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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你这个变态!!!
正当我第二次拿起枕头时,安静的帝都夜幕里忽然犹如炸开了锅一般,逐渐多起来的火光将整个夜空照亮得犹如白昼。
“王爷,国舅爷死了。”
本应看守在家中的言喻死了??
第三十章
因私吞公田一案,言喻理应被林烨率领的禁军看守自己府邸之中。初一宫宴之上,为顾全皇奶奶的心情我还特意让人将他看押进宫里与之见了一面。我这个舅舅哪里都不好,唯一值得称赞可能就是心宽…
任谁犯了那么一桩大案,也不可能像他一样,隔了几天不见生生圆润了两三圈。在林烨给我汇报他在府邸的种种事项里,每日里不是鼓瑟吹笙就是和自家小妾捉猫猫躲迷藏,但凡有人来拜访还没等林烨盘问他自个儿先一步将人拒之门外,理由是:太忙,不见!
太忙…
林烨汇报完面对我茫然的眼神,抿了抿嘴角隐忍再三终是忍不住道:“国舅爷,确实,挺忙的。”
可不是吗,难得新正被放出府进宫放放风,那神情就好似千刀万剐似的不乐意和委屈啊!给太后磕了头后出了殿来,见了我捧着个大肚子吭哧吭哧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擦擦额头的汗粗声粗气道:“糖糖啊!我看太后他老人家挺好,你没事将我拖出来做啥子哦!”
“…”你这话说得非得太后她老人家有个万一才能请动您老人家出山吗?看他那丝毫没有“我犯了这么大罪过该如何是好”的惭愧,我心头仿佛有无数咆哮的羊驼撒丫狂奔而过,捧着那颗被践踏了无数次的心我默默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舅舅,这几天你想好了吗?”
“想啥呀!有啥好想的!”他也给自己剥了个橘子,殿外延伸出的灰黑屋檐上挂着一根根一尺来长的冰锥子,零碎的雪花散舞在没有温度的阳光里,“人活这一辈子啥都不能多想,尤其是像老子这样做官的,多想多错,多错那就得早死。”
可以现在的情形你啥也不想,也得早死啊!
“糖糖啊,不是舅舅说你,”他噗呲一声咬碎了一瓣橘子,囫囵吞下后舔了舔肥肥的手指,“在这个宫里,要么活得没心没肺,这样死也死得畅快;要么就活得比谁都有心有肺,你永远不知道…”他轻轻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人心啊到底有多黑。谁也不要相信,糖糖。”
闷闷吃着橘子的我手指一顿,诧然抬头看去时只见到他霍然站起来的背影:“哟!起风了,快下雪了啊。”他哼哼唧唧地走入逐渐密集的风雪里,捏着的细细唱腔悠悠扬扬地飘来,“吾也曾铁马冰河入梦来,吾也曾金榜扬鞭玉楼台,久不见那帝台筑下梦魂望几栽~~阿妹哟莫心焦,锅锅这就来!”
密密麻麻的飘雪里灰色的人影愈走愈远,我的指尖忽地落下一滴冰冷的湿润,我若无其事地掸掸衣裳:“雪大了。”
江春连忙应和:“是啊,这雪可真大,但雪停了也就放晴啦!”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在今天放了晴,可言喻的死讯却不期而然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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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江流探查后回禀,户部尚书府毁于一片汪洋火海,昔日荣华似锦、画梁雕栋的户部尚书与国舅府最终化为一片焦土。但幸得府中大多数女眷因新年前往寺中斋戒祈福,伤亡不大,死于烈火中的寥寥数人中就有我的亲舅舅——言喻。
有府中人说在没出事前看见他一人在院中独酌,对面摆了两个空杯,脚下一堆酒坛,看神态已然喝醉,刚想上前劝阻却被言喻赶出去买酒。那个地方离库房不远,库房里堆放着大量为新年准备的烟花爆竹。再然后,买酒人前脚踏出府邸,只听见一声巨响,所有的如梦繁华皆灰飞烟灭。
林烨的禁军驻扎在尚书府外不远处,听闻响动后第一时间赶过去救火,随后京兆尹也率人赶了过去。因为救得及时加之府邸周围没有其他民房,所以火势很快得以控制。江流简洁利落地将大致情况一一交代了,俄而顿了一顿,看了我一眼道:“虽说按照那人说法言喻有可能是醉酒引燃了库房中爆竹导致了爆炸,可随后林将军在救火之时于一街角捉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怀中揣过火石引线。此人现下正由禁军押送入了京兆府中,等待审问。”
纪琛沉吟片刻,问我:“纪糖,你怎么看?”
前一天还在与我一同缩在屋檐下剥橘子的人此刻化为焦土,我怎么看,我的脑内只有一片凌乱。纪琛注意我的神色,挥手先让江流退了下去。他没有安抚我,也没有扶住我微微颤抖的肩,只是走到桌前将灯挑亮了一点,又将未掩合的窗户拉下挡住漏进来的寒风,做完这一切他坐回桌前翻开一本奏折开始安静地书写。
终于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低声道:“我要喝水。”
他顿顿笔,给了我一杯水,我道了声握着滚烫的茶盏心里好受了一些道:“言喻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杀?畏罪自杀?”
理了理思绪我摇摇头:“他的案子仅是陈晓生率领一帮刑部官员上书弹劾,虽然罪证看上去确凿无误,但毕竟还没进入三司会审的正规流程。既然没有正式审理就尚未定罪,没定罪前一切皆有可能,他犯不着因此害怕而自杀。”
“那就是有人想杀他了?”纪琛顺着我的话接下去,晨光熹微的帝都冬日应沉浸在一片平安喜乐之中,可此时远处乃至近处墙外都是紧张的脚步声呼喊声,我们虽然看不见,但都知道整个帝都从民间到六部不是在忙着救灾就是在忙着查案。所有的情势都在催促着我要回宫,可纪琛的话语依旧不疾不徐:“殿下想过没有,谁会想要杀言喻?”
我不假思索道:“陈晓生?”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地摇摇头,“不会,陈晓生已经告发了言喻,就等开朝之后审理此案,没必要下此狠手将自己惹得一身腥,得不偿失。那就是另有其人?”我边说边顺手从纪琛桌上抽出一张纸来,提笔蘸蘸墨,写道,“杀人无非几种理由:仇怨在身,利益纠葛,还有一种就是…”
“知道的太多,杀人灭口。”
我望着纸上字迹,触笔沉思:“你的意思是说言喻知道了一些本应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有人想要杀他隐瞒那些事项?但究竟什么样的事又是什么背景的人要费这么大的干戈兴师动众地去杀当朝户部尚书与国舅?”忽而我脑中灵光一闪,望向纪琛,“与我有关?不对,是与我的死有关?!”
纪琛不置可否:“或者更大的一个秘密也未尝可知,”他顿了片刻后道,“殿下可曾想过,国舅爷的死也许并非灭口或者自杀这么简单呢?”
“你…什么意思?”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但又出于某种原因譬如担心家人受牵连等等不能对殿下吐露实情,只能从容赴死,以死予以殿下警示,更或者…”他微微仰头望向窗外曦光,“用自己的死来引出背后黑手。要知道如果真是害死殿下之人对国舅动的手,必不会留下‘怀有火石’之人这么一个粗陋的马脚,除非是此人是国舅事先安排,为了让京兆尹深查他死因,更为了向世人揭露这个貌似海清河晏的帝都并非他们所见到那般歌舞升平,在它的深处时时流动窝藏着这天底下最黑暗最不堪的一些人,一些事。”
我被他平静描述的话语所慑住,我想起那个高高屋檐下从容步入风雪里的身影,想起他对我道,“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人心啊到底有多黑”…
这帝都之中,九尺朝堂之上,人心到底有多黑呢。
纪琛说着拿起刚写好的奏折递到我面前,奏折上只有一行字:请端亲王摄政理事,落款是礼部尚书的名讳。
伤感之余我瞄了一眼,愣了:“呃?端亲王?那是谁?”
“…”纪琛的眼神刹那和飞刀一样一刀刀扎在我身上,牙缝里蹦出一个一个字来,“端亲王不才正是在下。”
半张着嘴想了好久才想起纪琛在封号貌似确是个端来着,只怪平日里周围的人一口一个六王喊着,喊得我彻底忘记了他这一正经王爷名号。硬着头皮在他危眸半眯的眼神下战战兢兢戳了一下奏章:“你的意思是…你要做摄政王?”
做摄政王也罢,用的竟然是礼部尚书的名讳,更稀罕的是他这一笔字乍一看与礼部尚书那厮的真还分不清真假来。一下一下的我掂着奏折不说话,看看它又看看纪琛,心里纠结得和团小麻球一样。我与纪琛眼下说两情相悦不假,如果是其他事我定是百分之百信他,可这摄政监国一职可非等闲之事。如今老爹病重在床,我托病潜养,身后依仗之一的舅舅又葬身火海,这个时候拿了这监国之权,想取得理政殿中的那把龙椅可谓是易如反掌。而反观纪琛,他露得这一手为免不令我多想,甚至光想一想我就心惊肉跳,长汀已经来个大反转了,如果纪琛再…
心好累,我好想回去做大山深处那个不为之的小小偶…
“看看你这算计的眼神,”纪琛冷笑,笑中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早猜到了我的小九九,“纪糖,你自导自演中毒一案想化被动为主动,你躲到了暗处去明面总要有一个人主持大局,转移走你身上的视线。现在的你找得一个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吗?”
我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再一想:“好像…确实没有哎。”
“所以这个奏折你是准还是不准呢?”他凑近我。
我慌忙往后跳了两步,瞪他警惕道:“不准对本宫用美男计!!!”
“哦~”他略退了退,笑里危机四伏,“看样子本王在殿下眼里还是有两分美色的。”
“…”这个不要脸的!
我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啊,当前时局确实找不到一个比纪琛更合适的人选,此时此刻说不定对方也在积极筹谋将自己的人推到那个位置上。柔肠百结地想了半天,最终我豪气冲天地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管他是黑是白,是奸是忠,反正我退无可退,光着脚不怕穿着鞋,不如破釜沉舟一次,所谓富贵险中求,说不定就此真能顺藤摸瓜找出对方来。
“殿下爽快!那么,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摄政王这个位置风险如此之高,殿下该怎么补偿我呢?”纪琛终于露出了他白森森的爪牙。
第三十一章
正热血澎湃的我冷不防被他一问,没有立即缓过神来:“什么补偿?”
用很粗鄙的话来说就,纪琛的眼神很…淫/邪,邪得我头发丝儿都打颤,又是恼怒又有点儿…小羞涩:“你,你不要想什么过分的事情哦!”
纪琛走近一步,黑眸里火光跃跃,低音微磁,悦耳勾人:“哦,什么叫过分的事情呢?本王不懂,殿下教教我?”
“…”我憋得脸红脖子粗,手指揪着袖口打结,过分的事情就是、就是少儿不宜的事情啦!虽说本宫是东宫,而历来皇族子弟在我这个年纪没有哪个不三妻四妾的,可我的思想很保守啊!我与纪琛虽说不是正经叔侄,但现在情势一片疾风晦雨且我两又没大婚,缓缓吸了口气,挠挠耳朵努力装作自然道:“这个我还没有给你名分,一些事等…”
俯身下来的纪琛似乎没听清,拿起一套刚刚堆在榻上的轻薄低胸纱裙,耳尖微红瞳仁亮得发烫:“来,糖糖,让皇叔替你穿上。”
“…”滚开!滚开!你这个猥琐老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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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我早有布置,故而赶在一帮大臣在潜龙邸外哭天喊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得成功潜回到自己那张宽大的飞凤榻上。为了确保演技逼真,江春拿着粉扑在我脸上左三层右三层抹了好几遍,嘴唇上也含了厚厚的面粉,害得进来当群演的老太医一声尖叫:“鬼哟!!”
按照原先的剧情安排,经过太医拼尽全力的急救皇太女我此时已然醒转过来但毒性刚猛,以至于只能卧在病榻上隔着珠帘气若游丝地接见朝臣,当然这个时候我还是不知道言喻已死…
“本宫命险些都没了,你们也不安生些。”说一句喘三段,歇了良久我喘着气道,“说吧,有什么事比本宫的命还重要。”
方才还气息浑厚哭喊的百官被我一个下马威刹得面面相觑,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站出来的,不出我意外正是陈晓生。昨夜他所告发之人惨死府邸之中,他不来做这个出头鸟谁来做呢:“殿下贵体有失我等确实不该来打扰殿下静休,但是昨夜户部尚书言喻他…”他停顿了须臾,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眼,“府中走水,葬身火海了…”
哪怕早知道这个消息,再次听别人口中说出我仍免不了心头黯然,半晌无话,室内气氛一时沉寂得犹如凝固住。陈晓生见我不言不语,略一踯躅后道:“殿下,节哀…”
我回了他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本宫知道了。”
纪琛说这是最符合从前纪糖的回答,淡漠而凉薄。我难以相信地质疑他:“我以前是骄纵又不是冷血!
“那你说你该有个什么反应?”他反问我。
呃,以现在的我,如果没指着陈晓生鼻子骂,那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卖弄与于县令斗智斗勇的嘴皮子功夫冷嘲热讽他们…
因为我知道,现在站在我榻前的这几个朝中重臣中间,极有可能有言喻不惜以死想要引出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之人,也有可能有曾经让我暴尸荒野的凶手。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表面上是帝都是大晋是这个江山的股肱之臣,可谁又知道他们真正效忠的是谁呢?!
“东宫之所以屹立这么多年不倒,一是有皇帝的厚爱,二便是皇太女纪糖自己翻云覆雨的手腕。区区一个言喻,还不值得她为之动怒,何况朝中之人皆知你对这个舅舅从来没多少好脸色,”纪琛将斗篷披到我肩上,仔细系好个如意结,“不过,你要想骂也可以,毕竟你中毒至深刚捡回一条命来,一时间毒傻了脑子也在情理之中,你说呢?”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我实在忍不住恨恨骂道。
他不恼不慌:“我全家中也有你。”
“…”
把我气得半死,而他一点反省之色都没有,反倒是将我上下打量一通,蹙着眉道:“这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给你挑得衣饰,杏仁色褶裙配什么莺柳绿的香囊?好好的一个人硬是老了十岁,”他毫不客气地将我批判了一通,“以后你穿什么用什么,直接交由我来打理。”
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纪琛,一个资深老宅男,有的时候确实挺可怕的…
陈晓生对我不见波澜的回应没有流露出讶然之色,只是似乎仍然不甘心,略略昂起脑袋往账后窥视。
我蓦地冷眼投去,他肩一僵迅速低下头去:“言喻身为户部尚书,虽然此前已经禁足府中,但毕竟户部从来由他一人统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空缺,眼看新年过后即将复朝…”
不及他说完,我陡然打断:“陈尚书忙着为大局着想本宫着实欣慰,”捂着嘴咳了好一阵,我虚弱道,“但陈卿是不是还忘了昨晚发生的另一件事?”
隔着纱帘瞧不清陈晓生的脸色,但明显感觉他气息一短,我将沾着血的帕子猛地掷于地上:“禁军昨夜明明在言府之外捉了一个纵火疑犯,陈晓生你身为刑部尚书管天下刑狱,一部尚书为人所害这种大案难道都入不得你的法眼吗?”
怒斥同时,眼角瞟瞟地上的血帕,嗯,扔得刚好够他们看得清楚。
“殿下恕罪!!!”陈晓生深深拜伏在地上,“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臣以为江山社稷要比个人生死重要得多。且被捉的纵火之人流露行迹过于明显,臣怀疑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言国舅之死殿下心生悲痛臣等感同身受,只是陈尚书也是为了朝局着想,殿下切勿为此动怒伤了贵体。”一人没预兆地插入我与陈晓生的对话中,此言一出,其他臣子纷纷附和,唯有萧芳自始至终都是置身事外的立在前方,貌似高深莫测,实则我留意了好几眼发现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我摆在架上昨夜买来的几只小玩偶看得津津有味。
看得我一身冷汗,一国中书令理应不会认出这些出自东市某个小货郎之手…
转回目光,我这才注意到这个说话之人十分面生,呃,朝中大部分臣子对我来说都不算得上脸熟就是了…况且这位脸面生得普通,平日早朝也没见过他说话,故而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这是哪号人来。
好在我借着体虚无力装作养神,边上伶俐的江春立时给我敲边打缝,尖着嗓子道:“西文侯大人,您的意思就是太女殿下她公私不分,因私泄愤于陈尚书身上了?”他哼了一声甩过拂尘,“您可别忘了,当年的逆臣废王纪腾可是太女殿下亲自审理,又亲自监斩的!”
西文侯,这三字倒是有点印象。说起来西文侯这个封号原不是给这个青年人的,而是给他战功赫赫的祖父,后来世袭三代,这一代落在了他头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族中再无能人战将出现,也就到他这一代便该收回封号了。
帝都之中这种繁盛一代后没落的世族不要太多,可能家道败落之故,平日里此人挺低调的,今日一说话就格外显眼了些。但被江春儿不冷不热地一顿嘲讽,又默默退了回去。
“够了,”我“不胜其烦”地揉揉额角,“太医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本宫没力气与你们多说,无事就退了吧。”
跪在地上的陈晓生还想说什么,不知为何最终却闭上了嘴,反倒是沉默的官员之中有一人跨出行列:“殿下,臣有本启奏。”
“臣有本启奏。”
出人意表的是,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两人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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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奏折平摊在我面前,礼部尚书那一本我早在纪琛手里见过,另一人则是翰林院大学士方之正,最令我稀罕的是手上这本:
“萧芳这只老狐狸一向都是走中庸之道,从不依附党争,竟也给你举荐了摄政之人?”从暗门转出来的纪琛同样十分纳罕,他从我手中拿过这封还没打开的奏折,“殿下猜他举荐的人是谁?”
我托腮趴在妆台上有一下没一下擦着脸上厚实的粉底:“门下侍中?尚书仆射?他自己?总不会是他儿子,国师府里装神弄鬼的那个神棍吧?”
纪琛轻笑了一声,翻开奏折。
半天等不到他的声音,我惊了一惊放下手中布巾:“不会真是萧四吧!!!”
纪琛一脸说不出的表情将奏折丢给了我,一眼就给我在上面发现了一个人名——端亲王纪琛。
我眨眨眼看着那个名字,狐疑地看向纪琛:“不会吧,你连萧芳这只老狐狸都买通了?”
“纪糖,有的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把脑子放进你脑壳里去了。”纪琛对于打击我智商这件事向来是信手拈来,他随手捡起被我放下的布巾,一手捧起我的脸替我细细擦去脸上铅粉,“你倒是对自己这张脸狠得下心来,扑这么多粉也不怕半夜出门吓死人。”
我尤自忿忿:“你是骂我蠢是吧!一定是的!你…”
结果他擦着擦着突然在我侧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打理我的脸,而我瞬间哑声了…
第三十二章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有萧芳与“礼部尚书”的联名举荐,皇太女我“无可奈何”地同意了纪琛暂代朝政,成为大晋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摄政王。
“殿下,您就不担心纪琛他…”到现在江春对我与纪琛之间的感情发展都耿耿于怀,在他眼中纪琛那就是一个卖弄肉/体,靠色相上位的小白脸,哦不,应该是老白脸。这种吃软饭的男人通常在上位之后要么在外有一腿,要么就会挟权弄政,欺逼主母,“纪琛他万一就此大权在握,在殿下痊愈之后不肯归政怎么办?”
“不肯归政啊…”这倒真是个问题,我戴好帽子,略一沉思“那就杀了他好啦!”
“…咳!”
殿内有人异常不满地重重咳了一声,江春嗖地一下躲到角落里对着墙假装自己是一尊珐琅花瓶,而我若无其事地继续整饬衣裳。纪琛见我不理他,他又重重咳了一声,我终于像才听到似的抬头瞧向他。
哟,七珠攒金冠,四爪飞龙袍,玉带束腰,金纹攀肩,翩翩君侯,浑然天家气相。
今日是他入主六部的第一日,虽说还未开朝但衙门里依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听说状况不断、精彩非常。想想也是,纪琛原来的存在感多低啊,在众人眼里他原来就是一怪癖成性、独来独往的无势王爷。突然空降六部,成为整个大晋目前来说实际意义上的一把手,我还是比较能理解其他老臣们不能接受的心情的。
何况纪琛一去就毫不留情地将六部的主官叫过去,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点评了一番去年的政绩,实实在在地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大过年的,可不叫他们气坏了吗?不过,有对比才有好坏,这时候那帮子看我横不顺眼、竖也不顺眼的老王八蛋知道我的好了吧~~~
“太女殿下似乎仍不放心本王,随时想取我的性命啊?”纪琛冷着张病白的脸冰冰凉透心亮地看着我。
我被他眼神一刺略是一瑟缩,马上竖起眉来左右看去:“哪个长舌妇居心叵测挑拨我与摄政王大人之间的关系!大胆!放肆!拖出去赏一丈红!”
纪琛冷眼看我装腔作势,我见他丝毫不打算配合讪讪转过话题给自己找台阶下,殷勤上前接过他手中披风:“皇叔,忙了一天了也累了,歇歇!歇歇!”
他老人家终于给施以我两分颜色,慵懒而顺手地将衣裳递于我手上,松松衣领径自走到围椅坐下:“哼,纪糖你其他都变得不少,就是这厚脸皮倒是分毫没变。”
我掏掏耳朵假装没听见,暗地里狠狠一脚踩在手里的披风上,踩你个黑心黑肺的王八蛋,踩你个换装成癖的死变态,踩你个…
“纪糖。”
“哎!皇叔您叫人家呀~~~”我捧着衣裳屁颠屁颠过去,角落里装花瓶的江春露出一脸的不忍直视…
纪琛给自己看了一杯热吹,吹吹浮沫,轻呷了一口后瞥我:“要出门?”
我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一脸谄媚地望着他,就差摇两下尾巴了:“整天在宫里好闷的说,人家想出去走走嘛~”
“可我今天没有时间…”他蹙起眉来。
我当然知道你没时间啦!就是知道你带回了一箩筐奏折我才赶着今儿出去呢,要不然怕你拉着我陪你一起批奏折,你以为我会这么巴结你!
心里腹诽着,嘴上我叫得更甜:“我知道!我知道!皇叔您忙,我自个儿去就好了~~~不劳烦您老人家了~”
他不说话,喝着茶悠悠地瞄我,突然语出惊人:“纪糖,你背着我想去见谁?”
我嘴一张差点说漏了口,定定神我朝他睁大眼睛眨啊眨:“我真的真的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正巧聪儿吵着要买东市的小泥人,最近宫里不正查我‘中毒’的案子吗,管得紧谁也出不去我就想着给他偷偷带一个回来,”说着我朝着江春的角落里拔高音量,“是不是啊,小春子?!”
被点名的江春哎哎哎地擦着汗点头:“是啊是啊!皇子殿下日日来殿下这吵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