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夫吞了吞口水,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走下宽敞的楼梯。
啊?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在秘密地下室里等待他的是……
不安与胆怯的情绪越来越强烈,梅菲斯特那家伙肯定虎视眈眈地想暗杀我。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来了……终于来了……呵呵呵呵……”
冷冽的静寂中,连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和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恶魔执拗的笑声像是要让这一切消失似的回响着。
楼梯下方是一条短廊,手电筒一照,看到尽头有扇两片门板的门,因为是木制的,历经腐朽、污损与虫啃,成了漆黑颜色。
——啊!
悦夫不禁惨叫,魂魄仿佛缩了起来,有东西掉落在那扇门前,是小孩子的睡衣,被揉成一团。
“伸一!”
是穿在弟弟身上的吗?
悦夫急得快发狂了。
不会的!伸一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现在就过去救你!伸一!马上去救你!
“……呵呵呵呵呵……没错,就是这里……打开这扇门……呵呵呵呵……没错……没错……这是地狱之门……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嘻……”
门后方传来梅菲斯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音。
悦夫用嘴衔着手电筒,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拉起生锈的漆黑铁把手,完全忘了手指遭到截肢的痛楚……
16
门开启的瞬间,生平最具冲击性的惊愕袭向悦夫。乍见之际,实在无法相信。他忘了呼吸,错愕地愣住了。
这里根本就是“恶魔的剧场”!
悦夫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这里若非地狱光景,还会是什么?世上竟然会有这般恶意和暴力的存在……
不过,眼前呈现的,确实是残虐无道的现实,令人汗毛直竖的恐怖,嗜血的残虐,以及无可救药的悲剧,是一幅超乎人类想象的画面。
十二张榻榻米大小的地下室共有三间,没有门扉阻隔,一直通到最里面。
每间房都摆了一盏略有脏污的灯,煤灰弄脏的灯里,闪动脆弱的红色灯光,发出一明一灭燃烧的地狱篝火,朦朦胧胧地映照出屋内满满的诡异物体……
粗糙的石墙、被染得脏污的低矮天花板、干干的石床,快让人冻结似的混浊空气、堆积于房间一角的老旧家具,还有挂在破损窗帘上的蜘蛛网,所有物件全被年代久远的尘埃染成灰色。
不只如此。
这三间房间似乎被梅菲斯特用来作为表演舞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魔术道具。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悦夫打心底发颤,张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凝视着摆放在那里的所有东西。
……垂吊着闪闪发光的巨大刀刃断头台,大大小小共有四组。
还有两组装有巨大轮锯的切割台。
下方备有简易的床,一座高达天花板的框架上,垂着一片钟摆形的巨大剃刀,和由巨大骰子堆积成的魔术箱,还有一只伤痕累累的老旧行李箱滚落一旁。
突出无数根粗钉的铁箱,和吸血鬼沉眠用的牢固黑色棺材。
用黑布幕围起来,表演奇幻术用的木箱,插着数把锐利长剑的金色百宝箱,以及上了锁的四方形木箱。
脸上露出细长的眼眶,配上用力向上翘的嘴角,露出冷冷笑容的面具。
还有架空、沉重的西洋甲胄。
墙上立着好几个有双手摊开那么大的塑胶环。
插着好几把分别涂上红与白的锐利刀子。
好几把闪烁黑光的手枪放在展示台上。
滑稽的气球、略有脏污的天幕,以及华丽万分的金绒饰带。
放置着关有动物的铁丝网和大牢笼。
呈车轮形状的中世纪拷问刑具,附有手铐、脚镣的木制十字架。排列着好几个和真人一模一样的蜡像,其中一个是扮成滑稽的小丑,还有一个是穿着中世纪贵夫人般衣装的年轻女孩。
其他还有一些零散的蜡像骸骨,很明显地,是可以用细线操控的假人……
这地方充斥着怪异与诡谲的气氛,与其说是单纯的魔术道具,不如说是陈列刑具与拷问道具的博物馆。
不过,令悦夫无比震慑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他的理由。
那无比残忍无道的——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因为放在那里的大大小小道具,全都被真正的死人血给染得鲜红,湿黏黏的。血、血、血、血、血、血……屋内充斥着腥臭的鲜血和刺鼻的金属味。
这里更可怕的是——
四处散落着那些遭切割、斩断、肠子等内脏全暴露在外的,死状无比凄惨的尸体!
悦夫看着这般凄惨的地狱景象,不禁涌出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全身汗毛因过度恐惧而倒竖,神经像通电般令身体不停颤抖。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浑身是血的尸体……每一具都被脱去了衣物、赤裸着……然后被施以各种惨无人道的蹂躏摧残。
有个妙龄女子的头卡在断头台上的卡槽里,身体呈大字形固定在那儿,被斩断的头就滚落在前方两米远的地上。披散的乌黑长发沿着右颊垂下,浸在从脖颈切口流出的血泊中,那双惊恐大眼睁着一动不动。
断头台旁的墙上还沾着脖子遭斩断时大量溅飞的血。
另外一具比较小的断头台上,则趴着一名单手单脚被斩断的中年妇女,从脖子到腰际利落地遭到切割,背脊中央露出肋骨。
一旁的铁床上躺着一具被斩下头颅和四肢的女人躯体,这具令人恶心的躯干,下腹部被切割开来,从大肠缝隙间取出卵巢,头颅和其他部位则整齐地摆放在已成了一片血海的床上。
巨大的钟摆形剃刀,是个直径约两米的半月状刀刃,一具纤纤的女体,硬生生地被斩成两半,背脊上的皮仍在似断非断地勉强连着。从装在高度近天花板的框架上的滑车,垂下吊着刀刃的电线,可能是注视着巨大刀刃摇搖晃晃地落下,女人的脸因极度痛苦而扭曲歪斜。
从她肚子里流出前所未见的大量鲜血,将铁床和地上浸染成一片血海。从被切割开来的肚子伤口,黏稠的白色脂肪随着内脏,红色血管和细细的神经,全都暴露在外,还突出了从那餐皮肉飨宴中被切断的背骨。
房间正中央摆着轮锯床,上面有一具从中央被切割成左右稍微掀开的尸体,每个台子上分别躺着中年妇女尸体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尸体,胃、肝脏和肠子从切口外垂落一旁。
锯齿上还沾附着血水、脂肪与碎肉片,另外还有不知是用刀子或用什么道具剜起来的肉球,不就是两只乳房吗?那满是血水的乳房,被随意扔在床下。
盖子敞开的大型魔术箱里,塞了一个双手抱膝的金发白人女子,大概是俄罗斯人。柔软白皙的裸体露出魔术箱外,身上插了数把长剑。
一把剑刺进她的右边太阳穴,贯穿左边脸颊,造成右眼的眼球突出,美丽的脸蛋像魔术杂耍的怪物般扭曲变形。
被塞进坚固铁箱里的妙龄女子,从额头到大腿,全身布满了圆孔,这些当然是被从盖子上突出的无数根粗钉子给刺穿的痕迹,每个圆孔都流出汩汩鲜血。
还有一座连狮子和老虎都能关的笼子,里面倒卧了一具双手紧紧抓住脖子,露出苦闷表情的半裸女尸。浅浅的盘子里还留有剩饭,嘴巴四周残留了混着血水的呕吐物,看来应该是被喂食了毒性超强的毒药。
四口魔术箱的正面盖子全都被掀开,从上依序观察,分别为形体美丽的丰满胸部、被剜出眼珠的头、快断掉似的一双美腿,还有纤瘦平坦的腹部,膝盖以下则是折叠塞进箱子底部。
五截被斩断的尸体,分别放进一个个箱子里,依序交替后再往上堆叠。
还有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腹部有一道十字形裂伤的女人,裂口处被拉出的一长串肠子,盘在细长的脖子上。黑发垂落,头歪斜一边的死状,仿佛遭磔刑的基督像。
本以为是三具蜡像,没想到其中一具竟然是真人,面容如少女般天真浪漫的牺牲者,头部与四肢分离,分别用铁丝系在胴体上。
靠在墙壁凹处站立,下半身被涂上灰泥的短发女子,头上还留有弹孔,脸颊被额头弹孔喷出的血染得一片红,宛如戴着深红色的人肉面具……
……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疯狂……
悦夫目光所及,宛如疯狂世界。这是常识所无法理解的,既非幻影也非幻想,残虐至极、没血没泪的杀戮现况——若说这个世界上有疯狂至极的地方,肯定就是这里!
悦夫整个人因为难以想象的恐怖,犹如患了疟疾般不停颤抖,全身汗毛根根倒竖。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恐怖了……”
他失神似的喃喃自语,而且声音怪得感觉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疯……疯了……梅菲斯特这家伙疯了……”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太诡异了……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诡异……不,是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噩梦……这是噩梦……
他的牙齿颤抖得无法咬合,畏怯地在尸体与血海中缓缓前进,真是血的艺术……在还没完全干涸的血水绒毯上……行走时,甚至还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湿滑的感觉像快滑倒似的。
……无论如何得救出伸一……
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的悦夫,走在这恐怖的杀人现场。
边发出呻吟,边抑制着呕吐感……
就这样……悦夫终于见到那个令人憎恶的恶魔!
前所未见的杀人魔,嗜血饥渴的恶魔——魔术师梅菲斯特就在这间地下室的最里面——坐在置于彼端的豪华宝座上。
梅菲斯特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盘腿而坐,俨然王者之尊地奸笑着。鹰钩鼻边堆起皱纹,胡须间露出尖锐的牙齿,黑色粗框圆眼镜下,是一双冷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悦夫,很愉快地观察着宝生家后嗣被惊愕与恐惧击垮的模样……
“……梅……梅菲斯特!”
悦夫好不容易从喉头深处挤出这个名字。
魔术师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轻触了一下西式礼帽的帽檐,微微点了点头。
悦夫感觉到那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黑色妖气。
“……呵呵呵呵呵呵……终于来了!芝原,欢迎来到我的王国……不对不对,应该是说欢迎来到我的恶魔博物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梅菲斯特用那一口外国腔的日语,欢迎悦夫的到来。
悦夫却战栗不已,吓得发不出声音。
梅菲斯特又丑陋地歪了歪嘴角。
“……呵呵呵呵呵呵……怎么了,芝原?因为太过惊吓,说不出话来了吗?呵呵呵呵……看到这般大型的残杀展示,应该很感动吧!……若是这样,我也很高兴……哈哈哈哈哈……你现在所见到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的犯罪艺术……很美不是吗?看这血色……各种涂抹上鲜红、浓稠鲜血的美术品……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创作的深红色装置艺术……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是真正的艺术!世上最顶级的无价美术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魔的凯歌,梅菲斯特张大嘴,露出褐色牙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悦夫,苍白着脸大叫:
“伸一在哪里?把伸一还给我!”
梅菲斯特并未回应,只是露出凄惨表情,依旧奸笑着。
“伸一在哪里?他没事吧?拜托你!放了那孩子!”
悦夫摇摇晃晃地走向黑色魔术师,从心底这么大喊。
只见梅菲斯特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还故意耍弄了一下斗篷。
“带了宝石‘白牙’过来吗?”
奇术师贪婪地反问。
“啊?嗯嗯!”悦夫点点头,缠着绷带的手,硬是伸进防寒衣口袋,“……我把‘白牙’带过来了!”
“那就交给我吧!”
“不行!先交出伸一!先交出那孩子!否则休想拿到这颗钻石!”
“你的意思是,那孩子死活都无所谓啰?”
两人相互瞪着对方,梅菲斯特缓缓地往前走。
悦夫愣了一下,往后退去。
“哼哼……”
魔术师发出鼻哼嗤笑,用右手抓住斗篷一角,华丽地一掀。霎那间,斗篷摊开,遮住了那家伙。瞬间后斗篷翩然落地,没想到梅菲斯特却整个人从悦夫眼前消失了!
“啊?”
悦夫愕然!莫非这家伙还会隐形术?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嘶哑声不知是从哪儿响起。
“……梅菲斯特?”
悦夫大叫,以充血的眼睛环视四周。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愚蠢的家伙……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以为我真的会遵守约定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恐吓信上不是写得很明白吗……这是复仇……是揭开对宝生家怨念的时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也一样,伸一那孩子是这场复仇的序幕……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梅菲斯特!”悦夫再次大吼,“求求你!住手!就请你饶了伸一吧!你绝对不可以对小孩子出手啊!我会把宝石交给你!放了伸一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已经太迟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最后的笑声是从宝座后方的阴暗处传来,将悦夫的注意力引向那边时,梅菲斯特突然从身后偷袭,用那粗壮的手臂,紧紧勒住悦夫的脖子!
梅菲斯特?
——好惊人的臂力!气管被压迫,快不能呼吸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仿佛被千军万马之力给紧紧勒住似的……
完全无法抵抗的悦夫,就这样被魔术师往后拖行。好痛苦,无法呼吸,全身血管开始沸腾。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伸一已经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悦夫在表演奇术用的大道具和滚落四处的悲惨尸体中,被梅菲斯特用力勒住往后仰,丝毫无法抵抗,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因为咽喉被紧紧勒住,所以整个人完全虚脱。
泪水掠过视线,眼前一片昏暗……
不行了……
……已经不行了。
悦夫硬是被梅菲斯特拖向其中一座断头台。于是,失去了一半意识的他,筋疲力尽地倒在木制台子上。
背脊受到猛烈撞击的悦夫,痛得一时之间无法呼吸。
这时,梅菲斯特强力将悦夫的右臂插入木制的枷锁中,然后毫不迟疑地用力拉了一下启动断头台的绳子。
难以忍受的恐怖痛苦袭上悦夫的肩头。
受此冲击,悦夫晕了过去。
根本还来不及意识到底在干什么。
右手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斩断!
悦夫听到鲜血喷出的声音。
大声惨叫,发出喉咙破碎般的激烈惨叫。
从来就不知道世上会有这般的疼痛。
整个身体就像快爆开似的变得好热。
因泪水而歪斜的视线一隅,映着梅菲斯特那巨大的黑影。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欣喜若狂的笑声中,黑色魔术师双手握着大铁锤,高举过头。
这意味着什么意思?悦夫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思考了。那铁锤斩着风,以骇人的气势往下一挥。
这次是悦夫的右大腿像爆开似的,那痛楚令人不觉得自己还活着,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烈痛楚。裤子下的皮肤绽开,肌肉被撕扯、神经被切断,大腿骨碎裂!
悦夫应声惨叫,身体在被斩坏的台子上扭动。虽然肩膀已经脱离枷锁,但那是因为整只手已被斩断的缘故。
梅菲斯特又挥起铁锤,向同样的部位砸下去。皮肤破裂、鲜血四溅,已经碎裂的骨头更加粉碎了。被超乎想象的痛苦袭身的悦夫,不断地发出惨叫,在已成血海的地下室回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此告一段落了!芝原悦夫,准备去地狱吧!”
梅菲斯特狂喜大喊,再次高举铁锤,冷不防地朝悦夫的头挥下去!
17
铁锤前端掠过悦夫的头,砸到木台上,发出巨大声响,木台就这样被砸坏了。同时,两人身后响起一阵轰隆巨响。
那是枪声。
但是,对剧痛难忍,身心已被撕裂的悦夫而言,根本搞不清楚是哪件事先发生。
总之,梅菲斯特挥下去的铁锤有些偏斜,千钧一发之际掠过悦夫的头。
木台整座倾倒,受重伤的悦夫,身体被重重地抛到地上。
悦夫不断地惨叫,却听得身旁有另一个人的呻吟。
锥心刺骨的剧痛,边痛苦翻滚,边用力睁开眼睛,泪水模糊的视线映出难以置信的光景。
梅菲斯特痛苦地扭曲着脸庞,双手按住腹部,从指间流出深红色的液体,鲜红的热血,不断淌下,那是流遍全身再流下来的鲜血……
耳边又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第二声枪响,梅菲斯特强壮的身躯受到猛烈冲击往后弹飞。
奇魔师虽然倒了下去,但又勉强站了起来,摘掉西式大礼帽,连粗框圆眼镜也不见了,只见左肩喷出鲜血。
梅菲斯特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吟,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斜视悦夫,随即踉跄地往里面逃去。
悦夫拼命抬起头,稍稍扭动一下脖子,身后站的是满脸怒容的龙冈孝史。他两手紧握着枪,枪口正对着梅菲斯特的方向。
“芝原!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龙冈用锐利的眼神望向梅菲斯特,大声唤着悦夫。
悦夫后来才知道,表妹贵美子将弟弟伸一遭掳走一事告诉了龙冈,希望他能保护从函馆山御殿出发的悦夫,于是龙冈一直尾随在后。
虽然龙冈途中追丢了计程车,但总算到达了这栋洋馆,才能发现位于画室下方,这间骇人的地下室,但在此时,悦夫早被梅菲斯特施以酷刑弄得半死不活了。
龙冈从散乱的奇术道具中,找到梅菲斯特表演用的手枪,千钧一发之际,向那恶魔开了枪。
“芝原!振作啊!”
虽然想回应龙冈,悦夫却痛苦得无法出声,就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手和脚所引发的痛楚令人难以想象。
“……可恶……挺有一套的嘛……”
梅菲斯特瘫靠在宝座上,伸出一只手,恶狠狠地瞪视龙冈与悦夫。
龙冈旋即重新握好手枪,又连开了三枪。
一枪打中右胸,梅菲斯特被击退瘫在地上。
“……龙冈先生,伸一他……”悦夫想说什么,却没再发出声音。
满身鲜血的梅菲斯特,紧紧抓住宝座边缘缓缓站起身,模样仿若鬼魅。炯炯有神地闪着恶狠狠的目光,鲜血从嘴角溢出,嘟囔些什么,却模糊得完全听不清楚。
梅菲斯特伸手探向燕尾服内。
“受死吧!你这恶魔!”龙冈举起手枪,发出怒吼。
梅菲斯特一抽出手,指尖旋即喷出紫色小火焰,不一会儿,全身便被赤红的火焰吞没!
宛如一座人形火炬。
“啊!”龙冈惊骇地倒抽一口气。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深红的绯色——在那一团摇晃的红莲烈焰中,梅菲斯特痛苦地挣扎,发出凄惨的叫声,像是野兽在奋力咆哮!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快烧到天花板了。
悦夫亲眼目睹梅菲斯特在火焰中被烧得焦黑,黑色燕尾服碳化脱落,脸也被烧得扭曲歪斜,皮肤膨起,肌肉溃烂,沸腾的血不断淌落,那张被烧灼的兽皮散发出的恶臭也随烟飘散。
最后,只剩下一尊被深红火焰吞没,完全漆黑的假人模特儿立在那儿。因为完全碳化了,所以最后发出一声巨响,崩落在地。
“芝原!”龙冈丢掉手上的枪,奔向早已虚脱的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