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害取舍。她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用力抓紧胸前的衣襟,她听到宗政无忧骂了声卑鄙小人!

宗政无忧眯起凤眸,眼中怒气横炽。他强自按捺住心底的愤怒,故作不在乎的模样,一脸平静,擦了衣摇,在傅筹对面坐下。看傅筹抱着一个女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皱眉,冷冷道:“你以为随便找个女人来,本王就会信了?本王知道你们天仇门的易容术十分高超,足可以假乱真,本王还真不信,你会用此等方式拿她做饵!不信就好,她希望他不要相信!可是她现在那么难受,怎么办?谁能给她个痛快,让她死了也好!

傅筹拿起藏蓝色的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笑道是不是真人,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斤哝对了,本将忘了告诉你,她服了销魂散,若是一个时辰不解,恐怕她就只能香消玉殒。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如果没被你碰过,说不定本将还有几分兴趣。不过,也无妨,你若不愿意,这里这么多的男人,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效劳“当然,就算这些人全上也解不了销魂散的药性,除非,离王的易心经!离王身上的伤应该还未痊愈吧?此时做这般激烈的动作,还要在紧要关头控制自己用内力助她驱毒,这样一来,离王能否下得了床还真说不准,本将,也替你忧心!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宗政无忧怒不可遏,那些平日里的镇定全部土崩瓦解,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蹭地站起身。销魂散,他竟然用了销魂散!

傅筹一把端过桌上白色酒壶,警告道:“离王千万别动怒,这壶酒中有解销魂散的药可,如果不小心打砰了,就算你想救人也难。”

宗政无忧眯起凤眸,那眼中寒光遽盛。他回头去看床上的女子,漫夭连忙闭上眼睛,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透出的强烈渴望以及眼底隐藏的绝望和悲伤,但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宗政无忧似是感受到了那矛盾的挣扎,他心底巨震,真的是她,真的是他的阿漫!

他心头大痛,顿失理智,一个折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夺了身后一个士兵手中的剑,直指傅筹。

傅筹目光一变,推开怀中的女人,迅速抄起一把刻,挡住他猛袭过来的刿刃,寒光大盛,两柄利剑相击,尖锐刺耳的厉声戎破苍穹,坚硬的金属铁器撞出火花四溅,激荡起杀气漫夭。

周围的将士们见两方主帅动起手来,皆是一愣,齐齐动作,傅筹和宗政无忧同时抬手制止,宽阔的广场又恢复了窒息的寂静,人人都悬了心,尤其是离王那边的人马,见自已的主帅在敌方的阵营之中,更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随时冲上去。

九皇子皱着眉,面色凝重,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一件事,终于要发生了!但他站在高台上,理智地没有跟过去,他知道,一旦牵涉到璃月,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七哥。他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静观其变。

没有人见过宗政无忧的这副摸样,他愤怒地瞪着傅筹,双眉紧拧,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以为傅筹是为了让他相信帐中的女子是阿漫,才说出那些,原来不是!

他咬牙道

傅筹,你也算是个男人?为了权利和仇恨,你竟然如此糟践自已心爱的女人!你可知道,她前此天为你而放下骄傲求我,希望我若胜了能放你一马。就凭你,也配让她放下骄傲?!你这样待她,你叫她情何以堪?你说,你叫她情何以堪”!”

傅筹心底一震,下意识地望向帐内的女子,忘记了那不是真正的容乐,但那一眼,便望见了女子紧闭的眼角滑出的眼泪,他忽觉心间一痛,恍然间,竟生出一种错觉来。他忙敛了心神,淡淡而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掏小节,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何种手段,我并不在意。至于女人,天下间,有的是!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求情,你我之间,输的那个,只会是你

宗政无忧!如何?你到底救?还是不救?”他朝那青衣傅卫使了个眼色,一名傅卫会意,一刻挑开被撕裂的一各衣摇,纤细莹白的小腿便整个露了出来,在这个思想保守的年代,于数万男人当前,这是何等的羞辱!

住手!”宗政无忧喝道,“拿开你们的剑!傅筹,你够狠!”

她紧紧咬着唇,睁开眼睛望见宗政无忧眼中强烈的悔恨和自责,他是在悔恨当初不该拒婚,更不该利用她,他在自责那一日不该同意放她回将军府。她又何尝不悔不恨,如果她当初不那么骄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他再问她可曾后悔,她再也无法对他出不后悔这三个字!

一次一次的背叛利用,一次一次的伤害刻骨,硬是将浓烈的恨意深置于一个淡然平静的女子的心底!

漫夭望着他手中的创,用眼神祈求他,“杀了我!我不要这样被人摆弄!求你,杀了我!无忧,我求你!”

宗政无忧瞳孔遽缩,他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他往前几步,悲然惨笑道

阿漫,你真残忍!”要他手刃爱人,他如何能做到!

漫夭拼命摇头,“不要,不要这样的屈辱,我只求一死!不连累你,也解脱了我自己!”她拼尽全身仅有的那点力气,遽然昂着脖子,往脖颈前三寸距离的刀。上狠狠撞去。

阿漫!不!宗政无忧飞快掠了过去,那十二名侍卫因她这一撞而愣住,都忘了要拦住接近床边的男人。

傅筹背对着他们,听见宗政无忧一声悲痛至极的呼唤,怔了一怔,回头去望,只见女子脖颈一道深长的血印,砰然倒下。嘴角含着一抹苍凉的笑意,眼角挂着晶莹的悲伤。他心中蓦然一动,他竟不知,痕香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像极了她!

漫夭张着口,那声无法出口的痛呼在心里绵延成长长的口子。她已是一个哑巴,又遭受这般羞辱,若是再连累了无忧有何不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知道,这一撞,她不致死,她只希望通过她的行为,让他明白她的心意。她强忍住脖颈间的痛,张着。”用眼神对他说:我心已定,如果你爱我,就请你别救我。”

宗政无忧长袖狂扫,挥退周围的傅卫,一把将他心爱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她拼命张着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着急痛苦的模样,他额头青筋暴起,拧着眉,急急问道:“阿漫,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你的声音?”

傅筹望了眼宗政无忧心痛而焦急的表情,回身坐到桌旁,背对着他们,端着杯子,温和的笑容格外的残忍,道:她说不出来,你自然听不见。”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回头冷冷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筹道:“离王睿智,怎会听不明白?”

宗政无忧眸光剧痛,心碎欲裂,他惊地回头,看着怀中虚弱之极的女子,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阿漫,阿漫”,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答应让你回将军府,我怎么能因为你相信他而认为他不会伤害于你!阿漫“都是我的过错!

傅筹听着面色一动,如果他此刻肯回头看上一眼,也许他的未来还不至于有那么多的悔恨和遗憾。

漫夭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努力抬起手想抚平宗政无忧剧烈起伏的胸口,但手还未抬起,人已经昏了过去。

宗政无忧大惊,忙伸手去探她的脉象,还好,只是昏了过去。他紧紧抱着她,这么美好的女子,供筹竟然如此残忍待地,真是个畜生!他嗓音低哑沉痛,那剜在心口的剧痈生生逼得他吐出一大口血来,溅上了女子自皙的肌肤,妖娆而刺目。

这一刻,他满身的傲气,尽数消磨,那如地狱阎罗般邪妄的双眼,失去了一切光华,只剩死灰一片。

傅筹,你想要什么,都拿去。连本王的命,一起拿去也无所谓。只要你把解药拿来”

傅筹微愣,回头看他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女子,他忽然觉得,在某此方面,他真的无法和宗政无忧相提并论,所以容乐,爱的人只会是宗政无忧。”销魂散没有解药,要想解毒,你必须服下合欢散,行鱼水之欢,在关键时候,用你七成的内力替她驱毒,让毒素释放出来。不能早也不能晚,能不能救她,就看你的意志力够不够坚定,

宗政无忧放下怀中的女子,站起身,去接傅筹手中的白色酒壶。傅筹却突然收回手,笑道:“你想要合欢散?就得先投降!”

宗政无忧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的剑,利器砸在地砖上,发出锵”的一声,似是在为这个狂傲自负的男人抛弃的尊严和骄傲而哀悼!

傅筹挑眉笑了笑,不放过他,扬声道:“本将要听你亲。说:你投降!他的声音内劲十足足以让整个广场的人全部都听见。他就是要宗政无忧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认输,他要将宗政无忧的尊严踩在脚底,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他所有的痛,都埋在了心底。把命给他还不满意,还要夺了他的尊严!他双手握紧,骨节发出咔嚓的声响,他扫一眼广场那头的几万人马,那些是将他当做神祗一般存在的将士和属下以及那将他当做信仰一般的弟弟。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却是艰难无比。他从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他的骄傲不允计他向他的敌人低头认输。可是此刻,他已经没了选择!

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色,他缓缓地,缓缓地开口:“本王”降!”那一个降字,沉缓而有力,合着一口血洇下。对面的将士骚动起来,似是不能相信般的朝着这边望过来。

九皇子再也忍不住,飞一般的掠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指着傅筹叫道七哥,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对他投降?你刚才说的不算,我不管,你要是真要投降,我就杀了璃月!

宗政无忧斜目看他,再望向床上的女子,老九,回你该回的地方去,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哥,以后,帮我照顾她!”

九皇子被他眼中的痛楚惊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赌气地扭过头去,‘为什么是我帮你照顾?她害了你,我才不管她,要照顾你自己照顾去。”

宗政无忧无心理他,“冷炎,送九皇子回府。”

冷炎稍微有些犹豫,一向如木头般的面孔隐有担忧的表情,但还是听从命令,拖着九皇子就走。

七哥,我不走!”九皇子懊恼大叫,但他挣不过冷炎。

傅筹嘲弄笑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叫人好不羡慕!”

宗政无忧道:他是孩子心性,与你没有深仇大恨,相信你应该不会心胸狭窄到与他为难!”

傅筹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扫一眼对面的将士,宏声道:“你们都看到了吧?离王为了一个女人降了,他抛弃了你们,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你们的将帅?更不值得你们为其抛头颅洒热血,弃妻儿老小于不顾,“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归本将麾下,过去的一切,本将既往不咎,并将你们编入铁甲军,一起保家卫国,对抗侵杞我朝领土的敌人,而不是将刀创插在自己人的胸口

一番慷慨宏亮的激昂话语,令躁动不安的将士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是兵器落地,铿锵有声,一人弃剑,众人紧随其后,不过片刻,几万大军无不放下武器,伏地称降。唯有向绕领以及那几千来自无隐楼的杀手还稳稳站着。

宗政无忧目光不去看那些跪下的将士们,只对僖筹伸手要那装着合欢散的酒壶。那是混了合欢散的酒,是十里香的味道,他最痛恨的一样东西,今目,他却不得不喝。

傅筹笑道

宗政无忧,你生性狂傲,嚣张踹扈,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你也不得不向本将俯首称臣!你要记住,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永远都是!你放心去吧,如果她还能活下来,我会考虑解了她的哑毒。

宗政无忧冷笑一声,仰着脖子饮下合欢散的时候,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傅筹,倘若我与阿漫得以幸存于世,今日之耻辱,他日,必定千百倍还之

青衣傅卫退下,红罗帐合了。他隔着重重纱帐,宽衣解带,为救心爱的女子,为人上演一出春宫秀。极度的羞辱感在心头肆意扩张蔓延,令他心头呕血,只能咬牙承受。

修长的手指苍白,轻轻颤抖着,他俊美如仙的面容毫无血色,那折磨了他十几年的那一幕,如今竟然要由他亲自上演,他忽然想到了让他恨了十三年的那个人。若是因为意志力不够,战胜不了欲望而害死了心爱之人,那种悲痛,他不确定他是否能承受得了!

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天气靖朗,万里无云,然而,这睛天郎日下,正在发生的一幕,却是让人倍感寒冷。

漫夭悠悠醒转,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他欺身而来,她惊慌地缩着身子,看向罗帐外隐隐绰掉的数万人,她拼命地摇头,表不她的拒绝。

宗政无忧压下心底的痛楚,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轻轻诱哄,“阿漫,别怕!你一向很勇敢!忘记外面那此人,你只要看到我就好。在你面前的人,只有我,没有别人“阿漫,我爱你!相信我!”

颈间的痛楚已经掩盖不住体内狂奔的对于身上男子的渴望,她一边抗拒,一边无力的承受着。两个相爱的人,身体的融合,那颤栗在心尖的快感抹不去那被人强迫着行欢的羞耻和愤怒!

合欢散渐渐起了效用,他体内欲望翻腾,一波波剧烈冲击着他的理智,起初还能控制住,就怕伤了她,但越到后来越是无法自控,几欲疯狂。

她的身体渐渐承受不了,一股撕裂的剧痛自下体传来,她只觉四肢瞬间麻木,头痛欲梨,张口想喊停却叫不出声。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撕扯,但身上的男人一点知觉都没有,仍然疯狂索欢,掠夺着她的一切。毫无章法的占有,将她撞入了地狱的深渊。

她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身上的男于瞳孔泛红,完全被欲望控制住,一径地发泄着,毫无停歇之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在药性的折磨下以及撕裂的痛楚中醒了过来,再一次被动地承受着双重的折磨,如此反复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几回。

体内有什么在汩汩流出,她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盖过了浓重的爱欲气息。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瞳孔收缩,眸色逐渐变得灰暗。

四肢渐渐冰冷僵硬,她要死了吗?不行,她现在不能死!如果这样死了,那他们今天所承受的一切羞辱和痛苦谁来替她讨回。如果她是这样的死法,那无忧要怎么活下去?

不行,不能死,她不能倒!

傍晚的风萧瑟寒冷,吹在四下里一片呜咽之声。她扭头看向帐外,那侧时着他们温雅笑着一副看戏模样的男人,她想一刮杀了他!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从来都没有!

傅筹!傅筹!为什么要在她百般防备后终于肯相信他一次的时候,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地真想问问老天为什么?她一心想平淡度日,却处处遭人算计利用,一次次被无情的伤害。那好吧,既然这个世界强者生存,那么如果能活下来,她从此不再隐忍不再顾及身份伦理道德,没有家国利益天下苍生,没有兄妹情谊夫妻恩义,从此,她只忠于自己的心,不再任人欺凌!

身体被窒息般的剧痛撕裂着,心口血浪翻滚,鲜红的液体从口膛漫出,在嘴角处顺着惨白的面颊流淌下来,乌黑的长发随着眼底滔天的悲愤以及时世界的绝望而一寸寸变白,仿佛雪玉山上那终年不化的冰雪。

帐外,傅筹安稳地坐着,听着帐内传出的声响,他微微扬着唇,灌下一口酒。心中在想,假如宗政无忧知道他拼命相救的女人并非容乐,而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秦家后人,那他将会是何种表情?一定会气怒攻心痛不欲生吧?!哈,他想着就觉得痛快!

裢去乌黑色的女子的发丝,呈现出那样刺眼的雪色,在透过大红罗帐的落日夕阳的辉映下,竟如同圣洁而妖冶的雪莲,格外的震撼人心口伏在她身上的狂情男子幢孔蓦地一张,脑子里轰然一震,瞬间回复了理智,他看着身下女子眼瞳暗淡无光,头发迅速变得雪白,不由惊骇地停住一切动作。身下湿漉漉的温热粘腻的液休控诉着他所犯下的罪过,将他一颗心狠根拨紧,惊痛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来不及多想,他慌忙撑起她的身子,聚内力于掌心贴在她后背,先护住她的心脉,再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她的体内,将她体内的毒随着最后一个冲刺化作欲:液逼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早已是汗如雨下,精疲力竭,翻身倒了下去。她再一次彻底的陷入黑暗前,手被他握住,似乎听见他极轻极弱的声音说了一句:”阿漫,好好活着。

这章写得真的很艰难,两天两夜一直在想在写在修,今天一天,到现在才吃上饭。说实话,时间还是太短了,唉!感觉真的很累,一万五千字,相当于三章的字数了,今晚想好好休息一睫,一直睡不好,头很痛。我明天晚上凌晨再更,亲们后天再看吧。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三章


残阳如血,染红半边天空。这数万人的修罗场,在短短片刻又经历了一次鲜血的洗礼。

漫夭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床上只有她一人,外面脚步声嘈杂纷乱,似是大军正在撤退。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下体剧痛难忍,骨架像是散了一般。但她体内却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周身循环,给了她支撑的力量,那应该是宗政无忧留给她的内力。无忧,为什么不见他?他怎么样了?傅筹辛辛苦苦布了这一局,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那合欢散,怕是也没那么简单。她低头看了眼被撕裂的无法蔽休的残破衣裳,看着身下凝结的鲜红,眼光竟是如此的冷漠,像是含了一块冰。

抬眼,透过罗幔的视线,带着赤红的朦胧隐约,宗政无忧的人一个不剩,而那些正在撤退的将士不断掉头来望向她的方向,那些人一定在心中猜测,这个女人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这样的女人以后又将如何活下去?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漠然的将士,停留在帐外那卓然挺立被一众大臣包围着的男人,俨然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一位大人谄笑道:“大将军好计谋,真是令下官佩服之至!”他嘴里说着佩服,心里却在想,用这种方式拿自己的夫人来作饵,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另一人附和道:“想不到离王那样狂傲自负的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有一位大人竖起大拇指,道:“将军和离王,到底还是将军更胜一筹啊”,如今,离王败了,再也没人是卫国大将军的对手,众臣们深切意识到这一点,也明白了此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温和简单,这样的人,万万不可得罪!于是,众人谄媚奉承,眼中只有大将军,将他们身后那个贪生怕死的太子忘得一干二净。

太子心中不快,但奈何傅筹权势滔天,他只好忍气吞声,装模作样咳了几声,扒开几个大臣,走到倭筹面前,昂首挺胸,端出他太子的身份,似是忘记了不久之前他还跪在别人面前祈求别人放他一条生路。

“大将军不愧为我朝栋梁,待登基仪式过后,本太子一定论功行赏!”太子摆出一种恩赐之态,笑道:“人人都说七皇弟睿智,依本太子看,他比大将军差远了!七皇弟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大将军会用自已的夫人布下这个精妙的局,等着他来跳…”太子说着有一些惋惜有一些遗憾地看了眼罗幔大床的方向,叹了一声,又道:“只是可惜了,这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些大臣无语,太子此时不担忧自己的处境,竟还有心思贪恋美色!

傅筹面色一沉,垂眸掩下目中冷意,道:“太子以为……这里面的女人,真是本将的夫人?”没人注意到,他不再自称微臣。而那温和的嘴角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

众臣微愣,太子脑子一转,问道:“莫非……里面的人,是大将军找人假扮的?哈哈,七皇弟聪明一世,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好,真是太好了!不知大将军…准备如何处置七皇弟?”

傅筹斜眸瞥了他一眼,太子嘴角一抽,心中不自觉就生出一丝紧张来。

帐外欢声笑语,帐内的女子眸光凛冽,勾唇冷笑,纤细的手指缓缓抓紧了面前的红帐,倏地狠力一拽,红光列裂,她纤手一扬,那被撕裂的红罗帐便披在了她的身上,血一样的颜色,映着她如雪的白发,组成一幅夺目惊心的诡异画面。

楠木床架经不住这力道,瞬间往一侧坍塌,轰隆声巨响,木屑飞扬,惊动了广场内还未撤去的所有人。那些将士们只望过来一眼,便震惊地张大嘴巴,同时顿住了脚步。

大臣们亦是回头去望,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谁惊叹了一句:“长得真像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怪不得离王那么精明的人也认不出来。”

漫夭冷冷勾唇,她用略带讥讽的眼神表达着她说不出口的话:“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编出这样一个谎言,傅筹,你可笑不可笑?”

傅筹似是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但他却连头也懒得回。

这时,宣德殿广场门口飞奔过来三个人,一个是看守清谧园的侍卫,另两人分别是萧煞和项影。他们见漫夭出了府久久不曾回来,极不放心,便合力硬闯了出来。

傅筹皱眉,那侍卫连忙跪下请罪:“启禀将军,夫人出府已有三个多时辰,萧侍卫和项侍卫担心夫人安危,一定要见将军,属下等人阻拦不住,请将军恕罪!”

傅筹一怔,声音立沉,“你说什么?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园子,为何会让夫人出府?”

那侍卫一惊,“不是将军让常侍卫带夫人去天宇行宫探望启云帝吗?”

傅筹心中猛地一沉,双眉皱得死紧,就在此时,萧煞和项影目光同时掠见前方不远处那遗世独立的女子,那满头白发令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大惊失色,平日里的沉稳镇定此刻全都不翼而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失声叫道:“主子!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头发…”

傅筹面色一变,怎会连萧煞都分不出来是真是假?

他掀了眼皮,缓缓回过头去,当视线触及那满头银发散发着一身冷冽气息的女子,他胸腔巨震,瞪孔蓦然一张,忽觉手脚冰凉。

这冰冷的眼神,这讥诮的嘴角…怎这般熟悉?一点也不像是他认识多年的痕香。这一意识,令他心头大慌,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就懵了!

“容乐?怎么棚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他飞速掠身过去,双手抓住她纤弱得风一吹便会倒下的身躯,猛力摇晃。他的声音是颤抖的,眼中神色是震惊,是慌乱,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漫夭冷笑着望他,用眼神说:“我想问你为什么!傅筹,你背弃了你对我的承诺,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这场奇耻大辱,我会永远记住!”她抬起纤细苍白的手,一根一根用力掰开他抓住她肩膀的泛着青白的手指。

傅筹惊跄退后,望着她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望着她冰冷无情的双眼以及那凝着血色长线的薄凉嘴角,还有那……满头白发……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没人见过这样的卫国大将军,大臣们面面相觑,看了看白发女子,似是明白了什么,原来卫国大将军竟然不知道红帐内的女人是他的夫人!此事真是蹊跷。

那些将士们都惊诧无比地望着他们一向信奉如神的将帅,只见他此刻张大了瞳孔,一向温和从容的神色从他俊美的面容尽数褪去,只剩下惨灰的一片。

那样深沉而残酷的打击,仿佛他的心在那一刻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般,剧烈无比的痛楚,他却发泄不出。

他要怎么才能相信,他竟然……竟然亲手毁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他面色煞白,脸上青筋暴凸,喉管处格格作响,他痛苦地仰头望天,那发自胸腔深处的撕裂无声,将他片片凌迟。

天空依旧睛朗无云,夕阳如血亦如画,皇宫里的宫殿巍峨耸立,一如往常的肃穆威严。他看着周围被清理过的广场,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似乎从不曾变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他亲手推动下已经彻底改变,比如,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明和希望,再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