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他们踏进那间房间,他们只看见一席白布,遮着那个人,傅雪茹当下便差点晕了过去。傅蔓再也忍不住眼泪,人生苦短,这一生,她究竟错过了多少?能有多大的、过不去的坎儿?因为自己的任性她错过了一场盛宴,生命的盛宴。
傅雪茹颤着手掀开那一层薄薄的白布,直到那张惨白的脸曝露在昏暗的灯光下,脸上的褶子似乎更明显了,寂静的病房滑过一声哀嚎:“远山——”
傅蔓更不忍看了,侧着头躲在江瑾言的怀里。
平日里遇事镇静自若的江瑾言,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他第一次看见她哭的这么伤心,他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眼泪竟然是滚烫滚烫的,不断的烧灼着他的胸膛。
连他的眼角都湿润了,可他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他是男人,不能哭,眼眶泛着红却始终没落下那一滴眼泪,他轻轻用手拭去,紧了紧怀里的人儿,低声安慰道:“不要哭。”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说这个还能说些什么,钟远山后期的治疗加大了力度,身体已经被药物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原本有些福态的身体现下仿佛一架骷髅般干瘦,瘦的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双手干巴巴。
江瑾言有些不忍的别过头,钟远山这一生为了母女俩挣扎了一世,最终还是如此凄凉。心不由一酸,更加搂紧了怀里的人儿。
门外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来人衣冠笔挺冲他们正色道:“请问是钟夫人和傅小姐吗?”
傅雪茹有些尴尬的抹了抹眼泪,直起身子,淡淡道:“什么事?”
来人伸手,“您好,我是钟远山先生的律师姓王,这是他生前立的遗嘱。”
傅雪茹脸色一僵,“能不能以后再谈这个问题?”
律师清咳了一声,“行,遗嘱的事以后我们在约时间,这里有份东西是钟先生要我转交给你和傅小姐的。”
王律师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递给她。
傅雪茹怔愣着接过,打开,是一张手绘的图片——他们四个人的。
晶莹的泪滴一滴滴落在画上,晕开美丽的花朵。王律师声音沉稳道:“钟先生希望您能把这张画跟他放在一起。”
傅雪茹抹了一把泪水,喃喃道:“幼稚!”
钟远山丧礼那天一切从简,这也符合钟远山这一生的守则,除却家庭不言,他在职的这十年里确实做了不少实事,口碑也好。那天很多人观礼,很多人为他默默祈祷。
江淮的出现也引起一阵小轰动,弄得江瑾言有些歉疚的对傅蔓说:“抱歉,我本来不想让他来的。”傅蔓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
江淮走到他们面前,面色沉重道:“节哀。”
傅蔓点点头,“爸,您先过去坐吧。”
沈公子原本想耍宝给她看,粘着今儿个气氛太沉重便作罢,乖乖走道灵位前上了香鞠了躬,“嫂子,别难过。”
傅蔓点头。
陆陆续续人出现的差不多了。傅蔓从来没想过她终有一天面对会是这样的场景。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但对亲人来说,任何人的离去,任何人的消逝那对他们都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们也许不知道,钟远山走的时候,永远带着一个遗憾,那个遗憾,也是钟易宁一生的遗憾。
江淮是知道的,江淮也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的一个知情人。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去医院看望中远山的时候,那时候他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他强忍着心底的酸涩看着昔日的老战友卧病在床一病不起。
他也记得钟远山拜托过他,要好好照顾他的儿子,这些话他都仿若言犹在耳,可人却这样消失了。他心里的痛不比谁少,他甚至难受的快要炸开,因为他食言了——钟远山走的时候他想,也许他在心里暗暗的恨他。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虽是初冬的季节,空气却闷的有些令人窒息,江淮在礼堂面前讲了几句话,无非是歌功颂德之类的,钟远山一声战绩赫赫,很多人听的催然泪下。礼堂中央的棺木里躺着的那个男人,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个遗憾,永驻。
***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江瑾言又叫人来将钟家大宅里里外外清扫了一边,傅雪茹劝道:“行了,放着给我做吧,不然这房子空空荡荡的我还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江瑾言皱眉:“妈,您说什么呢?您想闲着都闲不下来了,您得帮着带外孙呐,我跟蔓蔓都没经验,有些事儿还得您帮衬着啊。”
傅雪茹一愣,旋即笑了笑,似乎很久没这么笑了,应道:“好好好。”
江瑾言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了张卡给她,“以后家里买菜交水电费、佣人工资都从这张卡里扣。”
“我有卡,你自己留着吧。”
“这是我跟蔓蔓的意思,您要是不收下我怎么放心让您带孩子?”
傅雪茹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
过了头七,傅雪茹便催着他们回去:“行了你们回去看看爷爷吧,出来这么久了,他也怪想你们的。”傅蔓一愣:“妈,您说什么啊?您不跟我们回去?”
傅雪茹一笑:“说什么傻话,我过去难道还跟你们住一起啊?行了我知道你们心意,我喜欢守着这个家,你们有空回来坐坐就行。”
“不是,妈,瑾言在我们隔壁给你看好了一套房子,挺方便的。住一起有个照应。”
傅雪茹摇了摇头:“我自己有房子干嘛花那个冤枉钱?行了,我知道你们怕我孤独,我想留着这里陪陪他。”
傅蔓丝毫劝说不动她,无奈两人先回了京里,只能以后再说。
最近的情绪还是有些压抑,傅蔓怀着身孕,心情很重要,江瑾言想着法子逗她开心,让她心情缓和些,却不料,许是因为怀孕的女人脾气总是暴躁些?不到一会儿,傅蔓就有些不耐烦的吼道:“走开,没见着我烦着?”
江瑾言顿时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公司也不去了,爷爷那头也不搭理了整天就陪她窝在家里,现下倒好,她还嫌弃起他来了?顿时有些不开心,双眸一暗,沉默着转身离开。修长笔挺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傅蔓不经意的抬眸间才发觉似乎自己又乱发脾气了,随后低头抚了抚肚子道:“宝宝,你怎么这么暴躁,又惹爸爸生气了。”
走在前头的江瑾言脚步一顿,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怀孕的女人智商会提高么?都知道推卸责任了?
江瑾言也只是微微滞了滞,脚步不停朝书房走去,傅蔓叹了口气上前用力从背后环住他,江瑾言便停了下来,温热的大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臂,道:“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两人从在一起之后吵架的次数也不少,次数多了也有了经验,面对面吵的面红耳赤对谁都没有好处,冷一冷她便会自个儿凑上来讨好。
傅蔓抱着他死活不撒手,“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
江瑾言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我不生气。”
江瑾言拿开她冰凉的双手,回身抱住她,笑的好温柔,傅蔓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那会儿,又听他继续说:“快去睡吧,我跟嘉立还有个视频会议。”
傅蔓粘人的时候特别粘人,死死扒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真的不生气?”
江瑾言很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傅蔓现在也有了经验,每次他生气的时候一般是软声耳语两句,他便投降,如果还不投降,她就使出必杀技——色*诱。
基本江瑾言再大的火到了这个绝招也就乖乖降服了。
傅蔓愉快的放他去工作了,一身轻松的躺回床上写稿子。
噢,对,傅蔓闲着没事写了几篇稿子发在女性阅读网站上反响似乎还不错,在家没事写写稿子赚点外快又能带孩子,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不过这事情,不久之后就被江瑾言发现了。
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出现了问题,现在经过钟远山和钟易宁的事情,江瑾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受,但是,有些本质、根本性问题永远被隐藏在表象的后面,比如,江瑾言的占有欲,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是去不掉的。
犹如一个黑洞。
有个晚上,江瑾言出去应酬,傅蔓赶稿子赶到半夜正好被江瑾言抓了个现行,他顿时怒不可遏,“你在干吗?”
傅蔓立马切换界面,她没把写文章的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写的东西给认识的人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她没这个癖好,告诉江瑾言他肯定不同意,所以一直瞒到了现在。
傅蔓忙收起电脑,看都不敢看他,仰着小脸讨好道:“呵呵——”
江瑾言双眸一冷,语气更加生硬,“拿过来。”
傅蔓不肯,揪着电脑不放手,最终还是抵不过他的力道被他一把拽了过去,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触摸屏上滑来滑去,傅蔓顿时有些心虚,吱吱呜呜道:“那个,你快去洗澡好臭。”
她为了配合还故意捏起了鼻子。江瑾言双眼一眯,眼底散出一道寒光,淡淡道:“眼神不好?没看见我穿什么?”
傅蔓为了不被发现故意关了灯,整个房间只靠电脑屏幕微弱的光线撑着,她这才发现江瑾言已经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了,连头发都湿漉漉的。
她干笑两声:“你不知道孕妇很敏感么?你一定没洗干净,酒味好重,快去再洗一次。”
江瑾言脸色一黑,沉声道:“傅蔓!”
她忙应道:“哎——”
幽蓝的屏幕亮光转移到她面前,修长的双手托着笔记本,面无表情道:“这是什么?”
傅蔓心想:这下坏了,肯定被抓包了。
果然,屏幕上亮着她刚刚熬夜奋战的word文档,但是更被催的是,她完全忘记了她刚刚写的是赤*裸裸的肉搏啊,俗称——滚床单。
“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写的?”江瑾言面色冷峻的问道。
她懦懦的应了声:“啊——噢。”有些答非所问,企图蒙混过关,却被他一把拎着脖子按在腿上,训斥道:“你每天跟我说胎教,教的就是这些?”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然——不”看着他黑漆漆弯月一般的眉眼,她顿时反驳不了,文档上那些个字眼,看得她更是心头一震,她自己现在回头看都有些面红耳赤,顿觉羞愧的低下头,然后她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无表情、一脸正气指责她的某人硬*了!
扑哧——
傅蔓顿时笑出声,江瑾言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傅、蔓!”
傅蔓立马正色应道:“有——”
江瑾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我?”
傅蔓忙摇头,“没有!”
江瑾言才没那么好糊弄呢,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某处探去:“嗯,你写的那些你自己都没有实践过,你怎么知道的?”
傅蔓红着脸不说话,江瑾言继续挑逗道:“老实说!撒谎明天就让你下不了床!”
傅蔓气急:“禽兽!你想对于一个孕妇做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你个女流氓。”某人淡淡道,“快说!谁教你的。”
傅蔓欲哭无泪,难道真的要告诉他她其实是一边看毛片一边写的么?
傅蔓被他折腾的不行,只得老实交代:“好啦好啦,我说,D盘里有素材啦。”
江瑾言狐疑的打开她说的所谓的D盘,里面还真有她说的素材这个文件夹,一点开,他的脸顿时铁青转黑转白,“你!”
说开傅蔓反而大方起来了,“你什么你,这都是从你书房那台电脑拷过来的。”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看了,似乎跟她在一起之后就没看过了。
江瑾言黑着脸道:“你个女孩子看这些还有理了?”
傅蔓看他拿性别说是,顿时不服:“凭什么你们男人看这些就是正常,我们女孩子看就是不正常?你们男人有需求,我们女人也有需求的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某人真饶有趣味的望着她,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看来我真是饿你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就完结了~然后大哥的番外,好激动!

大结局(上)
月色朦胧的透过窗纱照拂进他们的房间里,黑漆漆的夜空几颗星星在忽明忽灭的闪烁着,皎洁皓白的月亮隐在云层的后面散出微弱的亮光,万籁俱静,树影婆娑。
江瑾言温热的大掌紧紧箍着傅蔓的双手牢牢定固在头顶,柔软的被子轻陷了下去,乌黑如墨般的长发散乱在洁白的床单上,双颊微微泛着潮红全数落进他黑漆漆的眸底,额前发丝凌乱瞧的他心下一紧,白皙嫩滑的香肩在她无谓的挣扎下微微袒露,许是怀孕的原因,稍稍动一下就很容易出汗,额前冒着几颗细小的汗珠,江瑾言唇角微微一勾,笑着问道:“很热?嗯?”
顿时,傅蔓涨红了双颊,长腿欲踢他,却被他迅速钳制在山下,江瑾言突然低头含住她红艳的唇瓣,濡湿的舌尖硬是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并且一一扫过她的直抵喉头,他又轻轻的扫动着,一股异样的感受瞬间倾袭着她,心头微颤,却死死含着他的舌头,江瑾言出不了声,只能更用力的回吻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客为主,咬着她的舌头来回拖曳着,口里慢慢溢出了一些津液,他气息灼热,低声哄慰道:“吞下去。”
傅蔓一愣,面红耳赤的直摇头,怒道:“不要!脏!”
江瑾言饶有趣味的盯着她,微微一蹙眉:“吞下去!”傅蔓晃着脑袋拒绝,江瑾言一挑眉径自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喘气,傅蔓只能憋着嘴努力含着,他面有愠色:“嫌弃我?”
傅蔓有时候执拗起来也特别的固执,扭着头看也不看他,江瑾言扑哧笑了,松了手,“自己的口水也嫌弃?要不要试试看我的?”
傅蔓顿时奋起使劲儿拍打着他,双眸气的发红,怒道:“变态!恶不恶心!”
某人却任由她趴在他的怀里控告他,笑吟吟的望着她,眼底带着一股温暖的笑意,随后,他突然勾了勾嘴角,俯身濡湿的舌头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傅蔓挣扎了片刻却突然笑了。
江瑾言温热的身躯压着她,淡淡的问道:“笑什么?”
傅蔓笑的停不下来,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舔我的时候很像一种动物。”
江瑾言脸色顿黑,不用解释,傻子都知道她说的这种动物是什么,佯怒:"傅蔓,你活腻歪了!"那是傅蔓小时候,钟易宁在家养的哈士奇,没事的时候特爱舔她,哈士奇也跟她很像,特喜欢粘着钟易宁,那时候钟易宁还不喜欢她,总觉得她烦人,跟家里的哈士奇一样烦人。
直到现在,她每次想起钟易宁心头总是一股子遗憾跟难过。你看老天对她多好,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一个个得到了惩罚,比如钟远山,他到死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钟易宁一面。
比如钟易宁,他至今都没能见到钟远山最后一面。
却从此,天人永隔。最无奈,不过如此。
傅蔓突然敛了笑意,脸色有些暗沉下来,鼻子微微泛着酸,眼底那股浓浓的愁意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自从钟远山逝世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钟易宁,有些话,甚至不用她说,她想钟易宁也能明白。
江瑾言看着她兀自沉下去的脸色心中了然,翻身而起,淡淡道:“在想什么?”
傅蔓瞬间回神,她很容易联想,她又想起了那些过去,她至今都不相信钟易宁走私军火的事,她晃着江瑾言的手,低声问道:“我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江瑾言黑漆漆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她,轻声道:“还在查,没事的,你别担心。”
傅蔓轻轻的点点头,又用力的挽了挽他的双臂。
刚刚的热火突然被消了下来,两人靠着依偎了片刻江瑾言稍稍松开了她,道:“你先睡吧,早点休息,我去看文件。”
江瑾言步子沉稳的转身进了书房,厚实的手掌不着痕迹的捂上胸口,黑暗的房间内只余电脑屏幕闪着微弱的蓝光,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他有节奏的脚步声。
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沈公子沉重的声音:“哥,钟易宁的事疑点很多警方结案很仓促,但是最难办的是他自己已经认了罪。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比如他是怎么知道那里有军火走私交易?又比如,告诉他消息的这个人是谁?对了,还有一个人很奇怪。”
江瑾言心口愈渐发闷,有些喘不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谁?”
“简彤。”沈公子顿了顿,继续道:“钟远山丧礼那天她没出现,听说他们两准备结婚,别说准公公逝世她没去看望,就连钟易宁入狱那么久,她也从来没有去看过。”
江瑾言双眸一沉,面无表情令人瞧不出一丝情绪,“我知道了。”语气有些隐忍。
沈公子狐疑道:“哥,怎么了?”
江瑾言摇了摇头:“没事。”
“你不舒服?”
“嗯,胸闷。”
“嫂子知道不?”
江瑾言沉默不说话。
“猜你也没告诉她,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哥。”
“嗯,明天再说。我挂了。”
沈公子还欲再说几句就被他挂了,沈公子无奈的盯着电话好一会儿,双手合十默默替他祈祷。
***
与此同时,傅雪茹也找简彤找了很久,打她电话总是关机,几乎都没人接,打到简师长的家里,也几乎都是佣人冷冰冰的声音,“师长跟小姐都不在。”
傅雪茹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打电话给江瑾言,让他帮忙找找人。
几乎是同时,警方从河里打捞起一具女尸,全身已经被河水浸泡的浮肿,整张脸肿的已经有些难以辨认出原先的模样。但是,傅蔓看到警方提供的照片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简彤,她的嫂子。
“死者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鼻腔内有大量泥沙,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警察面露难色的望着她。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道混厚的嗓音传进众人耳朵里,“在哪里?”
傅蔓回头,望着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才想起,这是简彤的爸爸,简师长,她有些难过的打了招呼:“叔叔。”
简安士却没看她,理也没理她就往里头走去,警察恭恭敬敬的应道:“在里面,我带您过去认人。”傅蔓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一回头,就瞧见不远处定定望着自己的江瑾言,她敛了敛情绪慢慢走过去,“你来了?”
江瑾言目光却若有所思的盯着简安士,暗沉的眸底闪过一丝狠厉,随后轻轻揽过她,“我们先回家?嗯?”傅蔓这才有些安全感,点了点头。
傅雪茹随后也赶到了,终究还是被江瑾言一并带上了车。
不久之后,傅蔓去看了钟易宁,将简彤的死讯告知了他。
对面的男人即使穿着囚服也有一种洒脱不羁、不被束缚的感觉,可是傅蔓却从中感受到他的孤寂跟绝望。他好像变的有些麻木不仁,她颤着嗓子告诉他:“哥,嫂子——死了。”
钟易宁低着头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反应,但还是被傅蔓捕捉到了,被拷着的双手微微一滞,他头也不抬也不说话,目光只依旧锁定着前方。
长时间的沉寂令傅蔓有些不安,她试探的喊道:“哥,你说话!”
钟易宁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黑漆漆的双眸有些暗淡无光,他终于开口:“嗯。”
傅蔓有些生气,又继续道:“嫂子死了,爸也死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吗?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冷血了?”
没有感觉——
他怎么会没有感觉,他从来不流泪,从来不哭,那是加入部队答应的第一件事,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可是那个晚上,眼泪肆虐的流淌在他的脸上,心痛得快要炸开一般。
那是钟远山离开的那一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钟远山的律师给了他一张纸。
那张纸跟傅雪茹那样是一样的,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张是他自己画的而且旧旧的沾满胶布零零碎碎的拼凑在一起,而傅雪茹手中那张是钟远山照着他的画的。
钟易宁从小就对当兵的事充满热情对别的事情唯一有兴趣的只有画画,小时候上美术课,老师让他们画自己最想画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画了四个人,回家的时候兴致高昂的给了钟远山看等着夸赞,却没想到钟远山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多做点正事。”就转身进了书房,钟易宁那时候才多大,有些委屈的撇着嘴眼角泛红却又不敢哭出声,因为钟远山说过,哭是最没用的举动。
回到房间他就把画撕成了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却不料如今又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看着这张东西他甚至可以想到钟远山颤着手带着老花镜一张一张拼回去的画面,心里冒着些酸酸楚楚的泡泡。
直到——
他看见背面那行淡淡有些扭曲的字眼,钟远山早期的字很好看有点像江淮苍劲有力,听说当初两人还模仿过对方的字迹。
可见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有多费劲。
不赞美你不代表不肯定你,你永远是我一生的骄傲。
你是我儿子,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