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易爽快笑道:“二位不必客气。请!”

漫夭与三人一起走出客栈,只见偏僻的道路上整齐排列着长长的队伍,绵延五里的仪仗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两座车辇一龙一凤,精致豪华。漫夭愣住,没料到竟是如此大的排场。客栈里居住的散客和客栈掌柜一家老小跪在门口的两边,不时偷眼望着那奢华的丰辇,心中惊叹不已,王上登基之后纳四妃也没这么隆重。

“璃月,客栈简陋,你身子虚弱必定休息不好,上车歇息吧。”宁千易说罢将漫夭亲自扶上辇车,自己可着启云帝和北皇乘坐另一架龙辇。

漫夭命人放下厚重的帘幔,四下打量着。心中一阵温暖,宁千易真是细心口知道她不愿面对那两个人。这是一个独立而安静的空间,辇内一张精致的软榻,铺了厚厚软软的棉被,躺上去必定很舒服。折腾了一夜,本就疲惫不堪的她因为面对着接路而来的几个男人,只觉更加乏力。她缓缓躺下,浩荡的队伍开始缓缓前行,车辇走得极稳。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在睡梦之中,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只是那眼光让她揪了心的疼。

四日后,尘风国,王宫。

宁千易设宴,为三人接风洗尘,众臣在座,宁千易特地安排含妃岑妃二人于漫夭身侧坐了,想以陪伴,却不知因此给她找了麻烦。

尘风国大臣因为漫夭曾经是南朝的皇妃而心存芥蒂,更多人则相信传闻,对她心生鄙夷,只是碍于君王和启云帝的面子。言语之间不显露半分,但尘风国的男子性情多是豪爽直白,纵然他们嘴上不说,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以及偶尔投递过来的眼光也能看出几分。

漫夭仿佛浑然不觉,只是安静地坐在席位上,听三个皇帝的侃侃而谈。

岑妃命人倒了一碗酒,举到漫夭面前,娇笑道:,容乐公主看起来似乎年长了我几岁,那我就称呼公主为姐姐好了,这样听着亲切些,公主,不介意吧?我扪头回见面,我敬姐姐一杯水酒,聊表心意。,说话间眼光毫不避忌地扫量她一头白发。她存了什么心思,漫夭不用想也知道,她心中冷笑,这一趟来,心里早已做好准备,想说她红颜未老便已满头白发?她看了眼岑妃手中的酒碗,淡淡笑道:“答妃娘娘身份尊贵,这份心意可真是太重了,只是容乐身体虚弱,不便饮酒,辜负了娘娘一番好意。,想让她喝了这酒,也得看你是什么斤两。

茶妃脸色一僵,眼中羞愤之情一闪而过,眼珠一转,咯咯大笑了起来,那声音如银铃一般,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听她笑道:“公主这话说得不时,我只是一个妃子,哪里称得上尊贵。要说这尊贵,我可比不上姐姐你啊,这次到尘风国来做客,启云帝和北皇亲自相送,就连我们王上对姐姐也是礼待有加,我可不敢跟姐姐相比。或许,有朝一日,我还得听命于您呢,”说着眼光瞟向宁千易,带了一丝幽怨。

大臣们均是一愣,这荃妃胆子也忒大,话语间明嘲暗讽容乐公主与诸国帝王关系复杂?而且还扯到宁千易身上来!启云帝微笑不减半分,北皇眼光深沉复杂,而他们的王上不仅没有否认的意思,反而眼中还有一丝向往和期望,不禁面色微变。他们国家的风俗从来都不反时女子二嫁,但是这名女子已嫁过两个皇帝,而且因淫乱后宫之名被逐,声名狼藉,若是王上十分喜欢,纳做妃子还算勉强,若为王后,岂不贻笑天下?

一位武将终于按捺不住,便脱。问道:‘荃妃娘娘所言差矣,尘风国能执掌后宫的只有王后,这后冠岂能随意加冕!”

启云帝不动声色地掀了眼皮,“听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朕的皇妹没这资格?

那人一惊,暗悔一时作急,竟忘了还有一个启云帝在座。他向来言辞直率,这下竟不知该怎么接。了。启云国目前是诸国之中最有实力的一个国家,绝对不可得罪。众大臣们一时无语,宁千易眼光痴然,却只看着漫夭不说话。

含妃端庄笑道:“启云皇帝,您误会了,我想孙大人的意思是,只有公主的身份才配得上我们尘风国王后之位。但是,”她顿了顿,似是遗憾又苦恼,又道:“天下皆知,公主曾经和亲于北皇,即便我们都很希望公主能成为我们的王后,可是北皇一定不会答应,而且,我们王上素来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会做出夺人妻子之事呢。,

“是啊,是啊”,大臣们忙不迭笑着附和,“含妃娘娘说得是。”他们不禁暗叹,还是含妃娘娘厉害!

漫夭不觉就拿眼角扫了这名女子一眼,相比苍妃,这位合妃就聪明了许多。

宁千易面色变了一变,大气的浓眉缓缓拢了起来。而宗政无筹则端起一碗酒,仰首一口饮尽,再将酒碗重重反扣在桌,眼中的凌厉光芒刺穿温和的表象,直达众人的心底。而这样的目光扫过的每一个人都不禁心头一颤,只听他语声沉缓道:“含妃娘娘说得不错,朕的皇后,若有人想夺,也得问问我临天国的军队和子民答不答应!,他的笑容深沉难测,每一字都说得极重,字字如沉钟。

众人一震,他说的是临天国,而不是北朝。南帝的性格,天下皆知,即使是被他驱逐出境的女人,只要没有被槭夺封号,她就依日是南朝的皇妃。而当初临天国就是因为这名女子而分裂为南北朝,倘若这女子做了他们尘风国的王后,万一南北朝联手,那将会比一个启云国更可怕!

宁千易脸色变得难看,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岂有让来此做客之人威胁的道理?

席中气氛顿时僵硬。眼看一顿接风洗尘宴就要砸了,漫夭突然站起身,歉意道:“容乐身子有些不适,请容我先行告退。失礼之处,望各位海涵。”她眉头紧皱,面色苍白,一手捂在腹部,身子似是已经站不直。说身子不适并非托辞,只是之前不是很严重,一直忍着,此刿下腹坠涨绞痛忽然剧烈,又逢气氛紧张,她便适时起身告辞。

“容乐,你那里不舒服?”

“璃月,是不是伤口痛了?”

宗政无筹与宁千易同时站起身,紧张之极地询问。岑妃撇嘴表示不满,含妃眼中神色黯淡,面上却看不出波澜。

漫夭微微摇头,短短片刻,额头已经见汗,启云帝起身扶她,皱眉道:皇妹,朕陪你回屋,让御医替你瞧瞧。,

漫夭没做声,只淡淡地朝宁千易看了一眼,宁千易忙对宫女吩咐道:”快去请御医,快去!

凤凰涅槃巾帼魂 第一百零三章

她被就近送到一间内室客居。

午时的天空浮云聚散,光线时而明灿,时而阴霾。屋内浮帘摇动,黄幔相隔,她皱眉躺在里头,只露出一只手在外。

宗政无筹、宁千易、启云帝三人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只见那只手纤细而苍白,手心泛着盈盈水光,似是被冷汗沁透。

御医把脉过后,眉头紧拧,神色疑惑不解。

宁千易见他半响不吭声,焦急问道:“御医,璃月所患何症?要不要紧?”

御医从沉思中回神,忙起身禀报道:“王上,公主脉象甚是奇特,臣行医数十载从未遇到过心脉跳动如此缓慢之人,不过,依目前看来,这方面似是暂时无大碍......”

宁千易心中着急,不想听他长篇大论,便打断道:“你就告诉朕,她现在身体难受,到底是何原因?”

御医回头看了帐内一眼,似有所思道:“王上莫急,公主......只是有喜了!”

“......!”

宁千易和宗政无筹面色皆变,目光阴晴不定。

她怀孕了!

在他们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的同时,她竟然怀了宗政无忧的孩子!这一刻,他们的心情,无以言喻。

启云帝目光一沉,眼底神色晦暗难测。

漫夭心底巨震,不顾腹中疼痛,猛地坐了起来,掀开帘帐,急急问道:“你是说......我有身孕了?请问,有多久了?”

御医道:“已有三月。”

三个月!在去渝州城之前怀上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里竟然有了他的骨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瞬间在心头扩张蔓延,她真的有了他的骨肉!

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她大意到连信期推迟两月都没有觉察到。

御医见她出神之际眼中有即将为人母亲的光华闪现,不禁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又道:“原本该恭喜公主,可是......”

御医犹豫的话语令她心头一沉,隐有不祥之感,她连忙问道:“可是什么?”

御医叹道:“可是,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而腹部所中一剑,虽未伤及腹中胎儿,但已动了胎气,再加上公主郁结在心,又长途跋涉,未能得到很好的调养,这胎儿......怕是凶多吉少!”

她的脸色随着御医说出的每一句话变得更加惨白,直至最后全无血色。那句凶多吉少更令她如遭雷击,瞬间全身麻木僵硬。

站在屋子中央的三个男人似是各有所思,而御医见她这般脸色,下面一句话,没敢再说。

过了许久,漫夭才颤抖着唇,喃喃道:“你是说......我的孩子,保不住?”心头大痛,如果知道自己已怀有身孕,她断然不会自刺一剑。

御医叹息着,没有答话。

她目中黯然了光华,一手抚着腹部,一手攒紧了床边的黄幔,强忍住心底蜂涌而出几欲将她淹没的苦涩和酸楚,微微仰起头,一字一字,缓缓问道:“有没有办法......保住他?”

尽管努力强忍着悲痛,但那眼中的恳求,是那般的明显。

这个孩子,她不能失去!一年前的那场屈辱,虽没要了她的命,但子宫出血,身子已经大伤,她曾经一度怀疑她这一辈子是否还有成为母亲的资格?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却又因为她的疏忽致使这个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上,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面对她的祈求,御医低下头去,这个问题,以他的能力,他没敢回答。

漫夭身子轻颤,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她紧紧望着御医,缠着声音又问:“如果,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是否.......会从此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御医惊诧抬头,他本不忍说,却没料到她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见她眸光倔强,似是一定要一个答案,他只得应道:“公主的身子曾经受过很大的创伤,倘若这次小产再伤了身子,以后,怕是......”

“好了!”她突然阻止了御医继续说下去,“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御医朝四人行礼,叹息着摇头,退出了这间屋子。

而屋里的三个男人从各自的沉思中都醒过神来,全都怔愣在原地!

宗政无筹因为御医的最后一句话,他整个人变得僵硬,从头到脚,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蓦地想起那最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年前那个血色夕阳的傍晚,她满头白发从红帐内步出,刺目的鲜血从她光洁的脚踝一直蜿蜒到地上,那些赤足留下的一个个血色的印迹,一直留在他心里,怎么也抹不去。而这些,便是御医所说的,她曾经的创伤!原来他带给她的伤害,还没有结束,甚至有可能会是一辈子!他竟然还期望着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看着漫夭眼中最后的希望逐渐的黯淡,不管她如何掩藏,那绝望还是一分一分的从她眼中透了出来,悲哀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对于一个女人,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那将是最残忍的处罚!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宗政无筹内心的悲哀无以言喻,他缓缓转头去看身边的启云帝,就是这个人亲手制造了他和容乐的悲哀。

滔天的愤怒遽然升起,澎湃翻滚在心,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马上杀死这个人的欲望。

重拳猛然挥出,直击对方胸口,启云帝怔愣之中,觉察到杀气扑面而来,但仍然避之晚矣,被打中胸膛,倒退数步,幸而及时凝聚内力护身,不至于跌倒。

宁千易大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皱眉道:“北皇,你这是干什么?”

启云帝突然受了一拳,眼中也有了怒意,无数的复杂情绪在眼底升腾,一抹恨意转瞬即逝。

宗政无筹死死盯住他,还想出手,却被宁千易拦住。

“出去!”漫夭看也不看他们,面无表情下了逐客令。

“璃月,你......没事吧?”宁千易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她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是平静而淡然,可是此时此刻,她是那样的绝望而悲伤。他满心担忧,想上前安慰她,却又被她阻止。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艰难地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尽量将这一句话说得完整。

宗政无筹没做声,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倔强的扬着下巴强忍眼泪的模样,窒息般的难受。

启云帝眼中神色一闪,微微皱眉道:“皇妹......”

“出去!”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很冷,冷得像是掘地三层的冰。这一刻,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谁也不见。尤其不想见到那个魔鬼一般的男人。

宁千易带着二人退出,默默地替她关上门。

漫夭垂手,黄幔落下。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顺着苍白如纸的面庞滚滚而落,溅湿了胸口的衣裳。她曲起双腿,弯下身子,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将那欲脱口而出的哽咽之声掩在喉咙。脸埋入膝间,身子因无言的哭泣而剧烈颤抖着。

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一屋子的风,撩起帘幔翻飞,飘摇着隐隐露出女子无助而悲伤的身影。

半敞的窗子外头,立着的三个男人面色各异,宁千易转身叫来待卫,吩咐道:“即刻于各城张贴皇榜,传朕令:谁能保住容乐长公主腹中胎儿,朕,赐他侯爵之位,永世荣华。”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百官和二妃脸色大变。

一位大臣大步走出,反对道:“王上,这如何使得?您别忘记了,公主怀的,可是南朝皇子!您派去的使臣,也就是臣的堂,不明不白死在南朝,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他们算呢。不主动杀死这个孩子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竟然要用侯爵之位的封赏来挽救这个孩子,这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他说得激愤无比,宁千易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见其它大臣也有附和的趋势,正欲开口。

这时,宗政无筹缓缓转头,锐利的目光直盯那人双眼,那人身躯一震,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呼啸而来,那人心惊之余,目光一闪,道:“我想,北皇也一定不想帮别人养儿子吧?”

众人大惊,这话说得太大胆,即讽刺了宗政无筹,亦是提醒他们王上,那是别人的儿子!

宗政无筹眸光遽沉,嘴角却仍带着笑容,那笑容凛冽,让人看着都觉得冷入骨髓。他不动声色地慢慢踱步到那人的面前,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个孩子如何,朕不管。但是,她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朕......”他面色深沉,目光阴鹜嗜血,语声略做停顿,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继而转头望着仍立在窗口的启云帝的背景,又道:“朕相信,启云帝,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众臣一震,此事似乎牵扯的大了!

大臣们有些已经头冒冷汗,而启云帝微微挑眉,望着窗内被黄幔阻隔的女子,眼底神色复杂,他慢慢抬手,轻轻关上那扇窗。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虽然他始终不曾开口说话,但他关窗的动作以及默默看着屋内之人的神情,似乎已足以说明一切。

众臣连忙闭口,将本想说的话赶紧咽了回去,这名女子直接关系着他们尘风国与三大强国之间的和睦,谁还敢再说半个不字?那名大臣虽然也识得轻重,但终究是心有不甘,想再说点什么,别一位与他关系极好的大臣连忙拉住他,有礼道:“北皇所言极是,孩子事小,公主身体安泰事大。王上,不如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臣定不负所托。”

宁千易点头道:“那含大人立刻去办吧。记住,若有庸医误事,以图鱼目混珠,定斩不赦。”

这位含大人正是含妃的父亲,官居二品,乃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含大人领命退出,众臣也都散了。

接下来几日,揭榜入宫的大夫不尽其数,可看过脉象之后,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不敢擅自下药,怕一个不慎,招致杀身之祸。漫夭只好喝着御医调的药,暂时维持着这种情形。胎相不稳,她尽力让自己心平气顺,不出门,留在宫里修养。

选马之期未到,启云帝和宗政无筹没多少事情可做,而宁千易将部分政务推给了丞相代为处理,因此,便腾出了时间,美其名曰,陪远道而来的两位皇帝。

白日里,宁千易、宗政无筹、启云帝三人,但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其他二人必到。她虽不喜,却又不能赶他们走,只好忍着。

头两个晚上,她常常做梦,睡不安稳,御医开了安神的方子,才有所缓解。可是,虽然不做梦了,可她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一个人在身后抱着她,那个人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她总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可总也睁不开眼睛。每每第二日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她心中渐渐感到不安,那个人,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存在?如果是真的,这深宫内院,守卫众多,尤其她住的地方,宁千易大概是为了防止宗政无筹私自来见她,更是让人严密把守,几乎可以称之为,三步一明卫,十步一暗卫。在这样多侍卫的重重把守之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在她住的寝宫里来去自如?

这一日,她醒来的早,天还没亮,屋里漆黑一片。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一摸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禁疑惑,难道是她太担心这个孩子,所以出现幻觉?还是仍旧做了梦,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蹙眉,翻了个身,将手平放下去。突然,心中一惊,蓦地坐了起来,这块她没有躺过的位置,怎么是温的?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来过!这一清楚的意识,令她的心不可抑止地砰砰狂跳,是谁?到底是谁?

她撩开床幔,抬目四顾,四下里一片幽黑。她抚摸着那片仍有着淡淡温热的床单,极度不安在心里扩散。

“来人,来人”她叫了两声,外面的宫女侍卫立刻推门进来,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这一晚上,你们可听到有何动静?”

那宫女和侍卫们疑惑地摇了摇头,说了声“没有”。一名宫女问道:“公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漫夭一愣,继而摇头,挤出一丝微笑道:“没事,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宫女和侍卫松了一口气,漫夭道:“好了,你们退下吧,我再睡一会儿。”

众人退出,漫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些人既然都是清醒的,为什么有人进来他们不知道?

带着这样的疑惑,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皇妹,你今日脸色不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启云帝温润的笑容,令她如沐阴风。而他提到昨夜,更令她疑心骤起。记起白发之前,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不赛而栗。如果是他......她不敢想,每日躺在这样一个人的怀里睡觉,她......

“容乐,你冷吗?怎么身子直发抖?”宗政无筹担忧地望着她。漫夭回神,忙稳了稳情绪,看了眼宗政无筹那英俊的脸庞,忽然又想起从前,她就是那样被他抱着,度过了无数个夜晚。会是他吗?

“璃月,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他们伺候的不好?”宁千易亦是关怀询问。

漫夭又转头去看他,眉头有些打结,宁千易是最不可能的一个,虽然门外都是他的人,他进出容易,但他为处事光明磊落,是不会那么做的。

那究竟是谁?

她深呼吸,摇了摇头,面带疲色道:“我没事,只是觉得累了。”

宁千易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璃月,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可以保住你腹中胎儿的神医!你先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三人一起离开,她看着他们离去时的背景,竟然觉得看谁都像!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几晚每晚抱着她的人到底是谁?

心念一定,到了晚上,她偷偷将药换了。然后怀抱着剑,侧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鼻息凝神,静静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凤凰涅槃巾帼魂 第一百零四章

夜色渐浓,尘风国王宫回复一片宁静,而南朝皇宫上下却是一片惶乱不安。

漫香殿外,一众老臣为了面见皇帝,跪在三尺见方的青石砖上,已有一整日。而南帝自皇妃被逐的当晚进了漫香殿,就再也没出来过,皇帝的贴身太监祥公公传出圣谕,皇上病了,需要安心静养,在这段养病期间,所有朝廷政务,交由丞相暂时代理,由总领六部的尚书令明清监理。

二十多日,御医于漫香殿进进出出,药汤不断,皇帝的病似乎毫无起色。因此,大臣们开始担忧圣上龙体,欲面圣劝诫其宽心,甚至有人开始私处张罗选美,希望能寻得一名绝世佳人,让皇上忘记被逐的皇妃,从而重新振作起来。

“各位大人,夜深了,都回去吧。皇上龙体不适,谁也不相见,就请各位大人别再为难奴才了!”祥公公就差没给这些大臣们跪下。

一名老臣抬头看了看抱剑亲自镇守在漫香殿外的禁卫军统领萧煞,目中有着明显的怀疑。在他们看来,萧统领是皇妃娘娘的人,不值得信任。

为首的老臣道:“皇上龙体关乎国家社稷,我等就进去见皇上一面,请公公通融通融。今日若见不到皇上,我等就跪死在这里。”

祥公公很无奈地看着他,嘴皮子都磨破了,这群顽固的老臣怎么都说不通。眼看宫门快禁了,这些大臣们一直跪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万一真出了个好歹,他可担待不起!祥公公转头想求助于萧统领,可萧统领面色冷漠,看着那群大臣的眼神很是不屑,似乎他们跪死在这里,他也丝毫不会动容。

祥公公知道萧统领记恨这些人的毒舌,断不会帮忙。他有些六神无主,而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一位身穿黑色官袍,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带着一名小厮稳步朝这边走来。那名男子五官轮廓刚毅有型,眉间带着一股子凛然的正气。祥公公看到他们似是看到救星般欣喜地迎了上去,弓腰讨好笑道:“明大人,您可总算是来了!您快帮忙劝劝各位大人吧。”

此人正是当初被南帝破格提拔起来的人才,明清正。他的为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清正廉明,很得南帝与皇妃的信任,更胜过谨慎圆滑的丞相,现任尚书令这一要职,总领六部。他正是听闻了一众老臣为见皇帝,于皇宫中长跪不起,他便在协助丞相处理完政务之后急急赶来。

明清正二话不说,来到那些大臣的面前,皱着眉头,对为首的那位老臣,意有职责道:“裴大人,御医已经说得很清楚,皇上圣体抱恙,需要安心静养,你带领几位大人在此长跪喧哗,也不怕扰了皇上安歇?”

那位裴大人胡子一动,面有不快,“皇上圣体一向康健,怎会说病就病了?而且一病就是数十日,每日进补汤药不见好转,下官以为此事实在蹊跷。皇上字登基以来,勤于政事,即使皇上真的病了,也不应该会放着国家大事不管,置边关战事于不顾,整日闭门待在一个女人以前住过的地方睹物思人,不上早朝不见众臣,为一个妖妃而荒废朝政,此等行为非明君所为,我等身为臣子,理应劝谏,岂可听之任之?除非,明大人你......如今掌了监政之权,更希望皇上一直留在宫内静养不出!”

此人所说,听起来义正言辞,而最后一句,更是意有所指。明清正听在耳中,仿佛不觉,只道:“裴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但皇上对皇妃的情意,世人皆知,当初皇上为了皇妃连江山都可弃,如今发生这等事,皇上心里必然不好受,逐皇妃出境本不是皇上所愿,乃百官们严词相逼,致使皇上郁结在心卧病在床。我们身为臣子,在这个时候,能做的,就只有尽好我们各自的本分,处理好本职事物,而不是再一次以死相逼!皇上是否明君,满朝文武乃至我们南朝万千百姓心中自有定论!我们应该相信皇上,给皇上一点时间,才不枉皇上一直以来对我们的信任和器重。”相比裴大人,明清正的这番话,更多了一丝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