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勾着脑袋,弯着脖子,不反抗,不搭腔,平时的爆脾气也没了,低眉顺目,被人又吼又骂,还乖得不得了,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韩棠这位师兄,真是神人!
我正看着,转播画面里居然出现了恕一的身影,他走到韩棠的位置,站在擂台下面,好像对上面那个人说了什么。
韩棠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安东尼。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激活了,连眼神都变了。我心里纳罕,恕一到底对韩棠说了什么神奇的密语?居然这么管用。
第二回合的钟声响了,其他人都撤了下去,椅子拿走。韩棠的师兄在他颈背上啪地拍了一下,他就上场了。
然后,所有人似乎都能感觉到,这一回合他的斗志明显高了,注意力又回来了,进攻也积极主动了。可是,这不代表他还能挽回局面。
高手对决,强弱之差只在毫厘之间,韩棠整整落后一个回合,而安东尼是一个水平顶尖,又相当狡猾的拳手,把防线做得滴水不漏,压根不给韩棠反击的机会。
他也看穿了韩棠的战术,韩棠想拉开距离跟他打外围,他偏要冲进来拼拳。韩棠拳法不如他,只能把距离拉得更近,改用膝法进攻。
可是,TOPONE的规则规定,膝击只能用一次,不能连续膝撞,更不能肘击。韩棠只能放弃近距离的优势,继续跟他在外围周旋。
当两个人水平相近的时候,规则就站出来说话了,韩棠这一次完全被规则限制住了。
我坐在韩家老宅的沙发上,抱着茶杯,盯着屏幕,急得汗都快出来了。
我看着安东尼那张年轻而聪明的脸,心里想着,如果能用肘,如果能用肘…韩棠只要一肘,就能劈死他!
可规则就是规则,不愿意遵守人家的规则,何必去参加人家的比赛?
正想着,安东尼抓住一个空隙,一拳打过来,韩棠闪得稍微慢了一点,真的只是慢了一点,结果被对方重重打在下巴上。这一下打得极重,韩棠脚下一滑,倒在擂台上。
我呼吸一窒,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把现场所有人都震慑了,擂台下面鸦雀无声,转播不断给出慢镜头,回放这个惊心动魄,让现场一万多观众无不瞠目结舌的画面。
我的心跳起初几乎停止,恢复之后又突突狂跳,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安东尼这一拳,将昔日的擂台神话打下了神坛。
我不忍再看下去,觉得比赛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就算韩棠能站起来,点数也很难追上,最后还是输。
可是,我显然是低估了韩棠的意志力。拳证对着他数十,他第三秒就站了起来,拳证观察着他的表情,询问他是否还能继续比赛,他点头,神色清醒,表情镇定。
拳证示意比赛继续,离第二回合结束还有十几秒,安东尼显然不愿意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对着韩棠穷追猛打,韩棠只能且战且退,勉强应对。
我为他捏了一把汗,下巴是人体的平衡器,被击中会有短暂的眩晕,就算他想继续打,但是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反正拳证要数到十秒,能拖一会儿也是好的。
好在余下的时间不多,第二回合的终场铃声响了。
拳证喊停,双方回到自己的位置,各自团队的人马上摆好椅子,为他们拉筋,按摩,降温,手脚麻利,行动迅速。
我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叹气,打完了两回合,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安东尼占尽了上风,而韩棠…似乎大势已去了。
韩棠的师兄也认识到这个结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而另外一边,安东尼的教练似乎在跟他讲战术,他一边听,一边点头。
两个帅哥彼此对视,汗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淌,都喘得很厉害,一晚上连打了三场,双方的体力都到了极限。
职业拳手不怕打,但怕没完没了地打。
恕一叹着气问:“小堂嫂,堂哥是不是输定了?”
“现在点数落后很多,还有一回合,如果他能在那三分钟里KO了安东尼,就能反败为胜,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叹气,“是的,他输定了。”
第三回合开始,两个拳手回到擂台中央,拳证示意开始,双方对拳示意,谁胜谁负,谁强谁弱,谁最后能捧走冠军奖杯,就看这三分钟。
安东尼胜券在握,他不着急,而韩棠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机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三回合开始,我就觉得他哪里不太对。不!准确地说,这种不太对的感觉,从第二回合就有了,只是台上战况紧张,被我忽略掉了。
我挺直脊背,聚精会神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电话那边的恕一说:“他受伤了。”
“谁?谁受伤了?”恕一一头雾水。
“你堂哥。”
恕一诧异,“不会吧,看不出来啊,眼神还是很犀利,动作还是很矫健,伤哪儿了?”
我看着屏幕,目光追着那个游移的身影,“可能是肋骨,也可能是内脏。总之他不对劲,应该是第一回合就受伤了,他在绳角硬扛那一分钟的时候。”
“会不会是体力下降?如果堂哥真有问题,他们拳馆的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们七年没跟他一起训练,看不出来一点都不奇怪。体力下降不会连步伐都乱了,你仔细看,他连呼吸的节奏都不对。剧烈运动的时候肾上腺素会飙升,人处于兴奋状态,一时半刻不会觉得疼。但是不疼,不代表伤得不重。有些拳手在上面还好好的,下了擂台就吐血。真的,我没吓唬你。”
“小堂嫂,这怎么办?”恕一有点急了。
我看了看时间,这一回合距离结束还有一分半,现在让他下来,他一定不甘心。
“等吧,熬过这一分三十秒,这场比赛也就结束了。你堂哥准备了这么久,练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打入冠军赛。你要是不让他打完,他妥妥会杀了你。”
恕一叹气,“他真是,何苦呢?”
我盯着擂台上的战况,心里盼着这一分钟不要再发生任何变化了,就这样平平顺顺地打完吧。
不拿冠军没什么,输了也没什么,当不了英雄,被人打下神坛,这些都不算什么,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可擂台上那个打红眼的人,就像跟我作对一样,居然在这一分钟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
安东尼已经没有了进攻的欲望,他只想保住胜利果实。但韩棠不是!他两条大腿左右开攻,像一辆马力十足的铲车,把安东尼的防线铲得七零八落。
那个荷兰帅哥显然没有预料到,韩棠的体能居然这么好,两个人激战了两个回合,他不但不知疲倦,反而越战越勇。
只靠防守行不通,有了师弟的前车之鉴,他不敢跟韩棠拼腿法,找机会切进了中路,没想到一拳挥空,被韩棠按住肩膀,向前一拉,一膝顶在了肚子上。
就这一下,安东尼跪倒在擂台上。
我和现场那一万多观众都惊呆了!
擂台的局势瞬息万变,大家都以为冠军非安东尼莫属了,没有人会想到,在最后这一分钟,居然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变化。
一万多人的体育场再次鸦雀无声,拳证对着在擂台上翻滚的安东尼伸出手指,一,二,三…数到七的时候,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下面掌声雷动,我作为对手的家属,都不得不佩服安东尼,这样都能站起来,多疼啊!
“你堂哥是故意放他进来的。”我对恕一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在擂台上,给对手下套不是不可能,姜还是老的辣,你堂哥是个中翘楚。”
恕一兴奋地问:“小堂嫂,那现在怎么算?他们到底谁赢?”
我看着擂台上周旋对峙的两个人,打到这个地步,两个人都是强弩之末,这一回合马上就要结束。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惊险刺激,高潮迭起,至于结果…
我对恕一说:“两个人各有一次击倒,你堂哥第一局表现不好,点数还是落后。不过按照TOPONE的惯例,有可能会加赛一回合。”
“为什么?”
“顺应民意,不信的话,你听听周围的观众都在讨论什么。”
恕一为难,“可是堂哥受伤了,还能接着打吗?”
“不能,你得让他下来。”
“我怎么让他下来?”
我看着屏幕上的韩棠,汗水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落在擂台上,人已经疲乏到了极点,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写着疼痛,那双黑眼睛却依然熠熠生辉,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里面写满了顽强,还有对胜利的渴望。
“去告诉他的师兄,弃权,丢毛巾吧,没有别的办法。”
“丢毛巾?”恕一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分贝,“小堂嫂,现场有一万多观众,这个比赛十几个国家在转播,以后出了视频,全世界几亿拳迷都会看到。这是你对我说的!现在丢毛巾?我们走得出去吗?会不会被现场的观众骂死?还有,堂哥会怎么想?等他下来,我们怎么跟他解释?”
他说的句句都对,可我依然坚持,“你是想让他在擂台上英雄三分钟,最后丧命,或者落得一身残疾?还是想让他完整无缺地回家?面子丢了他顶多难受一阵,身体垮了就是一辈子。他是你的亲人,你自己衡量。”
“可是…我看安东尼也快不行了,三分钟而已,说不定堂哥能坚持?”
“安东尼不是软茬子,他不会放弃。你看看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打红眼了,再继续下去就是两败俱伤。真有个好歹,就是拿了冠军又有什么意义?职业搏击本来就是危险系数极高的体育项目,擂台上是一秒万年,上面下面是两个世界,他们的三分钟跟我们的三分钟可不是一个概念。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拳手死在擂台上?职业拳手打死人,只要位置对,一秒都用不了。别看他们攻击力强,身体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不是铁打的。”
我正说着,终场铃声响了,拳证喊停,两个拳手立刻停下所有动作,一左一右站在拳证的两侧,等待裁判宣布结果。
全场的观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连曼谷夜晚的微风好像都静止了。
我对恕一说:“你还有大约三十秒的时间考虑,输一场比赛没什么,你堂哥不缺那点冠军奖金。人要是废了,就输了一辈子。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会理解的。”恕一终于松口,“好吧,我…”
他的话没说完,那边就有了结果。裁判宣布,安东尼获胜!
全场哗然!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个裁定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但从现场的反应看,观众并不买账。擂台下面嘘声一片,很多人喊着韩棠的拳名,群情激奋,民意汹涌。
背景太嘈杂,恕一只有扯着嗓子对我喊:“我周围的观众都在喊,裁判不公平,应该加赛一回合。或者直接判堂哥胜,他们觉得堂哥的表现比安东尼好。”
我惊讶,“你堂哥还真是有人缘,那第一回合怎么解释啊?”
“他们说,堂哥因为心里内疚,故意让了安东尼一回合,还有人说是战术。他们还说,最后一回合堂哥的表现比安东尼好,点数也不输,怎么也不该是这个结果。唉…总之一群老外巴拉巴拉争得脸红脖子粗,泰国拳迷又叽里呱啦地说泰语,我听不懂。不过从他们的表情看,我觉得他们大约在为堂哥抱不平。周围乱糟糟的,你看转播是不是更清楚点?”
我叹气,“我什么都看不到,转播很和谐,压根不给下面镜头,只能看到擂台上的情景。”
我们正说着,主办方的几个领导上台,准备给安东尼颁奖,摄影记者开始拍照,闪光灯此起彼伏。
从我的角度看,韩棠的表情很淡定,似乎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擂台上的和谐平复不了观众的愤怒,底下越吵越大声,甚至有人用英语大喊,骂裁判不公平,要求组委会取消结果,重新算分。
“小堂嫂,我看场面有点控制不住了,场边的保安都过来了,他们会不会改判?”
“改判?那不是打自己的脸?”我长叹一声,“裁判其实挺冤枉,你堂哥虽然只是输了一点点,但他真的是输了。”
不过,一般遇到这种一定会有争议的结果,主办方都会选择加赛,这几乎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这次直接判安东尼赢,主办方的本意应该是为了保护拳手,尤其是安东尼,韩棠打完这一次就不玩了,可安东尼还年轻,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可以为TOPONE赢来不少人气。韩棠要是真把他给废了,TOPONE等于少了一根台柱子。
主办方也算是好意,可惜他们错估了韩棠的影响力,弄得现在收不了场。
我有点可怜安东尼,好好的一个颁奖典礼,对一个拳手来说,这本是最荣耀的时刻,他应该被大家像个英雄一样高高举起,被拳迷敬仰,接受现场所有观众的欢呼。
可是现在,擂台下面闹成了一锅粥,说什么的都有,别说欢呼,就连他辛苦拼来的冠军头衔,似乎都名不正言不顺了。
就算主办方处理不当,但拳手是无辜的,他所有的努力不该就这样被抹杀了。作为看客的我也只有一声叹息,想着主办方该怎么收场。
就在这个微妙的当口,我看到韩棠,万人瞩目的Leo,在TOPONE的领导把冠军奖杯颁给安东尼之后,走过去,肯定地、赞许地、惺惺相惜地拥抱了这个可敬的后辈。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握着安东尼的手,帮他举起了冠军奖杯,绕擂台一周,面对四方观众。
全场安静了,大家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也瞬间理解了什么。
擂台下面不再吵闹,大家齐声喊着两位拳手的名字,主持人慷慨激昂,用我听不懂的泰语说了几句话,英语主持又翻译了一遍。
我能听懂一些,大概意思是说:这就是搏击精神,永不妥协,永不退让,却又像海洋一样宽广辽阔,高山一样坚毅从容。
我看着擂台上的韩棠,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擂台上没有恩怨,只有胜负。
这一夜,他不是冠军,却胜似冠军,他用自己顽强的意志,拼搏的精神,从容的态度,让所有人都记住了Leo,记住了这一刻。
这一夜,也成了我孤独而漫长的生命中最闪亮的记忆。
我透过宅子的落地玻璃窗,看着窗外的朗朗夜空。
在那之后,每次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我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这个夜晚,想起擂台上那个虔诚的身影,想起他——韩棠,想起那个词——英雄。
安东尼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礼遇,直升机向擂台洒下无数金色的亮片,烟花升腾而起,嫣红,明黄,靛蓝…如同一朵朵美丽的鲜花,刹那间照亮了曼谷的夜空。
双方团队的人彼此拥抱,相互祝贺,似乎在庆祝共同的胜利。
“真感人,可惜…堂哥还是输了,咦,他在做什么?”恕一好奇地问。
我收回心思,看着擂台上那个人,只见他双膝着地,合拳,头点地。
我说:“这是一个重要的礼节,他在跪谢四方观众。”
恕一惊讶,“真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笑了,“不然你以为呢?蹲着?很多泰拳手都这么做,不止你堂哥一个人。”
恕一沉默片刻,对我说:“小堂嫂,我忽然明白,为什么现场这一万多的观众这么挺堂哥。在这个擂台上,他真的很虔诚,比任何人都虔诚。”
我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也颇有感触,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安东尼的教练给了韩棠一个重重的熊式拥抱,肥壮的胳膊不断拍打他的背,粗犷的脸上是满满的激动。
我叹了口气,对恕一说:“咱们还是等一会儿再感慨吧,在你堂哥没被人拍死之前,你还是快点把他从擂台上拉下来,带他去医院看看,别让那些人再折腾他了。”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睡,一直在等恕一的电话。
比赛结束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他告诉我,韩棠已经做完了检查,两根肋骨骨裂,医生已经做了处理,他需要住院,等骨伤稳定了才能回来。
我说:“你没问问他,第一回合究竟在干什么?思考人生?”
“没问,就是问,他现在也听不清。医生刚才对我说,除了肋骨,堂哥左耳的耳膜也有裂伤。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这属于轻微伤,只要不沾水,可以自行修复。”
我听完之后,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叹道:“等你堂哥回来,咱们一定要好好劝劝他,还是安静在家做一个美男子吧,别再折腾了。”
恕一笑了,又说:“对了,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安东尼?”
“就是他,他跟堂哥住同一家医院,你说多巧?”
我不觉一笑,“是啊,他们要是住在同一间病房,那就更好玩了。”
“怎么可能?两个人住的都是高间,自己一个病房。”
我有点小激动,对恕一拜托道:“既然这样,你能不能过去帮我跟那个金发小帅哥要个签名?”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小心点,别让你堂哥看到。”
韩棠在那家医院住了半个月,这期间我们一直没联系。恕一倒是给我打过几个电话,他一直在曼谷照顾韩棠。
恕一曾经问过我,要不要跟他堂哥通个电话?或者他代我问候一下?
我想了想,说,算了吧,等他回来再说吧。
仔细想想,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七月中旬,如今四个多月过去了,我们一直没联系,连句话都没说过。
我记得他离家之前,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别人替我转达的。我亲眼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感受到了一些从没感受到的恐惧,心烦意乱,惊惧交加之下,我让他滚,然后他就真的“滚”了,这一“滚”就是四个多月。
从我住进韩家老宅到现在,他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有一天小蓝问我:“小夏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想韩生?”
我正在复习老师上节课讲的语法,抬起头看着她,“我应该想他吗?”
“应该啊,他对你那么好。”
我放下功课,颇为认真地问:“他哪里对我好?”
小蓝错愕地看着我,“他管你吃,管你住,你生病他帮你治,你想学什么他都让你学,你的日常生活都是他在照顾,这还不是对你好?”
我点点头,“他是对我很好,所以作为回报,他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我应该关心他;他发脾气的时候,我应该体谅他;他行为出现偏差的时候,我应该提醒他;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应该竭尽全力去帮助他。可是,这不代表我就要每日每夜地想着他,因为想念是恋人之间才有的行为,而我们不是恋人,你明白吗?”
小蓝愣了愣,没再说什么,悻悻地回到厨房,做饭去了。
时间辗转到了十二月中旬,港岛的天气越发清冷,虽然比不上北方的冬天凛冽,可是早晚出门的时候,不多加件衣服是不行的。
韩棠离家已经满五个月,小半年的时间。
这段日子,我认真学习,刻苦训练,规律生活,每天晚上十点钟睡觉,早上六点钟起床,时刻让自己的状态和体能保持在最佳状态,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我对自己说,等韩棠回来,我就对他说,感谢他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有的过往早已尘埃落定,我真的要离开了。
有人照顾的生活固然轻松,连小蓝都知道,自己去买菜,跟有人把菜送到家里是不一样的,省时省力,还特别有面子。
可我不能轻松一辈子,趁我还有斗志,趁我还不老,趁我还没有被安逸的生活腐蚀掉,趁告别…还没那么难以开口。
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在这三年里,我不记得自己陪他下过多少次棋,喝过多少次酒,在老宅的台阶上多少次促膝长谈,多少次莫名其妙地被他训斥,又多少次无缘无故地和好。
可人这一辈子,月会缺,人会散,仇会浅,爱会淡,相聚离别都有时候,没什么永垂不朽。
我在电话里跟夏荷说了我的想法,她在那边沉默了很久,对我说:“小夏,你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顺利。”
我困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她却换了个话题,“韩棠快从泰国回来了吧?”
“应该是,都一个月了,骨头长得差不多了。对了,你有没有看他这次的比赛?”
夏荷笑了,“没有,我只知道他输了。”“输了,不过虽败犹荣。这场比赛…”我揣摩着形容词,“对手很强大,过程很艰难,精神很顽强,结局很震撼。你前夫跟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样生猛,如果你看,他会高兴的。”
“是吗?可惜我不敢看,过去就不敢,他也知道,我看不懂。”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小夏,你要走这件事,等他回来,你跟他好好谈谈吧。但我觉得,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夏荷会支持我,“因为文家?他担心我出去会惹事?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我…”
夏荷打断我,语气平淡,“小夏,我很想帮你,可我真的帮不了。”
我一下愣住,我的好姐妹,居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如果这件事连夏荷都说不上话,我还能指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