐儿的亲事定了,我去看望她。”英国公太夫人从前就知道如意聪明,果然是个心里有数儿的姑娘,她素来喜欢纯善聪明的,只是比起来,还是更喜欢同样明白,却一张嘴不饶人不如如意圆滑的如玉。
她想到如玉就觉得欢喜,与一脸喜色果然看出自己要做什么的如意和声说道,“八丫头处,九丫头多用用心。”她对如意与如玉要好,也很欣慰。
大家子里,内里有许多的龃龉都不算什么,若是兄弟姐妹不能在外同心,那才是败家的征兆。
“是。”英国公太夫人这是有赶在魏国公大安之前提亲的意思了,如意心里为姐姐欢喜得什么似的,急忙用力点头。
英国公太夫人也心情大好,叫了美貌的丫头往屋里来送新鲜的茶点,就与呆呆地顺着宋云玉走动那双眼追着走的楚峰笑道,“郡王在外头风餐露宿这么多年也实在辛苦,快来尝尝咱们家的点心,这个荷叶薄荷糕最难得,大姐儿最……”她才要说宋云玉最喜欢这个,却见楚峰腾地就站起身,与自己一礼,之后痴痴地望了宋云玉一眼,转身大步,义无反顾地走了。
正跟着抓了淡绿色半透明的薄荷糕来磨牙的魏九姑娘惊呆了。
英国公太夫人也呆住了,见宋云玉一点儿都不觉得楚峰是个神经病,还垂头掩着嘴唇笑了,不由诧异地问道,“你还笑?”
连一句甜言蜜语守得云开都没有,看见要娶的美人儿就跑了,这怎么看都是被吓跑不要娶了的意思。英国公太夫人遇上个不走寻常路的静安郡王简直心力交瘁,一点儿都不明白这厮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往宫里求旨去了。”虽然楚峰什么都不说,可是宋云玉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想到这人热切的眼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脸有些发烫,急忙转头仿佛若无其事地说道,“不是您叫他去求指婚?”见祖母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她垂了美丽的脸轻轻地说道,“您放心,他是不会叫我委屈的。”
楚峰接二连三地上门,禹王府里禹王妃隔两日就有各色东西送来,这就是禹王府的态度。
叫京里都知道,他是只中意她的。
“这个也太急迫了些。”英国公太夫人听楚峰是求旨去了,顿时无语地说道。
“夜长梦多呀。”如意就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
这个还真是,宋云玉又成了京里光芒璀璨的那一个美人,最近又有往她家来提亲的。
当然,比起宋云玉,显然静安郡王更吃香些,禹王妃面前,打着各种旗号带着自家女孩儿登门的人家不是一家两家。
这里头有许多的缘故就不必说了,不过是陪着宋云玉闲聊了几句,文帝赐婚的旨意就到了。
英国公府大姑娘赐婚给了最近陛下面前红人儿静安郡王为王妃。
不必提多少人家扼腕觉得英国公府白捡了一个郡王女婿的,只英国公府就十分欢庆,因宋云玉赐婚这样好,之前生辰都不能回来的几个堂妹这一回竟都能回来了。虽然有许多的歉意,到底都是一家子姐妹,且做人儿媳妇儿的怎么会不艰难呢?
宋云玉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因此也并不在意,又欢庆了两日,就有禹王妃带着王鸾上门,正式下聘,聘礼赫赫扬扬不知多少。
虽然不及楚白为世子的聘礼多,却只差一点罢了。
禹王妃动作很快,显然也是怜惜楚峰这些年的苦情,只是到底是要娶回来做王妃的,再匆忙,大婚之日也到了明年的春日。
如意知道的时候婚事已经尘埃落定,就等着来年成亲了。她心里却有些不知名的感觉,仿佛是看着自家与自己亲近的姐妹一个一个地嫁人的惆怅。
因是冬天,她就越发地不爱动弹,整日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来窝在家里冬眠。楚离最近叫文帝指了差事也忙碌,竟不得空闲,虽然日日都有东西来,却见不得面。如意心里十分想念,就时常往广平王府上去,与广平王妃说话儿。
这京中如今除了宋云玉与楚峰的亲事,最轰动的就是河间王打得魏国公一脸血的八卦了。
魏国公并不是白丁,可不是打了就白打了的倒霉蛋儿,因此最近朝中对河间王仗着自己是宗室跋扈,竟敢殴打重臣勋贵颇为议论纷纷,有几个格外有风骨的御史接二连三地上了折子弹劾。虽然文帝压住不动,河间王也天天横着走一脸“打了就打了有种打回来”的霸道,不过到底非议太过,文帝压不住,这一日诸事议过,就又有一个铁骨的御史,弹劾河间王。
楚离今日也上朝,满脸不耐地斜眼看这御史多管闲事。
今日如意往广平王府来玩耍,他本想早些下朝就赶紧回王府去,虽知道还要议这等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文帝最近精神头儿不大好,颤巍巍的有些老病,且魏燕青魏大美人儿竟然也不在,他眼前都是有些伤眼的货色,越发不舒坦了。
这御史弹劾完了,文帝对此事没完没了颇为无奈,就命河间王当朝自辩。
自辩个屁!
河间王是个大老粗,哪里比得上御史,只瞪着眼睛说揍的就是魏国公这王八羔子。
顿时朝中就炸了锅了,多少的御史指着河间王的鼻子骂,还非要无奈的文帝给大家一个说法儿,不惩治了嚣张跋扈的宗室再没有完的。楚离冷眼旁观,见这里头跳脚儿的都是浑水摸鱼的东西,魏国公平日里人缘并不好,能叫这么多人出头,不过是朝臣与宗室又掐起来了罢了。他心里十分不快,皱了皱眉头正要出来叫狗拿耗子的滚蛋,就见晋王含笑出来,抬手与文帝躬身。
“晋王有话说?”文帝见英俊逼人的晋王给自己洗了洗眼睛,顿时精神了一些。
“诸位大人为朝中法度担心,自然是一心为了朝中。”晋王微微一笑,回头对后头的朝臣十分温和地微微颔首,赢得了一片“晋王公允”的话来,之后话音一转和声说道,“只是河间王与魏国公大人的争执缘故,并不是因朝中公事恩怨,而是因亲家龃龉。”
他淡定将此事定义为了一桩家事,见果然后头有人闭嘴,方才慢吞吞地说道,“说起来本是魏国公的过错,不管嘉怡是不是宗室郡主,然而新儿媳妇儿嫁进来第一日,茶都不喝一口,冷漠以对,实在叫人心寒,谁家不会愤怒呢?莫非诸位大人遇上这样的亲家,还要笑脸相迎?”
谁家没给闺女呢?这个问题充满了严峻的思考,大家都不吭声儿了。
“况,就算要给丫头在屋里服侍,也不该是成亲第一日,这不是打孩子们的脸?”晋王面容英俊,笑起来也格外有韵味,手指敲打着手心儿缓缓地说道,“一时激愤罢了。魏国公行事荒诞,河间王愤而打人,说到底实是魏国公的不是,竟叫朝中不安,实则是大罪过了。”
他见文帝听了自己的话微微颔首,目光又一转,笑看一旁的冀王缓缓地说道,“此事影响极坏,为以儆效尤,儿臣的意思,父皇不必因宗室勋贵宽松法度,各自罚俸三年,全了诸位大人的交代如何?”
这是挨了打还要罚钱?
冀王敛目,笑而不语,完全没有给魏国公这个他便宜姐夫求情的意思。
“亏魏国公只一子。若儿子多,被他牵连罚俸之女家,岂不更多?”楚离眼睛都不抬,冷冷地说道。
啊……原来最应该被弹劾,罪恶的源头是被揍的魏国公。
河间王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跟雪一样纯白无辜!

第150章

如意正在广平王妃面前撒赖。
因她年纪格外小,因此广平王妃对她十分纵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抱着家里本在外头挂着的大鹦鹉儿揪人家的尾巴毛儿。大鹦鹉叽叽哇哇地叫,豆子眼儿都瞪圆了,看着坏蛋摧残自己的尾巴。
“瞧着你啊,这心里就松快多了。”广平王妃眉目依旧张扬美艳,见如意扭头对自己笑,便笑问道,“你母亲可好?”
徐氏娇气极了,是个要人哄着的性子,广平王妃的几个好友之中,禹王妃外柔内刚,英国公夫人稳重成熟,都是不需要人十分照顾的性子,哪里有徐氏动不动就掉眼泪珠子招人疼呢?广平王妃平日对徐氏就上心极了,时不时请来爱惜一番。
“好了些,只是府中有事,因此没来。”
还来?
打从广平王妃把徐氏看在眼里,魏三与广平王都十分警惕,恨不能长出八只眼睛来盯着的。
广平王更倒霉些,管不住自家媳妇儿只能在心里吃醋,魏三老爷可不是废柴,整日里用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徐氏的一颗心里哪里还有别人呢?
“我听英国公府的意思,是要与你家八丫头求亲,你可知道。”英国公夫人与广平王妃是极好的朋友,眼下楚峰与宋云玉初定,只剩了一个远在外头吃苦的宋云焱了。宋云焱可不是楚峰这样不用担心心上人叫人给卖掉的幸福孩子,如玉长在国公府,若没有他看着,哪怕有儿时两家祖母的约定,谁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被挖个墙角儿呢?早就求了母亲,赶紧去求亲。
“我听太夫人有这个意思,已经与我家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听了如意的话大喜,深深地感激河间王揍得魏国公要死,正准备趁这个好机会赶紧把如玉的婚事定了。
不然生作魏国公嫡女这样的身份,说不准确实能卖一个好价钱。
“如此,我就放心了。”广平王妃今日只穿着简单的常服,头上高高地束着一个发髻,利落得很,伸手抱了如意在怀里,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姑娘软乎乎的小身子微笑说道,“你姐姐们都定亲,回头,我就能早早儿把你娶回来。”
她没有闺女,因此对娇憨可爱的如意十分宠爱,见她白皙的小脸儿近在咫尺,粉嫩嫩的堆在领口的雪白的皮毛里,晶莹剔透,便忍不住探头亲了一口道,“怎么能这样招人喜欢呢?”可比越大越不可爱的儿子强多了。
如意最喜欢与人亲近,况未来婆婆最应该讨好的,嘻嘻哈哈地往广平王妃的怀里拱。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如意也觉得心里快活。
广平王带着他儿子一进门就见这两个闹在一起了,心里怨念恨不能突破天际,青着一张脸上前。
楚离更快一步,从母亲的怀里抢出这只软绵绵的小姑娘,见她脸颊微红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冷哼了一声。
“我很久没有见到王妃了。”早上才和广平王妃依依惜别的广平王苦着脸,挤到了媳妇儿的面前万分可怜地说道,“不要看着别人,只来看看我。”
可怜他生得英武不凡,却是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哪里有小姑娘娇软可爱的呢?广平王妃十分不耐地踹开他,对上了楚离见正抬手在如意的脸上冷着脸擦来擦去,心里觉得儿子小气,又见广平王有些不同气象,便扭头问道,“朝中有什么叫你欢喜了?”
“魏国公与河间王被罚俸,算不算大事?”楚离听如意说广平王妃亲了她,抱了这小姑娘往一旁坐了,叫她坐在自己的膝头,细细地给她擦了脸,冷冷地说道。
“罚俸?”
“晋王出了大力,回头你记得这是个坏人。”楚离还在一旁说晋王的坏话儿与如意听,十分心怀叵测地说道,“冀王对你大伯父见死不救,人品堪忧,日后见他,唾他就是。”
“喂!”这种糊弄小姑娘的话,太缺德了。
面对不露余力地打击各路的美男子的儿子,广平王妃真是无言以对,又见这儿子垂头,在如意的另一侧脸颊上啃了两下,攀比占有的心思突破天际,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方才与笑嘻嘻与楚离拱在一起,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个狡猾货色的如意叹气道,“等以后啊,有你吃亏的时候。”这姑娘这么单纯,日后没准儿就得被儿子卖了。
“晋王为河间王府张目,河间王与他更要好了。”河间王从前与晋王就很不错,觉得是难得爽快的人,如今越发亲近。
晋王明晃晃地拉拢了河间王,又给了朝臣一个交代,并未叫朝臣对他不喜,越发春风得意。
“狼子野心!”晋王此獠坑了魏国公一头就往禹王妃面前卖好儿去了,可恨楚离今日要回来寻自家小姑娘,眼睁睁看着引狼入室的楚白十分荣幸地带着这东西回了王府,还殷勤地要留饭,心里坚定地认为晋王越发奸狡。
他美貌如花的面上现出淡淡的冷意,之后转头与广平王皱眉说道,“前次我与父王说的话,父王可有想法?”宋云焱往军中去之后,便与他提起,广平王这一军驻地多年承平,关外的胡人都被打得差不多了,该往别处去。
什么别处呢?
自然是离得不远,其实也很太平的禹王驻防之处。
“我已经允了,陛下也允了。”广平王叫人上了点儿焖羊肉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招呼探头探脑的如意与他一起吃,一点儿都不在乎是不是在饭点儿。
一块肉下去,广平王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才与楚离说道,“昨儿定的,还未告诉你,你倒是记在心上。”
他对楚离这个提议并无不可,实在是在他心里不大看得上禹王。禹王如今到底握着兵权,楚离提议接近禹王,叫他心里盘算只怕是在提防禹王。他也觉得文帝老了,禹王若猝不及防在关外领着这一军打进京城只怕是要坏事,因此便与文帝面前说了,巧得很,文帝他老人家对这个长子也心生忌惮,也觉得看住了才好。
且还下了密旨,禹王老实也就罢了,但有异动,格杀勿论。
“宋家这小子倒是想得周全。”竟然能想到防备禹王,广平王就对宋云焱赞不绝口。
楚离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觉得宋云焱只怕不仅是因这个的缘故,只是宋云焱素来有心机,他不说,楚离也懒得询问。
宋云焱信誓旦旦能因功封侯,可见这其中另有蹊跷。
真当封侯说着玩儿呢?
如意听这些多少是听得头疼,抱着楚离只仰头看他思索内敛的样子,只觉得这个模样更叫自己倾心,抱着他的手臂傻笑。
楚离对宋云焱不过是一闪而过,对禹王会不会做了谁的踏脚石也没有兴趣,低头见如意看着自己眉开眼笑的,便也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不乐意与广平王夫妻在一处,就带着如意往外头散心,这冬日寒冷,京中下了几场雪银装素裹满眼的雪白。如意与楚离一同在车里依偎着暖暖的白玉暖炉,身上还披着一件火红的火狐披风,她抱着毛茸茸的披风探了一颗小脑袋往外看去,就见外头因冬天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多了,又见楚离支起手臂压在自己的身上,尖尖的下颚就在自己的头顶,她忍不住埋头拱了拱。
“过了年,又大了一岁。”楚离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岁月催人老呀。”小姑娘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的意思,我老了?”楚离压着她,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声音危险地说道。
“在我的心里,表哥永远都美貌如花。”如意的耳朵热热的,心里乱七八糟,一双小手儿忍不住牵着他的衣角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很喜欢他的亲昵,可是却又有些害怕,又甜蜜欢喜,又觉得危险。
“等你及笄,咱们就成亲。”楚离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听这小姑娘轻轻地嘤了一声,只觉得车中燥热,松开了她转头去喝茶,顺便挑开了帘子,迎面的冷风吹在面前,方才好些。
如意也觉得脸红,急忙往外头跟着看去,之后目光一凝,就见远远的一个十分杂乱的街口,突然转出来了一个身上穿着孝衣的美丽女子。她生得十分美貌,却又带了几分苍白的憔悴,此时穿着单薄的孝衣立在堆着许多白雪的街角,夺目的美艳就化作了楚楚可怜的柔弱。她仿佛是在等人,一双眼一直往远处看去,不大一回儿,就见另一条街上,正眉开眼笑地有一个青年骑着马而来。
他的手上提着几个小小的纸包儿,瞧着该是点心。
正是颜宁。
见是颜宁,那女子目中闪过了光彩,几步上前扑上去,死死地拉住了颜宁的马,仰头含泪唤道,“姐夫!”
“你!”颜宁正满心欢喜地下了衙门回家,断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拦马,他一惊恐伤人急忙勒马看去,见是她,顿时脸上一冷,不耐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厌恶至极,因此脸色很不好看,只策马就要绕过这个孝衣女子,却听这女子突然生出了一声尖锐的哭声问道,“四姐夫要见死不救?!还是,四姐姐与你说了我许多的恶言,竟在你的心里,将我视作卑贱的女子?!”
“少攀扯你四姐姐,有你这种东西做了姐妹,她不知倒了什么霉!”颜宁正要走,听见她攀扯自己的妻子顿时恼了,回头抬手就一马鞭往她的身上抽去!
“下次,再在外头说她一个字,就不是一鞭子的事!”颜宁素来洒脱,在魏国公府几个熊姑娘的心里出了名儿的好欺负,平日里做小伏低连豆丁大的如薇都敢欺负他的,却没有想到一旦翻脸冷厉如斯。
马鞭粗糙坚硬,一下子就把这女子的孝衣给抽开,现出一抹鲜艳的血痕,见她抱着自己被抽出鲜血的手臂仰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颜宁只是指着她冷冷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姐姐从未说过你一个字,我也不爱听!滚罢!要死要活,寻你的娘家去!”
与他一个姐夫较什么劲儿呢?
如意看着那女子哭着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伤口里流出来落在了雪地里,抿了抿嘴角,转头去看楚离。
楚离见她看来,微微颔首,叫了王府的华盖大车到了颜宁前头,见颜宁一怔,如意便探出头,对地上这个可怜的,再也没有当年明媚张扬的女子轻声唤道,“五姐姐。”
这个落魄了的孝衣美人,正是如画。
“你是?”如画满心的凄苦怨恨,听见这一声抬头,正见了一个衣裳首饰夺目,眉目如画的少女,她生得美丽灵动,娇滴滴得软得如水一般。
她并没有见过这样娇艳的人,然而目光落在从她身后露出半边侧脸的广平王世子,心里一动再抬眼看去,就见如意的面上有几分当年肥仔儿的影子,心里一动,她不由试探地问道,“是,九妹妹?”见如意点头,她眼里就忍不住滚出泪水来。
“四姐夫该回家了,五姐姐的事儿与姐夫无关,日后也不必理。”如意与颜宁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