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臣暗中捏紧了拳头,桓衡那神色,哪怕他不开窍不明白,谢子臣能不明白吗?
桓衡虽然迟钝了些,但毕竟,也已经是个少年了。他现在不懂,终有一天是会明了的。兄弟与兄弟之间,哪里会因一个拥抱脸红心跳?
然而当事人不明了,他作为旁观者更不会勘破,他用手心的刺痛提醒自己,然后看见蔚岚回了头。
“子臣,”蔚岚含笑道:“何时有了在陛下身边安插方士的念头,不怕人查出来吗?”
何时?
谢子臣心中有了几分苦涩。
大概就是,意识到自己的东西,可能会被别人触碰的那一刻吧。
那一刻的焦躁感,足以让他有了弑君的念头。
谢子臣眼神微冷,慢慢冷静下来,他双手拢在袖间,低头看向面前的竹简。
“温书罢。”
他淡然出声,没有回答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墨书白:马上要考试了,我想采访一下大家的心情,你们紧张吗?
蔚岚(学神):有点紧张,要是拿不到第一,多掉面子!
谢子臣(纪律委员·学神):有点紧张,要是在蔚岚面前拿不到第一,这辈子如何反攻!
王曦(班长):同学们考得好就可以了,我考得好不好其实不怎么重要的。当然,有桓衡垫底,我的确一点不担心。
林澈(学习委员·学霸):紧张,紧张,超级紧张,怎么会有一年考九科的人!
嵇韶(音乐委员):什么?要考试了?我怎么不知道?
阮康成(学渣):考试?嗯?什么?
张盛:我一定要拿下…第二!不然我爸爸会打死我的。第一我不想了,有学神在,我没戏。
王元:我们王家人从来不讲学习成绩(微笑)
孙明:考试?你们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要参加考试?
桓衡(陪考):阿岚加油!我的分数,是我们两人加起来除以二的平均分!
众人:哦,那阿岚真的被你害死了。学神也拯救不了的桓衡。
第53章
第二日清晨, 两人一起起床,梳洗之后, 便打算去考场,两人所在考场不同, 并不是一个方向, 谢子臣似乎并不打算等她,穿着好后,见谢铜在屋外候着,谢子臣便打算离去。
此时染墨正去打水,蔚岚尚未带冠,散着发站在窗前, 手持竹简, 正在温书。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 柔和了她的线条, 谢子臣跨出去的步子生生顿住,想了片刻, 他又折了回来, 停在蔚岚身前。
蔚岚抬头,温和道:“子臣, 何事?”
“阿岚,你我兄弟, 可否给一个祝福?”谢子臣注视着她的眼眸,一年过去,当所有人都在疯狂窜高、露出线条时, 面前这个人却似乎以一种平缓的姿态,往着另一个方向发展过去。
明明一样在练武,面前人相比同龄,却越发秀美起来,让谢子臣甚至有一种错觉,等到他们彻底成年,面前这个人或许只会更加柔美,让人就想要抱在怀里,拥入骨里,揉进身子里,侵入,掠夺,占有。
这些想法纷乱入他的脑海,他目光越发深沉,看着面前人微笑开来,淡声道:“那阿岚祝愿子臣旗开得胜,得偿所愿。”
“不是这样的祝福。”谢子臣摇了摇头,蔚岚有些疑惑,随即就被眼前人忽地一拉,扯入了怀中,蔚岚微微一愣,便感觉额上有柔软的唇落了下来,蜻蜓点水一般飘过,在蔚岚尚来不及反应时,对方便又离开,而后道:“是这样。”
说完,谢子臣便转身离开。
他感觉自己心如擂鼓,怕再多停留几秒,便会让对方窥见自己的狼狈。
等谢子臣踏出门口,蔚岚抬手抹在自己额间被亲吻的地方,染墨打水进来,看见蔚岚的举动,睁大了眼道:“世子,你撞到头了?”
“没。”蔚岚笑了笑,回味着方才那轻轻一吻,转头看向染墨,眸子里流光溢彩道:“你说,谢四是不是看上我了?”
染墨微微一僵,随后露出夸张的苦脸:“我的世子爷,求求您安心考试,别总想着祸害人了好吗?”
“行了行了,”蔚岚有些不耐,起身道:“放心吧。”
说着,蔚岚勾起嘴角:“区区考试而已,和美人的难度比起来,差太多了。”
第一场是射策,每一经考两题,答题时间为一个时辰,考生从签筒中抽出一张纸,而后开始答题,答题完毕交卷后,可选择停留在考场周边等待下一个时辰的下一场考试,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明年再来。就学期间,所有科目只能考一次,四书五经,若有五个下,则算是不合格,也就失去了入仕的资格,所以考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般不会参考。
蔚岚正拿到题目跪于堂上时,谢子臣也在隔壁的考场中拿到题目正跪好。蔚岚面上含笑,闭着眼睛,用折扇轻打着手心;谢子臣双手放在双膝上,跪得端正笔直,闭眼静心。随着开考令响,两人同时张开了眼睛,一双眼中仿若春风抚境,一双眼似冰雪千里,然而却都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打开了手中的题纸。
第一场考试,不到半个时辰,蔚岚便提前交了卷,也就是蔚岚起身的片刻,谢子臣也刚好写完起身,当他们起身离开时,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两人在门口相遇,蔚岚笑了笑:“子臣出来的好早。”
谢子臣点点头:“你也是。”
说罢,两人也不再多说,各自闭目养神,半个时辰后,第二场,开始。
第二场,人就已经走了一半,这一次两人仍旧是一前一后交卷,门口相遇时,两人一眼不发,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似乎已经展开,无需言语,就已经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第三场,场上便只剩下十几个人,除了桓衡之外,入宫的伴读几乎都留了下来,他们本在入宫前就是天子骄子,自然会是撑到最后的人。
然而等到第四场,在场就没有几个人了,也就林澈和张盛勉强待在了考场里。
一连考四场,对于太学的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于是学子们纷纷闻讯赶来,停在考场前,看着考场中的四个人。张盛和谢子臣一个考场,林澈和蔚岚一个考场,四个人奋笔疾书,外面熙熙攘攘。不少人开始打起赌来,到底是谁先出来。桓衡毫不犹豫在赌桌上拍下一个玉佩,仰头道:“肯定是我兄弟蔚岚。”
说完,便有人放下笔来,所有人探头探脑,想看看走出来的人是谁。却见两个考场中,一黑一白二人,同时站起身来。
两人起身的片刻,他们身旁还在写字的人笔尖微顿,随后落下汗来。
谢子臣与蔚岚在门口再次相遇,发现外面早已是人山人海,两人从侍从手中各自接过水来抿了一口,随后去了一旁的休息室。
第五场开考时,两人又出现在考场。在场一片哗然,两人终于进了一个考场,同时跪坐在桌前。
“阿岚,”谢子臣突然开口:“我与你打个赌吧。”
“什么赌?”
蔚岚转头看过来,谢子臣没有看她,瞧着主考官拿着签筒走下来,淡道:“若我赢了,你许我一个愿望。若你赢了,我许你一个愿望。”
说完,也不等蔚岚回应,谢子臣仿佛是怕她不答应一般,便站起来,恭敬向主考官行礼,将手伸进了签筒。
那样郑重的神色,让蔚岚不由的挺直腰背,郑重起来。
一声令响,两人同时落笔,第五门的难度大了许多,此时已是夜里,但是学子们都没有离开,看着烛火下的两人,心中竟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两人写字都写得飞快,却都是一手好字,一张纸又一张纸写过去,两人都未曾停笔。直到最后一刻钟,蔚岚突然听见了落笔声。
蔚岚顿了顿笔,而后便见身边人站了起来。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蔚岚从未想过,这一辈子,她居然有输给一个男人的一天。
有些遗憾将最后一笔落了下来,蔚岚吐出一口浊气,她站起身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从腹间涌了上来,就直直朝着身前人扑了过去。
谢子臣猛地回身揽住她,急声道:“你怎么了?”
蔚岚回过神来,随后便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涌了出来,蔚岚身上一僵,谢子臣不由得皱了眉头:“你怎么…”
“子臣兄,”蔚岚不敢动弹:“在下有些冷,可否借披风一用?
未曾想过蔚岚会提这样的要求,谢子臣愣了愣,随后忙将身上披风解下,系在了蔚岚身上,却犹自不肯放开,皱着眉道:“你还好吧?”
“无事。”蔚岚僵硬推开他,便朝外走了出去。从未见过蔚岚这种样子,谢子臣下意识觉得怪异,疾步追上去,在蔚岚尚未反应过来时,猝不及防点了她的穴道,直接就将蔚岚打横抱了起来!
“谢子臣!”蔚岚惊出声来,谢子臣抱着她踏出门去,冷声道:“我带你回去。”
说着,他便带着蔚岚匆匆从人群中离开。染墨呆了呆,随后赶忙跟了上来,着急道:“谢公子,我们世子爷…”
“染墨!”蔚岚警告看着染墨,压低声道:“将林夏给我找过来,就说,我腹痛的老毛病犯了。”
一听这话,染墨立刻反应了过来,冷下神色,便吩咐了一个宫人去了太医署,随后跟着谢子臣回了宿舍。谢子臣将蔚岚放回榻上,给她解了穴位的片刻,便听蔚岚冷声道:“滚出去。”
替蔚岚盖被子的手僵了僵,谢子臣垂下眉目:“我是为你好。”
“滚!”蔚岚手中折扇猛地拍碎了一旁的小桌,谢子臣知道,这是她气得狠了。她一贯说自己是不打男人的,却也从来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她那性子,他早就摸透了。
谢子臣也没多说,给蔚岚盖上被子,便走了出去。蔚岚解下谢子臣的披风扔到一边,自己弯着腰下来换了衣服,绑上月带,随后躺会了榻上。
她上辈子也是宫寒,每次月事都生不如死,本来以为这辈子身体应该不会如此了,谁知道第一次来,她就感受到了上辈子那种痛感。白日里考试太过专注没察觉,此刻她一个人在房里,就格外明显。
她躺在被子里,调匀自己的呼吸。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样的软弱是决不能容许的,便是当年,她也不肯让别人知道自己这份软肋。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静静躺了片刻,蔚岚觉得好了许多,便听门外谢子臣道:“阿岚,是我冒失,我向你道歉,可否让我进来看看你了?”
“让我歇歇吧。”
蔚岚撑着力气开口,谢子臣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刚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谢子臣神色一凛,疾步走到蔚岚身前,一把掀开被子,冷声道:“你受伤了。”
“我没有。”蔚岚冷了神色,谢子臣完全不听她的话,直接就伸出手去拉扯她的衣衫,蔚岚手中小扇“唰”弹出利刃,谢子臣袖中落下一枚匕首含在掌心,抵住蔚岚小扇上的利刃后,两人僵持在了原地。
“你受伤了。”谢子臣开口,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面前人冰冷的眼神,却觉得受伤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那伤口是在心上,涓涓流着血。
这个人不信任他,比他所想象的,不信任他得多。
他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受伤,甚至看一眼她的伤口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问你其他的,”可他没有办法,甚至只能这样求着她:“就只是帮你看看伤口。”
蔚岚没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从谢子臣眼中看到了狼狈。可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利刃抵在那冰冷的匕首之上,她警告看着他,淡道:“出去。”
谢子臣闭上眼睛,收起匕首,转身出去,然而没走两步,他又顿住。
“蔚岚,”他声音里有了哑意:“在你心里,我可真是你兄弟?”
说完,不等她回答,谢子臣便走了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蔚岚终于舒了一口气。这时候林夏也赶到了,一听染墨的话,她就明白了,带了一堆东西塞给蔚岚后,又给她诊了脉,随后道:“你先忍着,我回去给你把药做成药丸子,方便你服用。以后月事带用我做的这些,可以掩盖血腥味。”
蔚岚点点头,没有多说,对林夏的医术,她向来是放心的。
让染墨将月事带收好后,她撩起衣摆,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在小腿上狠狠划了一刀。两人都呆住了,而后便听蔚岚道:“方才谢子臣闻出血腥味,这就是我的伤口,包扎吧。”
听得解释,林夏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家主子果然对人下得去狠手,对自己更是下得去狠手。
给蔚岚包扎好了后,林夏退了出去,刚出门,便遇见了站在门口的谢子臣。
“她怎样了?”谢子臣终究是熬不过自己心里的挂念,将方才的不甘抛诸脑后,林夏早已有了一套应对的法子,直接道:“世子早年腹间受过伤,染了寒气,若是受寒,便会感到腹痛不已,在下已经给她开了方子,明日就让人将药送过来。”
听到这话,谢子臣点点头,径直道:“她伤在哪里?”
“小腿。”林夏并没隐瞒,谢子臣知道了伤处,也不多问。
有了这桩事,两人晚上都没再看书,蔚岚本还想看看,却就被谢子臣直接熄了灯。
“我也不看,”谢子臣有些无奈:“睡吧。”
蔚岚本也就是随便看看,谢子臣说要睡,那便睡吧。
蔚岚背对着谢子臣,因疼痛蜷缩在一边,谢子臣睁着眼睛,看着月光下的人的背影。许久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而后蔚岚便觉得有人从身后环住自己,将宽大温热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腹间。
手掌间的温暖从腹间层层透下去,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轻吟出声来。蔚岚睁着眼睛,一时间,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贪恋这片刻温暖,可这种软弱让她觉得羞耻。
毕竟,她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墨书白:你们觉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有反攻的机会的?
众人:从蔚岚开始掉血…我们终于有了可趁之机。兄弟们,各种大招往上招呼!!
蔚岚:呵呵,不流血的女人,怎么配称为女人?月事,是上天赐给女人的考验,在下一点都不疼…疼…疼!!!
第54章
休息了一夜, 蔚岚明显好过许多。
这事儿就是这样的,就来的第一天特别疼, 然后就会好上许多。上辈子这事蔚岚是在十四岁来的,这辈子十六岁才来, 已经是推迟了两年了。
蔚岚也没打算让它一辈子不来, 虽然这事挺烦人,但这是她作为女人的印记,是她的骄傲。一个不流血的女人,怎么能称为女人?在他们的世界,女人自幼就是更为严苛地长大,疼痛和磨难, 是她们的荣耀和标志。因为付出得格外多, 活得格外辛苦, 因而拥有更多的特权。
第二日考“策论”, 一共四场,一个时辰一场, 从早到晚。蔚岚早早吃下林夏给的药丸, 便同谢子臣一起奔赴考场。有了昨日铺垫,两人今日一样从早上考到晚上, 大家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考完的时候是夜里,下了细雨, 谢子臣就在门口等着蔚岚,见她出来,他走到她身前, 蔚岚微微抬头,便看见面前人淡然的面容。
“回去吧。”他淡然出声。蔚岚点点头,伸出手来,从他手中拿过伞,撑在了谢子臣身侧。
谢子臣凝视着面前人有些苍白的面容,却见对方伸出手,接住细雨。
“这风雨,”她不知是在说谁:“理当由我们为你们遮挡。”
谢子臣有些迷茫,而她身后的染墨却是秒懂了她家世子的意思,不由得黑了脸。
她和谢铜跟在主子身后,两人一同回了屋后,当天晚上,谢子臣再一次环住了她。
蔚岚有些茫然,她不由得想,她的父亲和母亲,也是这样相处吗?她们大梁的女儿,也会有这样的软弱吗?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天早上烟消云散。一般来说,月事所带来的不良情绪,在第三天就会得到消弭,没有其他干扰的蔚岚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关节,谢子臣替她捂肚子,就是让她舒服些,换种话来说,也就是在伺候她,男人的伺候,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这和软弱与否没什么关系,热爱享乐,不过是人之天性罢了。
第三日是口试,因为口试难度大,只有参考参考科目七科以上的学子才有资格参加。故而整个学院,也不过就是数十人来而已。
口试采用淘汰制,一个时辰为限,两人一组抽取题目,最后由老师评分。直到最后两位,则不限时长,尽情发挥。
对于蔚岚和谢子臣来说,其他人早已不是威胁,午时过后,场上便只剩下他们二人。这两位一年考九科的天才早已传入宫中,等下午最后一场论辩时,皇帝竟也亲临了现场,携着太子和三皇子,来到了辩论台下。
今日蔚岚穿了一件湛蓝色的袍子,银线绣的卷云纹路,谢子臣一贯一身黑衣玉冠,立于台上。两人皆是俊美惊艳,皇帝刚一落座,便忍不住赞了一声。
“那边是谢家的四子?”
“是。”闻得皇帝问话,太子有几分欣喜,恭敬道:“正是儿臣的伴读,谢家四子子臣。”
“果然是谢家人。”皇帝点点头:“朕本以为姿容之色,世上应再无人出魏世子左右,今日见到谢四,才知何谓芝兰玉树。就是不知道,这样好的容貌,是不是配得上他的才能了。”
“论才能,自然是魏世子更胜一筹的。”苏城勾了勾嘴角,不满皇帝一直夸着谢子臣,便主动提了蔚岚几句,皇帝将目光落在蔚岚身上,眼神眯了眯,意味深长道:“魏世子…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皇帝朝着台上招了招手,旁边人立刻提醒了台上两人,两人一同来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
“你们两人都是一年便连考九科的人才,”皇帝亲切握住了两人的手,将两人手交叠在一起,像个再和蔼不过的长子,温和道:“看到你们,朕便觉得,我大楚有望。希望你们今日能尽己所能,若你们二人中谁能得魁首,朕就赐他入…”
说着,皇帝想了想,沉吟了片刻后,却是道:“御史台。”
听到这话,在场人无不愣了愣。
御史台,那是上骂帝王下纠百官的实权部门,入仕就进御史台,不管是几品,那都是极高的位置了。
皇帝的话让周边窃窃私语起来,太子和苏城面色也变了,趁着开考还有一段时间,太子将谢子臣带到了一边,苏城将蔚岚带到了一边。
“子臣,”太子眼里全是激动:“若子臣能入御史台,那将是孤一大臂力,你务必全力以赴!”
谢子臣点点头,没有多说。他是想过,这辈子经过自己一番运作,起点会高一些,只是没想到,会高这样多。当年他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从幕僚做起,如今却是一步登天,直接有资格进御史台。
这样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而另一边,苏城看着蔚岚,颇有些紧张:“你可有把握?”
“什么把握?”蔚岚明知故问,苏城捏着扇子,深吸了一口气:“本王想要御史台那个位子,阿岚,你须得奋力一搏。”
“这是当然,”蔚岚微笑起来,笑容明艳,带着午日流光。她起手来,将手放在心口,仿佛是在宣誓一般,郑重又温柔,带着情人间的呢喃之意,拉长了声调道:“为君而战。”
说完,便传来了开考的声音,蔚岚转身离开,苏城看着那人的背影,想起那句“为君而战”,也不知为何,竟就觉得,心如擂鼓。
两人回到台上,午后阳光炙热,蔚岚和谢子臣朝着对方恭敬行礼后,一声锣响,旁边空悬着画卷的架子上,画卷突然展开,出现四个字“赵括冤否”。
四字落下,众人都沉吟下来,谢清站上台前,淡道:“当年秦赵争韩国上党十七城,秦白起领军攻之,赵廉颇据上党天险而守,后因秦国离间之计,赵国临时换将,以少年赵括换廉颇领军,赵括率军主动迎击,中白起埋伏,围困一月后,赵国惨败,秦军战场斩首级四十五万,俘虏坑杀四十万,至此,赵国转危。长平一战,乃赵括之过,赵括冤否?”
说着,谢清拿出两根竹签,由两人各抽一只,而后各自念出了自己所抽中的观点,谢子臣先开的口,淡声道:“冤。”,说着,他抬起头,慢慢出声:“千古奇冤。”
赵括纸上谈兵,本已是定论,谢子臣拿到洗冤一方,这场辩论中,他必然是占据攻势,须得不断提出证据,否则蔚岚便是不战自胜。蔚岚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叹了口气,这种一直质疑的辩论,谢子臣一向擅长,他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人,这一场怕是艰难。于是她抬了抬手道:“请。”
“敢问世子,长平之战乃赵括之过,敢问,赵括过在何处?”
谢子臣一上来竟是转攻为守,将问题抛给了蔚岚。这是一个太明显简单的问题,蔚岚轻描淡写,也不惧有诈:“自然是贸然出兵,中秦军陷阱。”
“好,”谢子臣点点头,继续道:“那敢问魏世子,秦国与赵国战,倾举国之力,是以何心态?”
“赵胡服骑射,乃第二军力大国,位于秦东出咽喉之处,秦欲一统,必先灭赵。举国之力而来,自然是灭国之心。”
“又问魏世子,秦赵国力相比,如何?”
“自是秦国优于赵国,”蔚岚明了谢子臣的意思,淡然笑开:“但两国皆为大国,秦军跋涉而来,赵军以逸待劳,便就是秦国国力胜于赵国,如此长攻之战,亦是疲惫不堪。”
“若赵国是以逸待劳,那怎会有赵王派使者四处借粮之事发生?赵国换赵括为将之时,赵国已供养五十万大军三年有余,粮仓早已见底,赵王派使者四处奔走,并无收获,如此情况下,赵括该出不该出?”
说着,谢子臣上前一步,继续道:“当年廉颇三年前初到上党郡,被秦军突袭歼灭五万兵,自此便依据天险,守而不攻。赵乃强兵,战争初期之时,双方军力相当,粮草充沛,赵有天险可守,整顿之后便是最佳攻势,廉颇却守而不攻,拖赵国三年至穷途末路,贻误战机,长平一战,赵括乃孤注一掷,但其败因,则乃廉颇之过,怎能不说赵括乃千古奇冤?”
“谢兄说得有理,”蔚岚点点头,然而话锋一转,却是道:“但秦军强势,若双方征战初始为最佳时机,为何赵军一开始便被围歼五万人,后据天险而守,仍旧被破两城?”
“秦军先驻扎于上党,赵军再来,最初交锋,赵军尚未熟悉环境,自然是要吃亏。可一时不攻并非一世不攻,连守三年,士气渐弱,国力渐衰。秦有粮仓百万,挟灭国之心而来,遇此软弱之人,自然士气不灭,无所畏惧…”
两人言语间冲突逐渐多起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若言语为剑,则是执剑之人相互较量,大杀四方。从秦国国力、赵国国力、双方将士、战力、作战方案一一展开,也不知道是看过多少书文,竟是犹如在场之人一般极其详尽。
众人被他们话锋吸引,不断转变着态度,日头渐渐落下,两人却也辩不出个胜负,待到最后,旁边坐着的人都觉得疲惫不已,两人却仍旧风姿翩然。
所有细节一一较量过后,蔚岚从染墨手中接了一口水,抿了一口后道:“赵括临阵换下廉颇设置的所有军事体系,导致军队配合不得当,又在后期被围困四十天时按兵不动,以相等兵力大败于秦,此事,怎能不说是他之过?”
“相等兵力?”
谢子臣勾起嘴角来,蔚岚直觉不好,便听谢子臣继续道:“秦军举国之力而来,自秦出发时,秦军60万,就意味着真的只有六十万吗?秦国先以几十万军灭燕而后灭楚,而后以六十万灭楚之军灭齐之时,几十万灭燕大军冲入齐国,给了齐国致命一击。随意如此一算便可知晓,秦军总数量必过百万。围困赵括时,秦王要求国内15岁以上60岁以下的男人从军而来,只为歼灭赵括。赵括被围四十二天,赵军未能找到一国援兵而来,秦军却有能力源源不断赶往,如此情势之下,还是相等兵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