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爷这太极打得好,翻来覆去就是说他已经在家歇了两年了,外头的事都是孩子办的。浩方去哪了?他不是跟着他大伯你干的吗?你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怎么会知道?我还要问你呢!
想让大太太去问段章氏,可段章氏就像哑巴似的,只要是问起段浩方就说你问他媳妇去,别问我。
大老爷没办法,他害怕段浩方暗地里又在干什么对大房不好的事,毕竟昌兴还是年轻,就连段浩守当年的能耐他都没有,现在的大房也就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管点用。
绕来绕去只好让董芳云去问二姐。只是她就像脑袋缺了根弦,一边答应着一边问大太太:“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三弟去办?我看不如就让浩过去吧,何必再去找三弟呢?”
大太太见她不明白就跟她交了底,她却又摇着头说:“娘,我看不至于。浩守和昌兴都在呢,再说还有爹和爷爷,三弟再能干又能怎么样?”
见跟她说不通,大太太就说你只管去打听。董芳云就去了,回来了说:“二姐说了,男人在外头的事她不管,不知道三弟去哪了。”
可把大太太给气死了,指头按着董芳云的脑袋说:“你就那么笨?你就不会慢慢问绕着问?非要这么直来直去的问人家?那谁会跟你说啊!”
董芳云赶紧答应着,说:“娘,那我明天再去!”
“不用了!”大太太甩手出去了。等她走了,董芳云把昌兴和昌隆叫来,嘱咐道:“别跟着你们的爹和爷爷胡来,知道吗?那些坏事不能做!做了要坏良心的!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她不放心再把孩子交给段浩守或大老爷了,连大太太她都信不过。她觉得孩子自己来教,就算没出息也好,至少不会出事。方氏也被她给提过来教导了一番,就算她本来有点这个念头也被董芳云给打消了。
董芳云也没说别的,只告诉方氏一句:“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坏事,我就休了你!”
方氏知道她说一是一的性格,立刻把那点小心思给掐灭了,反正已经嫁了人,她要干的就是赶紧生儿子,既然不少她吃喝穿用,这辈子又已经有着落了,其他的还是别管了。
段浩方出去了五个多月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先去见了老太爷。
老太爷看着他带回来的货票笑道:“行,干得不错!”他望着段浩方不住的点头,一堆儿子孙子里终于有个像他的了!
他笑着说:“快回去看看你媳妇吧,明天陪我这个老头子出去吃饭!”
等他百年之后段家该交给谁,他已经有主意了。

第 228 章

二姐是慢慢发觉家里气氛变了。
这天老太太把她叫过去,她一进屋就看到大太太脸色黑沉沉的坐在一旁。老太太指着大太太对她说:“回头你跟着你大伯母多学学,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然后指着二姐对大太太说,“你多教教二姐,有什么不要紧的事都可以吩咐她去办,不要自己太累了。”
大太太脸颊上的一块肉筋直跳,对着老太太笑都笑不出来的回了句:“多谢娘关心,儿媳没事。”
从这天起大太太早上见人办事前都会让人把二姐请来,然后就把她当成个摆设般当着她的面见婆子看账本。她不理二姐没关系,段章氏和魏玉贞以前都用过这一手,二姐早习惯了,她就当自己天天到大太太那边散步,就算是个摆设她也要当好。
大太太见赶不走她,脸色一天比一天坏,翻起账本来哗啦啦的用力,没办法,二姐就在屋里,出来进去的婆子丫头都忍不住看,她就是生气这个,她人还在这里坐着,这人心都跑了,要是她不在了那大房还不让人给压到下头去?
她不冷不热的指桑骂槐,二姐听了也当没听到,木着脸好好的站在那里。可丫头婆子那嘴却不带把门的,一开始都是在瞧笑话,后来见二姐任由大太太欺负也不吱一声,倒又开始说大太太容不下人了。大房的笑话这些日子一件接一件,家里的下人对着大房也少了些敬意,说起大太太来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然后就有人趁机把当年二姐生昌圆前被老太太关起来的事给翻出来,说这其实都是当时在老太太旁边的大太太挑唆的。都是她存着私心要害二姐,又说当初怀着昌圆的二姐吃了大苦,孩子和大人都差点没命。
这话要是以前说自然没多少人信,大太太到底不像二太太那样恶名在外,可前头那么多婆子丫头看到她给二姐脸色瞧,这可是老太太让二姐过来管事的,她晾着人家不说,多少难听话都往人家身上砸,亏得二姐身为小辈还记得本分,没敢跟她计较。
大太太听见闲话后先是恼,要去找二姐,董芳云要劝没劝住,让大老爷知道了,他把她叫进里屋骂了一顿。第二天大太太就给二姐看账了,也放了些活给她。
大太太给二姐的活其实是个闲事,就是一年四季家中上下衣物添减的活。这个老太爷有话在那里,到了时候叫了裁缝婆子来就行,平常却是没事干的。她想不给二姐干活少不得日后还有什么闲话传出来,要是老太太知道了反倒说她不像个长辈的样,干脆就拿这个来糊弄她。
二姐接了这活却认认真真的干起来。先把家中下人男女老少的都分了个高低胖瘦,然后趁着换季时将那库中过时的卖不出去的便宜布拿回家来,让家中的丫头婆子慢慢把衣裳按照男女老少分出大中小三个号做出来。这个不赶时间,慢慢做就行,你今年做明年穿都行,做好了就放在那里,什么时候换季了拿出来发给他们穿就可以了。
然后鞋子、被褥一类的也照此办理。被分到干这些活的丫头婆子都挺高兴,因为裁布总能余下点布头布角下来,这可都归她们了!多好的占便宜的机会啊,就连那平时不爱干针线活的也挤进来做个被子缝个褥子什么的,省下来的就偷偷带回家去了。
老太爷高兴!连夸二姐会过日子!下人们也高兴,以前这些活都是找外头的裁缝婆子干,她们可占不着便宜,而且站在老爷太太跟前的人拿得钱多,偶尔也能多得些好布好衣裳穿在身上,其他人却没这么多机会,现在难得不用穿补丁衣裳了,可不是要高兴坏了?
后来做得多的还让老太爷叫人拿到店里去卖,越便宜的东西有时越卖得快,这便是后话了。
二姐小小的露了一回脸,家中的事慢慢的就都收到她手中去了。先是老太爷说让她把老太太屋里的这一摊给接过去:“你大伯母事忙,你就替她尽尽孝心吧。”
老太太能有什么事呢?重要的是跟老太太住一个院子的老太爷。要说二姐之前只是在猜,现在她已经有八分确定了。别看大太太管着剩下的所有院子,老太爷这个院子交到二姐手里,这可比什么都更明显。
段家先是一静,然后就像沸腾的油锅里浇了一碗凉水一样热闹起来了!
二姐却很平静,她沿用了以前大太太管着老太太这个院子中的一切规矩,一丁点都没变。她知道这会儿是越稳越好。要是她变了,就等于是打了大太太一记响亮的耳光,要是她变了以后老太太的屋里比以前好,那大太太的面子里子算是让她给扔到地上去了,大房也会跟着丢人的。那日后不管段浩方再做什么,段家的人心都散了。
要是老太爷真的想要让她日后管家,必定不是想让她把大房给压到底下。她对大房,对大太太,要敬,要畏,不能管,不能压。就像以前她对段章氏和魏玉贞那样,虽然是她管着家管着钱,派头却要留给她们摆。
这就像是老太爷给她的考验,看段家在她手中是合还是分。
所以虽然老太爷把老太太的院子给她管了,她却仍旧是每天都到大太太那边去,端个茶倒个水,把‘孝’演到十二分。大太太说什么她都站在那里听着,讲什么她都说是,从不反驳。忍字心头一把刀,幸好这不是头一回,她也算有些心得了。再说,要不是她让大太太害怕了,她又怎么会在她面前失了‘大伯母’的分寸呢?
大房已经不行了,二姐这头虽然低着,心里却在笑着。她看大太太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知道什么叫做纸老虎了。
大太太到底不是段章氏,不出几日就又捡起她身为大房当家太太的身份,对二姐这个小辈也是呵护有加。两人像是在比着谁比谁姿态更低一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一时家中和气极了,大太太对着二姐亲热得不得了,比见亲孙子都亲,真正拿她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看了。二姐也是越发的把‘孝顺’二字做到极处,大太太要是咳嗽一声,二姐能赶紧过来又是捶背又是倒茶,二姐要是脸色有一点不好,大太太就一叠声的叫我的儿,你快去歇着!再喊丫头婆子把她扶到隔壁屋去,又是叫大夫又是喊人的。
就这么天天跟大太太打禅机似的说话,二姐回了屋就躺下不想动了。这日子过着累心,可这会儿也不能就认输啊,就是咬着牙她也要撑下去!撑过这一段就行了,她这么安慰自己,却也怕等段浩方日后真当了家,她也要这么侍候着大太太。想到这里她就发愁,真想再病一回。
这天她刚回来,连昌伟和昌福都不想见,就抱着昌圆亲了亲也让人抱到其他的屋去了,晚饭都不想吃只想先歇一歇。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养神,张妈妈进来道:“奶奶,歇着了?”
她坐起来道:“没呢,张妈进来吧。”
张妈没事不会过来找她,等她进来一说果然是有事。吴冯氏让王大贵传话来,要二姐回去一趟。
“我四舅?”二姐听了有些惊讶。
张妈妈说:“冯四爷是太太嫡亲的亲弟弟,难得来一趟,只怕这辈子就这一回机会能见上一面了,奶奶你看……”
“回去!让人去收拾东西!昌伟、昌福和昌圆也跟着走!”二姐像突然有了劲,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段浩方现在不在家,家里可不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就像他走前说的那样,家里少了他还有大老爷在呢,天塌了也有人顶着。二姐一边想一边偷笑,正好大太太还在呢,她这一走家里也不会有事,说不定大太太还巴不得她走呢。
从她搬到这边来以后已经有七八年没回家了,想起这个她就激动发颤。
要稳,要稳!她默默念叨着,心中盘算开来这回去都带些什么东西,难得回去一趟,可要给吴老爷和吴冯氏还有几个弟弟多带点好东西!她扳着指头算时间,段浩方刚出去还不到半个月,要是跟上回似的他一走小半年,那她可以在吴家住上一两个月了!只要在他回来前回来就行,除了他家里也没人管得她。老太爷就是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说,再说她回娘家的事对段家也没坏处,其他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怕就盼着她一去不回才好呢。
想明白了,她就让张妈妈去准备,这次就不用宝贵了,让王家兄弟去办,要买什么带什么都准备好,差不多了她再去跟老太爷说。
二姐是归心似箭,恨不能一天就能回到吴家屯去。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让王大贵先把东西赶回去,她这边只带着人走,省得一起走让人看见她带那么多东西回娘家又惹出闲话来。
她直接去见了老太爷,孙媳妇见爷爷又带着昌圆这个重孙子,多少话都变得好说了。就像她猜的那样,老太爷听说是吴冯氏叫她回去见舅舅,根本没拦,还说让她多住一些时候。
“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好好的去!”
得了老太爷这句话,她就不避人了,准备好了车收拾好了衣裳箱子再带着三个孩子去跟段老爷和段章氏说一声就要走。段章氏倒是想说她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干嘛带着三个孩子?
“昌圆还小呢,你就带着他去这么远的地方,那……”她没说完,段老爷斜了她一眼就闭嘴了。
二姐只是望着段老爷,果然他也不拦,笑着说:“你出门这么久了也没回去看看,正好也带着昌圆回去走走亲戚,家里都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去吧。”
到了二姐要走的那一天,老太爷又准备了十几箱的大礼说让她带回去:“你回去一趟不能不带东西,不然倒让人笑话咱们段家不懂事了!”结果又加了一车。他送了,很快大房、二房都也送过来了,段老爷也送了两个小匣子。
她都收了,高高兴兴的坐上车走了。
一路上昌伟和昌福听说二姐说她七八年没回去了,都不知道家里变成什么样了,马上七嘴八舌的跟她说吴家的事,他们也想念在吴家住的时候,知道能回去后特地在家里练了几天字,说怕字写得不好了先生该不高兴了。
一路热闹着回了吴家,能远远的看到吴家屯时二姐就让停了车,她从窗子往外看还不够,最后竟然跳了下来,吓了赶车的天虎和小五一大跳,两人赶紧低头,张妈妈从后面的车上跳下来跑过来劝道:“奶奶回去吧,就要到了……”话音未落看见二姐哭了,她的眼圈也跟着发红了,扶着她上车道:“姑娘,就快到家了,快了。”
昌伟和昌福让二姐给吓住了,七手八脚的拉她上去,两人都有点手忙脚乱的翻出手帕来给二姐擦泪。
“娘,你怎么了?”昌福抱着二姐的胳膊仰脸看着她问。
她摸摸这几个孩子,把昌圆给抱到怀里,笑着说:“娘没事,一会儿就到了。”

第 229 章

冯四爷,大名是冯希鹏,跟吴冯氏是一个娘,上头有两个哥。吴冯氏是她娘的第二个孩子,又是个女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疼爱。冯四小时候还记得吴冯氏出嫁时的热闹,那天他穿了新衣裳,吃了好东西,然后就记得娘哭得很厉害,说姐姐走了。
他对吴冯氏没多少印象。
两年前老夫人一场大病,险些没熬过去,能起床后就想起了唯一远嫁的吴冯氏,说也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了。其实老夫人常常念叨吴冯氏,冯家大爷自然也把这个妹妹记在心里,等到吴大姐和吴二姐都出嫁了,她也生了第三个儿子后,冯家自然认为她过得很不错,走动的就少了。
老夫人这一病就把这个事又给提起来了。半年前有信来说吴敬泰休了四年未生子的谢氏,老夫人掉了两滴泪,要大儿子想办法。冯大爷把这个事交给了自己的夫人,这人品要好,模样要好,可既然是要嫁到乡下地主家,家世就不能太高,免得吴冯氏回头再受儿媳妇的气。
这可把冯夫人给难为住了,把周围能扒拉的人中都给扒拉了一遍也没找着合适的,冯夫人就天天把这个事给悬在心上,她还就不信了,难不成就找不着了?
也是赶巧了,有一家姑娘来走亲,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打听年龄合适,再叫人打听这姑娘的脾性,都说是好的,就是名声上有些妨碍。问为什么,说是之前定过亲的那一家人死了,结果在那一片坏了名声才让家里给送到这里来的。
冯夫人这下为难了,要是这姑娘真是个命中带煞的,她就是个天仙也不敢说给吴敬泰啊。她回去跟老夫人说,老夫人却不信这个,道说不定这就是那个有缘的,怕带煞,合八字!
合了八字后说没什么妨碍,冯夫人怕有个万一,把吴家上下包括吴老爷和已经出门的吴大姐、吴二姐的八字都拿过去跟这位姑娘算了,想着哪怕是有一点冲撞的地方都不要她。
结果也不知道是这姑娘生的时辰好还是吴家风水好,反正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确实是平平安安一生吃喝不愁的命。
冯夫人动心了,请了那姑娘到家里小住,反正她也有两个女儿,好不好的一堆姑娘住在一起不就能看出来了?她又请了亲戚家的、朋友家的姑娘来,一院子七八个丫头天天挤在一起,说说闹闹,有点什么小脾气都能看出来,有不好的地方也能早点知道。
过了半个月冯夫人去跟老夫人说了,这姑娘有点心气,但懂分寸知进退,可能也是经过了那样的事,比起同年的姑娘来更稳重些,毕竟是大家出来的,教女儿有时比教儿子更用心。
冯大老爷就给吴冯氏去了封信,说了这个姑娘的事,问要不要说给敬泰。她一听可坐不住了,想亲自去看一看,上回谢氏的事她就觉得对不起儿子,这回可不想再出什么错。吴老爷不放心她出门,劝道:“你自己亲哥哥看好的难不成还不放心?”
这边冯夫人开始去这个姑娘的家打听,一打听才知道因为她被人传有克夫命,结果一家里的姑娘,包括亲戚家的都受了牵连,她爹娘怕她再带坏了家族中其他女孩的名声就把她送到这边来了,其实就是不认她的意思了,只要能把她嫁出去,不但陪送大笔嫁妆,连男方的人品家世也都一概不问了。
本来冯夫人还想着要是不行,就把冯家的名字拿出来,听说这姑娘名声不好时也想到这一点了,正好捡个便宜嘛。现在倒是正好了,虽说是不拘男方家世人品,可真是那种贫门小户也没人敢攀。
冯夫人就跟那一家照顾这姑娘的亲戚说了实话,明说也是一门远亲,虽然是白丁,可家中却有大笔的田产,姑娘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那亲戚不敢做主,把信传了回去,结果是那姑娘的娘发了话,只要是对姑娘好就行!亲戚得了信就亲自来拜访冯夫人,还送了点礼,叹道:“如今也没什么好求的了,好一点的看不上我们,赖一点的又怕姑娘委屈。既然是冯家做这个媒,我们也能放心了。”
于是冯四就带着那姑娘来了,冯家如今是拍了胸脯打包票,哪怕这姑娘没说给吴敬泰呢,他们也负责把她嫁出去。
人来之前先送了信,吴冯氏算着吴大姐怕是赶不急,二姐住得近,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了,能见见还是见见的好,就送信让她回来。
这天吴敬泰听人说吴二姐的车就在外头了,他一边往外跑着去接,一边让人去告诉吴老爷和吴冯氏。等他跑到村口,远远的就看见三辆车拖着一串烟尘过来,快到时停下,昌伟和昌福两人跳下来就向他跑过来,抱着他就喊大舅大舅,转眼间车也到了,停下,他拖着孩子走过去,车窗帘子掀开一条缝。
吴敬泰先是笑,然后眼圈就发潮,哽咽着喊了句:“二姐……回来了……”
二姐早哭得抬不起头说不出话了,一张脸又哭又笑的。
他把天虎赶上去,自己坐到车辕上赶着车进村,路上有人从车窗帘子那里看到二姐,不多时村里就吵嚷开了。
“二姑娘……”
“吴二姑娘回来了……!”
吴家大门前吴老爷正在等着,见车到就迎过来,先让昌伟和昌福跳下来,然后扶着哭得一塌糊涂的二姐下车,粗糙的大手在她脸上用力抹了两下,低声道:“你娘非要出来接你,赶紧进去!”
二姐低头答应了声,把泪胡乱擦了进院子,没走几步就提起被子一路小跑,刚进后院就大声喊道:“娘!”
吴冯氏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院门口了,也不知是二姐迎过去的还是吴冯氏过来的,反正她是搂到吴冯氏脸上就开始笑,眼睛里的泪不停往下掉。吴冯氏抓着她先在她背上狠狠打了几下,含着泪骂道:“你个死丫头!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回来看看?我打死你个死丫头!!”
后面跟着的昌伟和昌福都看呆了,跑过来的敬贤和敬宗也傻眼了,最后还是敬贤大了点懂事,扯着敬宗把昌伟和昌福叫走了。
冯妈和张妈赶紧劝着吴冯氏和二姐回屋再说话,昌圆在红花怀里一跳一跳的想往地上蹦,他是个不认生的,到了一个生地方见了一堆生人却一点都不怕。
吴冯氏瞧见了抱过来看了看,笑道:“我怎么瞧着像敬泰小时候?都说外甥似舅,真是一点不假。”
回到吴冯氏的屋子,她也让二姐去换衣裳洗脸,又叫冯妈去几个孩子那边看看,让他们别玩疯了,一会儿一起吃饭,让张妈去看着点把二姐的东西收拾一下。
“院子已经准备好了,是新盖的。”
二姐到底嫁出去了,这次回来又带着三个儿子,所以吴冯氏干脆让她住新院子,不像小时候似的跟她挤在一起了。
二姐洗了脸换了衣裳过来,看得出来眼睛还有点红有点肿,别的倒是都看不出来了。
她跟吴冯氏先说了会儿昌圆,又说了会儿昌伟和昌福,嘴里都是孩子经。吴冯氏就笑话她:“怎么?不跟我说你这几年受了多少委屈?娘在这里,你说给娘听,娘抱着你。”
二姐张张嘴又闭上,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委屈?不都是过日子嘛。”
听她这么说,吴冯氏脸上的笑也没了,望着她半天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叹了声:“……长大了。”
吴冯氏就跟她说一会儿吃饭让她见一个人。
“谁啊?”二姐问,心里想是那个四舅?这么快就要见?还以为明天才能见呢。
“是个姑娘家。姓顾,小名长欣。我打算把她说给敬泰,晚上你看看,替我掌掌眼。”
到了吃饭时,二姐就想既然要见外人,就不让昌伟和昌福出来了,谁知吴冯氏却道:“要真是进了咱们家的门,那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避讳。昌伟和昌福都是小孩子,没事。”
顾姑娘今年十七,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自有一股气质在内,她一进来二姐的眼睛就亮了,第一眼看去这姑娘不错,配给敬泰正好。以前倒也不觉得,可是敬泰要真跟这姑娘放在一起,反倒显得他不够稳重,也不知这顾姑娘是哪家教出来的,小小年纪未曾出阁,竟然修得像见过大风浪般沉稳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