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憋着,”谢铜小心翼翼上前去,给谢子臣递过一个花盆:“要不把这个也砸了?”
“滚。”
谢子臣冷声开口,声音软化了不少。谢铜吐出口起来,知道谢子臣算是把气发了,慢慢道:“您方才还同王大人说您不在乎,现在又在这里砸东西,您不舒服,就告诉夫人,夫人必然会想法子…”
“所以是我没用。”谢子臣冷声开口:“是我不能保护好她。”
听到这里,谢铜总算明白自家主子在气恼什么,不由得叹息出声:“公子,夫人不是要您保护的人。”
“我知道。”谢子臣嘲讽笑开:“可她不需要,不代表我就可以做不到,谢铜,每一次到这种时候,我就在想,我怎么会如此无能?”
“公子,”谢铜有些无奈:“您如今还不到二十五,您还有很长时间的路。桓衡他继承的是他父亲的位置,你们起点不一样。”
谢子臣没说话,他低下头,好久后,终于道:“出去吧。”
谢铜不再多劝,起身离开。
而另一边,桓衡同蔚岚一起回了长信侯府,蔚岚领着他到了他原来在的房间,他在盛京求学时,在长信侯府专门有一个他的房间,如今那房间还留着,蔚岚推开门时,屋内一切如初,仿佛他还没走一般。
桓衡觉得有什么涌上喉间,让他内心一片酸涩。
“屋里…还留着啊。”
他沙哑出声,蔚岚走进房间里,将茶碗翻开,倒了茶来。
“我说过,你在我心里,始终如我弟弟一般。长信侯府是你在盛京的家,你的房间,我自然给你留着。”
桓衡没说话,他沉默不言,蔚岚将茶碗递给他,淡道:“坐吧。”
“你说你当我是弟弟,”桓衡看着面前的绿汤,垂着眼眸:“那这么多年,有这样骗着弟弟的姐姐吗?”
蔚岚没有说话,听到桓衡这话,她便明白了。
“对不起。”
她终于开口,桓衡嘲讽笑开:“一句对不起有用吗?”
“我的确不该骗你,可是阿衡,”蔚岚静静看着他:“也没有谁规定了,我必须得告诉你。如果我有什么亏欠你,我想这么多年,我大概也是还清了。我是女人,损害了你什么利益吗?如果没有损害你的利益,我这声对不起,已经够了。”
“利益?”桓衡低笑起来:“蔚岚,你我从来不是亲姐弟。”
蔚岚皱起眉头,桓衡和上门,抬眼看她:“你再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蔚岚,我和你没有血缘,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是你弟弟。你和我之间从来只有两条路,不是夫妻,就是陌路。”
“你我本来该是夫妻的。”
桓衡靠近她,蔚岚眉头更深,桓衡低头看着面前的人,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细细在他手中摩挲。
“蔚岚,你该知道,在盛京,一个贵族女子哪怕是落水被人救起,也注定要嫁给那个人。而你和我呢?如果我知道你是个女人,蔚岚,”他猛地捏紧了她的手腕,低喝出声:“你早是我的妻子了,你知道吗?!”
“阿衡,”蔚岚面色不动,眼里却是带了怜悯:“你还不能放手吗?”
“你要我怎么放手?”桓衡冷冷看着她:“蔚岚你以为我为什么放你回盛京?因为我想你一个男人若被我在后院中围困一生,那是太大的悲哀。可你是个女人。”
“所以呢?”蔚岚挑了挑眉,桓衡看着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心头火气,怒道:“那我的好意就变成成全你和谢子臣?!蔚岚,借着我的情谊与情人双宿双栖,你很得意是吗?看,桓衡真是个傻瓜,他心疼你,你就借此拿捏着他!”
“你以为…”蔚岚眼中露出诧异之色:“我回盛京,是为了谢子臣?!”
“难道不是?!”桓衡怒喝出声:“你一个女人,难道还真有什么名垂千古的想法不成?若不是长信侯府败落至此,他魏邵魏华无能至此,你怎么会以女子之身被逼着如此冒险?!”
蔚岚:“…”
这个世界男人的思路真是一模一样。
她消化了一下,忍住骂人的冲动,终于道:“阿衡,你大概是忘了唐莫了吧?”
桓衡微微一愣,蔚岚见他神色软化,接着道:“阿衡,不是只有男人才有野心。我也有。”
桓衡没说话,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蔚岚却就明了了。
“阿衡,”她轻声叹息:“其实你心里都明白。当年我就说得很清楚,你只是不愿意放手而已。”
“我…”
“阿衡,”蔚岚抬手握住他的手,温和道:“不要再找理由了,你只是不愿放手而已。”
不愿意放手。
割舍不下。
其实没有任何理由。
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给了他希望,也不是因为其他任何的借口,仅仅只是,他想要这个人,想要得疯了。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一直控制着自己,他知道不该去打扰她,却总还像个孩子一样,努力想引起她的主意。
说着绝交也好,将荆州送给她也好,做着一切都其实只是在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小心翼翼打着招呼。
阿岚,你在意我,在意我一点。
他不敢去面对这样软弱的内心,想靠近她,又怕破坏她。他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他怕有第二次。
可是他难过,他不甘,那所有的情绪积累在心头,只需要一个点,任何一个点,就可以激烈爆发开来。
哪怕她不是一个女人,早晚有一日,也会有一个触发点,让这样疯狂的思念卷席而入。
蔚岚静静看着他,看他情绪变化,眼中慢慢积累了眼泪。
她温和笑了笑,在他手上用了力。
他拼命想要抓着她,她却是毫不留情,一点一点将他的手从她手腕上挪开。
“阿衡,”她温柔说出残忍的话语:“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桓衡眼泪落下来,蔚岚放开他,接着道:“好好休息,我要回家了。”
说完,蔚岚转身离开。
桓衡独自站在桌边,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他年少时候常常和蔚岚闹脾气,闹了他总是撅着不说话,静静站在那里,蔚岚再如何气恼,走了几步后,总会顿下步子,转过身来,然后在看到他神情的时候,微微叹息,过来将他轻轻抱在怀里,温柔哄着他。
“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总是这么说。
这次他不需要她说她错了,不需要她哄他,不需要她将他抱在怀里。
他只想她顿住步子,回一个头。
仅此而已。
然而那人从容离开,开门走远,未曾回头。
风卷桃花翩飞而入,桓衡闭上眼睛,泪落无声。
蔚岚从桓衡那里回来,刚刚进屋,就看见谢子臣坐在床边,他似乎坐了很久,面色颓然。
蔚岚愣了愣,心里不由得带了怜惜,小心翼翼走到谢子臣面前,半弯下腰,温和道:“子臣,怎么了?”
“嗯?”谢子臣抬起头来,看见蔚岚,顿时收敛了所有情绪:“你现在就回来了?”
“你在家等我,我当然要早点回来。”
“桓衡呢?”
谢子臣皱起眉头,按照桓衡今日的架势,不像是会这么轻易放蔚岚回来的样子。
蔚岚笑了笑:“当野兽被戳中伤口,一般都会先休息一下,把伤口舔干净。”
“舔干净以后呢?”
“就看,”蔚岚眼中带了冷意:“这是一只什么野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话痨如我一时竟然无法言语><
哦,我终于忙完啦><
可以定时更新啦当当当!!!
明天十二点,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啦啦啦啦

第121章

谢子臣听着她的话, 点了点头, 没有多言。
叶尘察觉他情绪不高,想了想,便道:“怎么了?”
“没什么。”谢子臣撑着自己起身来, 转身往外走去:“我让人去联系王凝, 看他到哪里了。桓衡你不要担心,他虽然要九锡, 却还是想正大光明的要…”
“他知道我是女人了。”蔚岚直接开口,谢子臣身子一僵,蔚岚叹了口气道:“子臣,他不是回来要九锡的。”
“他是回来要你的。”谢子臣慢慢转过头来,冷眼看着蔚岚,一字一句咬牙开口:“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休!想!”
话虽然这么说着, 却又无数的问题涌了上来。
蔚岚怎么回来的?
桓衡知道了她是女人, 还那样带着她走,是想做什么?
桓衡对她做了什么?
谢子臣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不停啃食,那些尖锐的问题像刀一样捅着他, 可他不能言语。
蔚岚看着他表情变化,忍不住笑了:“没有问题要问我?”
“没有。”谢子臣垂下眼眸。
“真没有?”
“嗯。”
“子臣, ”蔚岚叹息出声:“不想问我和桓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回来的吗?”
“这不重要。”谢子臣开口, 声音已是沙哑,他垂着眼眸,慢慢道:“无论做了什么,那都是他不对。我不在意,也不想在意。我只知道,他要抢,那便来,我与他之间,从来都是不死不休。抢不赢是我自己无能,输了是我自己没本事,所以你和他怎样,和我没半分关系。”
“你本来也是我抢回来的,”谢子臣微微抬头,冷道:“他有本事,那就来。”
听到这话,蔚岚低笑出声来:“子臣,我不是你抢回来的,是我选了你。”
说着,她走到谢子臣面前,握住谢子臣的手。谢子臣垂下眼眸,并不言语。
她是他抢回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她和桓衡本来该在一起的,他们曾经互相喜欢,曾经就差那么一点。只是他算准了那么一点,于是放任着他们发展。
明抢是抢,暗抢也是抢,当初如果他没有怀着其他心思,真当她是好兄弟,稍稍提点那么几分,她和桓衡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蔚岚永远不明白,他得到她,废了多少心思和耐心。
他垂眸不言,自己这样肮脏的内心,他不愿意让她知道分毫。
“我们今日没做什么,”蔚岚耐心解释:“我和他说清楚,我不喜欢他。他估计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就让我回来了。你千万别多想。”
“我没…”
“你性子我不清楚吗?”蔚岚抬头,眸色明亮,弯了弯嘴角:“嘴角说着不要不要的,心里其实都不知道想成什么样了。王曦当初就说你是哥哥醋缸,我觉得您哪里是醋缸,你全然就是一片醋海,谁都没您能想。”
谢子臣侧了侧头,没说话,心里却是舒坦了许多。面上板着脸道:“我真的没多想什么,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一定都是桓衡逼你的,都是他的错,我再生气也是找他的麻烦。”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蔚岚眨了眨眼:“我可是风流人物。”
谢子臣转头看她,眼眸里全是认真:“你心里有多干净,我比谁都清楚,阿岚。”
蔚岚呆了呆,谢子臣抬手撩起她耳旁的碎发,淡道:“我喜欢你,不是白白喜欢的。”
蔚岚没说话,她伸手抱住他,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怀里。
第二日,谢太后带着幼帝亲自设宴,给桓衡接风洗尘。桓衡终于再次出现在蔚岚面前。
他穿着黑色华服,被人簇拥而来,见到蔚岚时,他恭敬行礼,淡道:“魏相。”
仿佛从未相识。
蔚岚点了点头,颔首道:“桓元帅。”
此时太后已经入座,招呼着众人坐下。依照身份拍了位置,首位自然是谢太后和幼帝,下面一个台子一共四张桌子,蔚岚带着谢子臣做一边,桓衡带着王丞相坐在另一边。
谢子臣看着对面始终没有往这边看过来的桓衡,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皱眉小声道:“他如今是怎么想?”
蔚岚抿了一口酒,抬眼看了一眼对面正和王丞相谈笑风生的桓衡,摇了摇头:“不知。”
毕竟已经是分开了那么多年的人,她对他的认知只来自于记忆,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转变。
酒过三巡,场面热络开来,场下突然有一人道:“陛下,如今桓元帅北灭陈国,乃我大楚百年为有过的幸事,微臣斗胆,请奏陛下,赐桓元帅九锡吧!”
话音一落,全场安静下来。而那青年全然一副喝高了的样子,蔚岚抬眼看过去,是御史台宁冲。
这个人从来都是好战派,向来是桓衡的支持者,他今日来出这个头,蔚岚一点都不奇怪。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蔚岚抬眼看向桓衡,淡道:“桓元帅,宁大人让陛下赐您九锡呢,您怎么想?”
听到这话,桓衡笑了笑,却是看向众人:“本帅私以为,这个赏赐,本帅受得起,诸位以为呢?”
“区区陈国小国,”谢子臣开口,淡道:“本官以为,为灭陈国赐九锡,怕是太过草率了。若桓元帅能灭狄杰,九锡之礼,这才是应当的。”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激怒了桓衡,让桓衡北伐的。
然而这一辈子的桓衡,在天真时候回到北方,经历各种巨变,一步一步爬到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上,显然比当年更明白这些文人的阴谋诡计。于是他含笑着道:“陈国区区小国没错,可大楚和陈国打了近百年,也没见到谁灭了的,灭狄杰还为时尚早,谢大人志向宏远,但也要考虑现实。”
“九锡乃一个臣子至高之礼,”谢子臣抬眼看桓衡:“没能做到一个臣子该做到的最好,就来要,未免有些不妥吧?”
“其实说来说去,谢大人不过就是觉得九锡不能赏给本帅,怕本帅地位比你们高嘛,这又有什么呢?”
桓衡将酒杯往桌上一抛,往身后舞姬上一靠,大大咧咧道:“这九锡本帅也不是一定要要,不过就是军功赏赐,还是赏些本帅想要的东西才好。魏相,”桓衡将目光落到蔚岚身上,含着笑道:“您说可是?”
蔚岚不说话,她抿了一口酒,面色平淡。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神色淡然道:“那桓元帅想要的,是什么呢?”
“也没什么。”桓衡笑了笑:“今日只要魏相让我不要这九锡,那我便不要这九锡。”
可是只要是她开了口,那从此之后,她就欠他一个莫大的人情。
他要他们之间再也斩不断联系,要一辈子牵扯在一起。
谢子臣自然是明白桓衡的意思,他不由得低笑出声来:“不过九锡而已,桓元帅想要便拿去吧。”
桓衡转头看他,谢子臣迎上桓衡的目光,冷道:“魏相没有这样大的面子,也不会有这样大的面子,能让桓元帅为她放弃九锡。”
桓衡冷笑出声来:“魏相没有,那还有一个人有。”
“谢大人的妻子,”桓衡冷声道:“本帅听闻,甚是美艳,可是?”
话语一出,在场众人都冷了脸色。政治是政治,侮辱他□□子,就未免太过下作了。
谢子臣没说话,他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众人都以为他要离开,桓衡也挑了挑眉头,然而也就是那瞬间谢子臣却是从身后侍卫腰上猛地拔剑,一剑朝着桓衡就刺了过去!
桓衡脸色巨变,顿时一个翻身,才堪堪躲过那剑光。
谢子臣的剑太狠太快,带着摧拉枯木之势,未曾交手过前,桓衡都不知道,原来谢子臣剑术竟是如此强劲!
然而很快桓衡就反应过来,谢子臣是天下第一剑客关门弟子,当年谢家重金求来的老师,谢子臣期初是偷学,后来对方有了爱才之心,收为关门弟子。爱才爱才,那自然是极其有才。
桓衡狼狈躲了两下,窜到侍卫身边,拔剑就冲了上去。
两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在场之人却是谁都不敢说话,更没人敢上前,蔚岚独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斟了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谢太后坐在高坐上,强作镇定,心中却是早就乱了。
外面围着桓衡五千精兵,要是桓衡在这里出了办点事,盛京怕是要被血洗。
蔚岚也察觉太后紧张,举杯对着太后笑了笑,算做安抚。
谢子臣和桓衡的实力她都了解。领兵打仗,谢子臣不如桓衡,可是若论单打独斗,桓衡却是决计比不上谢子臣。
两人缠斗片刻,谢子臣一脚将桓衡从高台上踹了下来。
桓衡沿路撞着桌子冲出去,狠狠撞在柱子上,谢子臣提剑站在高台上,他发髻散了,衣衫也被桓衡的剑气划出口子,却不显半分狼狈。
“当年你我初见我就曾经告诉过你——”
谢子臣冷然开口:“我不打你,不是怕你,是怕打到你爹都认不出你!”
“如今你爹死了,你再敢提我妻子,”谢子臣提起剑来,冷然出声:“哪怕赔上盛京全城人的性命,桓衡,我也必定取你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遥远的三十章,桓衡谢子臣第一次见面吗…
桓衡:“谢子臣,我要和你换房间,谁赢谁留下!”
谢子臣:“找张公公”
桓衡:“懦夫!”
谢子臣:“我不和你动手,不是我怕你。我只是担心,把你打到去找你爹的时候,你爹认不出你。”

第122章

桓衡没说话, 低头喘息着。
周边沉默无言, 好久后,蔚岚放下酒杯,看了一眼众人, 含笑道:“诸位怎不饮酒?”
说着, 蔚岚站起身来,持酒走到桓衡身前, 弯下腰来,朝他伸出手。
“起来吧。”
她声音温和:“地上凉。”
桓衡没说话,他抬手一把抓住蔚岚的手,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后,抓着她便道:“你同我来。”
“桓衡。”谢子臣冷然出声,桓衡转头看着谢子臣,怒道:“你追上来试试?!”
说话间,桓衡的侍卫纷纷拔剑, 而御林军也拔出剑来, 两人冷冷对视,最终还是蔚岚道:“出去透透风而已,何必这样大的阵仗?”
说着, 蔚岚将手从桓衡手中抽出来,抬手道:“桓元帅, 请吧。”
桓衡没有多说,转头离开。
出了宫门,凉风猛然袭来, 让人的酒意都清醒了许多。
桓衡走在前面,似乎是有些踌躇,蔚岚不紧不慢跟着,一直没说话,就等着他。等周边人都少了,来到宫廷后方,桓衡停在围栏前,终于道:“那日你说的话,我想过了。”
“哦?”蔚岚挑起眉头:“可是有什么心得?”
“你说的对,”桓衡垂下眼眸,说得格外艰难:“是我一直活在过去,我一直放不开手。阿岚,你已经走了好远了,可我却一直留在原地,然后总想找个理由,将你拉回来,这是我的不对。”
蔚岚没说话,她知道重点在后面。桓衡抬起头来,眼睛里落着宫灯微弱的光芒:“所以我想明白了,阿岚,我们重新开始吧。”
听到这话,蔚岚颇有些诧异,桓衡笑了笑,面色温和:“我知道你走远了,可是没有关系,我跟得上的。”
“阿衡,”蔚岚终于皱起眉头:“我成亲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蔚岚沉下声来:“我不想给子臣任何多心的理由,所以阿衡,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不在过去,也回不到过去,你该放手了。”
桓衡没说话,他抿了抿唇,好半天,他终于道:“阿岚,我希望你在我身边,但更希望你过得好。”
说着,他笑起来,面容苦涩:“你想要怎样,那就怎样。你想让我当你弟弟,那我就当你弟弟。可是阿岚,我希望你明白——”
他抬起手,放在自己胸口,沙哑出声:“在我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你弟弟。”
“我答应你,”他微笑着,眼神明亮:“你的愿望我都会实现,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我说了,你让我不要九锡,我就可以不要,这话我没有骗你。”
蔚岚没说话,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桓衡和她僵着,如果桓衡大闹,她还有应对的理由和能力,可当桓衡如此乖顺,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她只能叹了口气道:“不要为难子臣。”
“好。”
“回北方吧。”
桓衡没说话,垂着眼眸,一如少年时那样,他不想答应什么,又不会拒绝蔚岚,就这么不说话站着。蔚岚不由得有些好笑:“你这什么意思?”
“我想留在盛京。”
蔚岚面上有了冷意:“你留着做什么?”
桓衡抿了抿唇,终于开口:“我想陪着你。”
“阿衡,”蔚岚冷了声音:“你一个北方将军留在盛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带着士兵来,没有人会信你没有谋逆之心,你不带士兵,那就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当年的事,你还想再发生一次吗?”
桓衡僵了僵。
当年如果不是他任性来盛京,也不至于回北方时会狼狈成那个样子。
他一言不发,蔚岚知道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温和下声来:“阿衡,你不是说,你已经长大了吗?”
“长大了,要懂的别离,知道割舍。”
“你知道,那年为什么我固执想留你在北方吗?”桓衡苦笑,慢慢抬眼,凝视着蔚岚:“因为我舍不得。”
蔚岚还想说什么,桓衡突然抬手,冷静道:“我回去。”
“可是阿岚,你要明白,”桓衡身披月光,面色平淡:“我回去,不是因为我怕了这盛京,只是我想让你安心。”
“我知道,我不回去,你心里就有一块大石头,总怀疑着我要做什么。所以我回去。”
“只是阿岚,”桓衡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我回去之前,你能不能抱抱我?”
蔚岚一时有些为难,桓衡二话没说,大步上前,就将蔚岚抱在了怀里。他死死拥抱住这一刻的温暖,沙哑着声道:“在盛京好好的,谁欺负你了,你写信给我。”
“嗯…”
蔚岚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就发酸起来。
桓衡在她心里,一直是如同魏华一样重要的人,甚至比魏熊还要亲近,毕竟在她独身一人北赴战场,在她起于微末时,是这个少年一直陪伴着她。
他于她,如弟如友,哪怕是没有了半分爱情的掺杂,也有无法剪断的层层羁绊。
他错了,她可以强硬到让自己做出一切理智的行为,包括让他死。
可他低头软化下来时,蔚岚就无从招架,竟然一时间拿他没有半分办法。明知道他怀着的不是姐弟之情,可话说到此刻,也已经再没有了什么还要坚持推开的理由。
桓衡察觉她情绪软化,闭上眼睛。
“阿岚,”他慢慢出声:“这一辈子,你遇到什么都别怕,有我在的。”
“你放心,”谢子臣声音凉凉飘来:“我这辈子不会死那么早,轮不到你来操这个心。”
听到这话,蔚岚不由得发笑,她推了推桓衡,桓衡就放开她,蔚岚笑意盈盈转过头去,看着谢子臣道:“哪里能劳烦相公?在下这辈子,还未怕过什么。”
这一声相公让谢子臣舒坦许多,双手拢在袖间,将目光看向桓衡,冷道:“还不滚?”
桓衡冷笑出声,掸了掸衣袖,朝着蔚岚温柔道:“阿岚,我回去了。”
“嗯。”蔚岚点点头,桓衡便转身离开,当谢子臣不存在一样。
桓衡一走,蔚岚立刻抬手,做出投降的姿势道:“我错了,我不该让他抱的。”
“他不怀好意。”
“嗯嗯。”
蔚岚认错极快,谢子臣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口里,好半天,终于有些无奈道:“你怎么这样招蜂引蝶?”
蔚岚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大概是…人太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