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面容沉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掷于地上,扬声道:“出发,且战!”
而另一边,天剑宗门,众人亦是一片肃穆。
在外弟子几乎均已召回。如今天剑宗已有弟子三万加外援四万。秦子忱站在高台之上,下方由薛子玉、雷虚子、陆清怡、凤宁、星云、丹辉各自领了一群人,整齐划一的站着。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他身后,是慢慢升起的斜阳。
“千百年来,修真界正邪不分,以致天道将崩。吾辈今日于此,便是护天道,辨是非,明正邪,挽修真界于水火。我等之道,当以是非黑白为基。今日一战,上,为清世间浑浊,下,为守吾等道心。愿诸君与我,以心为剑,以杀止杀!”
说着,秦子忱拔出剑来,猛地隔开自己手指,血滴落在在酒碗之中,他举起酒杯,对着台下亮着眼的众人,慢慢道:“而子忱,将作为此战第一线,与诸君同生共死,直至还此世间,一片清明!”
音落,秦子忱端着酒碗,将酒一饮而尽。
酒混着血腥味,从他唇角滚落而下,下面的人单膝跪地,睁着亮晶晶的眼看他,高喊出声——
“以心为剑,以杀止杀!”
“以心为剑,以杀止杀!”
声音在天剑宗回响,酒刺激着秦子忱的味觉,他蓦然涌上万丈豪情。
男儿生来当如是,哪怕马皮裹尸归!
酒碗从他手中被狠狠砸落至地,秦子忱看向远方传送阵中一个个涌出来的修士,扬声道:“拔剑!”
拔剑仿佛是一个冲锋的讯号,众人们纷纷拔出剑来,按照之前布置,由各峰峰主带领着冲下去,迎向如蚂蚁一般冲上来的人。
秦子忱看着这壮观的场面,转过头去,看见问剑峰上,正双手握剑,一笔一笔艰难绘刻着阵法的女子,温柔出声:“清漪,我去了。”
苏清漪艰难抬头,遥遥看见那人在阳光下温和的面容。
她满头大汗,忍不住笑了笑。
“去吧。”她沙哑出声:“是生是死,我陪着你。”
秦子忱点点头,足尖一点,仗剑直冲而去。
对方来了十万之众,其中渡劫期修士四名,合体期修士十名,出窍期修士二十名。
而天剑宗这边,仅有渡劫期修士四名,合体期修士七名,出窍期修士二十三名。
但正气盟的修士鱼龙混杂,而天剑宗这边,主要由剑修和星云门的符修组成,这本就是绝佳的搭配,后方又有丹辉的第七峰作为后勤一线,虽然人数比不上正气盟,却要规范许多。
雷虚子冲在第一线,星云第二线,陆清怡、薛子玉第三线,三线后,便是天剑宗护山大阵,护山大阵后由归离领着,坐满了星云门的符修。秦子忱、轩华、云虚子、秦书文等人在上方牵制着对方合体期以上的高阶修士。而他们所有人的目标,就是再撑七天。
七天,足以让苏清漪画完因果阵,了结这段因果,结束这场千年的罪孽。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是非曲直,只是为了不违道心坐在这里,那在因果阵造出来的时候,归离就清楚知道,这一场战,不仅是为了自己的道心,也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
所谓的山河祭之法,永远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只会将一个原本不大的问题不断压缩,一代留给一代,一直留到这个问题无法解决的一天。
归离清楚,自然也告诉了众人,众人握着手中的剑,看着前方,心中无比清醒。
剑与剑撞在一起,法术与法术撞在一起。
几千年的岁月,再多的人,也会认识许多。战场上混杂的全是熟悉的面容,所有人目光坚定,厮杀在一块。
雷虚子在最前方厮杀,对面出窍期的修士,是他年少时的好友。剑穿过对方胸膛时,对方满眼怨恨看着他:“为什么…”
他伸出手来,满手是血,想去拉扯雷虚子:“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我…不想修为尽散…”
“我…不想死…”
“我…不想当个凡人…”
“为什么…你们要如此…赶尽杀绝…”
“不是我们赶尽杀绝,”雷虚子捂住流着血的腹间,沙哑道:“而是天道在上,欠下的债就该还。这样多的因果罪孽,就算修道最修到了最后,又怎样呢?”
然而对方已经不能回答他。
他睁大了眼,眼中满是不甘。雷虚子抬手合上他的眼,而后,提剑前行。
而雷虚子后面的第二线,星云与弟子星河带着第六峰众多弟子结成剑阵,挡住了第一线残留下来的第二波攻击。
剑阵讲究的不是修为,而是默契。一个弟子倒下了,迅速又有弟子替补而上。星云站在前方,不断听着旁边弟子的死讯,目呲欲裂。
他颤抖着咬紧牙关,红了眼眶。星河看了师父一眼,认真道:“师父,很快就结束了。”
很快,世间将有一片清明。星云看着面前满脸认真的弟子,沙哑出声:“星河,你不能有事。”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星云认真看着他,颤抖着声道:“你死了,就没人给我养老送终了。”
“放心吧,”星河双剑在手中挽出一个剑花,朗笑道:“就算这里人都死了,我星河也会活得好好地!”
剑阵之后,还遗漏到第三线的,便直接被薛子玉和陆清怡等等人斩杀。
问剑峰的杀剑和第四峰的水剑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刚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个负责拦,一个负责杀。
血溅到陆清怡脸上时,薛子玉回头,看见这个面色淡然的师侄,忍不住道:“后悔吗?”
“后悔什么?”陆清怡转头奇怪看了薛子玉一眼,薛子玉微笑开来,指了指旁边一地尸体道:“要是按照你师父的说法,把冉焰献祭了,这一切就没事了。”
陆清怡没说话,长剑割破一个人的喉咙,淡道:“你见过能包住火的纸吗?”
薛子玉愣了愣,看见面前女子淡道:“从杀我师父那一秒开始,我就知道这是条不归路,可我不后悔。”
“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所以,与其包火,不如灭火。”
“而且,”陆清怡转过头,看着薛子玉白净的面容,一贯清冷的面容上,挂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能和师叔一起死,清怡,甘之若饴。”
第91章 正文完
苏清莲走后,莫云慢慢冷静下来。
她给他设了禁制, 然而他必须早点告诉别人她的死穴。多次欢爱, 他记录她所有不肯让人触碰的地方, 方才一剑不过是试探,但也确认了, 她的死穴的确是掖下三寸。
他要想办法突破她的禁制, 早些将消息传给外界。
抹干眼泪, 莫云迅速调整了心情, 席地而坐,调理了内息,而后开始尝试破除苏清莲的禁制。
然而渡劫期大能设下的禁制, 哪里是他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就能轻易破开的?他想尽办法, 将身上所有法宝用上,也没能撼动禁制半分。一天过去, 莫云等耐不及,终于下定了决心。
修士高等禁制,一般都是针对修士的, 如果散去修为成为一个普通人,那么禁制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总归是要还给这世间的。
莫云苦笑起来,盘腿而坐,用灵识探入元婴,而后猛地捏爆了它。
剧痛从全身传来, 元婴期所蕴含的灵力和修为猛地爆开,方圆十里, 瞬息之间,寸草不生。
等莫云慢慢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他全身疼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重创,然而时间已经不能等他,他得快点赶出去。
此地离天剑宗的距离,如果要靠双步行走,足足要走上好几年,莫云略一思索,离这里最近的宗门便是禅宗,如今谢寒潭应该还在镇魔塔中,他乃魔神血脉,若众人失败,那谢寒潭是最有把握对抗苏清莲的人。他若能救出谢寒潭,让谢寒潭带着他去天剑宗,这是最好的方案。
这样一想,莫云立刻启程,他无法疾走,只能靠着剑一步一步走出去。如今大战,修真界人丁稀少,如他所在的荒郊野外,走了足足两天,也没能见到一个人。
当年下山,他就已经想到可能有这样艰难的时刻,故而在乾坤袋中备满了法宝符篆灵药,一路靠着灵药走到禅宗时,天剑宗已经和正气盟开战数日。到了禅宗门下,莫云寻了一个炼气期的扫地僧,用符篆悄无声息放倒他后,将他捆住放在暗处,抢了令牌就偷溜了进去。
如今非常时局,禅宗紧闭山门,外门除了扫地僧,几乎没有什么人。
莫云进入山门之后,立刻磕了一瓶丹药,然后用了一个隐身符往后山镇魔塔奔去。当年他也曾来过禅宗,对禅宗布局也算熟悉,奔到镇魔塔后,他站到镇魔塔大门前,大喊出声:“谢寒潭,两派开战,我已找到苏清莲死穴,赶紧出塔!”
一听这话,原本虚弱躺着的谢寒潭猛地睁开了眼。
苏清莲果然不在这里…
魔神附体之身,她到底有多少能耐!
莫云这样一喊,瞬间惊动了禅宗的高阶修士。谢寒潭也立刻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撞塔门!”
而另一边,天剑宗和正气盟也已经杀得难舍难分。
秦子忱化作凤凰,几乎是一人对战对方整个合体期以上修士,而下方人如潮水,黏着厮杀在一起。
苏清漪一剑一剑艰难绘制着因果阵,这样逆天的阵法引来无数雷劫,雷声轰鸣而下,星河图顶在上方,缓慢转动,似乎是在逆转无数人的人生轨迹。
这阵法她已经画了九天了,已经接近完成。
而山下,早就已经是尸横遍野,修士的元魂化作华光,仿佛萤火虫一般,一个个飘荡开去。
阵法最后几笔,越来越难刻下,仿佛冥冥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死死阻拦她。
苏清漪将全身灵力贯在剑上,额头全是冷汗,然而最后一笔,却迟迟刻不下去。
这是天命在拦着她。
哪怕天道不忍,然而注定了的,想要去改变,注定如此艰难。
命运在死死拦着她,可她必须得刻下去!
灵力慢慢流逝,苏清漪知道,按照这样下去,哪怕耗到她死,她也刻不下这最后一笔。
“怎么办?”
她拼命问系统:“要功亏一篑于此吗?”
“叫秦子忱吧。”系统冰冷开口:“他乃神族,此阵逆天改命,你乃凡人,根本无能绘刻此阵。在场若有人能将此阵完成,只能是秦子忱。”
冷汗顺着苏清漪的额头落下,苏清漪当即大喊出声:“子忱助我!”
秦子忱正与几个渡劫期修士纠缠,听到苏清漪大喊,他犹豫片刻,用三昧真火猛地喷开那些渡劫期修士后,同轩华秦书文留了一句:“拖着他们。”后,便瞬间回到了苏清漪身边。
看见她满手鲜血握着剑柄,而地上阵法发着光亮,只剩最后一笔,她就能完成这个因果阵,然而剑尖却迟迟无法划下。
秦子忱立刻到她身后,同她一起握住了剑柄。
然而没用,剑尖无法移动片刻,巨大的力道和他们两死死抗衡。
“你乃神族血脉,”苏清漪解释出声:“若此阵能成,唯有你能完成最后一笔。而我乃此阵主阵法师,也无法离开。”
秦子忱一走,天剑宗立刻遭到高阶修士的碾压,下面传来众人呼救之声,秦子忱冷汗涔涔,而苏清漪握着剑,目光坚定,冷声道:“若不想功亏一篑,那子忱,你只能在这里。”
只能在这里,坚守着,直到阵法完成。
秦子忱的到来,终于让剑尖挪动那么分毫。
然而难,太难,僵持半个时辰,才让剑尖挪动了不到毫米。
而山下,天剑宗本就没有太多高阶修士,完全是靠秦子忱一个人拖住了对方大半高阶修士,此刻秦子忱一走,秦书文、轩华、云虚子等人也不过只能缠住三四位高阶修士,其他高阶修士瞬间冲到了战场下方,对低阶修士进行了碾压性的屠杀。
首当其冲的就是第一线的雷虚子,渡劫期修士一招屠杀了众多第三峰弟子时,雷虚子终于再无顾忌,猛地扑了过去,抱住渡劫期修士自爆开去!
出窍期修士的自爆,瞬间炸开一片,一片轰鸣之声中,所有人都听那一声:“天道常衡!”
那渡劫期修士被重创冲开,星云红着眼冲了上去,由第二线补上第一线,一剑贯穿了渡劫期修士的胸口。
“天道常衡…”星云怒吼出声,剑势如虹:“卫我正道,天道常衡!”
第六峰弟子结成剑阵,补上第一阵,而对方几十个出窍期修士扑了过来,还未撑住一个时辰,剑阵便被破开,剑阵一破,便听见弟子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星云看着一个个弟子倒下,一剑斩断了一个出窍期修士的头颅,转头同星河道:“星河,你走!”
“师父…”星河猛地回头,也就是那一瞬间,他看见星云扑进了那十几个出窍期修士结成的剑阵,猛地自爆开来。
星云是半步合体,出窍期大圆满,自爆之后,星河呆呆站在原地,感觉漫天都是星云的气息。
当年他尚年少,星云亦是少年,他将他从废墟之中抱出来,扬笑道:“以后你就是我星云的弟子。”
“师父还会不会有其他弟子?”
“不会,麻烦死了,”少年身背双剑,将他抱在怀里,笑着道:“养你一个给我养老送终够了,你以后就是我星云首席弟子,也是唯一弟子。”
几百年过去了,他成长为元婴修士,而当年的少年却不需要他养老送终。
他以如此壮烈的方式,以一人之躯,瞬间逆转了对方必胜的战局。
尘烟散尽,那十几个出窍期修士身受重伤,星河大笑出声,再也顾不上什么战局,一个人提着双剑就冲了进去。
开斩劈合,华光大绽,他一个个捅干净了那些出窍修士,竟就如此当场晋级了去!
他浑身浴血,仿若地狱修罗,双剑被血色染红,仰望这山河之中,仿若皆是那人眉眼。
战场之上,自爆之声不绝于耳。
一声声“天道常衡”涌入秦子忱耳中,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闪现在他眼前。
他眼里全是热泪,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要坚持?
为什么要挣扎?
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陪着他送死?
如果说之前他还曾犹疑,如果他还曾思考,那么这一刻,这些问题都已经被这些人以生命所铸造的利剑斩断了身后的道路,他再无犹疑,只能往前。
为什么不牺牲苏清漪?
不是因为她是他爱的人,而是因为她是对的。
如果没有人去坚持这场因果,这场是非,那么这个世界只会不断的错下去。一年复一年,无辜的人不断牺牲,做错的人却无法得到惩罚。
为何天道会崩?
不是因为一场以人炼脉,不是因为某一群人的不肯认罪。而是因为当因果乱后,人心便开始不折手段。所以千百年来,修真界风气越来越坏,修道哪里是修道?不修心,不修身,只顾灵丹异宝,抢夺机缘。
不分善恶,不问是非,强者为尊,视这世间弱者为蝼蚁。
若以人炼脉都能因为人多会被原谅,这世上还有什么罪恶,不可以被原谅?
今日哪怕不是苏清漪,哪怕不是他爱的人,他也该握紧这把剑,去坚守这场正义。
这场正义迟来了一千年,它早该来。
一道巨龙一般的惊雷猛地劈下,星河图都为之颤动!秦子忱整个人泛起淡淡华光,紧握着剑,眼泪顺着面容而下。
而山崖下方,天剑宗护山大阵外,几乎已经全线失守。薛子玉抱着陆清怡的尸体,被无数修士围住。
他低笑着,抬起头来。
“师侄,”他沙哑出声:“你都已经殉道,师叔身为长辈,又怎能独活?”
他放下陆清怡,站起身来,一如既往温和儒雅,仿若仍旧是昔日问剑峰最优秀的大师兄。
他的宗门弟子们都倒在他脚下,他唯一动心过的小姑娘手握长剑躺在他身旁,而他前方,那些修士迫于他的剑气,竟一时没敢上前,直到一个合体期修士怒骂出声:“看什么看,杀了他!”
人如浪潮扑来,薛子玉一人扑进那浪潮之中,剑气如虹。
“卫我正道,天道常衡!”
他一个人的声音,却震响了整个天剑宗。
“薛子玉、星云、雷虚子、凤宁、陆清怡、星河…”
秦子忱念着他们的名字,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仿佛是在召唤谁,光团一个个涌进因果阵中,剑锋缓慢移动。
“不能让他们白死…”
“卫我正道,”秦子忱沙哑出声,眼中全是坚定,随后用尽全力,大喊出声:“天道常衡!”
话音刚落那一瞬之间,最后一笔连上,因果阵成!
华光冲天而起,修真界地动山摇,一个个光柱从八个方向冲天而出,纹路瞬间从地上亮了起来。
秦子忱和苏清漪终于失力,直直坠倒在地。而各方修士,凡是以人脉作为基础修炼的,灵力都开始散去。
众人惊恐出声。
“不…不要…我的修为…”
“我是元婴期!我的修为…”
听得这些人的声音,苏清漪和秦子忱松了口气,他们躺在地上,面对面。
“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呢?”
苏清漪沙哑出声,抬起手来,抚上秦子忱的面容。
秦子忱没有说话,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得众人尖叫出声,两人猛地起身,便看见苏清莲出现在山脚下,身下骑着一只魔兽,身后跟着一群魔族军队。
他们似乎等候许久,在众人修为尽失的那一刻纷纷出现。苏清莲直奔向几个修为还没散尽的高阶修士,用手直接探入对方脑中,将对方的脑和心脏都挖了出来,握在手中生吃了下去。
秦子忱立刻化身成龙冲了出去,苏清漪磕了一瓶药,紧接着就冲了出去!
魔族军队朝着那些修为尽失的人群屠杀而去,苏清漪和秦子忱赶到人群之上,秦子忱拖住苏清莲,苏清漪就地布下一个阵法,让那些人迅速退入天剑宗护山大阵之中。
护山大阵中的人看着外面惨烈的景象,即忍不住瑟瑟发抖,又觉得格外恶心,归离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组织者护山大阵内的符修布下一个个阵法,加固了之后,朝着外面帮助苏清漪和秦子忱扔出符咒去。
苏清莲完全放开实力之后,完全是大开大合的路子,秦子忱刚刚用尽了灵力,此刻化形不过强撑,苏清漪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拼苏清莲一个,刚刚让人退进护山大阵内,便被击开。
苏清莲满手鲜血,走向倒在地上的秦子忱,温和笑开。
“半步飞升的神族,若是吃了,滋味必然很好。”
她舔了舔还带着残血的手指,抬头看向还在转动的星河图,露出遗憾的表情来。
“逆天改命的星河图…若没有你的遮掩,怕此刻天道该将我灭了吧…将我魔族封印在那蛮荒之地那么多年,本座…”说着,苏清莲一一扫向在场众人,大笑出声:“今日就要一一向你们人族讨回来!”
话音刚落,苏清莲一把抓过秦子忱,苏清漪将长剑砸了过去,苏清莲广袖一挥,便将剑弹了回去,直接穿过苏清漪的身体,将她钉在了山门之上。
黑色的藤条瞬间从地上冲了出来,将她死死绑住,苏清莲看着苏清漪,温柔出声:“苏清漪,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
“你,秦子忱,你们不是心怀天下吗,不是想求大道吗,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毁了这天下,这大道!”
“你们要记得,”她指向护山大阵中的弟子,扬声道:“他们,统统都是因你们而死!”
“是因为不愿意交出冉焰献祭,所以有了此战。”
“是因为冉焰害我父母,所以我欲报仇。”
“我杀你们,全因这个女人!”
苏清莲抬头,大笑出声:“苏清漪,你带着这满身罪孽,同秦子忱一起,像蛆虫一样死去吧!”
话音刚落,苏清莲“咔咔”抽出秦子忱的骨头,封住他灵力运转,让他连自爆都无法做到后,将他扔在了一旁。
她从容起身,走向天剑宗的护山大阵,秦子忱拼命伸手去拉她,苏清莲一脚将他踢开,眼中全是不屑。
“什么龙凤之子,不过如此。本座再留你几分钟,让你看看,本座如何成神!”
说着,苏清莲大笑着祭出法器,一下一下撞击在护山大阵之上。
归离们都已经失去了修为,全靠对阵法那点悟性在加持,哪里能禁得住接近半神的苏清莲这样攻击。
没过多久,护山大阵碎裂成片,魔兽冲入天剑宗,弟子尖叫着四处逃窜开去,一时仿若修罗地狱。
秦子忱双手撑着自己,一步一步爬向山门。他一路上都是血迹,而苏清漪捏紧了拳头,不忍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慢慢闭上眼睛。
她浑身颤抖,无数疑问萦绕在心中。
是她错了吗?
若一开始她就献祭,若不开此战,若不修这个因果阵,是不是就不会走向这一步了?
这里的人都是因她而死,若当年她若低头,愿意去献祭,是不是就不会给苏清莲这样的机会?
她不会看着爱的人死在这里无能为力,她不会看着这些明明有光明大道的弟子成为魔兽的腹中食物,她不会看着那本是龙风之子、该高高在上的秦子忱,要如此一步一步,朝着她蠕动着爬过来。
为何天道不出现?
为何神佛不出声?
若他们当真是正道天道,这邪魔狂笑登顶,为和没有任何人,给他们半分慈悲?
“系统…”
苏清漪沙哑出声:“若你真是天道派来,若天道真觉得我们是对的,为何已经到了此刻,还不肯相助?”
“苏清漪,”系统认真回答她:“这都是劫难。”
“劫难…”苏清漪忍不住低笑出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朗笑出诗来。
“我亦飘零久!”
她脑海中浮现这么多年来的场景。她作为冉焰别诬陷、被追杀、被背叛;作为苏清漪,四处碰壁,处处不安。百年岁月,竟都未曾栖身。
“百年来,深恩尽负,死生师友!”
那么多人曾对她说,期望她能好好的。
她也没有什么太多愿望,不过就是求一个,好好的。
她也不需要什么天才资质,不需要飞升成神,她只是想活在一个太平盛世,身边爱人安康,和秦子忱厮守终身。
可如此努力,却发现这个愿望如此艰难。
如今师友尽去,尽负深恩。
“这就是劫难…”她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慢慢张开眼睛,看着这焦土残尸,被魔兽追逐的弟子,眼中一片茫然:“你何不如让我当年就死去,何必再承受一次这样的苦楚!”
系统不言,而苏清莲走到问剑峰上,停住脚步,将手上划开口子,让血滴落进泥土中,嗓子里发出让人无法辨别的咕噜声,似乎是在吟唱某种上古的咒语。
问剑峰上慢慢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苏清莲满眼疯狂。
她手中迅速翻转出一些怪异的手势,山河为之震动起来。
而秦子忱也终于爬到了苏清漪脚下,他拿出剑来,一剑一剑劈上绑住她的藤蔓。
苏清漪睁开眼睛,看见他面上表情依旧沉稳淡泊。
他全身是血,却犹自不肯放弃,一剑一剑,劈着她身上的藤蔓。
“清漪,”他面容坚定:“你别怕,我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苏清漪终于崩溃,她猛地嚎啕出声:“杀了我吧…”
秦子忱顿住动作,慢慢抬头。看见那痛哭出声的女子,她已经崩溃了一般,痛苦道:“秦子忱…杀了我吧。”
这盛世,这世间,已与她再没什么关系。
第一次,她亲手杀了她的亲友。
而这一次,她的亲友为她送命。
她如何面对如此悲惨的人生?又将以何种心境,才能继续下去?
她看着地上静静注视着她的男子痛哭流涕,满是绝望。
“我后悔了…”她沙哑出声:“我该去死的。用我一个人,换这百年安稳,这样大家都不用死,也不会给苏清莲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