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三天都没回来了。手机关机,我联系不上他。”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你别着急,我问问他身边的人,有消息就通知你。”
一个小时之后,恕一在电话里对我说,他堂哥在泰国,他的第一任泰拳老师去世了,他在那边帮忙主持葬礼,忙完了才能回来。
我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恕一又问:“我让堂哥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让他忙吧。”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堂哥从小是在拳馆长大的,这位长辈就像他父亲一样,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你如果能联系上他,记得好好劝劝他。”
恕一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韩棠这次一走就是半个月,回来的那天,正是港岛最热的时候。
小蓝对待她的韩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付出就有回报,韩棠也给这个可爱的姑娘带了很多泰国特产,光是山竹和榴莲就运了一大箱回来,泰丝手帕和香熏精油是送给她玩的,燕窝和鳄鱼肉干让她寄回老家。当然,都是她的,没有我的份。
我看着韩棠被东南亚的阳光洗礼过的皮肤和面孔,觉得他好像比走的时候瘦了一点,也更黑了一点,半个多月没理发,头发好像也长了一点,人…似乎也憔悴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走过来,像座山一样站在我面前,“事情来得很急,没来得及通知你。抱歉,让你们担心。”
人在遭遇重大悲伤的时候,是不是连说话的语气和感觉都会变?其实他不必跟我解释,平时习惯了他的嚣张跋扈,忽然这么客气,倒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轻咳一声,对他说:“没什么,那个…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韩棠上午到家,下午恕一就从欧洲回来了,这兄弟俩默契得像说好的一样。恕一果然说到做到,于是,小蓝又得到了很多礼物,小丫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拆完礼物,小蓝快乐地去准备晚餐,我们坐在沙发上聊天。
我看着恕一,忍不住说:“看不出来,你们兄弟俩还挺会哄人的。”
恕一笑得老谋深算,“简单的女孩子容易哄也容易骗,送点礼物就很开心。像小堂嫂这样的,就比较麻烦。就像这次,我在电话里跟堂哥磨破了嘴皮子,他都不肯给你把宅子的网络全部开放。我没把事办好,得跟你说句抱歉了。”
我无奈,“我不过是想上网学英语,也不是想干什么,你堂哥太小心了,家里网络限制,出门上街买个菜都有人跟着,再被他这么关下去,我就要跟社会脱节了。”
恕一笑了笑,“小堂嫂,堂哥又没说不让你出去,你想上街就上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跟在你后面那些人,他们主要是保护你的安全,没有他们,你出去我们也不放心。我会告诉他们,在安全范围内尽量离你远一点。至于你说想学英语,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把老师请到家里来,一对一教你,你看怎么样?”
我想了想,向坐在沙发另外一边,正用笔记本电脑看资料的一家之主小心地请示道:“这样可以吗?”
韩棠这回倒是大方地点头,“可以,你都这么委屈了,我要是再说不可以,你不是又要把状告到夏荷那儿去?我没这么笨。”
他抬起头,对恕一说:“从明天开始,这边的事你多照应点,我要离开几个月。”
恕一惊讶地看着他,“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儿?”
韩棠合上电脑,扔给我们两个字:“曼谷。”
“不是刚从那边回来?”我也觉得奇怪。
他看着我跟恕一,说出了一个令我们震惊的决定:“我在泰国的时候,已经报名参加了今年的TOPONE,预选赛在九月,总决赛在十一月,需要去那边集训一段时间。”
韩棠说完就上楼去了,留下我跟恕一面面相觑。恕一扭头看着我,问道:“TOPONE是什么?”
我回过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源于亚洲的国际格斗大赛,汇集了各个国家的搏击高手,号称搏击界的‘奥斯卡’,站立技的最高殿堂。”
恕一惊叹,“堂哥要去参加这个比赛?”
“他拿过两届冠军。”
“哦,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看着二楼,忧心忡忡地说:“应该说,问题大了。”
吃饭的时候,我权衡利弊,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韩棠:“你真的要去参加今年的TOPONE?”
他连眼睛都没抬,“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你已经七年没上过擂台…”我试着劝他。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七年空白期对一个拳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应该比我更明白。
我看着他,小声说:“那个比赛你已经拿了两届冠军,该得的荣誉你都得了,为什么还要去打?你又不缺钱。”
我想劝他迷途知返,可人家并不领情,放下筷子,冷冷地瞧着我,“你参加过正规比赛吗?上过职业擂台吗?拿过半点荣誉吗?别一副很懂的样子,你才学了几天?”
我被他说得一愣,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堂哥,这么吵就伤感情了。”恕一发觉情况不对,赶紧替我们圆场。小蓝吓得不敢说话,在桌子底下猛拉我的手,我看着坐在对面的韩棠,以前被他训斥得再怎么厉害,也不如这一次让我觉得心塞。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为他分析利害,“我再没用也知道,一个拳手如果七年没上过擂台,绝对不能去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比赛,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第一次参加TOPONE是多少岁?现在多少岁?你现在的体能,怎么能跟当年比呢?还有体重的问题,那个比赛的级别限定在七十公斤,你现在的体重差不多有七十八公斤。你又要集训,又要减重,时间这么短,到了比赛那天,你哪儿还有力气上擂台?还有,我从体育杂志上看到,这个比赛的规则已经…”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极度不悦,“规则我自己会看,用不着你替我分析,下次班门弄斧前先想一想,你会的,都是跟我学的!我用得着你教?”
我心里觉得憋闷,一阵委屈,又是一阵难堪,我是为了他好,可这个人却半点不领情。
恕一看了看我,用眼神示意:别再说了。
我低头想了想,又放软声音,小声建议道:“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想打,可以去参加其他比赛,不一定要打TOPONE。”
他嗤笑,冷冷瞧着我,“我参加什么,用得着你来替我做决定?管得这么宽,你以为你是谁?我老婆?”当一个人仅仅是为了你的反对而反对的时候,谈话就已经进入死角,没有任何理性和道理可言。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爆发,“好,你去打,我不拦着你!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跟熊猫打?干掉它,你就是国宝。我懒得管你!”
我扔掉筷子,饭没吃完又跑了出来,坐在院子里,心脏突突狂跳,脑袋嗡嗡乱响。
我第一次跟韩棠顶撞得这么厉害,以前无论被他教训也好,冷嘲热讽也好,被他刻薄得狠了,实在受不了也会顶几句,可都不如这一次,让人觉得憋屈和难受。
这人忽冷忽热,刁钻古怪,好赖不知,十足讨厌。
十分钟后,我勉强冷静下来。
二十分钟后,恕一走过来,递了一个鸡腿给我,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小堂嫂,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
我从善如流地接过鸡腿,顺过气之后,忍不住问:“你堂哥呢?”
“吃完饭,坐在客厅看电视呢。”
“那…你去我房间,帮我把我的iPad(苹果品牌平板电脑)拿下来吧,我…我不敢进去…”
恕一无奈地叹气,哭笑不得,“你说你,这是何苦?”
我一个鸡腿啃完,恕一正好下来,我接过iPad,打开一个视频。
恕一好奇地靠过来,“这是什么?”
“TOPONE去年的八强拳手KO集锦,你堂哥要在预选赛打赢他们其中一个,取而代之,才有资格去参加十一月的总决赛。”
“堂哥不是两届冠军吗,不能直接参加决赛?”
“他的确是两届冠军,不过是十年前。如果他没有这些头衔,连预选赛都不能直接参加。需要从下面的选拔赛开始,一层层打上去,积累到一定分数才有资格。”
“这么严格?”
“当然。主办方这样安排,是为了保证进入决赛圈的拳手都是真正的高手。职业比赛,观众都是花钱进场,看的就是刺激。TOPONE能连续十几年被称作‘站立技的最高殿堂’,不是没有道理。”
“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我把iPad推到他面前,指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视频,“这个KO集锦,是从各场比赛节选出来的精华部分,你自己看。”
官方发布的视频,水准向来很高,在配乐的烘托下,视频做出了史诗的感觉,也让那些血腥的对攻画面更加震撼。因为是KO集锦,击倒占了主要内容,暴力十足。
恕一大约看了一分钟就无法直视,这个向来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好青年长长叹道:“难怪你刚才那么反对他去打这个比赛,这一个个的,打起来都像野兽一样,简直无法想象。”
我怔了怔,“这个…当着你堂哥的面,你可别这么说,他最讨厌那个形容词。你堂哥过去比他们还要厉害,否则也不会在那个擂台两度称王。只不过,他已经退役七年了。”
恕一看着我,“如果他真那么厉害,就算七年没打,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你干吗这么紧张?”
我无奈地叹气,“你不练这个,所以你不懂,七年的空白对一个拳手来说是致命的。这个比赛高手如云,擂台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受伤流血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受伤是轻的,被打残的也不是没有。而且,你堂哥如果真想夺冠,可能会遇到一个非常强的对手。”
我又打开一段视频,推到他面前,“你看这个人,这是他在TOPONE的比赛集锦,你好好看看。”
恕一低头看了一会儿,“这人是谁?长得挺帅。”
我看着画面上那个矫健的身影,介绍道:“他叫安东尼,TOPONE去年的冠军,今年夺冠的大热门,这几年上位最快,也是目前TOPONE擂台上身价最高、实力最强的拳手,荷兰人,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恕一看了看我,“二十二岁?那岂不是比堂哥小十岁?”
“没错。最有意思的是,你堂哥第一次捧起TOPONE冠军奖杯也是二十二岁。如果这个小帅哥是你堂哥的粉丝,那他就是从小看着你堂哥的比赛长大的。”

恕一向后靠着椅背,笑了笑,慨叹道:“本来没这个想法,可是听你这么一说,连我都觉得,堂哥似乎真的老了…”
我想了想,不太认同,“也不能这么说。作为一个男人,他正当壮年,人生和事业不过刚刚开始。但作为一个拳手,他的确已经过了最好的巅峰状态。拳手的职业生命很短,尤其是泰拳手。他们上擂台时的年纪都偏小,五六岁学泰拳,七八岁上擂台,整个职业生涯能打完几百场比赛。状态好的,能扛到三十出头,状态一般的,二十五岁左右就退下来做教练,或者从事其他行业。”
恕一看着那个视频,将画面定格,“这个叫安东尼的,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我看不出太多名堂,只觉得他的肌肉线条没有堂哥的明显,身高虽然差不多,但身形不如堂哥好看。气势上…似乎也差了那么一点。”
我指着那个金发小帅哥的图像,解释道:“格斗不是以雕塑肌肉为目的,体型只是副产品。看拳手不能只看气势,要学会看他的控场能力,对场面的控制,节奏的把握,距离的判断,才是划分拳手实力的分水岭。安东尼跟你堂哥,都是控场能力相当强的拳手,从这一点来说,他们不分伯仲。”
恕一疑惑地看着我,“那除了年纪之外,他们到底还差在哪儿?”
我叹了口气,“每个拳手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这没什么。你堂哥腿法精湛,安东尼拳法出色,也算是各有所长。只是如今TOPONE的规则,对你堂哥很不利。TOPONE号称自由搏击大赛,但事实上,这个比赛有很多限制,远不如泰拳比赛规则开放。他们规定拳手不能用肘,不允许箍颈连续膝撞,像你堂哥这种擅长用膝肘进攻的传统泰拳手,等于被‘废’了一半武功。”
恕一好奇地问:“这个比赛为什么不允许用肘?”
我无奈地说:“杀伤力太强。肘尖是人体最坚硬的部位,只要看准时机,近距离攻击的突然性、爆发力、隐蔽性都非常出色,像刀子一样,让人防不胜防。国际比赛,拳手动不动就被打得血流披面,还让观众怎么看下去?”
恕一低头想了半天,疑惑地问:“小堂嫂,既然规则对堂哥这么不利,他当初怎么能拿到两届冠军?”
我为恕一打开另外一段视频,是十年前TOPONE为韩棠拍的冠军纪录片,当年播出之后,被人放在了网上,直到今天还有。我偶然发现,就下载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里。
纪录片的时间不长,只有半个小时,因为时间久远,画面不太清晰了,拍摄地点是韩棠在泰国训练的拳馆,记录了他日常的生活,平时的训练状况,中间穿插了几个韩棠比赛的画面。
那时候的韩棠,体型比现在整个小一圈,一张朝气蓬勃的脸,英挺,俊朗,锐气逼人,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笑得一脸阳光。
看着十年前的他,再看十年后的他,着实让人感叹。我收回心思,指着那个视频,向恕一解释道:“因为你堂哥参加TOPONE的时候,规则还没限制得这么厉害。不能用肘,但膝法是开放的。你看,很多实力很强的对手,就是被他用膝盖干掉的。这是他十年前的比赛,你仔细看,你堂哥起膝的角度刁钻,一旦被他箍住颈部或者躯干,就很难摆脱,拳法再好,也只有挨打的份。”
恕一看着视频,啧啧有声,“真的很恐怖,被堂哥这么撞一下,肋骨会不会断?”
想起当年在电脑上看到的画面,我不由得唏嘘道:“会的,他也真的撞断过,在他二十三岁那年,第二次参加TOPONE,在最后的冠军争夺战中,他顶断了对手的肋骨,打得对方内脏出血,整张脸都开了花。我查过当年的报道,据说那个拳手在医院住了几个月。那次之后,TOPONE就改了规则,把箍颈连膝这项技术彻底禁止了。”
“他们改规则是因为堂哥?真的假的?”恕一惊讶地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我点头,“是真的。不过这在格斗界不是没有先例,就像早期的泰拳比赛都是一回合定胜负,后来因为死亡率太高,就改了规则。在你堂哥之前,也有泰拳手去打过TOPONE,但都是陪太子读书。你堂哥的出现,让TOPONE第一次意识到箍颈连膝超乎预计的杀伤力。为了避免再有拳手被打到内出血,主办方就禁止了这项危险的技术。在那之后,你堂哥没再参加过那个比赛,又认识了你真正的小堂嫂。二十四岁那年只打过几场小比赛,二十五岁就退役了,接着就结婚,继承家业。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我看着那段视频,擂台上那个矫健的身影,当年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只怕那个万众瞩目的俊朗少年,从来都不曾转身看过一眼。在他眼中,那一刻除了胜利,装不下别的。
能让这种国际赛事为他而改规则,不是谁都能做到,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载入TOPONE的史册。
从这个角度来说,安东尼那小孩又算什么?韩棠在擂台上“君临天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我看着那段纪录片,不觉叹道:“你堂哥在擂台下的生活,我不好评价。可在擂台上,他的确是男人中的男人,一个活着的传奇。如果你近距离看他打沙袋,你甚至无法相信,人类居然能有这么强悍的击打能力。他这次复出,一定会吸引很多人的关注。他在TOPONE的擂台从来没输过,如果这一次输了,他是否承受得了?我真的不敢想。”
恕一看看我,“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听你刚才说,堂哥也不是没机会。虽然不能用肘,也不能随便用膝盖,可是他腿法好,对方拳法好,算是各有优势。”
我点点头,“只看技术,的确有些胜算。但问题又回来了,你堂哥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安东尼才二十二岁。拳怕少壮,体能上你堂哥绝对不占优势。体能是格斗的基础,没有好的体力,气喘不过来,肌肉缺氧,浑身无力,就是技术再好,也发挥不出来。经验上,对方虽然年轻,却也是经验丰富。”说到这儿,我忽然有点感慨,“当年我第一次看你堂哥的比赛视频,觉得这个人的体能简直好到变态,其他人都是越打越累,他却越打越兴奋,跟开了外挂一样。”
真的没想到,曾经的优势,居然会变成他今天的短板。
看完那段纪录片,恕一关掉视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有这么多不利的因素,堂哥还要去拼,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就是,我也想不通。”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小堂嫂,可能我们真的想多了。堂哥他就是想去赚点钱,你也知道现在世道艰难。而且他还得养你…不是我说你,作为一个女人,你真的太能吃了。”
我默默看着他,两兄弟都是一个德行。
夜深了,恕一走了。我回到屋子里,客厅空空的,没看到一个人。我刚才说了太多话,觉得嗓子冒烟,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上楼,路过韩棠房间,房门紧闭。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将刚才跟恕一说的内容,规则、体能、年纪、技术等各种优势劣势,一一列举出来。
写完之后,我看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突破口,叹了口气,把纸揉成一团。
吃饭的时候以为自己正气凛然,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莽撞冲动。
韩棠说得没有错,我对泰拳,对TOPONE,对格斗的了解还是太浅,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我会的,都是他教的,我能想到的,他早就了如指掌,我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我觉得他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我还没把事情问清楚,就信口开河、喋喋不休,又何尝没有赌气的成分?
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班门弄斧,我很惭愧。可让我更加惭愧的是,从为我治病,到教我泰拳,他帮了我那么多,在他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睡醒,已经是九点了,居然睡过头了。我赶紧洗漱完毕,下楼看到小蓝正在收拾桌子。
“小夏姐,你想吃什么早餐?我去做。”
“你们吃的什么?给我一样的好了。”
小蓝双手一摊,“韩生今天很奇怪,早餐只吃全麦面包,水煮鸡蛋和一大盘青菜。鸡蛋只吃蛋白,不吃蛋黄,青菜只放一点点酱料,一小把坚果,不放盐,而且一滴油都没有。”
低油、低盐、低糖、低脂肪…他在减重。
我叹了口气,“那我跟你吃一样的好了,别跟我说,你跟他吃的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多吃了两个蛋黄。韩生说,蛋黄是好脂肪,对身体有好处,不过一天不能超过两个。”小丫头幸福地说。
我很无语,“他在减重,你凑什么热闹?”
“减重?怎么可能?韩生一点都不胖!”小蓝的眼神是绝对的不信,浑身散发出誓死守卫男神的气势。我顿觉无力,“他不是胖,他是壮。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别另外做了,我跟你们吃一样的吧。”
吃完早餐,比较意外的,我在院子里看到韩棠。他没有出去,留在家里训练,应该是刚练完一段,正在休息。他已经摘了拳套,拿着矿泉水,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望着眼前的沙袋出神。
这个沙袋用得太久了,好几个地方在我们的反复“摧残”下都磨破皮了。新的沙袋已经运来了,就放在储物室里。我以为他会叫人过来把旧沙袋卸下来拿走。没想到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抚摸沙袋上被我们磨破的部分,动作轻柔,目光专注,就像抚摸初恋情人年轻却不怎么美丽的脸,就像抚摸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和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个画面深深震撼了我,脑子里无法抑制地涌现出一个词:英雄。
曾经在某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某些篇章和棱角,然而此刻才悲伤地发现,就像我永远无法学到他所有的技艺一样,我并没有看懂他的十分之一。
如果说,每个女孩在年幼时都有过一个浪漫的公主梦,那么每个少年在成长中,大约都有过一个英雄梦。
岁月飞逝,理想不老。
是啊,我们的容颜会在岁月的侵蚀中变得沧桑,我们的身体会在无涯的时光中慢慢衰老,唯有梦想永远都在那里,当你在世事轮回中猛然转身,当你在苍茫的岁月中蓦然回首,你会看到她不老的容颜,不会褪色,永远年轻。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对这个沐浴在阳光下,汗水闪着金光,浑身的肌肉好似钢铁一样的男人,喏喏地说:“嗯,你还要练什么?我帮你拿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