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住头,忍不住打断了他,“恕一,拜托了,这个时候就别再跟我讲你们祖辈那些关系网和家族史,太复杂,我着急,等不了。你能不能化繁为简,直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去那儿?他怎么会被人抓住呢?”
恕一叹了口气,“简单点说,他爷爷是我爷爷的旧部下,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爷爷的命。我爷爷是一个念旧的人,这么多年两家一直有联系,没有交易,只谈旧情。堂哥上位之后,那边的形势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很多武装力量已经宣布放弃罂粟种植,改种农产品。张宏亮有意遣散所有旧部,改头换面,重新开始。这次他儿子摆满月酒,邀请堂哥出席,堂哥应邀过去,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经济上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两家人几十年的交情,也算善始善终。没想到,他们扣住了堂哥,想要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到底,都是钱惹的祸。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临走之前捞一笔,还管什么道义?你给得再多,也满足不了对方的胃口和野心,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这种翻脸无情的事并不稀奇。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韩棠只身犯险,就是为了还他爷爷多年前欠下的旧情?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利益牵扯?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局?可是韩棠设这个局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想不通,也没法想通。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风暴的边缘打转,韩棠从来不会让我靠近风暴的中心。他们内部那些复杂的矛盾关系,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次真的很凶险。
帮内有八万会员,但是没有八万个杀手。事实上,在那八万人中,很多都是普通人,分散在各个领域,不是每一个都在刀口上讨生活,这也是他们可以留存半个世纪的根本原因。金三角那些人却都是亡命徒,杀人越货,无法无天,不讲道义,全无顾忌。
我的心乱得像一团麻绳,千思万想,捋顺不清,什么都不清楚,就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我的眼睛盯着电话,心里越来越没底,忍不住问恕一:“你堂哥去那种地方,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恕一说:“防备一定是有的,只是在人家的地盘,再好的防备都是防不胜防。”
我急道:“那我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等?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还要等多久?”
恕一透过他的玳瑁眼镜冷静地看着我,“小堂嫂,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我们等在这儿,是因为我们在付赎金或者有其他行动之前,首先要确定…堂哥还活着。”我愣住了,恕一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让我整个人都安静了。
是的,我们首先要确定的是,他还活着。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急促的铃声震得我浑身发抖。
恕一拍了拍我的背,我力持冷静,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小堂嫂,别这么紧张。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我们尽量拖延时间。”
那几个技术人员用眼神示意,他按下了免提。
电话通了,或许是线路的问题,背景都是嘶嘶啦啦的杂音。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嗓子。
“小夏,你在听吗?”
是韩棠的声音!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极力控制,依然哽咽出声,“是我,我在这儿。你怎么样?”
“我还好,你别担心。”
我捂住自己的嘴,控制住想要失声痛哭的欲望,无法想象,三天之前还赖在我床上,缠着我跟他耳鬓厮磨的人,不过几个朝夕,已经距离我那么遥远。我们中间隔着万里土地,半截生死,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如今却句句如鲠在喉。
“小夏,你仔细听我说,一会儿他们会给你一个账号,恕一有我所有的账户,但是他不知道密码,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帮恕一提五千万美金出来,转到他们的账户,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他们收到钱就会放人,不会要我的命。”
就这样?我不敢相信。我有点慌了,抖着嗓子问:“我们把钱打过去了,他们不放你回来怎么办?我们怎么去接你?怎么确定他们拿到钱之后就一定会保你平安?不!我不能这么做,这太冒险…”
韩棠打断我说:“小夏,你现在只能相信。照我说的做!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整颗心都拧在一起,压抑着痛哭的欲望,低喃道:“韩棠…”
“听我说,没事的。家里的事恕一会帮你,我不在,你就可以代表我,明白吗?我一定会回去,我答应你的事,我没忘,也不会食言,相信我…”
他说到这儿就没动静了,电话好像被人拿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说的是中文,有点生硬,带着些许东南亚口音,“你们听到了,人活着,也很好。我们只是求财,把钱打过来,立刻就放人。”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恕一平静地说:“好,把账号给我。”
他说了一个账号,恕一记了下来。
“今天日落之前,我们就要看到钱。”
恕一说:“今天不可能,五千万美金不是小数目,我们需要时间筹集。”
“好,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日落之前,把钱打过来。钱到账,他就可以回去。钱如果不到…你们准备替他收尸。”
电话断了,我红着眼睛,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那几个技术人员,其中一个人摇摇头,表示没追踪到。
我又去看恕一,恕一说:“意料之中的事,他们算准了时间,不会给我们机会。”他示意那几个人离开,他们退了出去。整个客厅顿时空旷起来,只剩下我跟恕一。
“现在怎么办?”我颤颤地看着恕一,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来,恐惧和焦虑占据了我整个大脑。
恕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先准备钱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我有点慌,“可是…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人的据点在哪儿,总不可能整个三角洲都是他的地盘。”
“我们知道,但是没有用。他既然敢绑人,就一定有周详的计划。他怎么会把堂哥藏在自己的地方?只怕现在就连堂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算我们派人过去,一寸寸搜,他也等不了这么久。”
“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他怎么办?”我的额头抵着双手,祈祷一样,反复不断地说着。
恕一比我镇定,冷静地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把钱准备好。小堂嫂,你先想想,堂哥说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我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是的,他的确这么说。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
“会不会是你身份证上的生日?”
我想了想,摇头否定,“不可能,这样就太危险,也太容易被人猜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生日…难道,是指我的重生日?五年前,我被人从那间“禁闭房”抬出来的日子?是的,我跟韩棠说过,以后那一天就是我的生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把那个日期告诉了恕一,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试了一次,密码不对,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数字的顺序,把日期放前,年份排后,果然成功登入了韩棠的那几个账户。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紧,我真的没想到,韩棠真的记住了那一天,还把那个日子当作这么重要的密码。
眼前赎金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我看着恕一,他也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提醒他说:“五千万美金,不是小数目。你要不要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恕一摇头,“这些钱都是堂哥的,跟韩家无关,跟帮内的公账更无关。我明白堂哥的意思,他用只有你才知道的日期做密码,就是告诉我们,这些钱你可以随意支配。如果…他回不来了,他账户里剩下的钱就都是留给你的。”
我看着账户上那一串数字,只觉得毛骨悚然。我要这些钱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平安无事、完完整整地回来。
我感觉我们这是在赌博,在拿韩棠的命做赌注,进行一场输赢难料的豪赌。赢了,他或许能回来。输了,就是人财两空。
我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没了主意,问恕一,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韩棠在加拿大的三个姐姐?毕竟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弟弟有事,姐姐们一定很着急。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后不好向她们交代。
恕一说:“告诉她们也没用,她们都是普通人,这边的事她们从来不过问,知道了,也只是跟着添乱。如果真的有意外,再告诉她们也不迟。”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迟?在我看来,什么都迟了。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通知最亲的亲人,这是什么道理?
恕一叹气,“小堂嫂,你忘了?堂哥从小是在泰国长大的,跟这三个姐姐,再亲也有个限度。不是说她们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现在通知她们,除了让她们跟着瞎着急之外,真的没用。”
我眼眶发热,直直地看着他,“那其他人呢?你爷爷有七八个儿子,你们这一辈有十几个堂兄弟,七八个堂姐妹,这些人难道不应该通知?他们不应该来帮忙?”
恕一再次叹气,耐心跟我解释,“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除了特别的日子,比如说祭祖,我们其实不经常见面。我们韩家这一辈,除了我跟堂哥以外,还有四个堂兄弟,分别在亚洲四个地区,主管当地韩家产业和相关事务。来你这儿之前,我已经通知过他们。如果堂哥那边有什么变化,他们会来见你。但是现在,一切都不明朗,他们不能回来。”
“为什么?一个人出了事,难道不是应该一家人坐在一起想对策吗?”我急匆匆地问。
恕一无奈地看着我,“小堂嫂,我们不是一般家庭。这就像打仗一样,一个阵地被攻陷了,你总要守住其他的。如果因为一个人的生死就乱了阵脚,那其他的阵地怎么办?我们都姓韩,不是不着急,但是凡事都有一个步骤。”
我怔怔地看着他,“你们所谓的步骤,就是让我把他的钱打过去,然后等对方决定他的死活?”
恕一平静地说:“我们已经知会了暹北军方,他们答应会派边境的驻军过去。可现在的问题是,张宏亮躲在缅国境内的山区,他们没有权力过去搜人,只能通过外交方式,跟缅国边境驻军交涉。”
我站起来,在客厅困兽一样转了几圈,忽然脑子一闪,抱着一丝希望问:“我们向缅国的大使馆求助怎么样?你堂哥是中国公民,他们不会看着不管,我们可以试试这个方法。”
恕一看着我,低声说:“堂哥为什么会去那儿?你怎么解释?那些人,缅国政府都拿他们没办法,求助大使馆,你觉得会有用吗?”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绝望地看着电脑屏幕,整整几个小时的担忧、恐惧、焦虑,已经掏空了我所有的力气,让我筋疲力尽。
“也就是说,除了把钱打过去,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恕一关掉了韩棠的账户,合上电脑,“我们可以再拖一天,不管怎么样,好歹是个希望。不过小堂嫂,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明天日落之前,暹北那边还是没消息,我们就必须要付赎金。付了赎金还能赌一个机会,不付就什么都没了。”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他又叹道:“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他们既然敢给我们时间准备,就是看准 的势力对那里鞭长莫及,短时间内找到堂哥的希望…非常渺茫。”
天黑了,晚餐的时间早就过了,可是我们谁都不觉得饿。
恕一没有走,一直在打电话,跟他那几个堂兄弟交代韩棠的状况,语气平静,面色沉重。
放下电话之后,他对我说:“我把堂哥的情况和你的意思转达给他们了。他们说,如果你这边有需要,他们会尽快赶过来。”
我有些迟缓地抬起头,“他们有没有说,有什么办法能救出你堂哥?”
“暹北军方已经有人出面,边境的驻军正在跟缅国驻军交涉。不过明天之前很难有消息,听军队的人说,那些人打惯了游击,很难定位和追踪。”
“那就是还没有办法…”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缩成一团,“不用让他们过来,来看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认识他们,能跟他们说什么?他们又能跟我说什么?什么都没用,怎么做都没用…”
我看着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棋盘,有点恍惚地对恕一说:“我曾经问过你堂哥,你们那个世界到底什么样儿?你堂哥告诉我,就像我们下的那盘棋。有人做棋子,有人负责放棋子,有人在下棋,最后胜负如何,取决于下棋的人。我就问他,你是放棋子的,还是下棋的?他对我说,都不是,他是定规矩的那个人。底下那些人的胜负与他无关,他只负责验收结果。”
我用手臂环住自己,想起韩棠说这些话时的神情,不觉笑了一声,“你说,什么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得有多自大?但我知道,别人说这话或许就是个笑话,他却是在陈述事实。你堂哥不是自大,也不是自负,他是自信。这么多年,他把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都快忘了,他到底是谁,他每天面对的都是什么。他跟我说出差,我就真的以为他跟普通上班族一样,出去走走就回来了。我怎么能这么傻?怎么什么都不懂?怎么对这些危险一点预知都没有?”
恕一坐在我身边,轻轻扶住我的肩膀,“难受你就哭出来,你是女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害怕很正常。”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哭,我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你堂哥教我泰拳的时候,经常对我说,防守不要被动,进攻也不要盲目,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要保持住自己的节奏,节奏如果乱了,那就什么都输了。我不会哭,过了今天我就好了,过了今天晚上我就好了…”
我捏得自己指尖发紫,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是,让我怎么冷静?从他被人挟持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韩家从上到下这么多人,帮内有八万会员,他们的势力遍及整个东南亚,却没有一个人敢向我保证,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拖着有什么用?等待有什么用?那个地方有二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三分之一缅国的大小,峰峦叠嶂,密林丛生,一个人进去就是泥牛入海,何处去寻?哪里去找?
韩棠对我说过,永远都别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因为在你前面,永远有一个比你更厉害的人在等着你。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做每一件事都会考虑到所有的细节和退路。
可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样一个处境?我想不通。
“如果你心里没底,我就让他们都过来。堂哥说了,他不在,你就代表他,你是我们的嫂子,我们都会听你的,一定会保你周全。”恕一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
我空洞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想,神思恍惚地说:“你们都听我的?真的吗?那我要你们放下一切,去那个鬼地方救他,你们会去吗?”
恕一沉默了,我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颤声道:“如果这次一定有人要死,我想让你们替他去死,你们愿意吗?”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安慰道:“小夏,堂哥会回来的,你别这样。”
因为担心会有突发状况,或者有居心叵测的人趁机生乱,恕一晚上没有回去,睡在一楼的客房。他带来的那几个负责追踪信号的技术人员也没有回去,被安置在守卫的房间,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
老宅的守卫各个目光锐利,严阵以待,正如恕一所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顾我周全。因为在他心里,一直都把我当嫂子。
我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卧室,第一次感觉这间住了六年的房间,原来这么空,枕头是湿的,被子是凉的,屋子是空的,闭上眼睛一片血红,睁开眼睛是无边的黑暗。
我一夜没有睡好,也根本睡不好,熬得双眼通红,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天亮。可是天亮了,又害怕天会黑,因为天一黑,我就要做决定。
当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我起床洗漱,下楼看到恕一,他比我起得还早,正在厨房煮咖啡。我捋了一下头发,用喑哑的嗓子对他说:“我来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恕一端着咖啡杯望着我,眼睛里都是关切和悲悯,“还是我来做吧,你一会儿再去睡一下。今天还有其他事等我们去做,小堂嫂,你不能倒下。”
我放下手里的全麦面包,抬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昨天看你太紧张,才没跟你说。今天港岛各个分区的负责人要来家里开会,你得代表堂哥主持这个会议。”
我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我来主持?之前你堂哥不在的时候,不都是你代替他处理这些事吗?”
他叹气,“这次不一样,堂哥被绑架这事是瞒不住的,消息已经传回来,总会有人收到风。我们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底下的人想多了就会浮动,人心浮动就会生乱。只有我一个人出面,他们会怀疑我是不是想借机上位。你跟我站在一起,我们一起出席,这样才有说服力。”
“我们不能先拖着,什么都不说吗?下午我们把钱打过去,也许你堂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我怀着希望问。
恕一望着我,沉重地说:“你也说了,只是也许。如果堂哥真的出了意外,我们这样做会落人口实。”
恕一说的是对的,他考虑全面,也颇有远见。如果没有他,我几乎无法想象,眼前的局面会乱成什么样子。
韩家的男人,果然个个千锤百炼,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海啸于后心智坦然,平时不惹事,大事来了不怕事。韩棠这样也就罢了,难得个个如此,就连面对自己亲人的生死存亡之时,都冷静理智得让人望而生畏。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面包,无奈地笑了笑,“让我主持没问题。可是,我算你堂哥什么人呢?我们既不是夫妻,也不算是情侣。事实上,我只是借住在这儿的一个多余的人,我跟你堂哥和韩家什么关系都没有。”
恕一坐在我对面,“你们是不是合法夫妻,除了你、堂哥、还有我,我们三个人知道之外,外面没什么人知道,包括我们韩家的人。这几年堂哥对你如何,你们关系怎么样,那些人都看在眼里。你站出来主事,没人会说什么,就算真有人问,我是律师,给你们补一份结婚手续,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点头,“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能让韩家平安过渡,让你堂哥没有后顾之忧,让我做什么都行。”
看着我决绝的表情,恕一艰涩地说:“小堂嫂,难为你了。我知道,其实堂哥不愿意让你沾染这些事。”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过去,我会觉得很为难,很忌讳。可是现在,我真的觉得,人这一辈子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所谓的自由到底是什么?我在这个家里住了六年,你堂哥就照顾了我六年。我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怎么生活就可以怎么生活。我不想做的,不想说的,不愿意面对的,你堂哥从来不会逼我。过去我一直觉得,是你堂哥改变了我。如今我才知道,他只是尽自己所能,让我变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我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能让我受益一生。而他对我的情意,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你们让我怎么样都行,我什么都无所谓…”
时间定在上午,地点就在韩家老宅,我们不需要出去,有很多时间准备。
恕一告诉我,只要把韩棠目前的情况转告给他们即可,告诉他们,韩家一定会把韩先生救回来,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否则弄得人心惶惶,之后更不好控制。
会议开始之前,恕一大致给我讲解了一下这些人的身份和他们内部的情况。
“来见你的是各个分区的负责人,每个分区都有几个堂口,堂口下面有角头,角头下面有各自的组别。帮会建立初期,各个分区的堂口数量,堂口下的角头数量,以及每个角头的组数和人数都是固定的。不过后来发展得越来越快,人数逐渐开放。起初为了人员稳定,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帮规是有进无出。但是堂哥接手之后,改了很多陈规陋习,其中有一条就是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允许会员退出。”
我点点头,想了想,疑惑地问:“你们早期的组成,怎么有点像队伍的编制?”
恕一说:“你忘了?帮会的创始人是我爷爷,他以前是一个将军。”
是的,恕一不说,我都快忘了,想起过去的一些往事,我问恕一:“我听说,你爷爷在世时特别欣赏你堂哥,说韩棠有他自己当年的风范,这是真的吗?”
恕一笑了笑,“你也知道,我爷爷这一辈子有十几个老婆,七八个儿子,十几个女儿。堂哥出生的时候,我爷爷都八十多岁了,对堂哥的印象其实有限。堂哥八岁那年,我伯父把他送到泰国学泰拳,小小年纪就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我爷爷夸奖过堂哥倒是真的,说特别欣赏,就有点言过其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