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折扇,明显是来游玩的齐国公子,而不是南境虔诚的信徒。
秦书淮瞧了那青衣公子一眼,又瞧了自己旁边坐着的一个壮汉一眼,最后选择抱着一大堆吃的和玩具,默不作声往旁边缩了缩,同秦芃道:“坐过来点。”
此时大家都已经坐好,祭坛上点起火把,秦芃有些兴奋,瞪了秦书淮一眼道:“别吵!”
秦书淮:“…”
说话间,有鼓声响起,全场彻底安静了。
祭坛上是一个巨大的女神像,整个祭坛上火把突然点燃,火光让所有人看轻了女神像上女神的面容,她长得极其美丽,线条干净利落,眼睛轮廓深邃。
这双眼睛和当年的赵芃很像。
赵芃长于北燕,相较于南齐,北燕人的轮廓是要鲜明得多的,而赵芃则是各种格外鲜明的那种,一双眼不仅大,而且深。
因着这样侵略性的长相,美得十分鲜明。
女神像刚一出现在秦书淮和秦芃面前,两人就都同时想起了当年赵芃的眼睛。
此刻没有人出声,所有人似乎都浸入在庄重的鼓声中,赤手赤脚、用树叶和羽毛做衣衫的祭祀们踏着鼓点上来,其中只有两个人穿了衣衫。一个是男子,带着纯白色的面具,一身白袍,头上是羽毛做的发冠,另一个是女子,带着眼角画了蝴蝶的面具,穿着黑袍,头上是用火红艳丽的花朵做的花冠。
两人交错而舞,一黑一白交织缠绕。
他们的舞步都很简单,配合着鼓点,很快就让人学会。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红色长袍的男子又上来,和白袍男子相撞,对抗。场面到达**,女子挡在白袍男子身前,红袍男子退开,然后三人各自分开。
这段舞曲似乎是说了一段爱情故事,月神降临在人间,与人相爱,然后诞生了孩子,接着创造了民族,之后不久,月神的未婚夫日神追来,与凡人丈夫争执,差点点杀害凡人之际,月神挡在丈夫身前,最后月神同日神离开,但却与日神再不相见,从此天地分日月,这个民族也开始繁衍。
一舞跳完,祭坛上只剩下了女子,女子口中念诵不知名的咒语,所有人站起来,跟着念诵。
秦芃不知道这是做什么,但也跟着念。
念完之后,女子对着女神像跪下,将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时候,所有民众都抬起手,搭在了身边人的额头上。
秦书淮将东西都放下了,叫了秦芃的名字。
“芃芃。”
秦芃回过头去,就看见秦书淮将手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我希望这个人,一辈子平平顺顺,幸福安康。”
他说话的时候,含着笑。秦芃这就明白,这是在祈福了。
她学着秦书淮的模样,抬起手,放在秦书淮额头上。
“我希望这个人…”
秦芃说着,却没说下去,秦书淮有些好奇:“这个人怎么样?”——
>>; 秦芃抿了抿唇,却没说话。
她闭上眼睛,张开口,似乎是说了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同旁边人祈福完,便陆续立场,秦书淮转过身去,低头去捡那些放下的小玩意儿,这时候旁边那个青衣公子突然用扇子点了点秦芃。
“姑娘。”
他声音有些沙哑,听着有些熟悉,秦芃回过头,瞧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给我个祝福,好么?”
秦芃微微一愣,还未开口,就听秦书淮道:“芃芃,走了。”
秦芃点头笑了笑:“抱歉。”
说完,便同秦书淮离开去。
那青衣公子瞧着秦芃的身影,眼中含笑,并不言语。
秦书淮慢了一步,将秦芃和那人隔开,秦芃回头瞧他,笑眯眯道:“吃醋啦?”
秦书淮瞧不见面具下那姑娘的表情,然而从她狡黠的语气和明亮的眼里,却能想象出那人的模样。
他低头轻笑,摇了摇头。
“后面我们还要去做什么呀?”
秦芃跟在人后,秦书淮解释道:“有篝火舞会,要去看吗?”
“去啊。”秦芃点点头,挽着秦书淮道:“你以前来过吗?”
“嗯。”秦书淮瞧着流窜的人群:“有一年从北方调过来,刚好遇到月神祭。那天我一个人游了全城。”
“你有这样的兴致?”秦芃颇为诧异,秦书淮应了声:“月神祭是巫族传下来的祭祀,听闻此族多奇人,我本想来看看,能不能遇见这些高人。”
遇见高人做什么,自然是不必多问。
秦芃想着那人一个人游遍全城的模样,忍不住拉紧了他一些。秦书淮察觉,转头瞧她:“那天我许愿,希望芃芃能再回来。如今许愿成真,便该来还愿了。”
“秦书淮…”秦芃声音沙哑,然而叫了他的名字,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随着人群一起到了篝火点起的地方,这是一片大草原,草原上已经有许多人在欢歌雀跃,旁边有人击鼓奏乐,大家都带着面具,按着方才看过的祭祀跳得步调跳着舞。
秦芃看着颇有意思,有些跃跃欲试,秦书淮抱着东西,跟在她后面。
有姑娘跳着舞过来斟酒,秦芃随意取了一个杯子,等那姑娘斟酒之后一饮而尽。
周边是有节奏的鼓乐,是人们跟着“嘿哈”的喊声,这样的氛围很容易感染人,让人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秦书淮抱着小玩具和吃食,用手肘撞了撞秦芃:“吃不吃枣花糕?”
秦芃正要开口,又瞧见了方才站在她边上的青衣公子。
他正在人群中和人跳舞,许多姑娘围着他打转,他似乎很适应这样的氛围,在鼓点中和几乎每一个走过去的姑娘对舞。
他的舞姿和这里的人有些不一样,这里的舞姿都很简单,几乎都是从方才祭祀舞中演化而来。而他的舞姿明显是带着北燕宫廷的味道,轻盈柔软,却又大开大合。
他的动作很快,衣衫随着他动作散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秦芃静静瞧着,他似乎是察觉到秦芃的目光,转头瞧向她来,眉眼一挑,艳丽之色便从眼角眉梢直逼而出,让人为之怦然心动。
秦书淮见秦芃没有回应,顺着秦芃的目光抬眼望去,便看见那个正在跳舞的青衣人。
他眼中眸色沉了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道:“好看?”
“嗯?”
秦芃转过头来,看向旁边的人。
她知晓他似乎是不开心了,便安慰道:“我不过是想起了阿钰。”
“阿钰打小乖巧,从不做出格的事,”秦芃说着,看着篝火边上跳着舞的青衣人,眼中有了怀念:“他十四岁那年,我带着他饮酒,酒后他问我,姐姐有没有什么愿望。”
“阿钰长得好看,”秦芃神色温柔:“那时我说,愿得殿下一舞。”
愿得殿下一舞。
于是赵钰就真的背对着别人,给她跳了一支。
“当时我便觉得,阿钰哪怕身为男子,却也能败他三千好颜色。”
听到这话,秦书淮没说话,他张了张唇,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秦芃瞧着那人的舞姿,已经确认出来,这的确是北燕的舞。鼓师跟不上这个人的节奏,秦芃心里有些惋惜。
她走到鼓师边上去,同鼓师借了鼓,随后猛地敲击而出。
北燕宫廷中独有的节奏回当在草原之上,青衣人动作顿了顿,随后跟上节奏,抬头瞧向秦芃。
秦芃含笑瞧着那人,一瞬间仿佛是回到十四岁那年盛夏酒后之夜,赵钰在庭院里,带着醉意同她道:“我…我不会跳,我只看那些宫中舞女跳过,你别笑我…”
她的目光移不开那人,她总觉得,此时此刻,就是六年后的赵钰站在她面前。
而对方也再移不开目光,他旋袖,翻转,目光沉沉,如狼如兽,就盯在秦芃身上。
两个人之间仿佛容不下第二个人,秦书淮抱着东西,觉得心中有什么压抑着,秦芃拍打着鼓面的手如同击打在他的胸口。
又来了。
秦书淮静静瞧着,觉得有些嘲讽。
当年就是这样的,每一次赵钰来,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余出来那个人。
他们姐弟情深,他们相依为命多年,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二个人。
可是他是她丈夫,他才是和她过一辈子的人。
秦书淮觉得心里压着什么,旁边赵一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道:“王爷,属下去处理掉那人?”
秦书淮没说话,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赵一,淡道:“把东西拿好,芃芃等一会儿还要吃枣花糕的。”
赵一:“…”
他越来越摸不准秦书淮的心思了。
秦书淮没有理会他,一面摘着面具,一面从人群中走到那青衣男子身边去。刚到对方身边,他便一甩袖子,广袖带风,劈头盖脸朝着对方砸去。
秦芃鼓声微微一顿,所有人都愣了愣,而那青衣人反应却是很快,迅速“滑”退开去后,又朝着秦书淮慢慢靠近过去,双方广袖刚刚一沾,又骤然分开。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是秦书淮加了进来,并不是刻意对那青衣男子动手。
秦芃的鼓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她击打的是齐国宫廷的雅乐,鼓声缓慢庄重,齐国大典时才会使用。
两人的动作都很慢,那青衣男子的动作复杂上许多,而秦书淮的动作却都很简单,普通的展袖,挪步,转身。每个动作规规矩矩,仿若被一根绳子束缚着,带着常年累月浸透在骨子里的世家贵族之风。
他的神情一直很平静,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渡天下众神。
他的眼睛很漂亮,如宝石,似星光,仿佛是落满了银河天穹,深不可测又璀璨明亮。
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有一种被禁锢式的美感。似乎所有力量都被囚禁在一个动作里,随时都会爆发而出,就等着哪一刻,由某个契机爆发而出。
青衣男子似乎很不满于这样被秦书淮带着走的局面,他开始靠近他,动作开始快了起来,仿佛是一场斗争,挑衅,骚扰。
秦芃的鼓声忍不住有些快了起来,而秦书淮的动作中压抑感越来越盛。
秦芃感觉有什么压在胸口,她注视着秦书淮的动作,看着那青衣人越来越快的动作挑衅,在某一瞬间,秦芃再也忍不住,猛地迸发开来!
一连十二声鼓声狂捶急响,而秦书淮也在这一刻跟随着爆发出来!
广袖张开,旋转,逼近了那青衣男子,连着三个侧旋,折腰,甩袖。
无数高难度动作瞬息连贯完成,让周边喝彩连连,秦芃的鼓声越发急促,秦书淮朝着青衣男子紧逼而去!
两人仿佛根本不是在跳舞,而是一场决斗和对垒,青白之色交织滚缠,在急促鼓声之间越发狂放不羁。
秦书淮发带松开,汗水从他额间落下,在火光下带了晶亮和光芒。
他逼着青衣男子往边上退去,大开大合动作之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阳刚狂野之气。
然而他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很从容,仿佛君子贤士,儒雅从容。
这个人将动和静完美融合在自己身上,展现出了一种极致矛盾下的圆融感。
秦芃盯着他,全然移不开目光,她感觉自己心如擂鼓,仿佛是少年时第一次见到秦书淮束冠,第一次被秦书淮牵手,第一次同他亲吻,被他拥抱,第一次感觉这个人闪闪发亮,让你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让少年的她情动而不自知,直到死前才猛然醒悟,这一辈子,原来这样喜欢他。
难道不是喜欢吗?
哪怕她再如何欺骗,再如何不信任。她愿意为了他放弃封峥下嫁是真,她在赵钰即将当上皇帝前明知齐国艰险重重愿意陪他南归是真。
哪怕她再如何忽视,再如何狡辩,却也无法回避,在每一次选择里,无论是性命、财富、乃至赵钰,她都选择了这个人。
所以才会在死后怨恨,不甘。
她能轻而易举宽恕柳书彦,却是直到内心不爱不恨,才原谅秦书淮。
秦芃闭上眼睛,觉得心如鼓声激荡,随后她狠狠一击,一声巨响炸开,秦书淮最后一个旋身,广袖如刀一般带着锐利的风刃朝着青衣男子逼去,对方一个趔趄向后倒去,秦书淮衣角将他面具掀开。
鼓声戛然而止,秦书淮停下动作,看见倒在地上的赵钰。
他还带着燕归的面具,面容清秀温和。
他半爬在地上,微微喘息。秦书淮静静瞧着他,沙哑出声:“离她远点。”
说完之后,秦书淮直接转身,朝着秦芃走了过去。
秦芃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低头瞧着鼓面,微微喘息。
秦书淮因着动作衣衫散开,头发凌乱,看上去有几分狂放,他走到秦芃面前,一把拽着秦芃离开。
秦芃被他拽得跌跌撞撞,低声喘息,一言不发。
她直觉此刻有什么被极力压制,如同秦书淮方才那一舞爆发前夕,她不敢说话,心跳飞快。秦书淮将她拉近密林,直接按在树上。
他头发乱着,衣衫散开到胸口,睫毛上坠着汗滴,压着她,喘息着,低头瞧着她。
秦芃不敢看她,此刻的秦书淮太有侵略性,让她有些害怕,可却也有着隐约的期盼,让她口干舌燥,心跳如擂。
秦书淮将她下巴捏正过来瞧他,压着声音道:“还想着赵钰吗?”
“想。”
秦芃果断开口。
那是她的亲人,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得不想。
原来总想着,她已是新生,赵钰不需要她,她也没必要回去。
然而时间越长,思念越多,她越发明白,赵钰是她割舍不开的结,哪怕赵钰不认她,回北燕看一看,那也是应该的。
秦书淮听着她的话,眸色渐深,捏着她的下巴的手用了力气,哑着声音道:“还想回北燕?”
“想。”
话音刚落,秦书淮就猛地亲了下去,秦芃微微挣扎,他干脆将她的手一把捏住,推到头顶上压着,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直接将舌头挤了进去。
他吻得有些狂浪,带着啃咬舔舐,仿佛某种野兽,急促呼吸着。
秦芃低呜出声来,激得秦书淮动作越发狠了起来。
“看着我。”
他哑着声音道:“回应我。”
秦芃不语,挣扎着想推他,艰难道:“放…放开…”
她的动作激怒了他,秦书淮再也压不住,猛地怒吼出声:“看着我!”
秦芃微微一愣,秦书淮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她唇上还带着水泽,在月光下晶莹透亮,她眼里带了水汽,和她平日那张扬模样截然不同,仿佛是一朵盛开的娇花,柔嫩又美好,经不起风雨吹打,更禁不起谁的顺手攀折。
他注视着她,这个人是他守着的。
他守了她十七年。
如今他二十六岁,至今为止,他的大半生都耗费在这个人身上,她活着的时候,他护着她出冷宫,他陪着她走险路,他隐忍,他退让,他陪伴,他守护。
她死后,他将自己化作一把利刃,为她一路披荆斩棘。
他不能失去她。
他希望她看着他,注视他,将他当成自己生命里最重要那一个,如同他一样。
他知道这是奢求是奢望,秦芃不是秦书淮,秦书淮生命里只有她,可她有家人,有朋友。
可这条路他走上了就无路可退,他别无他法。
他低头瞧着她,压着她,声音沙哑:“你已经重新活了一辈子了。”
“赵芃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秦芃眼皮微微颤抖,遮住她的情绪,秦书淮心里酸楚,他慢慢出声:“赵钰活得很好,你不用挂念。你要真想他,我带你去北燕,偷偷瞧他一眼。”
“芃芃,”他嘴角勾起,神色却是不含任何期待的苍凉:“这辈子,你只能当我的秦芃。”
“赵钰和你没关系,北燕和你没关系。你只能当着齐国的镇国长公主,或者是我的秦书淮的妻子。”
“我不是没有底线放纵你的,秦芃。”秦书淮抬手抚上她的唇,沙哑道:“不要试探我的底线,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感冒状态有点不好,今天起来重修了一遍。1月19号11:30分后看到的都是重修的版本。
【小剧场·约会】
秦书淮:“今天带女朋友去看电影,结果女朋友光顾着看电影不理我。”
赵一:“主要是您光抱着东西,不买爆米花。你该买个爆米花桶,然后两人一起拿爆米花,就可以顺手握住了!”
秦书淮:“厉害厉害!”
于是…
秦书淮:“芃芃,要吃枣花糕吗?> <”
秦书淮:“带女朋友去酒吧蹦迪,女朋友嗨了怎么办?”
迪斯科小王子·赵钰:“一起嗨!”
第七十八章
秦芃没说话,她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喘息着,平复着心情。
面前这个人棱角分明,与她只有咫尺之隔, 汗滴顺着他的额头一路滑落到脖颈, 带了一种致命的性感。
这是她很少见的秦书淮。
成年后这个人,骨子里带了狼性,只是他怕吓到她,于是见着她的时候, 总是小心翼翼收敛着爪牙,温顺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杀伤力。
只是狼终究是狼,碰着他的底线, 他的爪子依旧锋利。
“那你的底线,”秦芃冷静看着他:“是什么?”
“不要离开我。”
秦书淮声音带了颤抖:“你可以不嫁人,一直当长公主, 但你身边,只能有我。”
“不是一直如此吗?”秦芃慢慢笑开,眼里有了苦涩:“过去,现在,我一直没能离开你, 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钰呢?”
秦书淮冷声开口:“如果是赵钰让你回去呢?”
“书淮, ”秦芃叹息出声:“他是我弟弟。”
“那又怎么样?”
秦书淮压着她:“是弟弟一样可以抢走你,你信不信你现在如果去了北燕, 这辈子都回不了齐国。”
“阿钰不是这样的人。”
秦芃软了声音:“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他,可他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秦书淮无法言语。
他说不出口。
他怎么能告诉秦芃,她那个疯弟弟都把她的尸骨放进了他的皇陵?
他不想让秦芃察觉赵钰那微妙的感情,他宁愿她始终把那个人当成自己弟弟从不去多想。
而且,哪怕他真的说了,她可能也只是轻飘飘同他说,这一定有误会,赵钰不是那样的人。
他面色不动,秦芃瞧着他复杂的眼神,伸出手去,用手环绕过他的脖颈,小声道:“你呀…就是心思太多。”
秦书淮没说话,他垂下眼眸。
这人主动抱着他的时候,他瞬间就没了脾气。
他要的其实从来也不多,只要她主动回应那么一点,他就愿意掏心掏肺给她。
“嗯。”
他不再多说什么,整个人的戾气收敛起来,仿佛是一只被顺毛的大狗,垂头不语。
秦芃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秦书淮皱起眉头,有些不大明白:“你揉我头发做什么?”
“揉你狗头!”
秦芃笑出声来,秦书淮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了,弯了腰,低下头来,将头蹭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秦芃被他动作搞得有些茫然,秦书淮抬眼看她,眼里一篇温和:“给你揉。”
秦芃被他的动作搞得心里暖暖的,捧着他的脸,使劲儿亲了一口。
这是出乎秦书淮意料之内的动作,他本以为她也不过就是揉揉他的脑袋,却没想到竟然是亲了他。
他心里有些欢喜,觉得这个人的动作仿佛是某种信号,暗示着某一种关系的改变。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明了原因,心中有些激荡,张了张口道:“芃芃…”
话还没说完,林中骤然响起了笛音,旋即有飞鸟惊奇,数十只暗箭从密林中骤然传来!
秦书淮将秦芃往身后一拉,广袖卷过箭矢,高喊了一声:“赵一!”
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暗卫出现。这批人早就是在方才就暗中解决了秦书淮的人。
远处笛声不急不缓,秦书淮将信号弹往天上一扔,随后便拉着秦芃就往森林外冲去,然而十几道刀光就朝着两人直面而来,秦芃长绫从袖中狂卷而出,秦书淮拔剑便朝着那十几个杀手冲去。
那十几个人似乎是训练了多年,单一来看都不是秦书淮秦芃的对手,可是配合在一起,就打了个难舍难分。
笛声由远而近,秦芃感觉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种雨后的潮湿之意。
她猛地反应过来:“屏息!”
然而这时候秦书淮正和那一群人纠缠着,全然没有反应的时间,也就是这片刻间,秦书淮觉得感觉身体发软,他捏着手中剑急退开去,同秦芃道:“走!”
秦芃扶住秦书淮往密林里面奔去,同时扶住秦书淮,拿出了一瓶药丸来,给秦书淮喂了一颗,自己喂了一颗。
秦书淮低低喘息,身体有些麻木,秦芃见势不好,干脆将秦书淮往旁边一扔,便朝着杀手迎面而去!
她长绫缠绕在树枝上,在林间飞快窜动,对方居然根本不管秦书淮,直接就追着秦芃过去!
> 秦芃立刻反应过来,这批人是针对自己来的。
她咬了咬牙,干脆朝着秦书淮相反的方向远远逃去。
毒素在秦书淮身体里起了作用,他全身麻木,方才秦芃给他吃了抑制毒素的药,可这毒明显太过霸道,那药竟然一时也没起效果来。
秦芃扔他的地方极为隐蔽,他被草丛掩着,不断调整着呼吸,张合着手掌,试图让自己尽快恢复。
这个时候,有人从一旁走了过来,他用笛子拨开草丛,看见躺在里面的秦书淮。
“中毒了?”
月光下,是赵钰含笑的面容。
他还带着燕归的面具,眼里却是赵钰独有的狐狸色。秦书淮没有说话,将压在身后的剑握着,随时寻找着合适的机会,给赵钰一击。
赵钰瞧出他的动作,温和道:“不必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杀了你,你就可以比我更早见到姐姐,我不会杀你的。”
秦书淮不说话,他的舌头还有些僵硬,赵钰似乎也是知道,盘腿坐在他边上,叹了口气道:“那位是长公主秦芃吧?我瞧了,长得的确不错,有几分姐姐的风采。可是秦书淮,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赵钰笑眯眯回头,凑近他道:“姐姐喜欢你,你是她的,这辈子,你都得是她的!”
“什么姜漪董婉怡我都可以理解,你为了报仇,这能原谅。可秦芃呢?”
赵钰用笛子指在秦书淮胸口:“你移情别恋了,是吗?”
说着,赵钰的笛子压了下去,秦书淮胸口浸出血来,疼痛让秦书淮清醒了几分,赵钰眼中带了遗憾:“可惜啊,我不想让你比我更早见到姐姐,不然就送你上路了。”
“秦…芃…”
秦书淮艰难出声,他舌头全是麻木的,根本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调。赵钰勾了勾嘴角:“怎么,还挂念着她呢?”
“没事的,”他声音温和:“等一会儿,你就瞧不见她了。”
秦书淮捏紧了手中的剑,整个人因为恐惧微微颤抖。
他不能在失去那个人一次。
无论任何代价,他都不能再失去那个人一次。
赵钰收回笛子,抬头看向天空,有些无奈:“这位长公主为了勾引你,花了不少心思吧?她会北燕宫廷里的曲子,你教的?还是她主动学的?哦,战场上那套也会,也是你教的?”
“是…你姐…姐…”
秦书淮艰难出声,声音断断续续。赵钰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你说什么?”
“秦…你姐…”
话没说完,赵钰脸色巨变。
他猛地反应过来,一边抓住了秦书淮的领子,怒吼出声:“秦芃是我姐?!”
“对…”
赵钰一把推开了秦书淮,朝着秦芃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秦书淮瘫倒在草丛里,不断调整着呼吸,用内里冲破一个个穴道经脉。过了许久,他终于可以活动了,便立刻踉跄起身,追着赵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