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窃蓝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她说我为她报了父兄之仇就成亲。”
“这位姑娘真正孝顺。”老仆肃然起敬,他是沈家主母张氏的近侍,跟着张氏达官贵人的没少打交道,自认为还是很有几分眼力的。
郗浮薇这女孩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这种人的性.子,未必能算自私吧,但绝对精明。
精明的人都是不肯轻易付出的。
郗浮薇有才有貌,手头似乎也很宽裕,只要没有太大野心,根本犯不着进沈家去做低眉顺眼的二少夫人。
所以发现沈窃蓝看上她之后,几个老仆都在打赌这女孩子会用什么法子甩了沈窃蓝远走高飞…他们对此不打算插手,毕竟他们还是比较希望沈窃蓝娶个门当户对又好糊弄的妻子,就是保证他怎么都不吃亏的那种。
像郗浮薇这种,出身不高,家族对沈窃蓝毫无助力,甚至还反过来需要沈窃蓝的帮助,自己又不是那种会对男人死心塌地的小白兔,反而精明又能干,杀人放火都不眨眼…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关心的晚辈摊上这种配偶。
错非自己晚辈不争气,需要她的能力来力挽狂澜。
可沈家好好的做着贵胄,沈窃蓝也不是那种需要靠妻子支撑门楣的人,干嘛找她呢?
按照几个老仆的想法,最好就是郗浮薇自己走人,这样既不耽搁沈窃蓝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还不需要沈家人出来做难人,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他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暗中帮这女孩子一把,确保她能够从沈窃蓝的眼皮底下走的悄没声息,最好赶紧找个好吃懒做又好控制的男人入赘,彻底断了沈窃蓝的心思。
此刻听了沈窃蓝的话,老仆惊讶之余,倒有几分敬意,心说自己看错郗浮薇了,这女孩子虽然精于算计,不是好糊弄的人,对父兄倒还有些孝顺,为了报仇宁肯委屈自己的脾性。
不过…
这样她不走了,自家这二公子,岂不是就要娶她了?
老仆寻思着对策,就问:“只是…二公子才跟她把话挑明吧?她居然就答应了吗?老奴还以为这姑娘是极矜持的。”
沈窃蓝哂道:“她起初确实说要好好想想。”
“那后来呢?”老仆不动声色的套取细节。
“后来我步步紧逼,根本没给她多想的机会,就迫使她点头了。”沈窃蓝淡然说道,“她的性.子我清楚,真让她花个几天来想想,不定就是想法子拒绝我了。”
老仆被噎的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试探着道:“二公子,既然您也知道这姑娘其实对您无意…”
“她不是完全对我无意,她只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怕进门之后受委屈。”沈窃蓝拿起一份文书看,打断道,“真是无意的话,对我就不是现在的态度,而是像对闻羡云那样,欲杀之而后快了。”
“…这姑娘倒有点杀伐果决的意味了。”老仆皱眉。
女孩子家心这么狠,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沈窃蓝显然根本不在意,甚至还有点欣赏:“是爱憎分明。”
“据说闻家早先对郗家不错。”老仆不甘心的继续挑拨,“倒是难为这姑娘对闻家那么决绝了。”
沈窃蓝“嗯”了一声,目光专注的盯在纸上,说道:“满腹诗书的人眼界到底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可不是一点小恩小惠能收买的。”
老仆:“…”
暗吐一口血,心说糟糕,自家这二公子目前显然处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时候,看那郗氏怎么都好!
闻家当初对郗家也算掏心掏肺,到他嘴里就是小恩小惠了?
这用词都透着股儿觉得闻家不安好心的味道!
这还怎么拆鸳鸯啊?
再拆不定自己都要被这二公子厌弃了!
老仆思来想去,虽然打从心眼里希望沈窃蓝好,然而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到底有些为难。
倒是沈窃蓝过了片刻抬起头来,道:“这事儿我这边暂时不公布,等宋尚书下次过来之后商议了,让他带人回去应天府再走六礼的程序,免得她如今就住在后头,惹风言风语。不过你且与家里说一声罢,之前娘写过来的家信里,不是还说,让我得空考虑下成亲之事,免得耽搁了终身?”
老仆趁机又说:“之前夫人在信里也给您推荐了几位小姐,都是跟之前的宋小姐差不多身份的。您当时也说让夫人帮忙掌眼,也不知道那边如今怎么样了?要是夫人已经定了人家…那郗姑娘?”
他本来想着就算张氏那边没给沈窃蓝定好新任未婚妻,自己回去之后,可以让张氏立刻找嘛!
反正张氏肯定也希望儿子尽可能的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不是吗?
结果就听沈窃蓝自信道:“不会的。这么大的事情,娘怎么可能不跟我说一声就决定?顶多就是暗示下对方,跟之前宋家差不多那种。为了不耽搁那些小姐的青春,你速速起程回去面见娘,跟她说明此事!”
老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查抄
沈窃蓝一点都不担心沈家会不接受郗浮薇,他对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很自信,沈家花了那么多心血跟代价栽培他,就不会为了并非必要的联姻同他生出罅隙。
毕竟郗浮薇好歹也算士族出身,就算父兄都没了,身份阶层跟沈窃蓝是一样的。
这门亲事顶多算低娶,还没到大逆不道令沈家完全无法接受的地步。
所以家里长辈顶多试探着反对一下,只要他态度坚决,基本上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那到底是他的血亲,又不是存心看不得他好过。
在家族不是非要跟门当户对人家结亲的情况下,当然也愿意照顾自家子弟的喜好。
这事儿他吩咐完老仆也就告一段落,倒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给宋礼写信提亲。毕竟郗浮薇的生身之父跟同胞兄弟都没了,侄子年纪还小,如今最名正言顺做主她婚事的就是宋礼。
而宋礼的亲生女儿宋稼娘又一直将郗浮薇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沈窃蓝自然要防着宋家借义父女的身份做文章。
这些郗浮薇都还不知道,次日早上起来,她原本打算继续去书房的,结果才到前面就被告诉,说是沈窃蓝有事出去了。
同僚们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不动声色,总之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看不出来什么异常,道:“大人听说汶水畔有几个庄子出了点事情,所以带人过去看了,走之前交代过,今明两天都不会回来,让鲁总旗代为主持卫所。”
郗浮薇问明鲁总旗就在西厢房办事,就过去询问自己要做什么。
鲁总旗也没客气,说昨晚刚刚有场行动,如今文书工作压力很大,既然郗姑娘你也是能够舞文弄墨的,不如就帮忙处理下吧。
这差使繁琐又枯燥,不过对于郗浮薇来说难度并不大。
她很快就上了手,而且因为功底好,处理起来非常的迅速。
鲁总旗亲自把关了几份之后,称赞了她字写得好,就放心的走开了。
只是没多久,外头有校尉进来说:“门口有下人送了帖子来,邀郗姑娘去茶楼吃茶。”
“谁?”鲁总旗跟郗浮薇异口同声的问。
校尉说道:“下人起初不肯说,兄弟们稍微用了点手段,才招供说是邹府的主母尚夫人相请。”
鲁总旗闻言就劝郗浮薇:“不要去,要说什么让她来咱们这边。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如今大人不在城里,有点什么事情咱们人微言轻都不好说。”
郗浮薇也是这么想的,沈窃蓝虽然只是个百户,但因为家世的缘故,怼上王孙贵族也不憷。可济宁卫所的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出身,如果是汉王赵王,哪怕是定国公之类的贵胄趁势出手,一旦自己陷进去,等沈窃蓝回来,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沈窃蓝前脚才走,后脚来请,怎么都透着可疑。
“沈先生。”她点头之后,校尉就照鲁总旗的意思去告诉了那下人。
又过了约莫个把时辰,门上就说,尚夫人亲自过来了。
郗浮薇同鲁总旗请示之后,才去花厅见她。
这位夫人看着憔悴了不少,显然这段时间过的不太好。
郗浮薇一边给她沏茶一边寻思着,最近没听说过邹府出什么事?
就想到昨晚的行动,想到沈窃蓝对邢芳归的怀疑,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尚夫人倒先说了,“我有些想法,请先生帮忙解惑。”
郗浮薇忙道:“夫人请说。”
“拙夫…”尚夫人迟疑着,良久才一咬牙问了出来,“拙夫是否…是否与前朝余孽有什么牵连?!”
“…”郗浮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吃不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自知大厦将倾故作糊涂,沉吟片刻,不答反问,“夫人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下子尚夫人倒是也惊讶了:“昨晚锦衣卫夜叩门户,搜查了整个邹府…拙夫及一昂都被羁押下狱,先生既在此处,竟不知道吗?”
她脸上流露出分明的失望来,显然是觉得郗浮薇消息这么不灵通,肯定不是锦衣卫里紧要的人,八成帮不上自己。
郗浮薇闻言也是大为意外,道:“夫人请在此少坐,容我去去就来。”
她匆匆到厢房找鲁总旗,“总旗大人,邹府昨晚被查抄了?”
“邹府?”鲁总旗正埋首案牍,闻言忙里抽空的抬头瞥她一眼,问手边的文书,“昨晚邹府被查抄了?”
那文书也是吃不准,一顿翻找之后,才拿了个二指宽的条.子,道:“是查抄了,不过不是昨晚,是今早的事情…昨晚起先抓到的那批人,不是立刻送到卫所拷打的么?有人招供出来邹府,于是关总旗下令,先将邹府查抄了再说。”
又说,“这事情是早上天还没亮那会儿才做的,因为标注不是最要紧的那一类。当时各处消息且正纷纷汇过来,手忙脚乱的,一时间忘记跟您说了。”
鲁总旗就是皱眉:“若是邢氏一行人当真与邹府有关,下帖子的时候就防着了,这会儿查抄邹府哪里还能有什么收获?”
文书提醒道:“之前大人不是说,汶水动工在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关总旗想必就是因此下令,顺势而为?”
鲁总旗挑了挑眉。
邹府是隐藏比较深的建文余孽了。
这消息还是当初永乐帝攻破应天府时,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机密记载中侥幸获取的。
那一大叠太祖皇帝留给建文帝的暗子档案,烧之前就被泼了桐油,以至于最后能够辨认的根本就是寥寥无几。
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有的投降,有的已经被诛,邹府是唯一一个丝毫没被打扰的。
这主要是因为,永乐帝建立的锦衣卫经过仔细的查探,摸出蛛丝马迹汇总于济宁,怀疑邹府不是普通的暗子,乃是非常重要的枢纽。
留着他们,可以钓出更多的秘密。
之所以沈窃蓝才来济宁就将郗浮薇安插进去做女先生,还是因为国库刚刚承担了北方的战事南方的水患等一系列巨额开支,接着再为开河跟迁都买单,有点吃不消,永乐帝所以打起了建文余孽的主意。
当初建文帝兵败失踪,永乐朝对外都说斯人已葬身火海,然而朝野上下却一直都有建文帝乃是脱身遁去、下落不明的传闻。
如今已是永乐九年,永乐帝的帝位日趋稳定,对于这侄子是否还在人世,虽然依旧保持着谨慎又防备的姿态,但要说多么畏惧也不至于。
当年建文帝在朝时,名正言顺又大权在握,朝堂上下多少能人之志士效命,都输给了他,何况如今如一条丧家犬?
倒是跟着建文帝一块儿下落不明的一批财宝,永乐帝早先惦记归惦记,一直没顾上,这会儿缺钱了,就格外想念了。
留了快十年的邹府,也可以下手了。
故而才让沈窃蓝来敲山震虎,看看能不能在开宰之前,震出更多的动静来。
…至于说为什么是沈窃蓝,这当然就是沈家有本事抢到济宁卫所的百户之位给自家子弟了。
而这人来济宁后,除了给邹府安插了个女先生,还是个根本没有卧底经验的女先生外,就没其他针对邹府的举动。
一段时间下来,鲁总旗这种知情人都以为国库暂时还能支持工程,所以这事情会拖上几年。
这会儿听说是关总旗下的令,他沉吟了下就问:“大人知道这事么?”
文书瞥了眼那条.子,道:“大人之前叮嘱过,有凭据的话,随便什么人家都抄了再说。”
“那你告诉那尚氏,这些都是大人的意思,大人如今人不在。”鲁总旗眯着眼,思索片刻,对郗浮薇说,“她有什么说辞,等大人回来的。”
想想又不对,“怎么查抄了她还能找上门来?”
“邹家的家主跟独子都已经下狱了。”文书说道,“至于女眷,倒是没动。想必是关总旗希望邹家老夫人跟主母这时候到处求援,能引一个是一个?”
鲁总旗道:“那些人也不是傻子,都知道邹府被查抄了,怎么还会再跟她们有接触?”
又说,“而且一些妇人,也没什么救援的价值,怕是钓不出什么。”
“总旗大人,尚夫人问邹家主是否与前朝余孽有什么牵连。”郗浮薇提醒,“看来她似乎不太清楚邹家的底细,当然也可能是装的。只是她这么直接找上门来问这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鲁总旗不在意的说道:“她是不是装的都没什么,反正过些日子,钓不到鱼的话,迟早都要下狱的。你随便打发她几句就好…嗯,她来这边却只要见你,之前你在邹府时,跟她关系很好么?”
郗浮薇思索了下,道:“那时候给她膝下诸女做先生,同他们母子几个相处都不坏。”
“那你就将邹家的底细透露点给她。”鲁总旗道,“看看她愿意不愿意迷途知返…邹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不就是她所出么?那小子好像年纪还不大吧?这样,你就跟她说,不为自己,也为邹公子考虑,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跟邹知寒到底同床共枕多年,之前没多想也还罢了,现在晓得了真相,回想起来,总不至于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提供不了?”
“要是当真提供不了,那咱们也是爱莫能助!”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贤内助
郗浮薇再回到花厅的时候,尚夫人跟前的茶水都凉了,她正打算拿起来去换一盏,尚夫人却心急的按住她手:“沈先生,我不渴!我就想知道,拙夫跟一昂,可还有救?”
“尊夫的事情,是要百户大人回来之后才能定夺的。”郗浮薇叹口气,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至于说邹公子,因为年纪小,方才我去请示时,总旗大人说,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只是…没点理由的话,咱们也是无计可施!”
尚夫人一开始误会了,当下就表示,只要邹一昂平安无事,散尽家财也不在乎。
待听郗浮薇暗示她领悟错误,锦衣卫现在不是要敲竹杠,而是要更多的线索,她就是颓然,道:“我嫁入邹家这些年,虽然知道夫君有些事情瞒着我,可从来都没有多想过,毕竟邹府的家底搁那儿,有些不为外人知的账本什么,也不奇怪。我想着左右邹府日后都要给一昂的,夫君就一昂一个男嗣,难道还会害他吗?所以早先知道他书房里有暗格后,也没探查过。”
郗浮薇问:“那么那暗格…”
“刚才先生的同僚已经找到了。”尚夫人哽咽道,“其实就是因为从暗格里找到了东西,我在旁听几位校尉只字片语,才确认拙夫…拙夫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确认?”郗浮薇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措辞,“这么说,夫人早就觉得邹家主不对劲了?只是之前只是怀疑,此番才确认?”
尚夫人迟疑,到底在郗浮薇“都这时候了夫人就算念及结发之情不愿意出卖邹家主总也要为邹公子邹小姐他们想想”的劝说下,流着泪开口:“就是开河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很多人或明或暗的上门,询问邹家的态度。本来我想着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犹豫的,邹家祖上就是靠着运河壮大的,朝廷疏浚会通河,对邹家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不但要支持,就算开河要邹家出钱出力,那也是应该!”
“可是素来精明的拙夫却在这件事情上非常的踟蹰,不但久久不肯表态,甚至在朝廷开河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故意躲着如宋尚书之类的要人,很有将各方都得罪的意思,也不肯决断!”
“当时我私下怀疑,是不是拙夫被反对开河的人拿住了把柄,或者是威胁,这才不敢作声?”
“可是一番观察下来,又觉得不像…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邹家在济宁虽然有几分薄面,搁到朝堂上又算什么呢?”
“就算邹家竭尽全力的反对开河,难道这工程就进行不了了?”
“真正让我察觉到拙夫身份不简单的…是先生您!”
郗浮薇意外道:“我?我在邹府的时候,基本上没跟邹家主照过面?”
“但因为东昌府闻家宗子在老夫人寿辰上的闹剧,先生的底细,我们夫妇也算知道了。”尚夫人抿了抿嘴,说道,“可是拙夫不辞退先生,还能说是忌惮先生的来历。但任凭一昂他们几个跟先生亲近…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夫人的意思是,邹家主也是心向朝廷,只是碍着无法言说的内情,不敢明目张胆的自首?”郗浮薇皱眉,“所以故作不知夫人以及邹公子邹小姐们的举动?”
之前在邹府的时候,她就疑惑过,明明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的差不多了,尚夫人自己跟她联系,还能说是勾心斗角,年纪不大的邹一昂邹琼若他们,却还是让自己教着带着,这就很奇怪了。
她思索着,又说,“那么老夫人解雇我的那次,是什么缘故?”
“老夫人,只怕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尚夫人苦笑了下,道,“那次是有人告到老夫人跟前,说了一昂对你有着别样的心思,先生也知道,老夫人自来最疼一昂,闻讯非常的担忧。接到消息说一昂起早去找先生,跟脚就去了,恰好看到一昂跟先生拉拉扯扯,于是就顺水推舟的下了逐客令…本来我是等着先生去找我的,结果先生一直没去,我想着可能先生也想趁这个机会离开邹府?”
郗浮薇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根本就是怀疑所谓被老夫人抓包以至于不得不走人乃是自导自演,原因就是不需要继续在邹府待下去了,找个理由脱身,她不禁挑眉,道:“我就算要辞了西席,也不至于这样给自己还有邹公子泼脏水。”
尚夫人忙道:“是这个道理…只可惜那贱婢因为老夫人不喜欢底下人搬弄是非,已经赶走了,不然非动家法给她长记性不可!”
“是老夫人跟前的人?”郗浮薇诧异问,“那应该终日跟着老夫人吧,怎么会知道邹公子去女学找我的事情呢?”
“老夫人之前一直派那贱婢去看望一昂。”尚夫人解释,“那贱婢知道老夫人对一昂上心,所以就算不去看一昂的时候,对一昂的事情也是时刻打探着。为此不惜拿月钱买通了一昂的近侍,对一昂的行踪了如指掌。”
抿了抿嘴,“据说她有个妹妹,跟一昂年岁仿佛,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存着日后将妹妹塞给一昂做通房的想法。”
见郗浮薇若有所思,她咬了咬牙,起身跪下,道,“先生若是因此事不满,邹府愿意做任何事情取得先生的原宥…”
“夫人不必如此!”郗浮薇忙伸手将她拉起来,恳切道,“我在邹府日子虽然不长,却备受照拂。如今邹府有难,力所能及的事情,岂能不做?”
她沉吟了下,靠近尚夫人,低声道,“这会儿百户大人不在,总旗做主,总旗的意思是,虽然邹家主的所作所为大逆不道,然而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陛下也不是嗜杀之人,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夫人也觉得,邹家主他其实未必不是心向朝廷,为什么不设法劝说邹家主戴罪立功呢?毕竟,如今已然是永乐九年了。不管邹家主以及邹家祖上,同前朝有着什么样的牵连,时过境迁,忠诚也成了愚昧,坚持则成了执迷不悟…夫人以为如何?”
尚夫人要不是这么想的,这会儿也不会来找她了。
此刻得了郗浮薇委婉的承诺,当下就点头,又请求:“还请先生帮忙,让我能与拙夫见面!”
想了想又要求,“若是也能够看一眼一昂,知道他一切安好的话…”
郗浮薇道:“夫人稍等。”
正要再次去找鲁总旗,门外于克敌却忽然走了进来,跟她使个眼色,同尚夫人说:“总旗大人已经吩咐过了,看在郗姑娘的面子上,容尚夫人去狱中看望邹知寒。不过时间只有一炷香,过时还请夫人立刻离开,莫要让底下人为难。”
尚夫人忙起身一福,问:“小儿…”
“令郎单独关押,暂时不可见。”于克敌面无表情,“不过夫人也不必担心,令郎年纪小,许多刑罚都容易落下病根,暂时只是关着没动。”
暂时没动,也就是说,日后还是会动的?
尚夫人听出他话中之意,心头沉了沉,不敢再说要见儿子的话,低声道:“妾身知道了,妾身现在就去狱中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