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来,她没有流过一滴泪,尽管她心里一直那样苦,她将自己的感情藏得那么深,只因她太清楚她的身份,太明白一旦嫁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如果他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她也许就能一直欺骗自已真的可以忘了他。如果他不是一次又一次用行动来证明其实当初他的感情并非全然是欺骗和利用,她也许就能继续过得平静而安稳,就算被傅筹利用,就算是别人的棋子又如何”至少,她感觉不到这样钻心的疼。

在爱情与命运之间挣扎,她就是如此无力。曾经尝试过与命运抗争,但是结局那般凄惨,是他给她的教。”让她明白了,人,争不过命。那时候,她心灰意冷,无可选择之下,只能做一颗棋子,与其苦苦挣扎,不如做的心甘情愿,才能活得平静淡然。

本就蓄满眼眶的泪水,无可抑制的滑下,将她许久许久以来积聚在心里的苦楚全部倾泻而出口

宗政无忧隐隐感觉到不对劲,立刻站起来,扳过她的身子,那双盈满委屈苦楚的眼一下子撞痛了他的心口他震惊地望着她,半响都回不过神。她从来都不在别人的面前流泪,即使当初他伤了她的心,他都没见过她的一滴眼泪,她那么骄傲,那么坚强,那么倔强,那么隐忍,而此刻,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为什么?他忽然变得无措,一双手颤着捧起她的脸庞,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都不会安慰人,也没有尝试过安怼谁。

阿漫?”他试探着唤她的名字。

漫夭透过迷蒙的泪眼,看他眼中弥漫的心疼和紧张。她眼中的泪水仍在滚滚而落,心中的苦涩无边蔓延。她望着他,不回应。

宗政无忧心被抽紧,一阵阵的疼,他却皱眉道:你哭什么?我暂时还死不了,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出去再死。”

谁为你哭了?!漫夭拍开他的手,本是一句感人的话,叫他说出来,却能气得人想吐血。她别过眼,声音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丝苍凉的哀怨,”你死不死,干我何事?我不用你带我出去,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这一刻,她真是这么觉得,活得太累太痛苦,看不到希望,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她彻底茫然了。

宗政无忧一震,她那么坚强的人,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无视她的拒绝,一把将她带进怀里,撞到伤口的疼痛被他直接忽视了去。能抱着她,那些痛都不算什么了。‘你过得不幸福吗?你不是对傅筹有了感情?为何说活着不如死了?”

漫夭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她便放弃,安静的待在他怀里,凄凉笑道:“我幸不幸福,你不知道吗?”

暖黄的火光映照着她美丽的脸庞,映不出温暖的痕迹,只有无尽的哀伤

宗政无忧心间一颤,似是隐隐明自了这句话的意思,却又不敢确定。一颗心仿佛被抛进了浮云里,没有固定的支撑,不安的上下悬动。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抱紧,“为什么当初你不肯回头给我一个机会?一定要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已。”

我为什么要回头?”漫夭在他怀里仰起头,那含着眼泪的笑容苦涩而忧伤,她望着他的眼睛,幽幽道:是你拒婚在先,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对我出言羞辱,用剑列我嫁衣,令我十指皆伤,血染大殿。你又欺骗利用我在后,将我的感情当做是你的战利品,将我的身体用作解除练武受阻的工具,在我得知真相时,你那么冷漠的说我是心甘情愿,你从来不知道你的态度有多么的伤人,你几时真正了解我内心所承受过的痛苦和悲哀?”

宗政无忱心底一痛,胸腔巨震。他看着她剧痛莹然的眼,张了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说的对,这些的确是他的错,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无数次痛恨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挥洒在他的胸膛,打湿了他胸前的肌肤,将他的心浸泡的无比柔软,酸楚异常。他眸中有悔有痛,低声道“原来你还是那样在意。

漫夭反问道:“我能不在意吗?我曾经将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以为遇上你是我的幸福,却没想到你残忍的将我打入了地狱。”

原来他的伤害,时她而言,竟如此之重!他以为他是真的付出了感情,便不算是真正的伤害,谁知,那些伤害,在真相未明之前,就已经铸成了如今的错误。他楼着她,叹道:“你又何尝不是用决绝的方式将我打入了地狱?”

漫夭凄楚而笑,是啊,他们都在地狱里,还有傅筹。

秋天的夜,很凉,她还穿着被雨水浇过的湿透的衣服,即使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依然觉得冷。那股冷气仿佛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一般,靠着火堆,也无法驱赶。

夜风穿过洞。拐了几个弯,吹得火苗晃动,蹲在拐弯处的九皇子探着头看里面的情景,扬唇会心一笑,终于都说出来了!也不枉他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挨冻了。

岩石洞内,有计久的沉默,漫夭眼角泪痕未干,心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压抑太久,久到她已经无法负荷,如今一股脑的发泄出来竟是这般的痛快。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同我在那个世界是怎么死的?!

宗政无忱微愣,不明白她何以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柔声应道:“恩,我是问过,你不哨说。

漫夭苦涩一笑,道:“是被我的未婚夫以爱情为名义杀死的。为了商场的战争,为了我家族的产业,他的欺骗和利用,令我成为了他上位的垫脚石,在他目的达到之后,我便死于非命。”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蓦地放开了她,双手抬起她的脸庞,望着她的眼,那双明澈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讽刺,那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他心底狠狠一沉,这也是那一日温泉池边,她发现他利用的真相后的表情。

漫夭又道

所以,我付厌利用,但我却一直生活在利用之中,摆脱不得。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可到头来才发现那同样是一场计谋,你比他还可恶的是,他只是害得我身死,你却是让我”,连心都死了!我可以接受任何人任何方式的利用和背板,但我不能接受以爱为名义的伤害。你令我觉得,我自己的感情是那么的可笑,更是告忻了我我前世,白死了一回!”

宗政无忧心间惊颤,这一年来参不透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答案。原来不是不爱,也不是爱得不够深,而是被伤得太狠,所以才决绝。

他深邃的凤眸溢满浓烈的愧疚,满心的悔痛无以表达。秋风瑟瑟,寒凉沁心,吹散了他们半湿的头发,却吹不散他们眼中同样深沉的悲伤,他哑着声音,对她说

对不起,阿泓,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他错在太狂傲自负,不能早一些看渍自己的心口

漫夭抬手抹了一把泪,手上沾染的他的鲜血在她眼角处留下几道鲜红的印记,看上去,竟如同泣血。

地微微垂眸,慢慢平静下来。地上的火苗渐渐的弱了,似有熄灭的征兆,她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喘息,推开他的手,拿了几根柴火添了进去。

坐到方才他坐过的台阶,她才轻轻说道都过去了。语气已经淡然,含了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像风一般,似是要将过往的一切都透过这样一声叹息消弭于无痴

宗政无忧心中一紧,窒息难言,他紧挨着她身旁坐下,扳过她的身子,万分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血痕,带了丝几不可察的祈求意味,认真而郑重道:,阿漫,那些事情是都过去了,但我们的感情还在,再给我一次机会!”

漫夭拉开他的手,轻轻问道,我还有机会可以给你吗?自从我选择了嫁给傅筹,我们之间就错过了。以你我目前的身份,以及眼前的局势,”

那些都不重要!身份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障碍,至于形势,输赢很快就会见分晓。阿漫,我不想错过!只要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即便是将来我为帝王,也不要后宫三千,唯愿有你一人相伴”此生足矣”他目光炽烈,映在他眼中的火光燃起重重希望的光华。

漫夭心头大痛,事到如今,他竟做出如此承诺,不要后宫三干,只要她一人。可是,他可知道,一个帝王的爱情,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吗?她不能告诉宗政无忧,她跟傅筹说过,如果傅筹败了,天上地下,她生死相随,对他,她亦如是!

命运,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已经没有了谁对谁错,就算揪出了对错,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她仰起头,看暗灰色的洞顶岩石,语声苍凉,叹道:“一切,等这场乱局平定以后再说罢。现在,不是时候。我先帮你包扎伤口。”

宗政无忧眸光微暗,虽然她没直接拒绝,但她也没答应。她说得对,这时候,胜负未分,他不该太心急。至少有一点,他已经确定,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他的位置。

两处伤口包扎妥当,他们坐在石阶之上,他将她揽在怀里,时光静谧,这样温暖和幸福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漫夭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样的日子!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就放任自己多享受一刻的甜蜜。如果他真的做了帝王,她是乱臣之妻,将会被天下所唾弃,又怎可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执手,一生相伴。做了帝王,肩负天下苍生之重任,他再不可能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任性独断,一个帝王,会有许许多多的悲哀和无可奈何。相比于江山,女人的分量,究竟能有多重?

大雨纷纷落了一夜,他们都闭着眼睛,却又都是清醒无比。不舍得睡,就想好好珍惜这还能相拥的每一刻。

天光大亮,雨终于停了,一切又要回到正常的轨迹。

九皇子对空中放了个信号,过不多久,她第二次见到了无隐楼的修罗七煞。

他们手执长剑,戟着七色面具,目光狂傲,冷酷嗜血,以神鬼莫测的速度扫平了堵在洞。的野狼。他们手中的长剑在白色的日光下闪烁着雪亮雪亮的光芒,而地上,野狼的尸休横积,血流如注,头颈分离。他们站在野兽的尸体中央,气息冷冽,没有起伏。让人不自觉的认为,他们个个都是王者,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屈服。

然而,当宗政无忧踏出石洞的别那,他们狂傲的眼神顿时敛去,并低下了倨傲的头颅,齐齐伏跪在宗政无忱的面前,那般的心甘情愿。

宗政无忧就站在那,他什么也不做,就让人感觉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或者是麾,令人不禁仰视。

他淡淡问道:情况如何?”

为首的红衣修罗打眼看了下漫夭,似有所忌惮,宗政无忧皱眉道:‘但说无妨。”

红衣修罗这才道:昨夜陛下突然重症发作,连夜被禁卫军护送回宫!太子半夜召集群臣,称王爷擅自调兵回京,有谋逆之心,欲调卫国大将军麾下人马出面镇压。现今,京城已被控制。江南大军在京城外三十里扎营,禁卫军向统领被太子以办事不力之罪名革职入狱,禁卫军暂由卫国大将军的人接手。太子为防有变欲拟圣旨从速登基,却于宫中遍寻玉玺而不获。”

宗政无忧眼中阴霾一闪,他们的动作果然够快,将这一夜的时间运用到了极致。重症发作?哼!看来他是一心求去,将所有的包搬都甩手丢给了他。他面容沉寂,没说什么,只牵着她的手,顺着另一各道,离开了这个血腥之地。

将到城区时,宗政无忧顿住,极不放心地问说:你真要回将军府?”

漫夭点头,应了声:“恩。”

宗政无忧浓眉紧皱,略微沉吟,道:,在他心里,你比不过他的仇恨。虽然知道她心里有他,但他不确定倭筹在她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毕竟他们夫妻一载。这一场战争,即便是自负如他,经过了一夜的变故,他也不能绝对地说,他一定会赢。若是把她强留在他身边,万一输了,那她又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从来也没想要胜过傅筹s中的仇恨。漫夭淡淡笑了笑,语气坚定道:“我必须回去。以我的身份,这个时候,只能站在他身边。你,要保重自己。”在这非常时期,若以卫国大将军夫人的身份被宗政无忧留在身边,势必会引来他下属的不满和猜忌,做起事来也会畏首畏尾,担心随时会被她出卖,这样必定会影响军心口傅筹掌控京城,据守皇宫,有皇帝在手,太子为名,且冠他一个谋逆之罪,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反观宗政无忧,不记后果,为了她耽误了一夜时间,主动权已失,又没了禁卫军的里应外合,他只余七万人马对付僖筹十八万大军,以寡敌众,此时若再军心动摇,何来胜算?所以,她万万不可由着他的性子来。爱情,不一定非得在一起,才算是成全。这是她此刻心中所想,但她若是知道此次回去等待她的将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她一定会选择自私一回。只可惜,人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七十章


东郊客栈,地下密宫,天仇门。

依旧是那个漆黑如墨的屋子,一帘暗黑雅幕背后,那把撕裂的嗓音燃烧着愤怒,听起来更是刺耳非常。

这就是你的主张?擅自更改行动计戎,对整个大局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不知道”你不想利用她?你要光明正大的和宗政无忧对决?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不说从前,就说这一回。在猎场外,你对她故作亲昵,与太子一唱一和说那些话以刺激宗政无忧进入猎场,这算不算是利用?猎场之中,你和宗政无忧对决,用她的名义令宗政无忧分心使之负伤,这又算不算是利用?在猎场布下机关引她过去,让她惊马掉下悬崖,再配合野狼局,让宗政无忧即便不死也能被困住一夜,这个计划也是你定的,皇家猎场周固守卫森严,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布下这一切,可你说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你的眼里除了那个女人,还剩下什么?大仇未报,你就沉迷于儿女私情,枉顾多年来辛苦的筹谋,你,真是枉为人子!我为皇后,感到由衷的悲哀!你要还是皇后的儿子,就别再这么犹豫不决,这一次的计划,谁也不能再更改,就算你是少主,也不行。”

傅筹心中一颤,原本含着愧疚的眼,此刻遽然抬起,紧盯住那个帷幕。黑暗中,他温和的眸子被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郁的暗色,他眉心紧锁,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口气坚定而强硬,道:“不要总拿我母亲来压我,这仇,我是一定会报,而且很快。但是,这次的计戎必须更改,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拿我妻子的身体和性命去做交换以达到目的,这绝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他话音未落,帷幕背后突然传来“咣”的一声,里面之人发了怒,抓起手边的狠狼掉到地上,你总说要报仇,你放弃手中一颗最重要的棋子,整盘局就散了,还怎么报仇?别看你现在表面上占尽优势,其实宗政无忧的势力都隐藏在暗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无隐楼是什么?那不是人们所以为的一个江湖门派,无隐楼的杀手同根本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强大军队,那七千人,每一个人单拿出来都是一流杀手,上一次在伏云坡,你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实力,你认为,正面交锋,这些人加上城外的七万大军,你有多少胜算?”

博筹沉了眼,心口压抑难舒,道:门里的几千死士,不是专门为无隐楼准备的?”

那人道:“不错,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博筹道:“现在复仇在望,已是关键时刻,若还算不得万不得已,那何时才算?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人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我是有那个打算,但现在不同了。本有上上之策,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他擒住,是你弃之不用。”

傅筹瞳孔一缩,英俊的面庞顿时抽搐了两下,他扪是故意把他逼到这份上,让他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对你们来说,自然是上上之策,对我来说,那连下下之策都不是。我忽然怀疑,你的目的,真的只是帮助我复仇?”

那人似是愣了一下,继而阴冷的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如果你不是皇后的儿子,我绝不会花费如此多的心血培养你,助你成事。但你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须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一个女人给毁了!行了,你走吧,我累了。”

傅筹攒了手,紧皱着眉,转身拂袖而去。那人对一旁叫道“痕香。

暗处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朝着帷幕行礼道:属下在。”

那人沉着嘶哑的声音,阴郁难测,道:“这个女人时他的影响,已经太大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痕香目光闪了闪,方恭声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恩,那你去罢。”

回到将军府一连七日,漫夭都没见到博筹。不知他是刻意回避她,还是他确实忙。

这几日京城的变化,她刻意不去打听,却也知道已经要变天了!她回来的第一日起,再次被软禁,这一回,清谧园的侍卫比上次多了至少一倍,傅筹给她换了个看起来踏实可靠的管事,她的饮食起居由专人负责,除泠儿、萧煞,萧可、项影之外,也就留了两个粗使丫头,其他人都遣走了。她不明白具体原因是什么,但隐隐感觉到,暴风雨要来了。

这些天,涌向京城的难民似乎越来越多,京城风云暗涌,多股势力在做抗争,城内陷入一片惶恐不安之中。当前局势紧张,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太子已经下了令命博筹出兵镇压城外“江南反贼”但傅筹却迟迟不动不做表态,众人都在猜测,卫国大将军在这个时候,是拥护太子登基,还是助离王成事”离王自从狩猎之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离王府被太子下令封了,城外江南反贼,营帐也不见他,众人都不知他去了何处,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在这个时候表明立场。大臣们频繁出入将军府,连太子府都没这里热闹,以现在的局势,在外人眼中,卫国大将军的态度似乎决定一切。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到了晚上,将军府才慢慢沉寂下来,处在一片紧张而诡秘的氛围当中,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变得沉默,不敢多说一句话。

书房里,傅筹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人的禀报。

城外江南大军是由离王麾下谢将军主持大局,离王和九皇子始终没有露面,无隐楼也没有任何动静,查不出无隐楼的人此刻隐在何处,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悖挨家挨户去拨了,找不到一个可疑的人。”

皇宫被太子从里到外都翻了几遍,还是不见玉玺。陛下前些日子召见过的所有的人,也都查了,但是,没有结果。从猎场回宫的当日,连妃突然不知去向,整个后宫都找不着人,盘查了宫门的守卫,没有人见她出宫。

傅筹缓缓皱了眉,听完之后,淡淡道:“下去吧。”

是…

傅筹一直坐得端正,这样的坐姿保持了很多年,即使是没外人,他也总容易忘记,累的时候可以往后靠上一靠。他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叫来等在门外的清谧园的管事,问道:夫人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可有何特别?园子周围安排了侍卫,她有何反应?”

那中年管事连忙回道:回将军的话,夫人没什么异常行为,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日在园子里随意走走,看看书,听泠儿姑娘和萧姑娘斗嘴,偶尔会笑一笑,很多时候会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傅筹眸光微微一动,月光如水银流泻,在他眼中映出清冷,他同道:”她,可问及本将?”

前两日问过一回,问将军近来是不是很忙?”

傅筹温和的眉心轻轻一蹙,点头道:你下去吧,好好伺候着。切记,所有为夫人准备的水和禽物一定要仔细检查倘若有生人进国,先拦着,向本将禀报过后,再定夺。切不可有差错。”

管事忙恭声应了退下。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将军,太子来了。”

将军近来好怪啊,连本太子你都没空招呼了,是不是?”太子一进屋,口气不善,面上有着明显的不满。

傅筹起身行了一礼,瞥一眼,淡定从容笑道:‘太子言重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微臣只是想为太子多分担一些,未能每日去给太子请安,还请太子莫怪。”

太子冷笑一声,道:“那本太子还要多谢将军咯?”

不敢!”傅筹淡淡道:“太手请上座。来人,上茶。

太子哼了一声,道:“本太子让你出兵镇压城外的江南大军,你为何迟迟不动?莫非是嫌本太子许诺给你的辅政王之位还不满意?这可是最高的封赏了。

傅筹道:“太子误会了,敌方目前动向不明,我们自然也不能轻举妄动。离王深谙兵法,善谍略,这多日踪迹全无,不知藏身何处,又有何计谋,我们冒然出城镇压,倘若城内突生变故,那将如何是好?再说,我们还要谨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子一愣,微微思索,道:“将军的意思是?”

博筹温和一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太子稍安勿躁,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找到玉玺。没有玉玺,即使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倘若玉玺落在离王手中”

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面色阴狠道:本太子一定不会让他得到亚玺。

送走了太子,周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夜色已深,他只觉疲惫,却毫无睡意。那一日,他弃她而去,她心里会不会怪他?他还是利用了她,尽管他有无数个理由,但说到底,还是利用了。背弃了对她的承诺,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害怕看到她淡漠疏离的眼神,薄凉讥诮的嘴角,更不敢去想,那一晚,她是如何心疼宗政无忧为她受伤,他们在寒冷的山洞怎样相互依偎着取暖?

越想心越是痛,他这么爱她,怎么舍得亲手把她送给别人?那不是拿刀往自己的心窝子捅吗。可如今的形势,看起来大好,其实好不好,他心里有数。千算万算,算不到一心助他复仇的门主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他想保存实力,到底要千什么?他虽是天仇门的少主,也不过是一个虚妄的名义,有多少人会为这个名义而效忠于他背叛门主?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窗外,秋风萧瑟,月光清凉。他仰望着无边苍穹的黑暗,抑郁在心头的那。浊气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张口叫了声‘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侍卫,“将军有何吩咐?”

他淡淡道拿壶酒来。

那侍卫微微一愣,被他扫了一眼,连忙应了去拿酒。

傅筹到窗边坐下,这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喝酒,他一向自律,不贪酒色,只怕误事。今日却是真的想喝酒,心有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遗了周围的人,全部都退下,万一喝醉了,他也不想让人看见。

执起酒壶,自斟自饮。他的酒量不好,一壶浊酒入喉,辛辣浓烈的哀伤穿肠而过,刺心入肺,愁绪不但不减,反倒愈发的浓重。挣扎在爱情与仇恨边缘的人,何处才能寻到一个出口?

一杯叉一杯,他还是很清醒,索性一把捉起酒壶,对着壶嘴直灌。耳边回响那日悬崖边上痕香的质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你不是心狠手辣铁血无情杀人不见血吗?你不是善于隐忍喜怒不形于色吗?你不是运筹雅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灼热的水泉溢出口腔,顺着刀削般刚毅的轮廓缓缓流倘下来,那灼热的辛辣浇湿了一腔挣扎的愁绪。

他仰着头,看着那当空清冷的明月,笑得苍凉极了。他想说,他也是个人,他也有感情,为什么就不能有爱情不能有七情六欲”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痛痛快快的活着?开心就笑,伤心就发泄出来,谁愿意活得这么隐忍,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壶终于空了,他一松手,那精致的青花瓷酒壶便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他感觉到头开始有些昏沉,但意识仍然清醒无比,站起身,身子晃悠了一下,扫了眼窗外,瞥见一个白衣女子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于月华之中站在一颗梧桐树下,远远地望着他。他身躯一震,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甩了甩头,闭了下眼睛,再重新望过去。那个女子还在,纤细窈窕的身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只是村影笼罩,看不渍她眼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