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见郗浮薇脸色苍白,他思忖了下,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徐家兄妹的鲁莽,专门叫人秘密前来传了口谕,要徐家兄妹北上面圣。到了陛下跟前,他们想再做手脚不可能。不如你带着你侄子离开此地,去其他地方隐姓瞒名?路引什么,可以让于克敌给你准备。”
“…”郗浮薇沉默,她很想问一句,那闻家呢?难道我郗家的仇就这么算了?
然而想到自己在邹府等若是白混的,实在没这个底气。
倒是于克敌还算有点义气,闻言在旁小心翼翼的帮忙说情:“大人,定国公兄妹到现在还没走呢,这会儿就让郗姑娘姑侄离开的话,只怕根本走不远?不如这几日就让郗姑娘留下来打打下手什么,等他们走了,再商议郗姑娘姑侄的去向?”
沈窃蓝沉吟。
郗浮薇紧张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这人才冷淡的点了下头,又吩咐:“书房你不要随便进来,还有我的卧房也是。”
“是!”郗浮薇如释重负,赶紧答应下来。
沈窃蓝又让于克敌:“你搬前头倒座里去,后厢房让给女孩子住。”
安排了此事后,他也就摆手让两人退下了。
到了外面,于克敌悄悄跟郗浮薇说:“接下来能不能留在大人身边,就看你自己的了。”
怕她误会自己是暗示她走歪门邪道,又补充,“大人的案牍之务不少,这次出来又没带文书之流,你若是能够让大人满意,大人也未必会因为顾忌流言赶你走…实际上大人最厌烦别人用这样的手段来胁迫他。”
声音一低,“应天府那边的消息,宋家已经在给宋小姐另外择婿了。”
也就是说,沈家跟宋家的联姻失败了?
郗浮薇闻言微微一怔,却也没什么高兴的。
毕竟她本来就不是沈窃蓝的相好,这人跟准未婚妻玩完…跟她实在也没什么关系。
倒是那位宋小姐,可别将联姻失败、自己痛失良婿的愤怒怨恨都记在了她头上。
这也忒是冤枉。
“不是说这门亲事是两家长辈看好的吗?”郗浮薇顺口试探了句,“宋小姐虽然…莽撞了点,可归根到底也是对大人一片心意,居然就这么算了?”
于克敌要笑不笑的看她一眼,先招呼她一块儿进厨房忙碌,预备晚饭,这才说:“可大人不是这么看的,大人跟家里说,明知道你是他手下,且已经明确说明过同你并无私情,宋小姐不但自己继续无理取闹,还拖上了徐小姐。若是将这位小姐娶过门,日后夫妻之间但凡有点儿不和睦,是不是就立刻要回娘家去,将父母兄弟姐妹连同闺阁手帕交统统喊上给自己出气?大人说他不想要这么不通情理的女子。沈家几位老大人听着觉得也是有道理,就跟宋尚书那边委婉提了提…宋尚书是真心疼宋小姐的,听说之后觉得宋小姐既然已经给大人留下坏印象,勉强成亲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结果,就直接答应了,只是叮嘱不许外传。”
“你消息可真灵通!”郗浮薇赞叹,“宋尚书叮嘱了不许外传的事情,你也知道?”
“是宋尚书叮嘱的,又不是陛下吩咐的。”于克敌没怎么把宋礼放在眼里,随意道,“咱们是陛下的人,又不是在工部做事,一个尚书而已,什么时候管得到咱们锦衣卫了?”
他看着郗浮薇将一盆菜洗好了拿起来,就叹口气,说道,“本来我还指望你留下来我就不用做饭了,看你这洗菜的样子就知道,我不但要继续做饭,还要帮你也做一份!”
“…要不出去买,我出银子?”郗浮薇闻言有点尴尬,她从带着郗矫离开郗家之后虽然东躲西.藏到兖州府的,但因为锦衣卫的暗中照顾,手里又有钱,这种家务事还真没做过。
进了邹府之后,也是有丫鬟伺候的。
厨房这种地方,实在太陌生了。
“你直接给银子我好了。”于克敌不知道是家境真的不行还是本性贪财,听了这话不假思索道,“干嘛便宜外头的馆子?”
郗浮薇松口气,直接将庄老夫人给的金铤给了他一个。
“你之前不会将郗家的家底都带在身上了吧?”于克敌见状有点吃惊,也很狐疑,“不是说你爹被闻家设计坑了家产,连住着的祖宅都抵押了?你哪里来这么多私房,出手就是金铤?弄的我都想杀人劫财了!”
“…我娘有些妆奁,我爹之前说要留给我跟我哥哥以后平分的,所以一直没动。”郗浮薇解释,“而且这个金铤也不是我娘妆奁里的,而是邹府的老夫人才给我的。”
虽然知道这人所谓“杀人劫财”多半是说说而已,但出于对锦衣卫的不信任,以及于克敌之前信口雌黄的狐疑,她还是补充了句,“何况我还指望你继续在大人面前给我说话呢!”
是有求于你所以给的多,可不是钱太多!
于克敌这才释然,将金铤揣进怀里,说道:“你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拿了你的好处,自然不会不管你。”
接下来他一边做饭一边跟郗浮薇说,“你不是我们这种世家出身,又是女子,消息难免闭塞,而且除了我跟大人之外,估计都没见过其他同僚?如果你打算回头带着侄子背井离乡继续过日子也就算了,如果还打算跟着大人的话,一直这样可不行。”
“其实就算我想带着侄子背井离乡过日子,多认识些人也是好的。”郗浮薇叹口气,愀然不乐道,“毕竟我们家长辈都不在了,没亲没故的,侄子还那么小,走到哪里不是被欺负?”
“这话是正理。”于克敌说道,“我看你们年纪差不多,干脆改天你去我家给我娘磕个头,认我娘做义母,回头我也有理由把你介绍给我那些叔伯啊兄弟啊什么的。”
郗浮薇当下就答应了,而且很上道的问起于母的喜好:“既然要认义母,总要准备点见面礼才是。”
“我娘爱吃糕点,你到时候随便拎些糕点就成了。”于克敌给灶里添了把火,说道,“知道你不在乎那几个银子,但财不露白。”
“还是你考虑周到。”郗浮薇称赞他,心里却知道,也是于克敌怕人说于家为了钱认她这个义女。
两人说定了这件事情之后,关系倒是更密切了。
于克敌于是又透露给她:“沈家的几位老大人之所以会同意放弃跟宋家联姻,也是因为宋小姐不懂事,将徐小姐招惹来了济宁,甚至引来了定国公,弄的宋尚书只能给陛下上请罪折子,要陛下亲自派人来传口谕善后。就算如此,这两位却还没走…陛下不忍苛责功臣之后,暗中却已经呵斥了两次宋尚书教女不严。当然,按照宋尚书的资历以及能力,陛下未必会往心里去。可陛下对宋小姐的印象,只怕是改不了了。”
关键是宋稼娘一个寻常官家女,又没有徐景鸳那样的背景,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机会面圣,想改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怎么改?人家永乐帝难道还会继续关注她有没有变懂事吗?
而对沈窃蓝寄予厚望的沈家,怎么会让他娶一个不受皇帝喜欢的妻子呢?
照此推论,宋稼娘这婚事只怕要降格了,要么低嫁,要么就是嫁给门当户对人家不受重视的子弟甚至是庶子。
如沈窃蓝这种被重视的子弟,错非家里长辈不知情,否则肯定不会要她。
想到这儿之后,郗浮薇幸灾乐祸之余也有点淡淡的悲哀:其实宋稼娘甚至都没到永乐帝跟前,之所以会被永乐帝厌烦,归根到底还是徐家兄妹的缘故。
下位者就是这么悲哀。
“刚才大人在要汶水的舆图,接下来有那边的差事吗?”调整了下心情,她问。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突发事件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白英。”于克敌头也不抬的看着火,说道,“河上老人,对这一代水路了如指掌的…他给宋尚书的建议就是改济宁这一带的河道。”
他脸色严肃起来,“早先年,就是太祖皇帝陛下还在那会儿,黄河决口不是淹了一片,将会通河给冲断了么?当时也是宋尚书打头过来治的,然而没治好,盖因水量不足,只能勉勉强强的用着了。这会儿这位给出了个主意,是要从汶水借水还是什么的…反正宋尚书那边消息才送过来,大人这两日都在看舆图,白天也是亲自跑出去实地勘察。”
工程的事情有宋礼这个负责人主持,沈窃蓝应该不会闲到越俎代庖。
郗浮薇思索了下,挑眉问:“可是怕人知道这消息后捣乱?”
“自然。”于克敌道,“毕竟朝中不希望迁都的人还是很有一些的,何况建文余孽不定也在虎视眈眈,要趁陛下领兵在外的机会有所动作!”
“就算陛下领兵在外,如今这天下还几个人记得建文?”郗浮薇掩嘴笑,“想来也难成气候。”
于克敌闻言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可不一定,毕竟靖难之役过去还没到一代人,就算这些年来一直风平浪静的…谁能保证他们就是没有了呢?”
郗浮薇听出他意有所指,深思片刻,看了看外头,小声问:“汉王?”
于克敌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就是说,就算本来给开河护航没什么大的危险,但因为沈窃蓝跟太子的亲戚关系,汉王却可能打着建文余孽的旗号对沈窃蓝下手?
郗浮薇瞬间感觉自己上了一艘贼船。
她还指望沈窃蓝保护自己呢,结果沈窃蓝自己都是被牵累的池鱼!
相比这都快十年了也没搞出过什么大动作的建文余孽,汉王既是永乐帝的嫡次子,早先靖难之役中还是频频立下战功,手底下兵强马壮,正经要为难沈窃蓝,根本不愁没有好手使唤!
而且比出身尊贵,太子妃嫡亲外甥的沈窃蓝,哪儿能及皇子尊贵?
“…沈家没给大人多派些心腹么?”郗浮薇有点受不了的捏额,“还是觉得汉王殿下有分寸?”
于克敌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以后如果去应天府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汉王殿下有分寸?这个笑话不错。”
其实郗浮薇早先也隐隐约约听说过一些汉王、赵王性情残暴的传闻,不过那时候她觉得这种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也都没放在心上。
此刻见于克敌这么说,不禁叹口气,心说这两位要是还知道分寸也就算了,既然不那么在乎分寸,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于克敌看出她心思,说道,“就好像邹府明知道你的底细却还是不敢动你一样,咱们怎么都顶着天子亲军的旗号的。哪怕是皇子,想擅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太子再宽厚,也不可能看着太子妃的娘家人为他受尽委屈而无动于衷。”
沈窃蓝只是一个小辈,在太子阵营里算不得举足轻重。
汉王跟赵王如果为了干掉他而落下太大把柄给太子的话…太子会高兴死。
那两位王爷也不是傻子。
“汶水…”郗浮薇闻言松口气,沉吟道,“接下来大人只怕要经常出去巡视,大人出行,应该是骑马的吧?”
于克敌“嗯”了一声,抬头道:“你问这个干嘛?你想学了骑马之后跟随大人左右么?只是锦衣卫中虽然不乏女间,这种场合大人带着你,只怕会为人诟病。”
“我作男装不就是了?”郗浮薇琢磨着,自己在邹府毫无建树,如今虽然勉强留下来,总也不能当真就去做个书童,还是得抓住机会多表现才成。
问题是她之前作为郗家大小姐,琴棋书画女红针黹稍有涉猎之外,学的就是打理家业。
这些技能目前完全用不上啊…
继续留在这院子里,根本没法子学东西,还不如出去跑跑,兴许有收获呢!
她就说,“反正现在天这么冷,大家出去都裹的严严实实…顶多我不说或者少说话了。”
于克敌沉吟道:“我能找人教你骑马,不过大人愿意不愿意带上你就不知道了。”
而此刻,书房里,沈窃蓝正对着面前的一堆舆图沉思。
除了方才让于克敌拿的汶水舆图外,此刻案上还搁着会通河的舆图。
虽然如今都在大运河之内,且是永乐帝执意迁都顺天府的底气之一,但会通河相比联通南北的大运河其他河段来说很是年轻。
它是前朝至元二十六年,元世祖时候才开凿的。
起自山东须城,至临清抵达御河,全长二百五十多里,闸门三十有一道,当时动用的役工足有二百五十多万。
两年后,元世祖听取太史令郭守敬的建议,差遣众多兵士工匠水手以及“没官囚奴”,开凿了全长一百六十多里的通惠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正因为这条连接准新都与举国最富庶的江南的运河在,永乐帝根本不担心将来顺天府的用粮问题。
只是元时的分水选址有些问题,那时候会通河在济州的一段,早先叫济州河的,以汶、泗为水源,将这两条水引到任城之后进行南北分流。然而任城不是这一段的最高点,分水的时候,南多北少。
以至于北段河道浅涩,只能同行小舟,大船到了这儿,得换成小船,过了这一段之后,再换大船…可想而知多麻烦。
如今永乐帝要迁都,是肯定不会继续容忍这个问题的,故而重开会通河的时候,改进分水枢纽,是重中之重。
按照宋礼送过来的消息,熟悉会通河的汶上老人白英给的建议是,引汶济运,在戴村附近的汶水河床上筑新坝,将汶水余水拦引到南旺,注入济州河。
如此济州河北段水量增多,通航能力自不必讲【注】。
沈窃蓝没来山东之前一直在家里苦读诗书,家里知道消息,给他谋取了这差使后,他也临时了解了下会通河的情况,虽然肯定不如宋礼在行,这会儿看着舆图,大致也能够将整个工程的过程以及竣工之后的结果想清楚。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次开河之后,《元史·河渠志》中说的:“舟楫万里,振古所无。”这样的盛况,只怕很快就会再现。
虽然是抱着非常功利,甚至是涉及到储君之争的目的来山东的,然而对于开河之举,沈窃蓝也是充满了期待。
至于说汉王、建文余孽、朝中那些反对迁都的臣子…年轻男子眯起眼,指节在几案上轻轻敲着,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好一会儿,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才让他警觉的抬头。
片刻后郗浮薇低眉顺眼的走进来,说道:“大人,可以用饭了,是现在用,还是等会儿?”
“现在吧。”沈窃蓝见是她过来通知自己,微一皱眉,说道,“怎么是你过来,克敌呢?”
郗浮薇以为他不高兴看到自己,甚至怀疑自己故意找机会跟他说话,心里很是无奈的叹口气,才说:“我不通庖厨,帮不上忙,故而只能为克敌分担些跑腿的差事。”
还好沈窃蓝“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将面前的舆图收拾了一番,也就起身跟着她去吃饭的花厅了。
到花厅的时候,于克敌已经将饭菜摆好。
看得出来沈窃蓝虽然出身贵胄之家,生活习惯却不奢靡,黄花梨八仙桌上,统共也就摆了二菜一汤,以及一小盆米饭。
当然菜基本上都是荤腥。
毕竟沈窃蓝这年纪胃口正好,又是习武之人,不吃肉肯定不行的。
他用饭速度飞快,而且根本不需要别人伺候,让被于克敌暗中扯袖子示意表现一把的郗浮薇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好吧,也许是她还没习惯从小姐到丫鬟的落差,在伺候人上一点都不专业。
心情郁闷的看着沈窃蓝用完饭之后返回书房,跟于克敌一起收拾好,正打算自告奋勇的洗碗,一块金铤的效果出来了:于克敌手脚麻利的沏了壶茶,让她拿去给沈窃蓝。
“大人习惯在晚间办公的时候吃些茶水。”于克敌叮嘱,“你机灵点!别把茶放下就走,好歹跟大人搭几句话。”
“…我搭什么话比较合适?”郗浮薇虚心请教。
于克敌恨铁不成钢:“大人之前也是有举人功名的,你有过一个举人哥哥,自己也是知书达理,怎么找话题还要问我?我都不认识几个字!”
郗浮薇听到那句“有过一个举人哥哥”,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涩,沉默了会儿才道:“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倒是跟哥哥讨论过些功课。可是大人瞧着似乎不爱说话的样子,贸然开口,只怕会惹他厌烦吧?”
“不是说了吗?”于克敌道,“大人看着不爱言语,对手下却一直不坏…反正你端过去吧,再晚点大人怕是想喝茶了。”
郗浮薇于是只好端着茶水走进沈窃蓝的屋子,谁知道才进门,就听见窗外“嗡”的一声轻响,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见沈窃蓝一脚踹翻书案,“咄咄咄”连续三声如急雨,挡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已多出了三支弩箭!
【注】大运河相关资料来自百度百科。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负责
郗浮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个闪身退到角落里,避免被误伤。
半点儿去救沈窃蓝的意思都没有。
毕竟一来论武力她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哪里能跟武将世家的沈窃蓝比?冲上去别是帮倒忙;二来则是她对沈窃蓝真的没有忠心到心甘情愿给对方挡弩箭的地步。
索性沈窃蓝也没理她,用书桌挡了弩箭之后,他跟着左手屈指一弹灭了书房里的烛火,右手一翻,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拿了弓箭还是弩机出来,只听到近在咫尺的弦声嗡鸣成一片,箭矢刺入人体的闷响以及钉进器物的钝声连绵不绝。
像是寒夜里冰雨拍打芭蕉,那种萧瑟与冰冷的触觉波纹一样荡开在室内,激的郗浮薇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默不作声的交锋持续了短暂的片刻,不知道是沈窃蓝出现了疏忽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屋外到底扔了个东西进来,才落地就“砰”的一声爆开!
沈窃蓝立刻低喝着提醒郗浮薇“趴下”。
其实不用他讲,郗浮薇已经在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团,还悄悄拉了附近的小柜子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
只是这玩意爆开之后,里头却不是什么暗器或者雷火,而是迅速在室内弥漫起一股子古怪的甜香!
郗浮薇担心有毒,稍微一闻到,就赶紧扯了袖子捂住口鼻。
她这儿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倒是沈窃蓝,出于对她的了解不足跟不信任,再次出声叮嘱:“闭气,别吸入了!”
结果这话一说,他自己倒是下意识的吸了两口香气,顿时脑中微微晕眩不说,关键是小腹处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子热流!
武将世家的严厉调教以及倾囊相授,让他立刻明白这甜香是什么,星眸之中就有了怒火,手底下越发凌厉了几分!
这时候屋后传来几声急促的鸟鸣,外头的攻击顿时一缓。
跟着窸窣声传来,似乎是刺客们在撤退了。
沈窃蓝本拟趁势追杀,多留几个下来,不想按着窗框才要使劲翻出去,脑中的晕眩感却更强烈了点,他心知这是多少中了点招的缘故,自己此刻状态不是太好,心念转了转,到底没有勉强,而是撇唇也发出一阵婉转鸟鸣,通知于克敌等附近的锦衣卫代替自己追上去。
“…大人,您没事吧?”于克敌没多久就赶了过来,虽然外头的灯笼都在方才的对射里被射灭了,但借着积雪的反光,隐约看出他的轮廓,他本来想进屋询问沈窃蓝情况的,然而沈窃蓝没等他开口就让他去办正事了,只能提着刀匆匆而去。
之后沈窃蓝一直没作声,黑暗里只听他呼吸声略重…越来越重的那种。
郗浮薇就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伤,下意识的朝他摸索着走过去,“要请大夫么?”
“你别过来!”沈窃蓝这会儿扶着窗棂,借着外头呼啸而入的寒风努力保持清醒,闻言下意识的阻止。
“是是是,我不过去,大人您还好么?”郗浮薇没多想,因为那股子甜香没弥漫多久就被寒风吹散了,她躲在角落里,有柜子挡着,反应又快,根本没中招,所以压根没什么不适。
闻言还以为沈窃蓝对自己不够信任,此刻有伤在身,担心自己靠近之后对他不利。
心下不免腹诽这人疑心病好重,脚下却是立刻站住了,只用忧心忡忡的语气问,“大人,要点灯么?”
过了好一会儿,沈窃蓝才哑着嗓子道:“好。”
结果郗浮薇刚才躲的太严实了,根本没注意到有张小几也被沈窃蓝踹倒在书房中央,这会儿朝记忆中烛火的位子走去,登时被绊了个趔趄!
正要摔倒的时候,她低呼一声,原本正靠着窗闭目忍耐的沈窃蓝下意识的上前扶了把。
女孩子柔若无骨的身体才触及掌心,他顿时一个激灵,本能的撒开手!
“…大人您干嘛?!”郗浮薇哪里知道他这会儿的处境?
本来快倒下的时候这上司过来扶住自己,她暗松口气,正待站稳之后道谢呢,谁知道沈窃蓝瞬间又放开了!
毫无防备的她再次摔了下去不说,这次摔的比上次还要狼狈!
生怕地上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自己,她手忙脚乱的想抓个东西稳定自己,结果伸手就把正想退开的沈窃蓝给抓住,紧拽着他衣摆,踉跄之间,差点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
然后才质问了一句,就被沈窃蓝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