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都是本能躲避了。

  季成阳忽然叹口气,轻笑着,将额头压在枕头上。

  纪忆并蜷着身子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笑,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整个意识都是涣散的,就这么贴着他:“等我缓缓……你再试试。”

  季成阳这次是真笑了。

  他将脸蹭蹭纪忆的小脸蛋:“不试了。”

  纪忆轻轻松口气。

  可又觉得不太踏实:“真不试了?”

  “真不试了。”

  季成阳终于彻底尝到了那种欲望无处发泄的痛苦。他给了纪忆一个温柔安抚的深吻,下床,直接穿上长裤,他背脊的那道男人的弧度很漂亮,隐隐有着汗。

  他走出书房,不一会儿就听到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

  纪忆缩在轻薄的被子里,听着水声,身体越来越热,慢慢钻到被子里,抱住自己的膝盖。她仍旧觉得有些疼,可心却被填的满满的,幸福感如此呼之欲出。

  就这么听着季成阳洗澡的声音,想,以后可怎么办呢……

  总不能一直让他洗澡吧?   

 

第四十三章 世界的两极(2)

  地板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跑下去,捡起手机看了眼,阮淑萍,这是季暖暖母亲的名字。纪忆猜想这么晚有电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心忽然就揪起来,忐忑着祈祷不是关于暖暖的。

  她穿好衣服,将手机拿到浴室门口:“暖暖妈妈的电话。”

  季成阳关了淋浴喷头。

  纪忆靠在浴室边,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走出来,忽然门就被打开了,季成阳周身有着刚才洗过热水澡的那种氤氲水雾,光着脚走出来。

  只在腰间围了条深蓝色浴巾。

  她看着他j□j的胸膛,一怔,刚才身无寸缕肌肤相亲的画面又涌上来,尤其他的眼睛就这么垂下来,看着她。

  “是暖暖妈妈打来的,”她重复,避开和他对视,将手机塞到他手里,“一定是急事,你快回过去。”她说完,落荒而逃。

  季成阳笑了,刚才她将手机塞进来,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时候,就像是将一根细细的刚从路边揪下来的狗尾巴草,麻麻,软软的,这么擦过去了。

  自己陪她玩过这些吗?给她编过小兔子吗?

  季成阳略微回忆了会儿,两个人实在认识的太早,即便有,也早就记不大清了。

  他将手机在手里掂量了会儿,清了清喉咙,这才回拨回去。

这个电话很短,可信息量很大。

  纪忆这才收拾好他晚上睡得那张床,就看到季成阳就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拎着车钥匙要出去:“我回趟家。”他如是说。

  纪忆本来就因为暖暖的事儿心思重,看他急着走,更有不好预感。

  可来不及多做追问,他从沙发上拎起自己晚上仍在那里的外衣,开门,走了。

  这一走,就是大半夜,纪忆看书时间,手上的书翻来翻去的迷迷糊糊就这么睡着,没想到惊醒她的不是季成阳本人,而只是他打来的电话。纪忆没开灯,接了手机,嗓子哑哑地喂了声。“西西,”季成阳声音有些沉,“你知不知道,暖暖现在有男朋友?见没见过?”

  纪忆吓了一跳,瞬间清醒,沉默了两秒说:“见过。”

  “知道不知道那个人的家庭住址?”

  家庭住址?

  肖俊家地理位置很市中心,也很好认,去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可是她不敢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潜意识觉得不能告诉他。

  她心突突地跳着,含糊地说:“忘了,我就去过一次。”

  季成阳也没多问什么,让她好好睡,自己可能要天亮了再回来。这么一通电话结束,纪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在床上像被反复煎炸的小黄鱼一样,来来去去的翻身,越睡越热,越睡越浮躁。

  到天亮了,她听到门响,忙从床上跳下来。

  她跑进客厅的时候,季成阳正将外衣扔在一旁,自己整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下来,沉下去,累得眼睛都懒得睁,慢慢地能闻到她身上那种温软的香气,手伸出去。

  感觉柔软的手放上来,温度适宜。

  他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慢慢告诉她昨晚发生了什么。虽然他知道季暖暖的教育方法一直有问题,但也觉得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大事,可昨晚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先是嫂子电话说暖暖已经三天没有回学校,找不到人。

  所以才有季成阳深夜那通电话。

  不过,他打电话的同时,暖暖父亲已经亲自找到了地址,季成阳随后赶到的时候,暖暖已经被打的站不起来,那个男孩子也被打的满脸是血。幸亏有季成阳上去拦着,二话不说,拨开暖暖父亲手下的那些兵,甚至强硬地推开暖暖父亲,将她横抱起来,直接开车送到暖暖爷爷家。他带走暖暖的时候,人都不知道哭闹了,就是傻坐着,到哪里都傻坐着。

  因为怕回到院里影响太大,整个处理都是在暖暖爷爷那里。

  整个深夜,气氛都很压抑。

  起初老爷子也动了大气,吼着让暖暖父亲回来交待,为什么下手这么重,就算真是同居,也要踏实下来好好谈,而不是动手。到最后,知道暖暖父亲找到他们的时,男孩子正好犯了毒瘾,暖暖在一边又哭又劝的,这种太过刺激性的画面,才让她父亲真的下了重手。

  没有多余的话,立刻由暖暖母亲陪着她先出国,刚好先期所有的手续都完成了,本来想等十月入学前再去,经过了昨晚,众人的决定是将她直接送走。

  季成阳尽量用简短,平缓的字句来讲述刚才过去的那个夜晚,纪忆忽然就站起来,他睁开眼,没等她说话,就先告诉她:“你见不到人,机票都订好了,他们马上就会走。”

  “什么时候的飞机?”纪忆急着看他。

  “西西……”他勉强给了她一个安抚又抱歉的笑,“不要去,这件事你最好当不知道。”

  这是一个家丑。

  也是季暖暖的一道伤。

  哪怕纪忆有一天要知道全部,也一定是要由季暖暖亲口告诉她。

  此时此刻,最好将这件事放在心深处,无限期封存。

她知道季成阳的意思,况且暖暖连肖俊染上毒品这件事都没告诉自己,她还没有过自己这一关。肖俊,季成阳,这两个人是她们两个各自的秘密……她忽然觉得从小就在一张床上嬉笑打闹,睡一床被子还要扯来扯去的好朋友,和自己的距离就像是世界的两极。

  最后,她只能选择,给暖暖发了简讯:
我和班长聊起你,我告诉她说暖暖在和我生气,所以没有来,但是下次一定会和我一起来参加同学聚会。对了,班长说你欠他一百块钱,我帮你还了。

她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季成阳是真的累了。肯定这一晚上还有很多事,他都没有详细告诉她,这是她住在他家里这么久时间以来,季成阳初次在主卧的床上熟睡。

  她出神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手机,去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

  回来时,看到手机上竟然有回复的短信。

  心跳的有些不规则。

  拿起来看,竟然真的是季暖暖的回复:
找的借口越来越烂,和我小叔一起越来越没脑子。

  语气很轻松,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虽然季成阳根本就是目睹整个事件过程的人,她不可能毫不知情……纪忆赶忙将玻璃杯放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拿着手机,想要给她回复,可写了好几句话,又都删掉……很快,手机又在掌心里震动。

  季暖暖追来一条简讯:不用想怎么安慰我了。我明天飞机,等这事儿过去了再联系你。

  纪忆回:嗯,好。

  她多一个字都不敢发出去,怕让她多看几个字就会多出各种情绪。

  等将手机放下,那从清晨季成阳回来就压在心口的巨石,或者说从上次两人最后一通电话后,就始终不散的悒悒,都慢慢消退。纪忆轻声轻脚地爬上床,掀起轻薄的棉被,钻到季成阳的怀里,他睡得沉,却还是很自然地将她的腰拉近自己,贴在怀里,胸口,继续去睡。

  眼睛闭合。

  鼻端都是季成阳身上的气味。

  她的手,慢慢伸到他纯棉短袖下,去触摸他的背脊和腰。

  就是这么触碰他真实的皮肤,才会觉得安心,而且这种地方,在睡觉的时候去抚摸,更多的是恋人间的依赖,和欲望没有太多的关系。

  “怎么这么高兴?”他懒懒地开口,低声问。

  “暖暖给我回短信了,她应该……没什么大事。”纪忆笑,用脸去蹭他身上的那层柔软衣料,“她回我,就肯定没事了。”

  他被她情绪感染,也觉心情放晴。

  季成阳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角眉梢折进去的层层喜悦,还有露出的一个小小的虎牙尖尖,低头,轻用舌间去舔她的虎牙,和软软的嘴唇。

  这生活,瞬息万变。

  他越发感觉到,人不是神,永远无法预料任何的灾难祸事。这种情绪原先只是在战场上才有,现在,在自己的生活里,也开始愈发浓烈。

季成阳承认自己有些趁虚而入。

  完全是趁着她终于内心放晴,在此时,再用爱情和欲望将她彻底包裹住。

  他没告诉纪忆的是,暖暖在他离开前问过,为什么会和纪忆在一起,难道不是对年轻女孩子的迷恋,他给的答案很直接:
他和纪忆之间的那些事横跨了太多年,不可能重演,也不会有人有资格、有机会再代替。

  所以必须是这个女孩,必须爱,也必须是一辈子。

而暖暖的事情,也越发让老父亲坚持,一定要让他留在国内,不许在做战地记者这种危险而又没有保障的工作。理想和现实再次猛烈冲撞,还有那些他进入纪家前的幼年回忆,都在他的心底脑中不断翻涌。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感情,不止亲情,还有爱情。

  他一路回来不是没有嘲笑自己,你并非第一个战地记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忽然有了儿女情长?

可此刻,再如何心如钢铁的男人,也会被爱情炼成绕指柔。

  我爱的小姑娘,原谅我的自私,在临走之前想要完全彻底地沉淀这段感情。不止是你,这也是我这辈子所尝试的第一段和唯一一段爱情,会有纠结,想念,眷恋,依赖,也会有不安,醋意,烦躁,渴望,情|欲,所有情绪都是不定的,新鲜的,热烈的。

  因为深爱,早已丧失安全感。

  这一刻欲望压倒了所有的理性思维,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坚定的,倘若我能活到那么久,就一定会陪你到白首。

男人和女人在性|爱上的区别太明显。

  男人未曾尝试性|爱,总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而女人只有在尝试之后才会如此渴望,在之前,强烈的欲望只属于男人。

  她在他的手下衣衫尽褪,两个人都被蒙在薄被里。

  季成阳也一样,和她藏在这半明半暗的空间里,整个房间的光都被这薄薄的一层棉被隔开来,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胸,这次是真的在慢慢看,从胸的轮廓,到因为平躺而微微陷下去的小腹,细腰,纪忆剧烈呼吸着,想要抗议,已经被他用腿压住了双腿:“乖,让我看。”

  让我看。

  多直接的请求。

  季成阳用手指指腹去感觉她身体最隐秘的那个地方,再不是仅凭着意乱情迷急于突破最后那一道防线,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去感觉她最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那一种独特的诱惑力,柔软的,湿润的,微微颤抖,和不断因为触摸想要并拢的双腿。

  这样的摩挲,这样的反应,根本也在考验他自己。

  他不得不用唇齿去反复折磨她的胸,来分散自己对手心下的渴望。纪忆被他弄得迷糊,整个身子都滚烫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像是鱼,逃不开水。

  她,也逃不开季成阳。

  季成阳能听到自己胸口越来越沉重的撞击声,呼吸也越来越重,他将下巴移上去,搁在她肩窝里,低哑着声音叫她的名字:“西西……”

  他手伸出棉被,去拉出抽屉,拿出个未开封的盒子。

  纪忆整个人都抱着他的腰,听着塑料薄膜被剥开,纸盒开封的声音,觉得自己就像是离开水的鱼,不能呼吸,看到他在做什么之后,更觉得自己心跳的快要死过去了。他笑了一声,仿佛知道她已经看到了什么。

  “西西……”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边,“我爱你。”

  他彻底进入,纪忆痛苦地躬起身体,闷嗯了声,季成阳却不再动,在漫长的时间里只是抱着她,慢慢将她拥着,用手掌不断去抚摸她的后背,前胸,让她适应自己的存在。纪忆脸上有汗,直到感觉他在亲吻自己的眼睛,才勉强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他。

  她目光带水。

  季成阳心神为之深深震荡。

  是怎样的情生意动,才会让两个人拿一生当承诺。

  又是如何的情深意重,才能让她从不拒绝,完全信任,全身心地交出自己……

  安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没有其它。他看着她紧咬住嘴唇,不管是最初的痛还是最后的麻木,甚至是最后那些难以启齿的不断涌现出来的异样感觉,都不好意思呻|吟。只是身体拼命去靠近,靠近明明就是给她带来这些痛苦和欲望的他。

  季成阳被她这种神情所蛊惑,将自己沉浸在一层层的陌生而又温暖的包裹中,不断冲撞到她身体最深处,看到的是她,触摸到的也是她。

  眼中,身下,心底,生命里,全部的全部都只有她。

 

第四十四章 世界的两极(3)

  
在她的记忆里,那天早晨醒来的画面,仿佛是生命的定格,无论过了多少年,她想起来都清晰的像是在现场。看着自己睁开眼,悄悄地,看他,再去伸手摸他隔夜生出来的细微的胡茬。如果她能早生两年,她肯定,就是季成阳不拉着她去婚姻登记所,她也一定会厚着脸皮让他和自己结婚。

  如果年纪能再大一些,她还能和他一样做记者,跟着他到处走。

  纪忆微微挪动,浑身都有些酸痛的感觉,但并不强烈,其实昨晚第二次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强烈的痛感了。她掀起两人之间的棉被,悄悄去看是不是真的有血,可看到的明显是两个人还依偎在一起的身体……

  一瞬看清他的所有,让她轰然烧起来,忙又压下棉被。

  季成阳将腿压住她的腿,不让她离开,就这么闭着眼睛用嘴唇去寻觅她的脸,找到他想要亲吻的柔软的小嘴唇,轻轻含住:“还疼吗……”

  纪忆含糊地嗯着,感觉他那里又开始……立刻就躲开:“现在不要,不要……”

  她落荒而逃,从床上手忙脚乱爬下来,抓起沙发和地板上的衣服,跑进洗手间。猛地关上磨砂面,这才对着洗手池上半面墙的镜子看着自己,不停喘气,脸越来越红。

她洗澡的时候,手沿着自己的身体,洗去白色泡沫,身上有隐约的紫红痕迹,胸前,大腿上都有,看到这些,就能想到昨晚。

  以至于她不敢出去,洗澡的过程缓慢极了,慢到季成阳都来拍门问她怎么了。

  纪忆这才磨磨蹭蹭穿了衣裳,将头发擦干,走出去。

整个白天,她在他身边,都有种特别羞涩的感觉。

  两个人之间任何一个动作、眼神,都让她心瞬间变软,对季成阳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他不会像纪忆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也会很自觉地越发注意她,一举一动,皱眉,笑,低头,所有都如此丰富,动人心魂。

五一长假过后,纪忆返校,季成阳离开中国。

  他走时告诉纪忆,他这次为了争取能早些出去,身份并非是电视台的记者,而已经辞职,和自己大学室友一起受邀成为一家报社的特约记者。这些都是简短交待,他对于工作的事,对她说得从来不多,主要的原因是怕让她了解的越多,心理上得到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多。

  这次远赴战场的日期,依旧是临近他的生日。

  他起初到伊拉克的一段时间,吃住还算有保障,生日那天晚上,他特地和纪忆越了个时间电话。纪忆告诉他,千万不要挂断电话,将电话放在了钢琴上,然后很流畅地给他弹了一首《Angel》,真的很流畅,其实也不是一首难的曲子。

  主要是,在季成阳的印象中,纪忆并没有系统学过钢琴。

  他拿着电话,听她弹完,然后又听到电话那头,纪忆拿起电话,问他:“喜欢吗?”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微喘息着,显然是太紧张了。

  “特地学的。”

  “嗯,”纪忆轻声说,“我练了特别久,就怕弹不好。教我的人还说,这个很简单……可我毕竟没学过钢琴……还行吧?”

  “不错。”季成阳坐在窗台上,看月光下的异国他乡。

  他想起,自己如果不是坚持着这个理想,那么此时,他应该和苏颜,和王浩然一样在哪里的乐团里,做个青年艺术家。他还记得,得奖那天合影后,有人赞扬过年幼的他们,以后一定会站在大众的焦点处,获得掌声和荣誉。

  然而,结果似乎背道而驰了。

  他现在的职业,是隐身在焦点背后,作为一双眼睛,来看到这些。

  “你还记得这首歌,是什么时候放给我听的吗?”纪忆问他。

  “什么时候?”他倒是真不记得了。

  “就是……我第一次去迪厅,你早晨把我和暖暖带回来,把我们锁在车里,就是听得这首歌。”纪忆倒是印象深刻,她还特地为了这首歌,去看了电影。

  纪忆的声音,有着不甘心。

  季成阳笑,恍然,不得不声带哄慰地回答她:“是啊,我想起来了。”

  “你喜欢这首歌,是不是因为歌词?”纪忆好奇问。

  “歌词吗?”季成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大概猜到了她所指的是那一句: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在天使的怀里飞离此地,远离黑暗、阴冷的旅店和无穷的恐惧,将你从无声虚幻残骸中拉出,愿你在天使的怀里得到安慰。

他看着窗外异乡的月,他不太记得最初听到这些歌词想到的是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女孩子那么敏感的想法,可现在,听到她这种问法,忽然觉得的确如此。这世界上所有反战的人,应该都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想要这世上真有上帝,有天使的存在,最终能将那些无端落入炮火和死亡中的平民带走,带离这人间地狱。

  因为月光的照耀,将他在房间地板上的身影拖得很长,显得整个人更加高瘦。“估计是,不过现在忘了,听得太早了。”

  “生日快乐。”纪忆的声音特别温柔。

  季成阳笑,低头,看着窗台上的岁月留下的斑驳划痕,说:“听到了。”

  “还有,”纪忆酝酿了很久,终于出口,“我爱你,特别爱。”

  忽然有人叩门,室友在叫他的名字。他们最近一直在等待着能采访到美方的人,但很难,各国记者都在蹲守等待片刻的采访时间。他匆匆挂断电话前,告诉纪忆:“我可能越来越少给你电话,方便的时候,会通过邮件和你联系。”

  纪忆答应着。他已经挂断电话,走出去的时候,室友在说法国记者来给了一个消息,可能有采访机会,也只是可能……

五月过后,很快就进入了夏天。

  纪忆学的是西班牙语,也在自己努力学着阿拉伯语,她觉得,以后去做驻外记者肯定学阿拉伯语特别吃香。她目标明确,勤奋的像是仍旧在念高三,以至于夏天过去,秋天来了,秋天过去,冬天来了,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季成阳的邮件,越来越少。

  到那年北京降下第一场大雪,她忐忑发现,他已经二十几天没有消息了,没有任何消息。她会每天一封邮件给他汇报自己的情况,但是都收到都是同样一句自动回复:
Got it, thanks. Yang

  这种忐忑从很早前就有,还是在夏天的时候,他的邮件已经非常少,也非常短。从不回复,只是简单报个平安……

  到这天深夜,她看着邮箱里迅速收到的这个自动回复,再也忍不住,将电话拨给了在英国的季暖暖,那边正是晚饭时间,季暖暖含糊着一边吃着嘴巴里的东西,一边躲到房间里小声和她电话,在听到她的疑问后,略微回忆了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前几天我妈打电话回家还聊起小叔,说一直会收到报平安的邮件。”

  “一直?不是自动回复?”

  “不是吧,自动回复谁都看得出来啊,”季暖暖继续压低声音安抚她,“我小叔就是这么个人,工作起来不是人,你习惯就好了。你还没和他好的时候,他经常会半年半年没什么消息,我爷爷经常会发火骂人……”

  暖暖继续说着,像是她在小题大做。

  可能,真是自己小题大做吧?

很快就是期末考试,她怕太想季成阳,不敢在他家里住,就一直住在宿舍里,宿舍里的同学陆影今年也不回家,就和她一起搭伴过年,那个女孩子一直听说纪忆是附中考来的,就问她,带自己去看看附中如何?

  两个人寒假里也没什么正经事,纪忆就带着回去了一趟,正好碰到乐团要比赛,在假期安排了几天集中排练,纪忆带着陆影走过去:“这是交响乐团的,以前我是校民乐团……”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她。

  纪忆背脊一僵,习惯性回头,笑:“鲁老师。”

  “我刚才看到你,还想要问你怎么没跟团出去呢,”鲁老师笑,“晃了会儿神,想起来你都毕业了,大一了?”

  “大二了。”

  老师笑起来。

  他们站在训练厅门口,音乐能听到里边有人在弹钢琴,纪忆恍惚,觉得记忆的碎片瞬间拼接起来,好像曾经有似曾相识的场景,她也是站在这里,和面前的这个乐团老师说话,然后回头就看到季成阳在弹钢琴。

  不过,这次回头,看到的是个挺年轻的男孩。

  “这个学生太优秀,交响乐团刚好想要添个钢琴编制,就招他进来了,”鲁老师神色愉快,“自从季成阳之后,这是我见过最棒的一个学生。季成阳……”老师忽然看她,“我想起来,好像你念高中的时候,季成阳回来,他说他和你是一个院儿里的,是你小叔?”

  “不算是,”纪忆含糊着应着,“是邻居,是我好朋友的亲叔叔。”

  这位老师是真心喜欢这个曾经的学生,和纪忆就此展开话题,追问他毕业后的工作生活,甚至还关心感情生活。纪忆应答着,越来越不自在,太想他了,从五月到一月,都快过去八个月了,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他在哪里呢?连一封邮件都没有时间回吗?

因为老师的深问,连大学同学都旁听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