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邵提着刀追出来,怒吼道:“给我规规矩矩放进花轿去!”
听到这话,谢子臣拉住缰绳,而后翻身下马,抬出双手,同蔚岚道:“来,阿岚,跳下来。”
蔚岚看不见外面,却是压着盖头,毫不犹豫就翻身跳了下来。谢子臣一把接住她,大步走到花轿边上,将蔚岚放下,送着蔚岚进去。
蔚岚花轿门关上,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谢子臣来到长信侯府时,魏邵一心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想着谢子臣世家公子出身,就干脆让士兵们列出阵来,死活不让谢子臣进去,说要他闯三关。
大家都以为谢子臣要老老实实闯关,结果却不想对方直接驾马冲了过去,一路冲进府中,就将人直接抢了出来。
这件事刷新了所有人对谢子臣的认知,围观的人终于知道,谢家四公子,原来是个这么狂浪的人物!
那抱着美人驾马而出,面上笑容风流肆意的模样,不输京中任何一个风流公子。周边少女们都看的心跳加快,忍不住羡慕起那个被娶的魏家小姐来。
而被羡慕的魏家小姐,一进花轿,就撤掉了盖头,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不是说好要给谢子臣脸面…
她一面欢喜,一面崩溃,欢喜终于成亲了,崩溃成亲这个仪式,也太荒唐了!
她蔚岚居然有嫁人的一天!
虽然商量好是商量好了,可真的盖上盖头的时候,蔚岚有了一种莫大的屈辱感。尤其是那红盖头遮着她的视线,要让她将一切交给谢子臣的时候,她感觉这简直是对未来某种生活的巨大暗示!
你说这里的女人怎么能不软弱?每一件事都在暗示她们要把自己交给男人,托付男人,比如这个红盖头。
对此,染墨表示——世子,您想得真多。
一个红盖头,都能引申出女权来。
花轿摇摇晃晃,晃了整整一个上午,这才到郊外。宾客们早已到了,谢子臣在众人哄笑中踢开了轿门,而后将花球红绸带子的一端交到蔚岚的手里,他看着盖着盖头,安静坐在轿子里的蔚岚,心里早就化成了一片,声音都不敢提高,怕惊着了那个精巧的人,温柔道:“你拉着带子,我拉着另一端,你跟着我。”
“嗯。”蔚岚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带了些不满。谢子臣当然知道她的不悦,低笑出来,直起身牵着蔚岚走到门前。
周边宾客们都在哄闹,侍女们撒着花从他们头顶落下,两人来到火盆前,听得礼官说了吉利的话,谢子臣一把抱起蔚岚,跨过火盆,而后就不愿放下了,直接抱着就往里走。
王曦大笑起来:“怎么,谢兄,抱新娘子抱上瘾了?”
听得王曦的话,所有人哄堂大笑,蔚岚也不知道怎么的,勾着谢子臣的脖子,居然就有了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道:“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
“不放。”谢子臣笑着出声,随后看向王曦,漂亮的凤眼一挑,骄傲道:“抱新娘子哪有嫌时间长的,王兄,等你有夫人就懂了!”
王曦面色一僵。
炫耀!
这是□□裸的炫耀!
看见王曦吃瘪,谢子臣朗笑出声。
众人从未见过谢子臣这样狂浪的样子,丝毫不掩自己的喜悦与开心,便就是谢珏都忍不住同魏邵感慨:“他真的很喜欢魏世子。”
魏邵不愿搭话,扭过头去:“哼!”
魏邵的态度激怒了谢珏,谢珏冷笑出声,不屑道:“呵。”
魏邵:“哼!”
谢珏:“…”
从未见过这样幼稚的人。
谢子臣一路抱着蔚岚进了礼堂,一路都是起哄声,女子们窃窃私语,都不由得有几分羡慕。到了礼堂,谢子臣将蔚岚放下来,谢珏带着妻子坐到主座上,宾客们各自坐下,蔚岚和谢子臣分开站好,而后礼官正准备开口,谢子臣突然道:“等一下!”
蔚岚皱了皱眉,所有人亦是疑惑,谢子臣转头看着蔚岚,眼里全是柔情,朗然开口道:“拜堂之前,子臣有些话想与魏小姐说。”
礼官看了一眼谢珏,谢珏哪里敢打这个儿子的脸?点了点头,礼官便停了下来,朝着谢子臣点了点头。
谢子臣恭敬行了个礼,随后看着蔚岚,有些紧张道:“子臣自幼就想,此生宁愿孑然一人,也不愿将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子臣对魏小姐一见倾心,情入骨血,此生将一心一意,为魏小姐守身如玉,今日许诺在此,还望各位同僚共证此言。他日我谢子臣若负魏小姐半分,愿得天下骂名。”
听到这话,满堂皆惊,在这样多人面前坐下这样的许诺,若是违背了,那是事关他谢子臣一生名声的事。这绝不是两人在一起给女子的甜言蜜语,而是真正的许诺。
当世哪个公子没有几房姬妾?就算不纳妾,也是蓄养了许多歌姬,而谢子臣却是…还没拜堂,就做下守身如玉的许诺了?
众人惊得不敢言语,而谢子臣握着红绸的手却是因为紧张有些发抖,他注视着面前无法饰物的女子,紧张道:“魏小姐,你能以同样的心意,对待在下吗?”
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可这并不代表他谢子臣不想要一份对等的感情。
他从来不敢将蔚岚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他没有想过要其他女人,他怕的是蔚岚想要其他男人。
蔚岚听得他的话,猜透他的心思,忍不住勾起嘴角。
“好。”
她开口出声。
一块巨石从谢子臣落下,他听到对面人郑重道:“谢子臣,今生今世,我不负你。”
等了这样久的话,有多欢喜,就有多委屈,谢子臣骤然红了眼眶,阮康成推了推王曦,有些不可思议道:“王曦,我没看眼花吧?谢子臣是不是要哭了?”
王曦有些无奈,用扇子推了一下他:“安静些,也不看看什么气氛!”
谢子臣红着眼,板着脸,压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转过身同礼官道:“可以拜堂了。”
礼官有些无奈看着谢子臣,安抚道:“年轻人,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不好意思了。”既然大家都看出来了,谢子臣坦荡一笑,干脆道:“在下真的,太喜欢魏小姐了。能娶到她,是在下一生最幸运的事。”
够了…
在场所有人都在想。
怎么会有这么爱秀恩爱的人!
礼官也有些无奈,赶紧让他们准备好,而后唱喝出声:“一拜天地——”
谢子臣收起表情,带着蔚岚一脸郑重转过身,朝着外面拜了下去。
苍天厚土,见证他们。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恭敬朝着座上谢珏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对方,谢子臣注视着对面的人,片刻后,两人缓缓弯下腰去。
很高兴遇见你。
很幸运遇见你。
“送入洞房——”
两人直起身那瞬间,众人欢腾挤攘。谢子臣连忙一把护住蔚岚,扬声喝退众人:“闹什么闹!不要挤着她!”
蔚岚和谢子臣拜堂的时候,桓衡还在路上。
他已经星夜兼程赶路了,可这条路这样漫长,他不眠不休,都赶不上。
众人都有些撑不住了,此时离盛京还有一百里,今日怕是赶不上的。
“大人!”魏华是和其他士兵换着赶路睡觉,基本都是一个赶路,一个就趴在马上睡觉,精神比一直没有睡觉的桓衡好很多,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桓衡,忍不住劝阻:“歇歇吧,这样不行的。”
“不行,”桓衡果断拒绝。他头发散了,眼里全是血丝,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干裂开来,他一说话,声音都是哑的:“她要成亲了,我要赶过去,我一定要赶到…阿岚…”
“桓衡!”魏华见他身形摇晃起来,赶忙一把拉住桓衡马的缰绳,怒喝出声:“咱们赶不到了!”
“赶得到!”桓衡提高了声音,怒道:“你给我让开!”
“现在离盛京还有一百里,”魏华冷静道:“就算你不眠不休,你也赶不到。大人,您休息一吧。”
“不行。”桓衡拼命摇头,不断道:“我不能休息,阿岚在等我…我不能休息…”
说着,他虚弱打了一下马,就要离开。然而马跃起的瞬间,他立刻双眼发黑,手也没有了力气,当场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大人!”
众人惊呼出声,魏华立刻翻身下马去拉他。桓衡头被磕出血来,他的意识有些不清了,却还是胡乱抓着魏华,不断道:“我要去盛京…带我去盛京…”
“桓衡…”魏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然而这个人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出来,恳求道:“我求你了,带我去吧,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阿岚啊!”
他的眼泪混合着血一起落下来,他死死抓着魏华,反反复复叫那个名字。
“阿岚…阿岚…”
魏华抿了抿唇,片刻后,将人提了起来,直接扔到马上,同众人道:“你们休息一下,我送大人过去。”
“林将军…”侍卫有些迟疑:“大人还是先治伤吧?”
“有些事不做,”魏华面色一片淡然:“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对方愣了愣,魏华马鞭一扬,便朝着盛京继续赶去。
他明白桓衡。
如果你曾深爱一个人,你大概就知道这样的感受。
听到她要成亲,要嫁给另一个人,大概是不顾一切,披星戴月,也要去见她。哪怕阻止不了,哪怕赶不到。
可是总是想,至少要努力做过。至少拼尽过一切,去触碰过那个人。
魏华带着桓衡一路往盛京奔去,谢子臣则在酒席中同众人豪饮。
他心里是有些怕的,洞房花烛夜,他有那么些担心。
而蔚岚在回房之后,便立刻掀了盖头,同染墨道:“快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染墨愣了愣,蔚岚提醒道:“书。”
染墨立刻想起来,从胸口将春宫图抽了出来,蔚岚开始认真翻阅起来,一遍遍复习。染墨有些不好意思了,委婉道:“那个,世子,这个你不用管了,到时候谢公子会的…”
“不行。”蔚岚立刻道:“我怎能能不行!”
染墨:“…”
蔚岚不理会染墨,她争分夺秒复习着课程。
将上辈子这辈子学的都复习了好几遍后,外面终于传来吵闹的声音。染墨赶忙道:“小姐快坐回去!!书别看了!”
蔚岚立刻将书扔给染墨,然后将盖头盖回头上,端端正正坐着。
谢子臣被王曦们一批人簇拥着进来,到了门口,谢子臣就把所有人一推,借着酒劲摆着手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能看,只有我能看。”
“别啊…”王曦和阮康成带着大家推攮着要进来,谢子臣直接蛮力将众人往外一推,就把门关上了。
王曦们站在门口,酒醒了一些。
“又不是没看过。”王曦有些懵逼,谢子臣那个脾气绝对不会娶其他女人,今天蔚岚又不在,用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雨水他摸了摸鼻子,同阮康成道:“走了,小气鬼。”
“走了走了。”大家招呼着,逐渐散了。
等所有人散了,谢子臣才有些紧张回过头来。
谢家的仆人和染墨都站在一边,染墨从丫鬟手里将挑杆端过来,站在谢子臣面前,恭敬道:“姑爷,挑盖头吧。”
谢子臣点点头,拿起挑杆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
蔚岚等了一会儿,见谢子臣没动,不由得皱起眉头:“子臣?”
她还等着挑谢子臣盖头呢!
谢子臣听蔚岚催促,应了一声,鼓起勇气,慢慢挑开蔚岚的盖头。
今日在马上就已经有了惊鸿一瞥,然而此时此刻,将盖头挑起来时,谢子臣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灯火下的女子上了妆,眉眼显得更加鲜明美艳,肤色在灯火下莹白如玉,没有半点瑕疵,一双眼似笑非笑,似如宝石珍珠。
这是一种混合了男女特性的美,在这个人身上,坦荡和美艳巧妙融合在了一起,那凤眼微微一挑,就看得整个人都酥了下去。
谢子臣不敢再看,转过头去,沙哑道:“喝交杯酒吧。”
“等等。”蔚岚站起来,将谢子臣按了下来,将放在盘子里的喜帕给谢子臣盖上。
谢子臣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环节。不由得内心有些微妙。
蔚岚用挑杆将喜帕挑开,看见灯火下穿着喜袍的谢子臣,他垂着眼眸,看上去格外温和乖巧。
蔚岚心软成一片,温柔道:“子臣,我会对你好的。”
谢子臣立刻应下:“嗯。”
对于借着乖巧讨便宜这种事,谢子臣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退下吧。”蔚岚朝着仆人挥了挥手。都伺候惯了的人,众人立刻明白了这对新人的意思,留下两个人在屋里。谢子臣站起身来,同蔚岚一起走到桌边。蔚岚给谢子臣倒了酒,两人端起酒来,注视着对方。
“谢子臣,”蔚岚看着对方沉稳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这世界渣男太多,遇到一个谢子臣不容易。
谢子臣微微一愣,随后却是笑了:“我也是。”
两人交杯而饮。谢子臣微微抬眼,就看到蔚岚纤长白皙的颈。
她没有装假喉结,随着饮酒的动作,皮下有小小的凸起随着上下而动,有酒顺着她的唇流落下来,滑进颈部,落入那微微凸起的沟里。
那地方经过谢子臣努力耕耘,终于初见成效。
谢子臣知道她的滋味,看见这样的场景,眸色不由得深了。
而蔚岚也在偷偷打量着他,见他一脸正经看着自己胸前,她便能想起这人在床榻上孟浪的样子,不由得情/动起来。
她忍了好几年,以前装男人时候忍着,后来为了成亲给他一个名分接着忍着,忍到今天,她终于不用忍了。
酒入咽喉,最后一滴饮尽,蔚岚直接将人一勾,转身就坐了上去。
谢子臣从善而流坐下,扶着那人的腰,迎上对方的唇舌。
两人极快拆着对方的发饰,解开对方的衣服,谢子臣有些耐不住,将人直接抱起,往床上一扔。
蔚岚在一片红色中敞开来,肤白如玉,头发散在两边,脚微微勾起,抬眼一扫,无尽风流。
谢子臣呼吸一窒,对方抬起脚来,勾走他的腰带,同时让他看到无尽春光,含着笑道:“在下听闻今日谢四公子狂浪得很,不知当真否?”
“当不当真,”谢子臣盯着床上敞开喜袍,艳丽如妖的人,沙哑着声音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蔚岚起身将人一拉,对方倒在床上后,迅速翻到那人身上,她低头靠近他,发丝落在他脸上,她一把撕开了他最后一层衣衫,温柔道:“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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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话音落下, 蔚岚就低头吻了下去。蔚岚的舌尖与他抵死缠绵, 让谢子臣立刻有了反应, 蔚岚细细密密吻着,谢子臣翻过身来, 压着蔚岚,揉捏着她, 从唇齿之间露出声来:“我来, 你会疼。”
蔚岚抬腿示意不满,谢子臣一把按住她修长的腿, 抬起头来,早已化入浓墨一般的眼低头瞧着她, 沙哑着声道:“好阿岚,嗯?”
那一声嗯又软又性感,让蔚岚瞬间头晕目眩丢盔弃甲, 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
没有想象中尖锐的痛楚,大概是前戏做得太好,蔚岚就只觉得有那么些微不足道的疼,而后便感觉一个硬物塞了进来, 填得满满荡荡,也就是冲进去那瞬间,一股热流喷了进去。
蔚岚震惊抬头。
谢子臣艰难撇过脸去。
“对不起…”谢子臣红着脸,觉得丢脸到了极致:“太舒服了…”
蔚岚想笑,却是硬生生憋住了。她抬起身子去吻他,小舌灵巧舔过他的唇舌, 小声道:“这有什么呀?不是还有好多次吗?当初怎么说的?”
她起身来,笑着道:“咱们要在这里干上几天几夜,我要让你欲生欲死,让我们家子臣知道,什么是人间极乐。”
男人的喘息和声音是完全无意识的发出来的,和平日那清冷的调子完全不同,带了那么点软软糯糯的味道,一声一声“嗯…嗯…”十分自然。听得蔚岚忍不住加快了动作,想要让对方再多发出点声音来。
蔚岚哪里见过谢子臣这样放肆的模样。谢子臣抱着她,只觉得在这温柔乡里,溺死也是愿意了。
谢子臣和蔚岚及时行乐时,魏华终于带着桓衡正在往盛京赶去。
夜风将桓衡吹醒。桓衡趴在马背上抬起头来,就看见魏华的脸。
“林华?”
“大人。”魏华目不斜视,直接解释:“我送您去盛京。”
“何时了?”
“子时。”
“还有多久到?”
“不到半个时辰。”
桓衡没有说话,夜风刮得他觉得有些冷。他的伤口凝了血,趴在马背上,许久后,慢慢道:“我来不及了,是吗?”
子时了,他们大概已经洞房了吧。
魏华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冬日盛京的冷与北方的冷不太一样。北方的冷大开大合,直来直往,就是随着大风而来,像在抽你耳刮子一样,一巴掌一巴掌抽过来,扛得住,那就没事了。
可这盛京的冷不一样,盛京的冷从来都夹杂着无法看见的水汽,没有什么大风,也没有什么痛意,只是无论你穿多少衣服,都会悄无声息的爬上你的身躯,彻骨寒心。
就像那盛京的人一样,她从来没有责备他,就连走,都都走得那样温柔,没有伤害过他半分,可是却总是能以这种,看似与他无关的方式,让他疼得防不胜防。
无论他穿多少铠甲,做多少准备,都扛不住她用那温柔缠绵,又慢又缓的让人疼到骨子里去。
他微微抽搐,魏华斜瞟了他一眼,淡道:“大人,还去盛京吗?”
“去。”桓衡咬牙出声:“我来都来了,怎么能见都不见就回去?”
“大人,”魏华淡道:“您敢见她吗?”
敢吗?
三年窝在北方,真的只是为了所谓平定北方内乱才不来见她吗?
当年他还是少年,他想她,就不顾一切千里迢迢去了盛京。如今他大权在握,谁都管不住他,他想一个人,怎么就再没了这种勇气呢?
魏华的话落在他心上,让他浑身一抽。
他不敢见她。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掩盖当年的事实。
是他先辜负了她。
“那年也是这样的。”
他悠悠回想起过去来,这让他心里舒服一些:“那天晚上她从华州回来,不眠不休。她为了我去找粮草,我留守在城里。”
“那时候我很害怕,也很痛苦。我被唐家人欺辱的时候,我满心满意都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离开了阿岚,我就像个废物一样,连唐家都要在踩在我的脸上呢?”
“是我太无能了,是我太依赖阿岚了。阿岚早晚会离开我的,当她离开我,我就一无所有了。”
“我不能再这么依赖她,也不能再这么迷恋她。”
“我怕我动摇,我太清楚知道自己的脾气了,我怕我见到她,她一开口,我就会像小狗一样蹭过去。于是我和唐莫成了婚。那时候我想的都是她,我一心一意想着,要是阿岚是个女人多好啊。这样她就可以独属于我,我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我。”
“大人,”魏华忍不住出声:“无论魏世子是不是女人,她都不可能独属于任何人。”
“是吧…”桓衡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她来了。唐南楼同我说,她在门口站了一晚上。”
“她很难过吧?”
桓衡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同我一样,难过吗?”
魏华没说话,他听着桓衡描述着当年,忍不住有种想把这个人从马上扔下去的冲动。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魏华忍不住开口:“那大人如今过去,还有什么意义?”
桓衡没有说话,许久后,他慢慢道:“不把她经历过的痛经历一遍,”桓衡眼中有些茫然:“我又怎么敢去见她?”
他辜负她,可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偿还她。
他只能想,把她走过的路走一遍,把她经历过的疼都疼一遍。这样惩罚过自己后,他才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有资格说那么一句:“阿岚,我回来了。”
他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只是道:“去吧,去见见她。”
魏华没有说话,打马带他入了京,两人到了谢子臣在郊外的宅子,只见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刺得桓衡眼疼。
“你在这里候着。”桓衡吩咐他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魏华应了声,看着桓衡攀墙进去。府里没有任何反应,魏华摸着下巴想——该提醒妹妹,侍卫要换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谢府的侍卫,桓衡的武艺本来就是一等一的,躲个侍卫,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翻墙来到主院,便听到了谢子臣的声音。
两人似乎十分激烈,蔚岚叫着声,谢子臣似乎用手去捂了她的嘴,让蔚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别乱叫,”谢子臣压着声音道:“再叫就射了。”
桓衡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捏紧了拳头,想拔剑冲进去。
蔚岚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清冷沙哑的声音带了妩媚:“子臣真美,能娶到子臣,真是在下平生大幸。”
她的声音让桓衡瞬间就有了反应,然而言语却让桓衡心里密密麻麻疼起来。
他反复告诉自己,没事的,床上的话,哪里当得真。
阿岚喜欢他,阿岚真正喜欢的是他。当年阿岚抛弃一切去北方,阿岚辛辛苦苦辅佐的,是他。
谢子臣不过就是他不在时候阿岚一个替代品而已,等他赎了罪,等阿岚原谅他,阿岚就会回到他身边来。
难过是吗?痛苦是么?
没事的,当年阿岚也是这么过来的。
桓衡大口大口呼吸,趴在屋檐上,听着里面的声音,整个人脑子嗡嗡的。
他想走了,他一刻都不想留了。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仿佛是在凌迟。
然而每次这个念头涌上来,他就会想起来,那年蔚岚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听他和唐莫的声音的。
他胸腔里无数情绪翻涌,他想拔剑,想冲下去,想去制止这一切。
可是不行,当年蔚岚没有这样做,他也不能。
他要走完她走的路,尝过她尝过的痛,才有资格,再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真的好疼。
桓衡蜷缩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眼泪落下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十岁那年,被冻在雪里,大雪冷得他瑟瑟发抖,彻骨寒心。
可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来找他,也不会有人将他身上的冰雪抹去,背着他从风雪里走出来。
他红着眼眶,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周边的声音都变得格外遥远,他只能听见谢子臣的呼唤声。
因为他叫的是,阿岚。
这个名字仿佛是某种咒语,无论他怎样努力隔绝,都能传到他耳里,他心里。
天终于明了起来,阳光一寸寸落下来,那两人断断续续,最后终于归为了平静。
桓衡看着天亮起来,感觉自己仿佛是接受了一场酷刑,终于到了尽头。他踉跄着起身,又跳了回去。
魏华在门口候着桓衡,见桓衡红肿着眼,跌跌撞撞走出来,他上前道:“大人…”
“她不会原谅我了。”
桓衡沙哑出声,魏华愣了愣,就看见他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上,红着眼看着魏华:“阿华,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