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心理素质极好, 只是震惊了那么片刻,她很快就收回神来。
轻咳了一声道:“回家再说, 回去再说。”
东陵笑出声来, 低头将桃子划开放到她面前的盘子前。
所有人看着东陵做这一切,面色十分斑斓。
谁见过东陵这么笑过?
谁见过东陵拿过除了剑以外的凶器, 还是用来切桃子的?
大家内心都有千言万语, 积累心中,纷纷打算记着, 等出去之后,第一时间散播出去。
这大概是西王母所举办过最沉闷的一届蟠桃会,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大家都以着明目张胆又偷偷摸摸的目光, 时时刻刻记录着叶尘和东陵所互动的一切。
各种偷窥用的仙器这批人都已经用上了,一面用,一面小心翼翼自以为避过东陵往外传着消息, 或者用密信偷偷和在场的人传着消息。
西王母:“月老,他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月老:“我不知道啊, 这个要问司命,他们两命中注定有一腿你心里没点什么数吗?”
司命:“东陵帝君的命格我怎么可能有数。倒是少华帝君,你和东陵帝君不是过命的兄弟吗, 为什么你也不知道?”
少华:“哈哈哈哈谁说老子不知道?老子早就知道了!”
紫薇:“嗯,估计也就比我们早半个时辰。”
文昌:“其实我是最先知道的,我很早就猜出来了。”
…
高层内部会议的时候,坐在下面的小仙则是用着各种偷窥的镜子, 放在桌子下,放在桌腿边上,各种摆着角度偷偷照着叶尘和东陵,同时对外发着消息。
仙君甲:“看到没,就东陵帝君旁边那个,那个就是新任帝后了,对,你们没猜错,就是那个偷窥过少华帝君、文昌帝君、紫薇帝君、以及天界排行榜上前五十位美男的翁山仙主!”
仙君乙:“你们见过东陵帝君的笑容吗?现在,给你们看,东陵帝君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仙君丙:“其实他们两个的事我是猜到的,之前我在冥府工作,偷偷看见他们两个人逛花园,还亲亲!”
仙君丁:“你们都落伍了,刚才清河真君和翁山仙主吵起来的时候,我跟着东陵帝君一起出去看了,帝君把帝后直接拉近了小树林,然后少华帝君就来守着,那树一直动啊动,你们想吧。…”
众仙:“这么劲爆!不愧是我的帝君!”
…
所有人都自以为逃脱了东陵的掌控议论得火热朝天,东陵假作什么都不知道,温柔体贴给叶尘倒酒切桃子嘘寒问暖,用尽一切手段让所有人知道——
对了,这就是我媳妇儿。
而叶尘虽然不如东陵法力高深,却因为对神魂极其敏感,对这种用神魂灵力传播出来的信息都敏锐于常人。于是她就听着众仙五花八门聊着天,颇有些坐立难安。
这些仙君们小道消息太多,不足半个时辰,她的老底都快被掀翻了。
这里面包括了她偷窥各路仙君,给少华告白,给文昌写情书,给紫薇画画像,向不知名美貌仙君甲求婚,向龙太子求爱…等等荒唐事迹。
这些事迹,都是当年少不经事时月霞带着她一起干的,她心里对东陵吃醋的程度有着非常精准的衡量,所以跪得战战兢兢,坐立难安。
她知道东陵一定也是听见这些话的,然而东陵却一直没有发作,他给叶尘倒了酒,满脸温柔。
直到蟠桃宴散了,他拉着叶尘一起同众仙告别,离开了大殿。
两人御风而行,东陵一直没有问什么,反而是给她加了衣服,温柔道:“冷不冷?”
叶尘被东陵的态度都快吓哭了,东陵拉着她回了自己的东极宫。这宫殿很大,人却很少,十分清冷。他一路领着叶尘进了卧室,他的卧室在悬崖边上,没有任何遮挡,可以直接看到外面万丈悬崖,和浩瀚宇宙。冰冷的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一轮巨大的弯月悬在外面,影子落在地板上,仿佛踩在月亮上一般。
她披着东陵的外套,战战兢兢站在那月亮倒映着的月尖上,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东陵去给她拿酒,握着酒壶回头,看她僵硬站在那里,不由得笑了:“你怎么像只奶猫一样,到了新的地方,这般紧张?”
叶尘咽了咽口水,有些踌躇抬头,瞧着东陵脱了外套,提着两壶小酒,赤脚走到她身前来。
他低头瞧她,眉眼落满了月光,眼里带着笑意道:“冷吗?”
叶尘摇摇头,又点点头。
东陵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冷,还是不冷。”
“我身子不冷,”叶尘哆嗦着出声,抬手捂在自己心口:“我心冷。”
“哦?”东陵退了一步,瞧着她:“为何心冷?”
“我做了错事,怕你罚我,想着你罚我,我心里就特别冷。”
这话让东陵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提着酒转过身去,坐到悬崖边上,靠着墙壁,一手提着酒壶,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抬起,朝她招了招手:“来。”
叶尘看着那月光下的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由那人说出来,便仿佛带了某种魔力,似如妖魔一般,带着某种不能抵抗的魅惑。
她慢慢走上前去,跪坐在东陵身前,东陵将酒壶递给她,靠着墙道:“来,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你…不都听到了吗?”
叶尘艰难出声,东陵靠近她,面对面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我想听你认错啊。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却四处招惹,你说这事儿不该给我道个歉吗?”
叶尘有些无奈,然而她自觉自己做错事,只能道:“我不该去偷窥少华。”
话音刚落,东陵就亲了她一口。叶尘震惊抬头,东陵瞧着她,笑着道:“罚你的,还有呢?”
叶尘看着面前俊美出尘的人,咽了咽口水:“其实吧,我做错的事儿可多了。”
说着,她就特别激动,赶紧把有的没的都说出来。
她说一件事,东陵亲她一口。
多亲了几次,东陵便反应过来:“你是在骗我亲你吧?”
“没有,”叶尘一脸正经:“我可认真的在道歉。”
东陵:“…”
撒谎撒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还头一次见。
他往后退了一步,抬了抬酒壶:“说吧,错一件,喝一口。”
“啊?”
叶尘对于没有了东陵的亲亲表示十分不满,东陵笑意盈盈道:“或者你说说你记得的我的好,说得我高兴了,我就亲你。我不亲你,你就喝酒。”
这有些为难叶尘了,她憋了半天,慢慢道:“你长得特别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就这点?”东陵挑眉:“你也太肤浅了。”
“我本来就是个肤浅的神仙啊。”
叶尘很是大方,东陵有些无奈,摆了摆手:“先喝一口,还有呢?”
叶尘无奈,喝了一口,想了想,继续道:“你很温柔。”
“哦。”
喝酒。
“你很聪明。”
“嗯。”
喝酒。
“你很宠我。”
“你也知道?”
好吧,还是喝酒。
“额…你很能打。”
“你能说点细节吗?”
“你…床上挺好的。”
东陵:“…”
这姑娘大概是没救了。
叶尘悲痛欲绝,举起酒壶就灌。
那酒壶是特制的,你要喝多少有多少,根本见不到底。
叶尘被酒壮胆,一路瞎说,东陵从靠着墙听,变成躺着听,变成靠在叶尘大腿上看着听。
叶尘一路喝得迷迷糊糊,她实在没什么说的了,脑子有些恍惚,看着月亮道:“你很干净,在洪荒时候,我特别喜欢看你笑。”
东陵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她,她看着外面月亮,比划着道:“我那时候喜欢跟在你后面。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给我那点灵芝,其实我可聪明了,我后来自己一个人过,自己抢的灵芝灵草比你给我的多多了。”
“我知道。”东陵有些无奈笑开:“当年该多给你一点。”
叶尘瞪他:“我是被这些灵芝收买的人吗?我很有尊严的。我跟着你,那是因为,老子,看上你,天天想干你!”
听了这话,东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奶奶,当年就这么豪迈了。
然而叶尘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我吹牛瞎说的,你别信。”
东陵点了点头,这话他信。
叶尘眼神颇为哀怨:“当年吧,我也就是想亲亲你,最多再脱了衣服摸一摸吧,其他的,我还没学会呢。”
“毕竟洪荒这种事业的教学不够发达,你说是吧?”
叶尘低头看东陵,眼中带了求认可的埋怨。东陵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总能让他压不住笑出来。
他起身将这人压倒地上,看月光流淌在她身上。
月光让她肤色显得格外莹白,他低头吻上她,温柔道:“没事,现在我教你。”
“嗯!”叶尘认真道:“来,我好好学习!”
东陵低低笑出声来:“还有呢,我还有哪些好?”
叶尘醉得有些糊涂,他问,她就认真答,用碎了的语调,一句一句说着当年。
她最爱他的时光,就是他少年时,她跟随在他身后的岁月。
东陵听她说着当年,知晓原来这么多年,她这样喜欢她。
这千年万年,从来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情动不已,觉得这些普普通通的念叨,合着姑娘破碎的音调,是这世上最好的催/情/药。
他满头大汗,看着姑娘神色逐渐恍惚。
“叶尘,”他用手攀上她的面容,低哑着声音:“你知道,我觉得我最好的是什么吗?”
“我东陵这辈子,做得最好最对的一件事,”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所有肌肉紧绷着,克制又放纵,抖着声音道:“就是造那把叫叶尘的琴。”
他花了一千年创造了她。
从此爱上她。
而后拥有她。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好,最对的事。
之子于归·26
叶尘本来就是个放得开的, 喝完酒之后,就放得更开了。
东陵十分欣赏自己的眼光, 觉得叶尘真是哪哪儿都好。
两人被阳光照醒的时候, 东陵的寝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他们尝试后留下的痕迹。叶尘撑着自己起身, 身上的摊子就滑了下去, 她甩了甩宿醉后感觉格外沉重的头,这才发现, 她和东陵,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推了一把东陵, 小声道:“起来了, 快收拾一下, 像什么样子。”
东陵迷糊着睁眼,有些不耐道:“再睡一会儿。”
说完,又将叶尘拉了下去。
叶尘开始推他:“起来了起来了, 等一会儿有人来了。”
东陵被她闹得不行,叹了口气道:“来就来了, 又怎样?”
“不行!”
叶尘一想到这些痕迹会被人看到,就觉得格外尴尬,她忙道:“赶紧收拾了。”
每个帝君的仙宫, 都会封锁其他人的灵力,以彰显身份。叶尘在这里是没办法用清洁术的,只能寄托于东陵。
东陵叹了口气道:“为了修心,我这里, 我自己也用不了法术。要用法术,就得开护山大阵的禁制,还是让宫娥来打扫吧。”
“不行!”
叶尘立刻沉了脸,同他道:“你去给我拿扫帚拖把帕子这些清洁工具来,我来打扫。”
“这是何必…”
东陵有些无奈,然而看着叶尘坚定的眼神,他也无法,只能是带着她穿了衣服,封了宫殿,然后一起去浴池洗漱过后,东陵便让宫娥拿了清洁工具来,还给两人穿上围裙,一起进了大殿。
东陵自然是不会让叶尘一个人打扫的,所以他就跟着一起,身上穿着围裙,头发用发带系起,袖子用带子固定拉起,看上去十分居家。
那双用剑的手拿着帕子,跪在地上,按着叶尘的指挥开始擦地板。
叶尘收拾着东西,东陵擦桌子擦地,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居家小媳妇儿的模样。
东陵打扫了一会儿,觉得颇有趣味,同叶尘道:“我觉得,闺房之乐也不仅只有画眉,同你一起做着杂物,也是极为有趣。”
“那是你不天天做,”叶尘瞪了他一眼:“你天天做个饭给我试试?”
东陵听了叶尘的话,想起了那个尝试了多次才成功的鸡蛋饼,陷入了沉思。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成为一代大厨,叶尘彻底臣服于他的厨艺之下的场面,就有了一种微妙的爽感。
这比掌握一门绝妙的剑术都令他觉得愉悦。
于是他立刻决定——他,东陵,要成为一代大厨。
他一定要成为剑修里做饭最好的厨子,厨子里剑术最高的剑修。
他眉眼间都带着欣喜期盼之意,抬眼看向叶尘:“尘尘,你喜欢吃什么?”
“我?”叶尘将放进洗笔的缸里,甩了甩后,歪头道:“糖醋排骨?我挺喜欢吃这个的。”
东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尘低头收拾,没注意东陵的神情。
后面几日,东陵就经常不在,神出鬼没,叶尘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东陵难道是在外面偷人了?
不至于这么快吧。
于是叶尘决定跟踪他。在某天半夜,东陵悄悄起床后,叶尘就悄悄跟在她身后。
她看见东陵一路往厨房走去,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东陵的对象是个厨娘?
然后她就看见东陵进了厨房,到处翻找着菜。
看他切着排骨,拿出一张单子,照着单子一步一步做着。
他做了一道糖醋排骨,又一道糖醋排骨…
那从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人,在灯火下,嘴边带着笑,反复就在做着一道菜。
叶尘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其实没怎么打扮,就随意穿了一身居家的袍子,将头发用发带束在身后,那打扮,普通得甚至有些过于随意。
叶尘记着,以前她偶遇东陵时,总是在大场合。那时候的东陵,永远带着金冠,穿着华服,高高在上,走路都有人撒花。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叶尘却就觉得,那样刻意打扮过的东陵,全然不及此事万分之一的俊美。
那清贵无双的贵公子,放下剑为你洗手作羹汤的模样,那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场景。
叶尘静静看着这场景,一时居然觉得有那么些眼热。
感觉这一生所有的安宁和温柔,都积累在了这一刻。
她乱了呼吸,东陵察觉到她的存在,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她。
夜风吹来,他的发被轻抚到他的脸上,他看着她,丝毫不觉尴尬,反而是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本来想学好以后再告诉你的。”
说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让你见笑了。”
话音刚落,叶尘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东陵吓得将菜刀一扔,双手撑在台子上,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吃!”叶尘哽咽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吃!我吃完!”
这话有些傻气,东陵却听明白了叶尘的意思,他低头亲了亲她,温和道:“别犯傻气,好吃再吃。”
因为叶尘发现了东陵偷偷做菜的事,东陵也就不再避讳她,两个人成天窝在厨房里,东陵做,叶尘尝。
如此过了一阵子,冥府终于有些按耐不住,派了判官来找东陵,发表了大意类似于:“府君啊,没有你我们活不下去啊”之类的言论后,东陵抬头看向叶尘道:“跟我去冥府小住?”
“行啊。”叶尘挂在东陵身上:“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嗯,”东陵点点头:“没什么实权的散仙就是这点好。”
“你这样讲,”叶尘拉下脸来:“我就不开心了。”
东陵低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带着她下了冥府。
到了冥府后,走过黄泉路,两人踏上忘川河的渡船,撑船人带着斗笠,站在船头一言不发,叶尘瞧着他有些面善,想了想后,犹豫道:“莫无邪?”
莫无邪抬起头来,英俊的面容因常年没晒到日光有些苍白,他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确认是莫无邪后,叶尘这才想起来,当初东陵让莫无邪到忘川河渡冤魂三千,他就成了忘川河的摆渡人。
叶尘见到老熟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聊了些近况后,叶尘低头看着忘川河水,有些奇怪道:“话说,我怎么觉得这忘川河浅了一点?”
东陵闻言,僵了僵正在倒茶的动作,莫无邪抬头瞧了他一眼,淡道:“你好久没来,看错了吧?”
“嗯?我错觉吗?”叶尘抓了抓头,东陵倒了茶,同叶尘道:“别趴在船边,过来。”
叶尘乖乖走回船心,东陵将茶递给她 ,她盘腿坐下来,喝了口茶,这才想起来:“东陵,上次那个丑女的事儿你将她抓了起来,问到什么了?”
“嗯?”东陵抬头瞧她:“你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回冥府公干嘛,”叶尘喝着茶道:“就了解一下情况。”
东陵低低笑出声来:“没什么事儿,就是偷跑出去的一个恶鬼。”
叶尘点点头,也没再追问。两人同莫无邪随意聊了一会儿近来冥府的八卦后,一起回到住所。
冥府遮天蔽日,叶尘也没觉得什么。东陵一回来,就全身心投入了工作,叶尘也不用装模作样给东陵打杂,于是每天就看看鸟,逗逗鬼,找莫无邪聊聊天。
呆了几日,叶尘便觉得有些不适,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东陵做起事来,就是好几天不见人,叶尘远远去瞧过他办公,他身着黑色暗龙纹路,头带冕旒,面色冰冷,审理着一个个凡人的命运。
她觉得这样的东陵好看极了,趴在树上,她能看一整年。
连着审了一个月,东陵终于把他的事办完,他回来的时候,叶尘就躲在屋子里,准备吓唬他。
她躲在房梁上,瞧他换下衣衫,泡进浴池。
东陵面色一直很冷,没有丝毫和她在一起的柔和,浑身戾气环绕。
叶尘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屏住呼吸,看着东陵。
东陵抬起手来,子归在他手中浮现出来,然而此时的子归身上带了一层浅浅的血色,东陵抬手抚在子归身上,闭上眼睛,念诵着经文。他的手一寸一寸拂过子归,他所拂过之处,子归的颜色便恢复了常色。
等子归的颜色回归成常色后,东陵这才睁开眼睛。
他从水里起身,擦干了自己,走回了寝室。
叶尘提前回了寝室,躲在床上假睡。
东陵进了屋来,躺近被子里,他将她拢在怀中,温柔道:“睡着了?”
“没,”叶尘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抱住他道:“等着你呢?”
“等我做什么?”
东陵软化了神色,分毫不见方才的戾气。叶尘将头埋在他怀里:“等你回家。”
“东陵,”叶尘抬手按在他的胸口,温柔出声:“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怕。你一定要记得,我一直在等着你。”
“等你回家。”
之子于归 ·27
东陵愣了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 叶尘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他喜欢这个姑娘向来聪明, 聪明到总是揣着聪明装糊涂。
这世上难得的不是聪明人,而是明明知道一切, 却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人, 而恰巧,叶尘从来都是这样的。
她要什么, 从来都是顺水推舟。她不要什么,谁都硬推不了她半分。
旁人, 或者是连东陵自己, 总以为是他逼着叶尘接受的他。可等东陵回头细细琢磨, 却也明白,哪里是他逼的叶尘?分明是叶尘欲迎还拒,随遇而安。
这样聪明的人, 他瞒都要瞒得上心些。
他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为何突然说这些?”
“我不知道, ”叶尘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慢慢道:“东陵, 有时候我会做梦。”
“梦里面,你总是过得很惨,我要去救你,一次又一次。可我每一次都救不了你。”
说着, 叶尘仰起头来,静静瞧他:“每一次我都要亲手把你推到万劫不复,你爱的你想要的,我总是要逼着你舍弃。有时候我特别害怕,害怕这梦不是梦。”
“怎么会?”东陵微笑,握住她的手道:“我不会走到这一天的。”
“叶尘,”东陵低头瞧她:“我可是东陵啊。”
东陵帝君。
这个天界真正的神话。
他从来没输过,他永远是天界第一道、也是最坚韧的一道防线。他提剑立在前方,天界所有人都不会害怕任何敌人。
因为东陵帝君,哪怕在面对魔神之时,也从未输过。
叶尘听着这个名字,便觉得心安,她点了点头,不断重复:“我知道,我知道的。”
后面时日,东陵没这么忙,叶尘同他的日子便在的多了。
东陵不喜欢呆在冥府,除非必要时刻,他一般都会带着叶尘出去。
大多数时间,他会呆在东极宫,东极宫有一种额外的冷,让人觉得彻骨寒心。可叶尘从来不抱怨,她冷了,她就去抱着东陵。
东陵是极爱她的,她去主动抱着,难免就会有一场云雨。在东极宫的东陵总是很温柔,耐心又体贴。与在冥府时截然不同。
每一次离开东极宫,在冥府或者其他地方,东陵总是会有些狂躁。
有好几次,他甚至没做任何前戏,直接就后面冲了进来,抓着她的头发,压着她的脸,不让她回头。
有一次叶尘回头看见了,她看到东陵的眼睛里,一片血红。
他似乎是在用这个行为缓解着某种躁动,某种不能言说的痛苦。
做完之后,东陵便很慌张,第一次的时候,叶尘便察觉了他这种慌张,她抱着东陵,温和道:“没事的,你这样,我很喜欢。”
东陵抬头,茫然看着她。
那一瞬间,这位叱咤风云的帝君,竟仿佛是孩童一般,眼神惶恐中又带着期盼,小心翼翼问:“你不疼吗?”
叶尘抱着他,小声道:“疼呀,”她用头顶着他的额头,全是甜蜜的笑:“可是,也很喜欢。”
东陵没说话,他审视着她的眼,好久后,他似乎是信了,慢慢笑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
叶尘一副‘我就是这么没脸没皮你奈我何’的模样,没有多说其他。
然而那天之后,她就开始疯狂找了许多过往的故事,写在天界史里的,写在小话本里的,凡是与东陵相关的,她都找了回来。
她就特别想知道的是,东陵身体里关着那个东西,会苏醒吗?
找了没有多久,少华便找上了她。
他是背对着东陵找她的,那日东陵照旧去冥府轮班,叶尘找了个酒馆喝酒。
那日下了小雨,雨声淅淅沥沥,叶尘坐在窗户边上喝酒,少华骤然出现在叶尘身后。
叶尘握着酒壶,吓得呆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少华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我听闻你在查当年东陵封印魔神的事。”
听了少华的话,叶尘捏紧了酒壶,却是道:“你是打算同我说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你是打算来告诉我的?”
叶尘抬头,平静道:“你说吧,我听着。”
少华走到叶尘面前来,开了一坛酒,坐在叶尘身边。
“这事儿得说到仙魔大战的时候,你知道魔神因人心而化,其实根本无法彻底杀死,只能封印或者渡化。当年魔神太强,根本无法渡化,天界岌岌可危,其实我一度以为,天界就如此走到头了。”
叶尘没说话,少华喝了口酒,继续道:“于是只剩下了封印一条路可以走。可是这天地间,根本没有一个容器足够封印魔神,那时候大家就想了个办法,在我们四位帝君间,选出一个人来作为容器,封印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