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这些细微处的不同,让林若惜安下心来,至少她可以不用那么不自然的应对,而对方显然不是来问好而已,招了招手后,让留在门外的宫女送进一个玉盘。
林若惜好奇的看向凤以林。
只见他含笑揭开后,内盛一物,凤以林取出后,置于掌间,是一块嵌空玲珑的石头,峰峦洞『穴』皆具,『色』极青润,十分美丽。
“听闻昨夜公主睡的不安稳,所以朕令人取来由长天坊送来的宝物,名为灵璧石,有此石放在枕边,公主定能不做噩梦。”
他边说边看着林若惜的反应,当说到长天坊的时候,那双水眸果然是『露』出惊奇之『色』,“哦?听闻公主在江湖行走的时候,与长天坊关系甚是密切,是也不是?”
林若惜垂首道:“若我说只是江湖中的好友。”
此时承认玉卿衣与自己关系密切,就是给长天坊找死,她当然只能猜到,是南宫锦泄『露』了这件事。一个皇帝日理万机,哪里能够对这等小事斤斤计较。
“哎。”凤以林叹了口气,“公主何必对此事遮遮掩掩,朕明白当年『逼』死白当家的,让玉卿衣怀恨在心,若非有你在,早就狠下心肠去铲除了长天坊,还会让其逍遥自在。”
林若惜变了脸『色』。
果然玉卿衣不应该再赏剑会上为自己帮腔,这件事不但将她推到了九天门的对立面上,更推上了朝廷的反叛者的身份上。
她咬牙切齿的接过凤以林递过来的灵璧石,暖意透体,却不能减去她心中的寒意,“既然你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拐弯抹角。是不是你们这些人做了皇帝,就喜欢弯弯绕绕,不直接些来个痛快?”
自己的父皇便是,搞了什么玄天八卦,闹的至今大庆也无法安宁。
眼前的皇帝亦是如此,一句话一定要拆成好几句话说,非要显得自己非常高深莫测才好。
凤以林微微一愣,才显出几分欣赏的神『色』打量了下林若惜,“公主果然非比寻常,那好,朕就将话摊开了说,希望公主你能好生配合的将玄天八卦的秘密说给朕听。”
玄天八卦到底有什么秘密?
其实林若惜也不知道。
只是当元青将这件事道出去后,有人说,是元青为了大元朝子孙万代,留了一个稀世宝藏库以备不时之需;也有人说是前朝的谋者神机妙算,留下的玄天八卦便指明了江山龙脉;更有甚者,说这不但是个宝库,更有能撬动江山的兵器库,可以兴兵造反之用。
当年元青将八卦交给她后,留下的那句话很是模糊,林若惜自然是一无所知,但她根本不能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她心说,这事果然没办法再拖了,只希望能拖得一些时间,想办法通知玉卿衣与墨师傅,尽早离开算了。
想了想,她振作起来,挺直了腰板,面若寒霜的道:“八卦呢?取来吧,我与你说。”
凤以林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当然没想到她会如此配合。
林若惜瞪了他一眼,甚是苦闷的说:“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必须故弄玄机,我不喜欢而已。”
凤以林失笑,招呼柴子进到房间当中,交代道:“速度去宫中,将那锦盒拿来。”
柴子进立刻应下,却忽然尴尬的问:“若容妃问到,臣要如何说?”
凤以林挑起那对好看的桃花眼,自在的道:“那要看柴将军如何见招拆招了,去吧。”
柴子进汗『毛』倒竖,心中喊娘,苦着脸的离开了林若惜的房间。
幸好有柴子进的『插』科打诨,让林若惜的心情也微微轻松了些,房中气氛陡然不再冰寒若冬,凤以林忽然问道:“公主知道,这宫廷别苑的好处在哪里么?”
林若惜微微一愣,她自从来到这里后,哪里有心情逛满整个别苑,更别说她看见满院子的士兵,就再也没有了兴趣。见她迟疑的摇头后,凤以林欣然道:“朕自登基以来,素来怀念往日常人生活,所以每到冬日,就会来到凤临城的寄安宫一月。”
这与这别苑有何关系?
林若惜不明,但也顺着他的话头问了下去,“在此一月,国事如何处理?”
凤以林冷哼一声,“朕自然不会荒废国事,冬至前便会处理完大部分,留下不足以影响大局的,由随行官员送到寄安宫中,朕自然可以处理。”
见林若惜沉默不语,他接着说道:“这别苑便是依着朕当年的将军府所建,每到冬时雪厚,朕便十分喜爱回到这里,扫雪煮茶玩画。”
真是想不到,这个马上飞将,除却有一手好武艺以外,居然还有如此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
章节目录 138 惜香诱饵
凤以林幽然看着房中所挂的《风雪归人》的画作,似乎回到了旧日时光,“茶以雪烹,味更清冽,不受尘垢,足以破寒。南窗日暖时候,静展古人画轴,闲来无事便描画两笔,忘却沙场杀敌,亦或者是国事纷扰,品那禅味三分。”
林若惜听这段话也是有些出神,此人所谓就仿若她忽然坠入的那个梦境,逍遥峰上三千欢笑,即便是一个苦涩,都甜如蜜糖,“千古尘缘,孰为真假。也不知是你在画中,还是你在梦中。”
凤以林上身微震,自然是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居然会得来对家女子的投契回馈,他没料得,也不想得。
林若惜站起身,声音渐冷,“若你这般怀念寻常生活,当初又何苦要争夺江山。”
凤以林的回击更为有力,他放声大笑,毫不介怀,当笑声歇后,才『露』出几分鄙夷,“公主在宫中养尊处优,又何能知晓『奸』臣当道民间疾苦。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时的境况便是若朕不去取来重整山河,便要被真正的『乱』臣贼子扰『乱』天下。”
林若惜对于这等事情怎能知晓,片刻后只能落于下风无法回应,半晌幽幽的叹气,“无论有任何理由,都掩盖不了因为此事,我家破人亡的事实。”
“以一人之苦难,救万民于水火。”凤以林微微一笑,“值得。”
想当年似乎是迫于无奈狠心扫平障碍坐上皇位,尝到了睥睨天下的滋味后,就如同尝到了最美味的菜肴,如何都放弃不了了。只是这美味尝的时间久了,偶尔才会想吃一些清粥白菜。
目光落在款款坐于圆凳之上的林若惜,凤以林忽然道:“有没有人说过公主就像一钵白粥。”
林若惜面『色』更冷,毫不犹豫的回答:“对不起,让圣上你感觉索然无味了!”
凤以林更是快意的笑出了声,似乎一番交锋下来,她居然开始称呼自己为圣上,这让他隐隐生出了征服的快感。
恰逢此时,柴子进不识时务的大声喊道:“禀圣上,臣不辱使命,将锦盒取来了!”
凤以林收了笑容,“进来吧。”
柴子进将锦盒放在桌上,凤以林不着痕迹的问:“容妃有过问此事么?”
柴子进哪里敢瞒,只好吞吞吐吐的道:“容妃找臣问了几句话…然后看了眼锦盒,就教我走了。”
凤以林显然很是不快容妃的这番自作主张,虽面『露』愠『色』,但也并未立时斥责,而是冷冷的让柴子进离开了房间,将玄天八卦的锦盒送到了林若惜手中。
小巧的漆红『色』锦盒,上有镂空纹饰,缝隙处有些许金丝嵌于其中,顶端镶着一颗拇指肚般大的琉璃珠子,静静的躺在林若惜面前。她深吸口气,打开了它,取出玉卿衣仿造的这款几可『乱』真的假八卦。
她看了眼凤以林,才垂下头去撬开那朱红『色』的珠子,划开八卦一角,从内抽出一张泛黄的锦帛,摊在了桌上。
乍一看。连她都以为这东西与自己那图没有区别。
凤以林为了防止这小女子的算计,虽然是走了过来,但还是周身警惕,让林若惜找不到任何破绽。眯上那对桃花眼,他细细的看着桌上的图。
纵横山水,画的是元青在的时候的大元版图。每一处用红点标明后,只有三字:比如碧云霄、易水阁、天狼崖等。
他细细的念了一遍后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若惜看着这半真半假的东西,随即用手指向天狼崖,解释道:“大山大川之间设立一张图,一共八张图。”
凤以林着意看向林若惜,“还有呢?”
“还有?”林若惜挽出个微笑,算作还击,“最近总做噩梦,心情又有些抑郁,不太愿意说,看哪日你将寻见的图拿来后,我再指点一二如何?”
满城积雪,连绵的瓦片上都铺上了一片银白,鳞次高低,像堆砌着的玉石晶莹剔透。南宫锦登上长天镇中最著名的高楼,观赏盛景“长天一『色』”。目及无痕,大地皆是雪白。当是日暮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夜炊,千门轻烟四起,融入茫茫霞光当中,分外妖娆。
南宫锦还没有想好怎样拿住玉卿衣,因为就武功而言,他并没有十足把握能胜过玉卿衣及墨昔尘的联手。即便他放缓出手,目下长天坊里里外外都隐匿着朝廷派来的高手,恐怕只要在凤临的林若惜一旦让凤以林不满意,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
寒风吹在脸上,让南宫锦越加清醒。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容不得他后悔。他返身搭在楼阁的阑干旁,望向长天坊,如果是这几天动手,当是最适当的时候,因为就他观察,那与玉卿衣孟不离婆的墨昔尘,不知去了哪里。只是…现下玉卿衣又在做什么呢?
玉卿衣并未做什么。她正喝着一盅甜香的米酒,来自檀州百年的老米酒,香气扑鼻,甜味入喉。只是此刻没有别人陪着喝酒,颇有些苦闷。
墨昔尘与萧子凉依着图样分别离开了长天,而她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还需暂且留在长天坊内主持事宜。虽然依着她的武功,已经觉出了近日环伺长天坊外的危险。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被别人查到问题所在。
玉卿衣与其他人不同,她顾及和背负的比别人要多。所以这也是她绝对不能在此时离开长天坊的真实原因。
只是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便是为何当初寻找岁三寒的时候,对方始终不肯将手中那张图交给林若惜,既然秦竹已经确认了林若惜的身份,却为何要选在朝龙岭相见。从当初到现在,这是唯独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忽然,她耳中响起了一声细微的铃声。
顿时汗『毛』倒竖,瞬间站起了身。惜儿!这是当初她给林若惜的联络铜铃,难道惜儿已经逃出了凤临?掐算了下时间,从她被抓进凤临至今,已经半月。
玉卿衣拿起桌上宝剑,朝外走去,站在二楼朝下看去。
章节目录 139 博弈难当
万家灯火,若层层叠叠的灯阵,四野静谧,悄无声息。就在这风冷雪落的夜晚,她再度竖起耳朵,除了一声狗吠外,再没有铃声而过。
难道方才是自己的幻听?玉卿衣承认最近自己颇有些疑神疑鬼,时常会担心从凤临传来林若惜的死讯。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思绪翩涟而过,终于忍受不住的朝着方才疑似铃声的地方而去。
落在长天镇长街后的竹林当中,她来回扫视了一圈,依旧是竹影婆娑,伴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只有脚踩过雪地的声音,显得格外宁静。
玉卿衣终于确认,自己是多心了。她一个转身,却看月光之下的白雪地,投上了一道人影。
抬头看去,但见数人依附在树上,手中长弓利箭尽数对着站在中间的玉卿衣。
她再度扫视后,朗声笑道:“南宫锦,你何时出手都不依照武林规矩,以多胜寡?”
南宫锦缓缓落下,覆着银丝软甲的面上并无异『色』,“在下似乎从来都没按过武林规矩办事,更何况为了达到目的,委屈惜香公子了。”
玉卿衣与南宫锦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剑一扇便在这夜中豁然撞在了一起。
竹叶纷飞。
一根根利箭泛着银光朝着玉卿衣『射』去。
林若惜忽然一阵心悸,坐起了身,方才在梦里,她梦见玉卿衣倒在了血泊之中。自从来到这别苑后,每日里都在提心吊胆的度过。
半个月了…
眼瞧着时间一日一日的度过,凤以林时而会来别苑,也无别的事情,就是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相关残图的事一件不提。
但他不提,林若惜却越发不安。这几日,更因为这种不安的感觉,以至于时常头晕眼花,颇有些气血不足的感觉。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与没事来与自己斗嘴的凤以林交代。推开窗吸了口凉风,放去了屋内的炉火气息,这时,被凤以林派来伺候自己的小侍女芳儿从前厅走了进来,“小姐,是又睡不着了么?”
林若惜微微颔首,“嗯是。”
“皇上赐给您的那灵璧石,也没有用么?”芳儿看这皇帝没有事情便会来别苑,还以为他对林若惜颇有情意。
林若惜回身从枕头旁取过灵璧石,月光之下尤其散发着一股清气,暗暗叹了口气,“倒不是睡不着,而是心里有事。”
“小姐,不是我说。”芳儿忍不住凑过头来,“即便是心里有人,这被皇上看中了,也是天大的恩宠!何苦折磨自己呢?”
林若惜一时愣住,豁然笑了出来。她与这小芳儿简直是鸡同鸭讲,“芳儿你别『乱』想,不是那回事的。”
“小姐,要么我把这炉火灭了,给您加厚一床被子试试?可能会睡得好些?”
林若惜拍了拍芳儿的肩,往来只有她伺候别人,何来别人这么伺候自己的,有些受不住的道:“行了,出去睡吧。我没事的。”
芳儿又回头看了眼林若惜,替她合上窗户,才转身出了房间。
林若惜软软靠在床上,将灵璧石握在手心。玉卿衣与墨昔尘当初教导她山水演法的往事浮上心头,才长长叹了口气。
希望不要有事。
一大早凤以林就又便服到了别苑,心情颇为良好的推开林若惜的门。
他哪里晓得林若惜因为睡的太晚,还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竟然连凤以林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芳儿着紧了上前想要将林若惜推醒,却被凤以林拦住。
凤以林示意她先行出去,自己缓缓坐在床边,看着林若惜不点胭脂的素颜,眉目如画,清丽难言,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见惯了荣华美『色』,看看这充满了江南烟雨『色』的美人,只要她这么睡着,不与自己冷声冷气,倒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凤以林自认是个风流的男人,后宫佳丽更是美人云集,只是这口菜,他想了很久也无法狠下心下手。
忽然,林若惜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凤以林。
现在这个皇帝不论何时出现,她都不会惊讶,但见凤以林张开了手中的一张图,笑意盎然的说道:“找到一张残图,公主请赐教。”
林若惜念起昨夜的担心,忽然觉着更加心悸,侧过头来就干呕了一声。
凤以林呆了一呆,起身就喊:“传御…”
一只白玉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将他手中的残图拿了过去。林若惜软软的靠在床上,“昨夜又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
凤以林冷哼了声,“谁担心你。”
林若惜拿着残图,却惊出了身冷汗,这竟然与长天坊的那张卦一模一样,虽然她记忆力不算太好,但是这走势却是非常清楚的,玉卿衣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拿出一样的图来。而且她真的埋下了八张图么?八张图如何指向,她清楚么?
见林若惜的表情阴晴不定,凤以林拿回残图,凉凉的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能大致猜到这些图的作用了。”
林若惜默不作声。
凤以林追问了句:“只是,朕想知道,当初你们一张图都没有拿到么?”
林若惜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对策,垂下眼帘,思忖着若是告诉有,那就是自己还有与他讨价还价的余地;若是说没有呢?凤以林会否立刻将自己杀了了事。
一不做二不休,她『露』出个虎虎生威的表情,“我若是不告诉你呢。”
凤以林为这突如其来的戒备表情失笑了,“好,不告诉我!这个不告诉我的答案实在好。来人!”
林若惜以为他要做什么,更加戒备的看着对方。
“是!皇上!”
“备马车,今晚朕要带着苏姑娘去街上走走。”
林若惜更加紧张的看向对方,所谓无事献殷勤,像凤以林这等人,要带自己去街上走走,简直比天上落下千两黄金还要令她警惕。
凤以林似乎毫无感觉,而是异常轻松的起身,“不急,公主先更衣早饭,朕就去书房当中处理国事,今日就请公主陪朕扫雪赏画如何?”
待得近了日暮时分,柴子进已打点好一切,恭请二人上车。
虽然林若惜心中满是疑问,但对方总不能直接驰到偏僻处杀了自己。
皇帝终究是皇帝,一辆马车也豪华至极,紫檀木夹纱的马车内点着清香,最令人惊讶的是这车内居然能置放一张描金雕花花梨木的小桌,上面放着精致的龙泉窑白瓷杯。
夜间的林若惜被芳儿套上名贵白狐皮坎肩,一身玉兰花暗饰的银白『色』迤逦曳地长裙,头上戴着银凤衔玉拢丝,将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簪侧斜『插』一朵珍珠攒成的簪花,虽然不如当日去见凤以林时候的华美,却也足够精致典雅。
坐在马车内,她还是在琢磨凤以林此行的目的。
千猜万猜,然则凤以林还真是要带她透透气,在朱雀大道上驰行,从繁华闹市穿行而过,停在处玉带桥上,才招呼她下车。
虽然没有人随行,但柴子进早就带着人远远的跟着,生怕自己的皇帝微服出行被人行刺。其实这人哪里需要人保护,到此刻,也是周身警觉,丝毫不放松对自己的照顾。他还是怕自己行刺他哩。
玉带桥上两排凤凰展翅的玉雕,栩栩如生;桥下曾经碧波『荡』漾的河水,在冰天雪地中也似一块完整的玉石。
林若惜站在桥上,就仿佛整个凤临都在脚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经过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寄望,就连林若惜这等清净心,也受到了那等喜悦的感染。往年入冬过年,她都是在逍遥峰上度过的,显然现今的逍遥峰上,该是没有了等候春节的气氛。
“朕便是出生在这座凤临城。当年的凤临,掌控在国舅爷白明远手中,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就连赋税也比别的地方要高出数倍。朕当年正是因为家中难熬,迫不得已前往募兵处讨生活。朕离开当日,凤临的人啊,是越来越少。”
听着凤以林口中所说,林若惜甚至能想到当时凤临的情形,与今日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心中渐渐涌出一丝悔意,她就不该与这人更多接触。
“你这些话是为何而说?”
凤以林紧蹙双眉,“为的是什么,你应清楚。我不知那玄天八卦中是否有承载江山的龙脉。然则公主并非狠心之人,我想问的是,你愿意干这等害了苍生的事情么?”
林若惜良久无言,似是从那人间烟火中脱离而出,站于这玉带桥上,窈窕身姿竟像是要飞天而去。
“我从未想过…将自己的痛苦转嫁于苍生之上。”林若惜喃喃着。
就如同南宫锦站在高阁之上看长天一『色』人间烟火,大约就在下一刻,街面上竟然不再喧闹,而是家家户户开始沉静下来,不多时,更有带着饭香的烟气直直的融入暮『色』下的凤临。林若惜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忽然彻底被『揉』碎成泥。
她明白,吃软不吃硬的自己,已经在凤以林的循循诱导中,与这暮『色』晚照般,再无抵抗之力。
凤以林跟着走到她的身旁,“你知晓,若朕猝死,会有何等后果么?”
林若惜坦诚,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也是她和玉卿衣无数次讨论过,便是不动其根,只杀凤以林。若连这件事都被凤以林避过,她该用何面目去见自己地下亡族。
“天下会立刻陷入群雄争霸的时候!”凤以林冷哼一声,用斩钉截铁的声音道,就如同割裂林若惜心中最后一分坚持,狠狠的闯入其中,掀起惊涛骇浪,“大庆至今尔耳十年,虽看似太平盛世,却也有诸多隐患,朕如今亦是在根根拔除,让天下人都在朕的羽翼之下,享受安乐生活。若是朕有分毫闪失,隐匿西南的朝南王、塞外异族都会群起攻之。”
他收了那十足狠意的话,看向沉默不语的林若惜,“朕不知为何今日十分想与你说清楚。”
林若惜恍悟,难怪从西南出行的时候,南宫锦柴子进都会那般小心,那里还是朝南王的地界,更显然,凤以林说这些话就是要打消自己的意志。
她该说些什么呢?
如今的她,比往常要更加矛盾。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否则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南宫锦;她更不否认自从决意孤身犯险后,便将自己陷入了坏人难为的境地。
林若惜若是坏人,早就不顾一切生死相拼的在这玉带桥上博最后的希望,只是那拳头紧紧握住便又缓缓松开,她幽幽叹了口气,眸光之中现出了凄『迷』之『色』,“我真宁可自己死在海里。”
她返身上了马车,颇为疲惫的闭上眼睛。
真的宁肯自己死在了海里,就不会有如今的诸多烦恼和矛盾。
林若惜一人如何担当此等重任,她是有多喜欢清静的生活,山水田园,无忧无虑。
只是她爱的那人,心不在此;她的人生,更不允许她能够得享清闲。
“玉卿衣身上没有任何图。也已经派人在长天坊内搜查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南宫锦站在书房当中,与凤以林交代。
“那就是在你那个死敌萧子凉身上么?”凤以林负手看着满满的书柜,思忖着。
南宫锦轻声回答:“玉卿衣守在长天坊没有动,比较好捉拿,但是萧子凉已经不在逍遥峰上了,墨昔尘更是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唔。”凤以林沉声道:“这些人都是当世高手,你有几成把握,将他们尽数抓到。”
“江湖传闻,墨昔尘与玉卿衣极少分开,那若用玉卿衣为饵,说不定就能将墨昔尘成功抓住。”南宫锦认真思索了下,回答。
“既然如此,将玉卿衣悬在凤临城门口示众!务必以天罗地网抓住墨昔尘。”凤以林强硬的道。
章节目录 140 软硬兼施
南宫锦蹙眉,说:“我看不如先将林若惜带去牢前看下玉卿衣,只要林若惜肯点头,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凤以林听着南宫锦的回答,陷入了沉默当中。
半晌他才同样的蹙眉回道:“你可知晓,朕今日已经对公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再行强『逼』,恐怕真是软硬兼施,会不会有反作用?”
南宫锦狠下心来道:“若不如此,陛下又如何安心?”
他在挣扎,南宫锦明显的看出风衣林的挣扎,甚至连他自己都亦是如此,他从来不怀疑林若惜对男人的吸引力,只是南宫锦自己是相处已久渗透于心,否则以南宫锦的眼界,绝对不会将目光放在林若惜身上。
而凤以林却是被她的姿『色』『迷』『惑』而不忍心,这种区分使得南宫锦抉择于此的时候心痛不能呼吸,凤以林则忍痛转身,“也罢。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
是的,南宫锦从不后悔走到至今,这就是他与萧子凉的不同。
他挺直了脊背,“那么南宫锦这便去办此事。”
“嗯。可以。”凤以林点了点头,又忽然唤住了正要离开的南宫锦,“至于林若惜,待事情完后,朕会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陛下的意思是?”
“一个女人,若要她不起异心,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生下朕的孩子。”凤以林噙着冷笑,“你说如何?”
“陛下…”南宫锦却真正是愣在了原地。
冬日暖阳,从书房外折『射』在南宫锦的身上,透过他滞留的背影,愈显冰冷。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让凤以林看见自己的表情,哪怕是落荒而逃被凤以林责备,他都不可能在这时候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