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斜望了她一眼,不快道香儿叹什么气习难道是嫌本太子不够卖力?”

痕香噢了他一眼,一指戳上他胸口,姿态无限娇媚,道:“太子想哪儿去了?妾身是担心这样快活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天?”

太子眼中鹜光一闪,“这话何意?”

痕香用手支着头,太子还不知道啊?我昨儿个出门,无意中听到离王府的下人议论,说离王很快就要成为太子了。”

太子一震,胡说,本太子近来又没做什么错事,父皇没有理由废我。

痕香嗤笑一声,道:“皇上要是想做什么事,还怕没理由吗?随便捏一个就是了,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

太子一把推开她,翻身坐了起来,面色阴沉至极。

痕香也跟着坐起来,随手拿了件衣裳披上,又道:“听说时间就定在此次秋猎。太子,您可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太子扭过脸看她,阴冷着声音道“不是你根本太子说,不能轻举妄动吗?”

痕香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陛下都要动手了,您就不能再等下去。

太子问道那你说本太子应该怎么做?”

痕香在他耳边吹着香气,目露阴狠之色,当然是…借秋猎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不是积糙了许多可用的势力吗。不妨拿出来赌上一赌,赌赢了,太子殿下以后再也不用捉心吊胆,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赌输了,也不过是跟现在等待下去一样的结局。”

京城,东城天宇行宫,宇临克

天光刚亮,天空泛着鱼肚白,年轻的帝王睁开眼睛,在床上辗转翻了几个身,最终坐了起来。

外间的贴身宫奴小旬子听见声响,连忙进里屋,卓躬笑道:皇上,这此日子不用上早朝,您何不多休息一会儿呢”,启云帝儒雅笑道:这些年养成的习惯,那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快伺候朕梳洗,待会儿朕的皇妹来了,别叫她看到朕衣衫不整的模样。”

小旬子道皇上是太想念公主了,您瞧,现在才刚刚到卯时,离公主来得时辰还早。”启云帝微愣,解嘲笑道:“是朕太心急了!一年多不见皇妹,昨晚匆匆一面,人太多,也没说上什么话。”

洗漱过后,启云帝去院子里走了走,这行宫里的景致与启云国皇宫别苑也没太大的区别,不外乎就是假山长廊,亭台水榭。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只是风微微有些凉,他站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内心的情绪。

走上一会儿,便会自然而然地问道:小旬子,什么时辰了?皇妹还未到吗?”

小旬子立刻应道:回皇上,现在是卯时三刻,公主怕是才起床,还没用早膳。等公主用完膳来行宫觐见皇上,怎么也要到辰时三刿过后了。

哦,还有一个时辰”,启云帝抬起的手指了某一个地方,想了想,回身道:“这样,你即刻就去将军府接皇妹,叫她过来陪朕一同用早膳。叫膳房多准备些她爱吃的东西。”

小旬子道了声“遵旨”便退下了。

漫夭应召独自前来,没带泠儿。进得宇临苑,宽敞的园子里的假山流水之间,启云帝一身浅灰色织锦长袍,姿态雍容闲雅地迈步在半圆拱桥之上,远远看去,竟有几分脱出世间景物的超然。漫夭微愣,如果不知道他是皇帝,不知道他所做过的一切,她会以为这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男子,令人心生好感不易防备。记得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他才刚登上皇位,初初见他,他那么的温润儒雅,才华横溢。他对姒的宠溺和疼爱甚至超越了他后宫所有的妃嫔,几乎要让她以为她不是把的妹妹而是他的爱人,这曾让她一度迷感不已,甚至总有意无意的想要逃避,直到和亲事定。

年轻的帝王一见漫夭,眸中光华遽盛,即时迎了过来。

漫夭忙上前行礼:“见过皇兄”

启云帝一把扶住她的手,露出煦如春风般的笑容,笑道:“这里既无外人!皇妹也无须多礼。过来,叫朕好好看看,真的是瘦了许多!朕知道,让你背井离乡,远嫁临天国,委屈你了!”

漫夭下意识地躲了下身子,诮退半步,淡漠疏离的微微笑道:“皇兄言重了,能替皇兄分忧乃臣妹的本分,岂敢轻言,委曲,二字!”启云帝扶了个空,双手微顿,眸光渐淡,他轻轻叹息一声,道:“皇妹心里果然还是怪贵朕了!以前,皇妹从不曾这般故意疏远,拒朕于干里之外

本是心照不赏的东西,但他非要拿出来比较,既如此,她也不妨直言。漫夭淡笑看他,目光微凉,道:“因为皇兄以前对臣妹不曾有这诸多算计。我一直以为皇兄是真心疼臣妹,但我忘记了,皇兄首先是一个国家的皇帝,然后才是臣妹的兄长!臣妹不会怪贵皇兄,但请皇兄也别要求臣妹一如往常启云帝一怔,清隽的面庞稍稍变了变,很快便恢复一贯的儒雅。他目光微凝,似喃喃自问:‘是朕…太贪心了吗?”

漫夭垂眸不语,自古帝王为江山绝六欲七情,比比皆是,他为稳江山绝边患,让她和亲远嫁他国,又多方设计,还想要亲情如旧,如何可能?她说:世事无两全,皇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好!”事实上,他早已放弃了亲情,不是么?否则,他们那些皇兄皇弟们为何一个都不刺?启云帝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见的晦涩和纠结,叹道:“是啊!世事难两全!朕就是喜欢你这股通透劲儿,既叫人疼又叫人恰。但不管皇妹作何想,皇兄从未想要伤害你。”

漫夭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做都已经做了,想与不想又有何分别?她无意与他争辩这个同题,一个帝王,她还能时他期待此什么?

启禀皇上,早膳已备好,请皇上和公主移驾。”小旬子恭声畜报。

用过早膳,启云帝一直留她到申时才放她离开口

刚回将军府,漫夭还没进清谧园,远远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哀叫之声,这声音倒是极为熟悉,似是九皇子!

漫夭皱眉,快步进了园子,愣住。

只见九皇子像猴子般地又跳又叫,双手乱舞不知道他要千什么,似是身上极痒,想挠又不敢挠,只得原地蹦圆圈,那模样甚是滑稽。

他一张俊脸就快皱成了一团,对着一旁睁着大眼睛的萧可大声嚷嚷道“你到底对本皇子千了什么”啊!!好痒”,好痛””

萧可很是无辜道:我没干什么啊!就是给你用了一点点我新研制出来的毒粉,谁叫你轻薄我的?我哥哥说了,男女授受不请,随便摸我的男人就是坏男人!”

泠儿在一旁捂着嘴咯咯直乐,萧煞立在萧可身边,闲闲地望着九皇子,分明就是在说看你还敢轻薄我妹妹,活该!

啊!公主姐姐回来啦!萧可眼尖,先看到漫夭,快步跑过去挽着她的手臂,这动作早就成了习惯。九皇子一见漫夭,仿佛见着救星舰,激动得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他蹦跳着来到漫夭面前,一把拉着漫夭就嚷道璃月,你回来的正好,你快救救我!这死丫头不知道给我用了什么毒,害得我浑身上下又痒又痛,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啊,难受死我了!”他说着在身上抓了两把,痛得嗷嗷叫。

漫夭蹙眉,还没开口呢,萧可立剂用手去扒拉九皇子拉住漫夭的手,昂着下巴,皱着一双清柳眉,脆着声音威胁道‘你不能拉公主姐姐的手,你快放开,不然,我还给你下别的毒粉,让你连叫都叫不出来!”九皇子一听,脸色立变,忙不迭地收手,不忘恶狠狠瞪她一眼,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个死丫头,您竟然敢威胁本皇子!你等着,等本皇子解了毒,我要不好好收拾你,我,我就“不是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漫夭一头黑线,九皇子怎么会跟单纯的可儿闹起来?九皇子正准备开口,萧可先他一步,满脸委屈地说道:“公主姐姐,你要替我做主,这个人一来就轻薄我,对我动手动脚。哥哥说,不能被人轻薄,要不然,以后会嫁不出去。”

漫夭一愣,看了眼萧煞,只见萧煞动了动眉头,一昌理所当然的表情。再看九皇子,只见他面色黑如包公,很不屑道:“我不过就是看她长得挺可爱的,顺手捏了把她的脸,谁知道她竟然给我下毒!我要是牟知道这死丫头这么狠,我才不碰她呢!”

漫夭算是弄清楚了,萧煞怕萧可以后遇到登徒子不会保护自己,就拿以后嫁不出去来吓她,佶果好巧不巧,九皇子来了见萧可长得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一下,就成了她学习保护自已的第一个试验品。

漫夭简直哭笑不得,只能无奈摇头,道好了。可儿,九皇子不是坏人,是我的朋友,他没有恶意,你快拿解药给他。”九皇子感极涕零,连连笑道还是璃月最好!”说完时萧可叫道:”臭丫头,快把解药拿来。”

萧可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无猎道:“啊?他是公主姐姐的朋友啊?对不起,公主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毒粉“是我新研制出来的,解药”还没练好。不过没关系,等过几个时辰就会好了。

什么?!”九皇子瞪大眼睛,根本不信她说的话,气得他牙磨得吱吱响,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快交出解药,你要是不交,我,我,我…还没说完呢,又一阵奇痒无比的感觉袭来,钻心的难受。他又是一阵哀嚎:”我怎么这么倒霎,遇到你这么个臭丫头!想我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堂堂九皇子,竟然栽在你这么个黄毛丫头的手里!啊”

漫夭忍不住想笑,立刻接到九皇子一个哀怨的眼神,她忙忍住,道:”可儿,你去找点止痒的药来,先给他缓解缓解。

哦。萧可马上去了。过一会儿,用了药,九皇子才不那么难受,至少还能忍住口他时不时气哼哼地看萧可一眼,这笔账,葺是记在心里头了。

漫夭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笑着提醒道:老九,你别打她的主意,她是雪孤圣女的徒弟。,

九皇子惊讶道:“啊?雪孤圣女的徒弟?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诿”算了算了,本皇子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雪孤圣女的毒术天下皆知,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学到了几成,但还是别跟她比谁的毒高明。

一阵笑闹之后,漫夭正色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九皇子一拍脑门,被那丫头一搅,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走,进屋里说去。”

漫夭见他眼中有凝重之色,便屏退了所有,与他进了屋里。

九皇子开门见山,道璃月,七日后的秋猎,我希望你别去。”

为何?”漫夭蹙眉,她倒是不想去,但是她能不去吗?

九皇子道这次秋猎跟往常不一样,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感觉不到最近京城里的变化?”

漫夭微怔,京城里的变心前两月,北方都城银河堤坝突然崩塌,淹了民屋房舍,田地尽毁,近两个城的百姓流离失所,纷纷涌进京诚,将京城内外堵了个水泄不通。莫非说的是这件事。细细想来,此事似有蹊跷,两个城的人,就算一个都没被那场洪流淹死,也不至于能堵上京城外头五里路去。

漫夭想到这里心中一惊,蓦地抬头,面色极为肃穆,道:“老九,这话…你不该跟我说!”

九皇子看了看她,笑道:“以你的身份,不管是启云国的公主,还是卫国大将军的夫人,这话,我的确是不该跟你说。但是,璃月,我只当你是我的朋友,是我七哥心爱的女人,所以,我相信你!”

漫夭心间一震,这样的信任,对她而言,太重了!她叹了口气,道:”谢谢你的信任,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但去不去猎场,恐怕我说了不算。

九皇子扬眉,道:这我知道,你有你的身份和立场,如果一定要去,你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七哥为你分心口我不怕告诉你,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但是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七哥更重要。假如因为你,我七哥有什么闪失,我…会恨你的!”他看上去像是说得很随意,但最后那句话,绝对是认真的。

漫夭怔愣了片刻,没说什么。九皇子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跟她摆手道‘我走了,七哥交代我办的事还没办呢。”她看着九皇子的背影,沉思了。也仵九皇子并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样快乐,那样的无忧无虑。他的心里一定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和隐秘。她在想,宗正无忧对九皇子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光明?抑或是希望?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皇子,甘愿追随着另一个皇子的脚步?而且,他们并非一母所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秋猎的前一日。这天下千,博筹不在府中,陈公公打扮成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让人约了漫夭在外头相见,给了她一个看似平常的匣子,将临天皇的嘱托告诉她,一定要收好,不能让他人知晓。

那一次,临天皇说过几日给她两样东西,这一过就是两个月,她还以为临天皇不过是随便说说,都快将这回事给忘掉了。她拿着那个匣子,只觉心中沉重无比。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关系到国家命运,为什么临天皇会交给她?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将那个匣子连同博筹给她的那样东西,亲自封存在拢月茶园她设计建造时留下的一个秘密之地,没让任何人知道。

那晚,她睡下之后很久,博筹都没回来。直到深夜,她才感觉到有人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她睁开眼睛,转过身子,博筹温柔笑道吵醒你了。

漫夭摇了摇头,她本就没睡着。

傅筹理了下她枕边散乱的秀发,微微沉吟,道:明天就要去猎场了,容乐,我…”

漫夭感觉到他的犹豫,她拉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阿筹,我可以相信你吗?”她明显感觉到博筹的手微微一僵,然后他的眸子井起一点点的光华。秋猎之行,她知道,她逃不掉。博筹怔愣之后,温柔而深情的笑着反同道:”你愿意相信我吗。只要你愿意”,我就值得你相信。”

漫夭侧过一点身子,抿了抿唇,用力握住他的手,“我不管你准备怎么做,也不管你要对付的人是谁?我只问你,你能不能不要利用我去伤害我所在乎的人?”

傅筹身躯一震,双眉便拢了起来,那眼中藏不住的痛楚,瞬间满溢而出,他定定地看了她半响,却是笑着问道:你所在乎的人,是谁?”他那一个笑容,将悲哀掩到了内心最深处。像她这样骄傲的人呵,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终于跟他开了。她害怕了!

漫夭心中一颤,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更不愿再看他那样的笑容,她垂了眸,敛了目,嘴唇张了几下,胸腔窒闷,终是轻轻说道:没有谁。”睡吧。她闭上眼睛,心里很疼,她不是有意要伤害他。她想,如果傅筹这一次可以答应她,她以后会试着去爱他,试着相信他,把他当做走她心灵的依靠,让自已不用再活得那么累,那么辛苦。

可是,她害怕,第一次感到由衷的害怕。

傅筹依然撑着身子,在她的上方,目光流连在她的面颊,似是想穿透她的眼帘,去看穿她此刻的心情。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那是一个郑重的承诺,虽然轻,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漫夭眼角发涩,鼻手酸酸的。

下一章就到了秋猎。有亲说最近的情节进展有些慢,我也正在努力加快进度,其实这些情节都是必须的,有很多东西需要交代,否则后面的故事发展看起来会不自然。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七章


每年一度的秋猎,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规矩。

旌旗招展,明黄色的锦幡迎风飞扬。临天皇与启云帝及皇子大臣们在御林军的警戒护卫下,声势浩荡的队伍绵延十里开外。

极致尊贵华丽的车辇内,临天皇与启云帝并排而坐,左右是被从冷宫放出来的连妃以及临天皇为启云帝安排的为其排解寂寞的美艳女子。两国帝王一冷峻一文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都是深沉莫测,叫人看不穿其心中所悲

临天皇望了眼拥堵在城里的难民此刻被军队强行镇压分散两旁,人群中怨声四起,却摄于皇威而不得靠近。临天皇皱了皱眉头,眸光沉沉。启云帝端坐着,目不斜视,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薄薄笑意。

皇辇之后,是太子的车辇,随行有太子妃与香夫人二人,太子目光四顾,隐隐有些闪烁不安。再往后便是九皇子、宗政无忧、傅筹、漫夭等四人,也不知是何人安排的,竟让他们四人同辇。

宗政无忧一贯的慵懒坐姿,斜靠着椅背,面无表情,似乎周围的一切喧嚣全都与他毫无干系,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仿佛世界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而他唯一想看的人,他看不到,因为中间隔着的另一个男人,将他们隔出了天涯海角。

傅筹坐得端正却不拍谨,深青色的宽大袖袍之下,他紧握着漫夭的手,神色异常温和,时而转过头来看她,对她温柔一笑,毫不掩饰的眷念。

漫夭安静的坐着,看着四周拥挤的难民,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扩张蔓延。这一切,宗政无忧知道,临天皇便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他选择这个时期废太子而立宗政无忧,分明是要将责任全部都交给宗政无忧,放眼当下,也只有宗政无忧有能力与傅筹相抚衡。

宗政无忧的江南军队有七万,傅筹掌管四十万大军,有二十七万在边境,目前能任他调用的也就十三万左右,而禁卫军五万为临天皇亲自掌管,算起来,两方势力均衡。只是,不知宗政无忧会怎么做?她的皇兄在这里面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如果傅筹此次成功,那皇兄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她,又该怎么办?

明明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一场巨变,她既不能阻止,也无法改变,只能无力的等待着这一切的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曾经的爱人成为水火之势,斗个你死我活,这样残酷的局面,她到底该如何面对?心如烈火在煎,她很清楚,一旦分出胜负,大概就会以伤亡为结果,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傅筹若败,她必在被诛之列,宗政无忧若败,她或许就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但那是她想要的吗?不是!

一路上,难得的静默,连九皇子都不说话,车辇旁随侍的泠儿望着最前方皇辇之内的浅灰色身影,亦是安静的出奇。

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到达目的地。西郊,皇家猎场。

密林深深,广阔无际。这里的猎场不同于一般的皇家猎场,临天国的开国皇帝是无比勇猛的马上英雄,他所要求的狩猎必须是在原始森林,猎得野外凶猛的生物才算得真本事!

位于猎场北部的行宫虽比不得皇宫那般极致奢毕,却也巍峨宏伟。

第一日路途劳顿,并未安排实质性的狩猎活动。一行人各自回行宫或营帐休息。

晚饭过后,傅筹见漫夭一直心神不定,便说要陪她出去走走,谁知刚出门没几步,恰逢太子来访。

太子道:“看来本太子来的不是时候,将军和公主这是准备去往何处?

傅筹行礼笑道:“见过太子!微臣正打算陪夫人出来散散心,不知太子来找微臣,有何吩咐?”

太子抬手,说了声“免祀”看了眼漫夭,复又笑道:“天下皆知,将军骑术精湛,射石饮羽,本太子特来讨教一二,不知将军”“此刻可方便?

傅筹微微犹豫,挑了挑眉,方道:“太子言重,愧煞微臣!”说罢转身对漫夭温柔嘱咐道:“容乐,你自已随便走走,别往猎场那边去。天就要黑了,你别走远,记得早点回来。”

漫夭淡笑着点头,朝太子微行一礼,便独自出了行宫。

猎场周围,十步一守卫,走到哪里都有人行礼。她心中烦乱,就想找个清静之地一个人待上一会儿。

日头早落西山,天地一片苍茫暮色。她绕过行宫,往地势高一点的地方走去。越是山路陡峭,行走不易,她越是攀行,连轻功也不想用。上到一个平坦之地,她才顿住步子,四下望了望,这里地方不大,虽已是秋天,但仍有碧草如茵,草地一侧,有大片的蒲公英,有的还开着黄色的花朵,有的花已调零,结成白色的冠毛绒球口风一吹,便四散飘飞,在空中摇曳。

她张开五指,纯白花伞般的一片绒毛便落在她的手心,那样的美丽,却又那般不起眼。她看着看着就愣了神恍惚想起前世里谁曾经说过,蒲公英的花语:停不了的爱。

她抬眼望天,天空灰蒙蒙的,如笼了一层灰色的迷雾,看不真切。那群蒲公英的旁边有一块高高的大岩石,似是平整,岩石一侧一棵硕大的枫村,衬枝延伸而出,几乎挡了岩石的一半。而苍灰色的岩石之上,浓密的枫叶半红不红,似青非青。

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处在模模糊糊分瓣不清的状态,让你极力想看透,却怎么也看不透,分不清。

她顺着岩石一旁的石阶缓缓踏了上去,忽然间愣住口

她以为这样偏僻安静的地方应该没有人,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不喜欢那样的热闹,只想躲个清静。

枫叶笼罩的岩石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枕着自已的手臂,斜卧着半个身子,一只腿微微曲起,衣摆滑下,铺开一片在岩石。

男子闭着眼睛,依旧能看出眉宇间浅浅的倦色。

漫夭自嘲一笑,怎会这般巧合,她特意走远一些,却偏偏寻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遇到这个她最不愿面对的人。

她直觉地转身,就如同上一回在漫香闹那般选离。但她脚步还未动,身后已有倦懒的声音传来:“民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她身形微僵,却是淡笑着转身,疏漠有礼道:“抱歉,打扰了离王休息。

宗政无忧缓缓睁开眼,凤眸微微眯起,语气微冷带嘲,道:“你就一定要把称呼叫得那么仔细?”

漫夭淡淡一笑,道:“辛坏可废,规矩,总还是要遵守的。”

宗政无忧勾了一边唇角,邪肆的眸子却无半点笑意,只含着几分嘲讽,他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忽然问道:“你,希望谁活着?”

漫夭身躯一震,这个问题问得这样直白,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人肝肠欲断。

她希望谁活着?她也这样问过自己。

“怎么,不敢回答吗?”宗政无忧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要将她看穿般的犀利。

漫夭笑意微凉,顿了顿,才幽幽开口:“我希望谁活着谁就能活着吗?这个世界,在仇恨和皇权面前,女人的希望,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那些被世人所传诵的伟大的爱情,被天下人所唾弃的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到了她这里,什么都不是!一个女人,在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之中,在一场盛大的政治漩涡中,其实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样的率微而渺小!

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牵系着万千条性命,傅筹多年的忍辱负重,能答应不利用她去害宗政无忧已经是天大的不易,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而这个承诺对于他原定的计戈又会有多少影响?她无从知晓。而宗政无忧,她更没有权利去要求他什么,站在他的立场,他有贵任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捍卫皇权,保护自己的亲人,尽管他对临天皇有着解不开的心结,但那毕竟是对他百般纵容宠爱的父亲,也是他母亲用幸福成就来的江山,他可以拒不接受,但却不能任他人掠夺。

宗政无忧微怔,道:“我只问你心里的想法。”

漫夭垂眸,看着岩石下随风飘飞的蒲公英,眼光空茫,道:“既然改变不了,那么,我的想法,重要吗?”如果可以,她想让他们都活着,可以吗?她心念一转,忽然抬头,道:“如果你赢了,能不能放他一马,不要赶尽杀绝。他,这么多年来””,活得很苦。他不应该死在你的手里!”他们是兄弟啊!怎么能相互残杀?

宗政无忧深邃的瞳眸之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倏地一跃而起,一把抓了她的肩,邪肆如魔的眸子突然燃起怒焰。他浓眉紧皱,狠狠盯住她,沉声道:“你在求我?为了他,你竟然开口求我!他在你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重要到你可以为他而放下你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