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奔到伦格尔棉前,喘着粗气,想开口说话却因呼吸不畅而说不出来,干瞪着白眼。
伦格尔不耐道:“究竟什么事?快说!”
他咽下一口气,断续道:“那…那边着火了,有两…处地方,一个是部民家的草垛…一个是牛圈…火势很大,牛圈里的牛…烧死好几头了。”
伦格尔面色一沉,怒问:“牛圈怎么着火了?”
禺疆微惊,牛圈里养着上百头牛,是过冬的必需牲口,大火一烧,那么这个严寒的冬季就难熬了。他脸孔紧绷,沉声道:“立即带人去扑火。”
伦格尔面向部民,扬声道:“牛圈着火了,大伙儿一起去扑火,跟我走。”
禺疆吩咐洛桑道:“照顾好阏氏。”
话落,他和伦格尔一道前往牛圈,部民跟着去,浪潮一般卷向火势冲天的牛圈。
杨娃娃望着红耀的火光,毡帐已经烧成灰烬,火势渐小,滚滚黑烟随风扶摇直上。
冷风卷起草屑与灰烬,分外凄迷,中年妇女仍然嘤嘤啜泣,两个小孩呆滞地坐在地上,疲倦地傻愣着,几个部民唉声叹气…

这日之后,每日黄昏时分都会上演一两场火灾,不是草垛,就是部民的牛圈羊圈马槽。
接连六七日,部民损失惨重,人心惶惶,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天神发怒了,有人说应该是有人恶意纵火,还有人说,禺疆一回来,冰溶和左大将萨北就双双死去,他是我们部落的灾难,冰溶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一定要把他赶走。
更多的部民,每日清晨跪在草地上,面向东方,朝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虔诚地朝拜;每日晚上趴在星空下,对着月亮恭敬地祈祷。他们祈求天神、太阳神、月亮神的宽恕与佑护,恳切地祷告上苍:让他们安然度过这个严寒的冬天。
已经是第七日了。
禺**自站在一棵树下,负手而立,魁梧的身躯在黄昏的霞光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寒凉的秋风掠起他的黑发,黝黑的脸孔上映着斑斓的霞光,却像是一抹血色。
他望着无边无际的长空,黑眸如覆冷霜。
身后不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急不慢,悠然淡定。
禺疆并无回头,知道是伦格尔,只有伦格尔的脚步声是这样的。
伦格尔站在远处观察禺疆有一会儿,让他惊诧的是,禺疆的背影似有一种“单于”的感觉。
这一,他没有敬服过谁,他心中的英雄,只有自己。
而与自己实力相当的禺疆,挛鞮氏部落老单于的小儿子,他不得不承认,禺疆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弓马骑射样样皆井,处事果断,心狠手辣,是他当选单于最强劲的对手。
“禺疆兄弟,明日是第八日了,你的忍耐真让我惊讶。”伦格尔与他并肩而立,遥望他所遥望的,目光一如寒凉的秋风,冷意袭人。
“伦格尔兄弟,让你惊讶的事,应该不止这一件吧。”语声低沉,禺疆调侃道。
“十八年没见,禺疆兄弟确实让我佩服。还有一件事,做兄弟的,羡慕得很。”伦格尔笑道,幼年情谊已经久远,也很模糊,脑中现的是一张纯净玉致的脸、一种与众不同的聪慧、胆识与气度。
见他没有回应,伦格尔不无惋惜道:“禺疆兄弟拥有一个聪慧客人的女子,可惜,我已有一位阏氏,却远远不及她。”
禺疆淡淡一笑,“没想到伦格尔兄弟也是怜惜女子之人,拥有她,是我一中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幸福。”
伦格尔干笑两声,“既是如此,禺疆兄弟为什么让她身陷危险之地?”
禺疆精眸熠熠,面色微敛,“或许,对她来说,危险并不可怕。她与众不同,你有所不知,她这颗脑袋,抵得上你那三千铁骑。”
伦格尔浓眉高挑,惊诧道:“哦?这么夸张?我越来越好奇了。”
禺疆面色一沉,冷郁道:“你最好不要好奇,她已经是我的阏氏。”
“哈哈…”伦格尔失笑,“做兄弟的,我还会跟你抢阏氏不成?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找我不会只为好奇我的阏氏吧。”禺疆戏谑道。
“自然还有要事。”
伦格尔已经知道,禺疆很在乎那个男装打扮女子。
最大的幸运?最大的幸福?
看得出来,禺疆在乎她,视她为命,难道她的脑袋真的抵得上三千铁骑?
世间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再怎么聪慧的女子,也比不上男子吧。
如此想着,伦格尔更加好奇了。
“禺疆兄弟如此精明,想来应该猜到我找你何事。”
“大火烧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停止了。”暮色四合,禺疆的眸色冷沉得让人发寒。
“你说得对,再这样烧下去,今年冬季,我们就要天天去打猎、掳掠了。”伦格尔开怀一笑,调侃道,“哈青都命人暗中纵火,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我们早就识破他的诡计。他那点心思,肯定比不上你。”
禺疆没有回应,面色沉静。
伦格尔饶有兴趣地问:“如果部民知道是他让人放火,你说会怎么样?”
禺疆咬牙道:”哈青都必死无疑,只是,他的两千骑兵…”
伦格尔目光炯炯,“这个不难办,对了,那晚黑色陌突然出现,是你安排的吗?”
禺疆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十八年没见,我回来自然要去看看他,你怀疑我?”


第216章 男人是不能轻易试探滴

伦格尔抬眼望向徐徐下降的夜幕,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究竟是不是老单于的儿子,与我无关。”
禺疆黑眸紧眯,语调铮铮,“无论如何,挛鞮氏部落单于,你我都不会罢休。”
伦格尔拍着他的肩,笑得豪气干云,“各凭本事。即使我败在兄弟手里,也不枉兄弟一场。”
禺疆爽朗地笑,握住他的手。

“居次,我们先出去了,你慢慢等。”
杨娃娃看着站在毡**前面的爱宁儿,爱宁儿只着一袭嫣红披风,掩住令人遐想万千的少女**,轻咬着唇,娇羞地点头。
盈盈玉体,雪色逼人;俏媚的桃花眼漾着清澈的水光,令人难以抗拒;些许鬓发散乱地垂着,平添几许柔美。杨娃娃觉得,像爱宁儿这般美色鲜嫩的青春少女,能够抵挡得住的男人,凤毛麟角吧。
杨娃娃和真儿离开寝帐。
“真儿,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让爱宁儿接近单于。”杨娃娃淡淡一笑。
“是啊,我真不明白,万一单于…”真儿蓦然住口,不敢再说下去。
“你也不信单于吗?那我更要试探一下了。”
“试探单于?”真儿惊呼。
杨娃娃原也不想试探他、考验他,既然决定接受他的爱、接受他,而且自己也慢慢地付出,就应该信任他,可是,她就是无法不去想,他到底爱她多深?她是他的唯一吗?
这般卓越的男人,一旦成为草原的统帅之王,必定佳丽如云,无数美女任他选择。
她要的是他的专情,要的是“纵是姹紫嫣红,惟却一枝独秀”的爱情,要的是”懂得而深情而慈悲”的患难与共、死相随,只要一一世,就够了。
她无法确定他能否做到专情,或者说,她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满足他对女人的全部需求。
她也无法免俗,对爱情期望太高,以至于利用别人。
利用爱宁儿,试探、考验他的定力,她的私心,很卑鄙。
“真儿,你觉得单于会不会猜到我在试探他?”杨娃娃担忧地问。
“单于应该猜不到的吧。”真儿明白,阏氏这么问,就是警告自己,不能将这事告诉单于。
忽然,她看见单于远远地走过来,立即拉着阏氏躲起来。
看着禺疆进了寝帐,杨娃娃的心七上八下,站了片刻,毅然离去。
乍然看到爱宁儿站在帐中,禺疆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爱宁儿心跳如鹿,克制着激动,平息着剧烈的呼吸,竭力笑得温柔妩媚。
她明白,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男人,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他喜欢肤白、温柔的女子,那她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子。
妆容淡淡,裙衫素雅,她站在昏暗的帐中,明若秋水,风姿楚楚。
那个瘦弱的护卫真不简单。
他说,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的叔叔一定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
叔叔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就是被自己迷住了吗?
他紧抿嘴唇,深深呼气,“你在这里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语声冷硬,微含怒意。
爱宁儿微惊,他气了吗?那护卫说过,如果叔叔气了,也不能退缩,要坚持。
那护卫果然厉害,料到禺疆会气。
她压下那股怯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轻一扯,披风随手滑落。
精雕细琢的月同体散发出诱人的芬芳,**乍泄,流光溢彩,冰润雪消。一双雪玉轻盈地挺立,令人心魂震动。
禺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脸膛暗沉得可怕,眸中似有怒涛狂卷。
他捡起披风,披在她光裸的身上,厉声道:“我是你叔叔!下不为例!出去!”
爱宁儿心胆俱颤,咬着唇,羞愤难当,眼眸盈盈,泪珠欲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还不滚?”他低吼。
泪珠滑落,爱宁儿抓紧披风,捂嘴狂奔而出。
禺疆坐下来,倒了一杯奶酒,一饮而尽。
奶酒无法浇灭心中的怒火,反而使得怒火越少越旺。
她究竟想做什么?
寝帐的守卫绝不会让爱宁儿进来,只有她暗做手脚,爱宁儿才能进来。
他黝黑的脸膛犹如苍茫暮色笼罩下的原野,寒烟四起,忽然,他朝帐外喊道:“洛桑。”
须臾,洛桑掀帘进来,垂首而立,“单于有何吩咐?”
“阏氏什么时候出去的?”禺疆沉声问道,目光冷冽。
“我刚刚回来,不知阏氏何时出去、何时回来。”洛桑见他眉头紧皱、面色不悦,估摸着他是不是气了。近来他跟着麦圣学匈奴语,基本能听能讲了。
“陪我饮两杯。”
洛桑略一沉思,掀袍坐下来。
夜天明和林咏是被单于活活折磨死的,他理当为兄弟报仇,然而,单于已经是公主的夫君,报仇已经没有必要。他也看得出来,单于深爱公主,爱得残暴冷酷,爱得刻骨铭心,爱得…似乎已经穷尽一个男人的极限。
更重要的是,他敬佩单于光明磊落、豪气干云的气度,以单于的统帅之能与深谋远虑,绝不输于燕赵秦之王侯将相,不久的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看得出来,你对深雪忠心耿耿,誓死保护她,也很尊敬她。”禺疆斟了一杯奶酒递给他。
“我发过誓,誓死保护阏氏。护阏氏周全,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洛桑已经习惯奶酒的烈性,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你决定一追随她左右?”
“是的,洛桑誓死追随公主。”
“公主?公主是什么意思?”禺疆诧异。
洛桑一惊,暗骂自己太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公主已决定留在他身边,说出她的身份也不要见吧。于是,他道:“单于不知?”
禺疆急切地问:“深雪必定不是凡人,洛桑,你告诉我,深雪是什么人?”
洛桑道:“这片辽阔的草原,南方主要有三个邦国:秦国,赵国,燕国。公主和我都是燕国人,公主是燕国公主,兄长正是燕王。在我们南方邦国,大王之女,尊称为公主。”
公主并非寻常女子,如果单于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会更加疼惜她。
只是,他不明白,公主为什么没有对他提起自己的身份。
禺疆震惊得无以复加,胸中如有万马奔腾,“深雪竟然是燕王的女儿。”
然而,她贵为燕国公主,为什么被追杀,为什么流落加斯部落?
他平复着起伏的心潮,眼中布满了怜惜。
洛桑敛容道:“单于一定在想,公主如此身份,为何流落在外,为何被追杀。我是公主的属下,不好说太多,单于可以亲自问问公主。”
禺疆赞许地点头,起身出帐。
夜幕低垂,那密密麻麻的星辰光华璀璨,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又似乎高远得如在亿万光年之外,一切只是幻觉。

同一片星光灿烂的夜空下,杨娃娃遇到一个男子,右大将伦格尔。
伦格尔打量着两个女子,一个俏丽的婢女,一个是护卫,虽然左脸有一块红斑,容貌却姣好,明眸皓齿。
她静静地站着,漫天星辰的光辉,被她清滟的肤光和晶亮的眸光衬得黯淡。
“阏氏面色苍白,是否身子不适?”伦格尔笑问。
“大人好眼力!”杨娃娃浅浅一笑。
禺疆的阏氏,容貌绝美,身姿玲珑,当真不可方物。
伦格尔略略敛眸,心中遗憾,如果比禺疆那小子早些遇见如此绝色美人,他必能赢得美人芳心,一足矣。
他上下游移的目光,杨娃娃心中不爽,却只能压下来,道:“大人身手高强,智计百出,心思缜密,大人统帅草原十万铁骑的那一日,很快就会来临。”
他心中诧异,不动声色地问:“十万铁骑?莫非阏氏有预见未来之能?”
她淡定道:“大人活在阴山脚下三十年,应该相当了解,草原牧民逐水草而居,活艰苦,纷争不断。各个部落分散而居,为了活,为了水草,厮杀劫掠,征战频繁。因为征战,部民的活更加辛苦,草原也更加贫瘠。大人,我说得对吗?”
伦格尔惊诧不已,因为她突然说出这番话,更因为她不俗的见识。
她接着道:“越过这座大山、这座城墙,是另一片广阔的天地。那里水草丰美,气候温和,阳光灿烂,粮食丰盈,是一个活的好地方,不知大人是否去过?”
“阏氏所说,应该是林胡。这十几年,我时常去瞧瞧,不过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没有好好看看那里的风景,下次一定好好看看。”伦格尔目露得意之色。
杨娃娃明白他的意思,来去匆匆,就是劫掠。
匈奴骑兵南下劫掠,明抢能抢之物。
她讥讽道:“再如何的‘好好看看’,终究是匆匆一眼,毕竟不是自家地方。如果是自家的地界,大人跑马射箭,打猎玩耍,再宽广的天地,都不会觉得宽广。大人是否想过,林胡和匈奴一样,牧羊唱歌,跑马劫掠,射箭杀敌,为什么他们可以拥有城墙以南肥美之地,而我们匈奴必须在阴山以北苦熬日子?”


第217章 统一大漠的千古英雄

他平静的思绪因她的话而激动,如此娇弱女子,竟有此等抱负与心胸,实属难得。
世间男子,能有她的胸襟的,已经很少。
他眯紧小眼,问道:“那该如何?”
杨娃娃莞尔道:“你们单于是部落联盟的单于,统帅骑兵七万,不过,若要争夺肥美之地,征服林胡一族,必须兵强马壮,七万嘛,远远不够。这片草原,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匈奴族大大小小、总共多少部落,大人可以说出一个大概吗?如果挛鞮氏部落统一了这片草原,统一匈奴,匈奴将成为草原上最凶狠的苍狼,铁骑长驱南下,横扫千军,必定能够踏平林胡、楼烦,甚至可以和赵国、秦国相抗衡。”
伦格尔震惊,忽然想起禺疆说过的话:
她这颗脑袋,抵得上你那三千铁骑。
她所说的话,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光芒万丈,令人无法逼视。
几年来,他哀叹单于的懦弱与温和,鄙视哈青都的跋扈与张狂,他要的不只是部落联盟,而是巍峨城墙以南那一片肥美的操场。
以部落联盟七万兵力,根本无法抗衡林胡骁勇善战的十万铁骑;再者,须卜氏部落、丘林氏部落未必同意南下征战…他没有想到,统一匈奴后再挥师南下。
她的胸襟,她的智慧…此等女子的头脑,何止三千铁骑。
他自愧弗如。
杨娃娃知道他被自己的话震动了,继续道:“统一匈奴是一个漫长、艰辛的过程,你也很清楚,你们单于担当不起这个重任,那么,哪一个人,可以做到?”
真儿静立一旁,凝神倾听二人谈话。
虽然她不明白阏氏所说的林胡、赵国所指什么,统一匈奴倒是明白的。然而,她连想都没想过,也没有听别人说过,阏氏的想法太奇特了。
她更加敬佩阏氏了。
“阏氏高见,哪个人可以担当得起这个重任?或许阏氏心中已有人选。”伦格尔笑问。
“大人说笑了。我所知有限,只知道挛鞮氏部落将会统一匈奴,缔造草原帝国,统帅万千铁骑,与南方邦国对峙数百年。那个统一草原的千古英雄是哪一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大人胸怀匈奴苍,抱负远大。伦格尔大人,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杨娃娃低眉浅笑。
他不发一言,似在沉思。
她笑道:“如果大人当选单于,成为部落联盟的单于,我和禺疆会协助大人完成统一大业。”
伦格尔惊诧道:“为什么阏氏断定我会当选单于?阏氏应该很清楚,禺疆兄弟不会轻易让我坐上单于大位,再者,阏氏不帮禺疆兄弟,反而帮我,似乎说不过去。”
“论身手、才干与智谋,大人和禺疆实力相当,论心思缜密、谋算人心,禺疆不一定比得上大人。大人,可否问你一个问题?”杨娃娃故作神秘道,“这几天大火蔓延,大人应该已经查清楚纵火之人是谁。”
“傍晚时候我还和禺疆兄弟谈到这件事,应该是哈青都或是鲁权所为,阏氏聪慧,可否说说高见?”伦格尔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纵火一事。
“哈青都嚣张狂妄,不过他不会这么蠢;鲁权阴险狡诈,更加不会这么快就行动。”杨娃娃笃定地微笑。
“照阏氏这么说,哈青都和鲁权都不是纵火之人,而是另有其人?”伦格尔心中讶异,难道禺疆告诉她了?
她颔首一笑,“所有人都认为是哈青都做的,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栽赃陷害的阴谋,纵火之人就是要借几场大火,除掉哈青都。”
伦格尔陡然一震,目光炯炯,“阏氏以为,纵火之人是谁?”
真儿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放火,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是谁。
杨娃娃唇角微扬,“我说出来,大人可不要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好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震惊了,缓缓笑起来,“没错,是我命人暗中放火。今夜见识到阏氏的聪慧,很荣幸。禺疆兄弟有阏氏相助,必定能够当选单于。”
“大人不必谦虚。单凭这一点,禺疆就无法与大人争。大人以为,一个男人可以容忍他的阏氏比他聪明、比他厉害吗?敢问一句,大人容忍得了吗?”
“禺疆兄弟不是这样的人,在他心中,阏氏胜于一切。”
“是吗?女人终究是女人,再怎么强,也强不过男人,因为女人一旦动情,就会付出一切,不为自己打算。而男人,除了女人,还有外面广阔的天地,禺疆也不例外。”杨娃娃轻叹。
此刻,她亦扪心自问,自己是那种为情奋不顾身的女子吗?为了他,会不会付出一切?会不会牺牲自己?
伦格尔定睛看她,这个女子太过聪慧,洞悉世事,看透男人,不让男子,当真可怕。
他笑道:“阏氏看透世事,我很好奇,阏氏是不是也会付出一切?”
她缓缓笑道:“大人是草原的大英雄,日后我会暗中相助大人。”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帮自己,她到底有何用意?
他常常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当真会帮自己?不,不可能,她应该知道,只要她全力帮助禺疆,禺疆当选单于的胜算非常大。
“阏氏为什么认定我就是那个统一匈奴的千古英雄?”
“大人乃统帅之才,统领的三千铁骑骁勇善战,战斗力最强,只有禺疆的五千铁骑可以相抗衡。不过,那五千铁骑远在寒漠部落,大人无需担心。”她答非所问,粲然笑着。
伦格尔知道,禺疆统帅的五千铁骑凶悍无比,在北寒之地所向披靡,是一群让人闻风丧胆的野狼。她提起这五千铁骑,莫非有用意?
心中已有计较,他笑道:“阏氏所说的话,我明白了。我是不是阏氏心目中统一匈奴的大英雄,我心中清楚。请阏氏放心,伦格尔一定不负阏氏的信任与期望。”
“好!大人爽快。”杨娃娃一喜,冷不防胃里一阵翻涌,她立即弯腰呕着…
“阏氏…阏氏…”真儿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次妊娠反应来得又急又汹,杨娃娃呕得肝肠寸断,手脚无力。
真儿急道:“阏氏,我扶你回去。”
杨娃娃点头,刚走两步,却不知怎么回事,双腿一软…
伦格尔面色一变,箭步上前,及时揽住她,问真儿:“阏氏病了吗?”
真儿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
他担忧地看杨娃娃,不自觉地温柔道:“我送你回去吧。”
杨娃娃摆手阻止,难受得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