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跃自知理亏,只能乖乖任说。
“这芦荟胶好是好,但是要论修复力,还是鲜芦荟最好啦。水水的,割下来一片,汁液还带着黏性,那种芦荟最护肤了。”杨妈妈仔细回忆着,“那种芦荟还挺大的,据说坚持涂,还能祛疤。”
“我知道我知道!”杨心跃抓紧时间炫耀着前同桌的好,“钟可送过我一盆,绿莹莹的,特别大,养得可好了!”
钟可送她时,叮嘱她每天都要切一片芦荟敷在伤口上,可是她哪里舍得!她让它蹲在书桌旁,每天都坚持给它浇水,让它晒太阳。一学期过去,它变得更茁壮了。
她声音轻快:“那芦荟的名字还特别奇怪,我记得…我记得叫酷拉皮卡芦荟。”
杨妈妈一言难尽地望着她,手里的芦荟膏挤出一大坨,啪一声拍在她手臂上。
“什么酷拉皮卡,那叫库拉索!”
真没见过比她更不懂花的女生。

当天晚上八点,钟可与杨心跃的视频学习时间准时开始。
当视频电话接通时,钟可正埋头整理着她为杨心跃准备的“春节”礼物:一套价值一千元的练习册大礼包。
这套练习册在学生群里有口皆碑,十几年来一直在畅销榜上名列前茅,钟可抽时间翻看了一下,划出了几道有针对性的重点提醒,打算一会儿督促杨心跃做完。
耳边响起视频接通的提示音,钟可合上练习册,漫不经心地向着视频那边一瞟——
“杨杨杨杨杨心跃…”钟可的脸瞬间烫的能煎蛋,“…你衣服呢?”
每次视频连接时,杨心跃都会把手机架在书桌前,镜头正对自己,刚好能录下她的上半身。
然而今天杨心跃不知是怎么回事,上身只穿了一件印着卡通大耳狗的细肩带抹胸上衣,毫无遮拦地露出一双莹白的玉臂和纤细的小蛮腰。她锁骨笔直,颈窝深深的,带着一股少女不自知的诱惑力。
钟可哪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习题讲节课,居然能让他看到心上人这么、这么撩人的一面?他毕竟是个青春期的男孩子,虽然明知道非礼勿视,可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频频流连在她的锁骨与纤腰之中。
“哎呀,我又没光着。”杨心跃神经比电线杆还粗,“我今天在外面打了一下午的球,皮肤晒伤了,一碰就针扎似的疼。现在身上涂满了芦荟胶,得等它慢慢干,我现在根本不敢穿衣服,估计明天就要褪皮了。”
“…”钟可一听,哪还顾得上瞎看,赶快把视线收回来,忙问她,“晒伤这么严重?可…”他看看屏幕里依旧白皙细腻的皮肤,“可看上去不是那么严重啊。”
杨心跃无奈地挥挥手:“我是怕吓着你,把美颜滤镜打开了。”
“…美颜滤镜?”
“就是女孩子拍照时用的一种镜头变色功能,可以让皮肤更白更嫩,照出来的照片更好看。”
钟可仔细回忆录一下,依稀在缪斯斯和七仙女自拍时见过滤镜这种东西,还蛮神奇的,能让一个脸上有不少痘痘的女生,瞬间从丘陵变平原。
钟可忙说:“没关系的!你把滤镜撤掉吧,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严重。”
刚刚他没注意到视频不协调的地方,现在杨心跃解释后,钟可就发现她身上的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白色,看样子就是她所说的美颜功能了。
杨心跃犹豫起来:“你真要看?”
“真要看。”钟可语气坚定。
“…那你不要害怕啊。”她故意夸张,“我现在身上很可怕的!小朋友看了会睡不着觉。”
钟可接:“我要是睡不着,那就整晚陪你视频。”
话都说到这份上,杨心跃只能同意了。
她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摸到了屏幕的角落里,眼睛眨啊眨,难得觉得有些害羞和不自信。最终,她一咬牙,手指戳向屏幕,按灭了那个美颜滤镜开关。
就像是一道有颜色的薄纱大幕拉开,那个龟缩在幕布后的真实的她,就这样毫无遮拦的呈现在男孩面前。
…红彤彤的胳臂,红彤彤的腰,红彤彤的锁骨,红彤彤的脸。
杨心跃都不敢面对镜头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简直是小火球转世,红的不能再红了。
钟可:“…”
钟可:“……”
钟可:“………噗!”
杨心跃被笑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顺着电波爬过去,扑到他身上,与他同归于尽好了。
她生无可恋的抓乱了一头短发,她用头发捂住大半张脸,躲在后面,绝望地问他:“是不是特丑?特别像麻辣小龙虾?”
“不丑。”钟可咳嗽几声,强忍住笑意,努力板住嘴角,只是那双笑眼出卖了他,“不过这么看着你,我确实挺有食欲的。”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明明身处“冬天”,可杨心跃却被晒成了小火球, 每天都要像是烤串涂调料一样, 在身上裹上一层厚厚的芦荟胶。
从第二天开始, 她身上被晒伤的地方渐渐转为一种暗沉的红棕色,表层皮肤渐渐褪掉, 浑身又痒又疼, 更穿不了衣服了。
没办法, 好不容易有了十天宝贵的假期, 杨心跃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别墅里呆着, 足不出户。每天的日常就是西瓜、空调、冰可乐, 这个寒假过得和别人的暑假一样。
因为在家闲来无事, 她和钟可视频连线的时间也直线上升,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的时间,她几乎都坐在书桌前, 认真学习。她的手机一直摆在书桌上,打开视频功能同钟可远程连线。
两人也不是时时都在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埋头各自做题,偶尔累了、倦了、烦了, 一抬头,见远隔千里的“战友”也在为了梦想而奋斗, 心里就会升起一种踏实的感觉, 抚平所有的焦躁。
屏幕无法阻隔他们之间暗潮涌动的暧昧情谊, 反而因为这种从未有过的“距离感”, 带来了更多的思念。
钟可做题速度比杨心跃快, 经常他做完整套题后都检查完一遍了,杨心跃才刚刚开始读最后一道题的题干。于是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形——杨心跃咬着笔帽,专注做题,而钟可单手托腮,望着少女的发旋发呆。
女孩的头发和她的性格一样,又硬又直,碎发不安分的从发旋那里跳出来,乱糟糟的,特别可爱。若是她在他面前,他一定要伸手摸摸看。
杨心跃终于做完了所有的题,她来不及检查,喜滋滋地抬头:“钟可,我做完…喂!”她气鼓鼓,又羞赧,“你怎么又在看我啊。”
少女身上那件抹胸背心只能挡住一半春光,裸露出的手臂锁骨与细腰,全是难看的棕红色,她觉得丑得要死,可是钟可却总是盯着看。
“…谁说我在看你了?”钟可最近学会反击了,“我在看你那边的阳光。”
“阳光有什么好看的?”杨心跃回头看了眼窗外,又转回来,“热得要死。”
“总比这边好。”男孩说,“从昨晚就开始下雪,风像刀子一样。”
“下雪?!”室外气温高达三十度的热带地区居民立即兴奋起来,“钟可钟可,我要看雪!”
今年北方雪少,整个冬天杨心跃只遇到一次悄咪咪的小雪渣,还没等落到地上呢,就融化了。哪想到她跑来海岛过冬,北方居然就下雪了!
女孩撒起娇来,央求男孩“带她出去转转”。
钟可本质上是一个宅男,宁可待在家里也不愿冒着天寒地冻出门赏雪,可杨心跃撒娇的模样太戳人啦,她眼睛又亮又圆,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拜托拜托~”,钟可实在抵御不住这等攻击,只能换好外出的衣服,举着手机出门踏雪。
天寒地冻,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钟可一手举起手机,360度的在雪地里转着圈,把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全部捧到了女孩面前。
雪停后,地上、树上全是蓬松的雪层,钟可找了积雪最厚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瞬间压出一个大坑。
手机里传来女孩兴奋地叫声,这一刻,她是真的在他身边。
钟可被杨心跃支使的团团转,一会儿去踩雪,一会儿去晃树,一会儿又去捏雪球…没过一会儿,他便玩得浑身冒汗,帽子围巾手套都戴不住了。
恰在此时,有一对老夫妻从他身旁经过。
丈夫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有趣,一个人玩雪也能玩得这么尽心。”
“哪就一个人了?”妻子笑,“你看他举着手机,一直在和女朋友视频,估计女孩子是南方人,从来没见过雪,让他替她玩雪呢。”
夫妻俩的声音不大,可路上人少又安静,他们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手机听筒里。
杨心跃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赶快催促钟可:“回去吧回去吧,别玩了。”
“怎么不玩了?”钟可停下来,胸口起伏的速度很快。
杨心跃小声说:“你没听见吗,人家都把我当做没见过雪的南方人了!我明明是个北方人,见到雪还这么兴奋,真是丢脸死了。”
“…”钟可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提醒她,“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明明不在‘南方人’吧?”
“啊?”杨心跃呆滞了。
那位妻子的话在杨心跃脑海里飞速转了三圈,紧接着——迅速引爆。
她她她她她她她刚才说了什么?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朋友?!!
杨心跃很想尖叫,又叫不出声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好几下,简直像是加速八倍的默剧表演,忽然“啪”一声挂掉了视频电话。
钟可望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
千里之外,杨心跃扣下手机,一头栽倒在书桌上。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勇往直前、绝不畏惧的女将军女战神女大佬杨心跃同学,她——临阵脱逃了。

卧室外,杨爸爸杨妈妈趴在门边,透过细细的门缝窥视着屋内的情况。
在见到女儿逃避的模样后,杨爸爸终于舒了一口气。
杨爸爸:“我就说嘛,俩人肯定没在交往!”
杨妈妈斜睨了他一眼:“你就自欺欺人吧,我看这两个小朋友,今天没有谈恋爱,明天也要谈恋爱了。”
“…”杨爸爸负隅顽抗,“可是新年的时候,小方不是说他俩没在一起吗?”
“我现在是看出来了,小方和心跃关系这么好,肯定是在给她打掩护呢。”杨妈妈叹口气,“我当时就不该让小方陪心跃他们去游乐园,说不定他们几个都串通好了!小方嘴上说跃跃不喜欢钟可,你听听就算了,你眼睛白长了,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那、那不行!”杨爸爸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屋里,和女儿好好讲讲“备考时谈恋爱的五六七八种危害”。
杨妈妈素手一扬,一把勾住杨爸爸的耳朵,捏的他动弹不得。
“老杨啊,你就别给女儿添乱了。”杨妈妈声音软软的,“我看钟可小同学挺好的,成绩好,长得帅,又踏实…别说心跃了,要是三十年前我们班里有这么一个男孩,我肯定选他,哪儿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杨爸爸:“…???!!!”
“总之,咱就别瞎掺和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本来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了,你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捅破不捅破吧。”
当父母的,肯定不愿意孩子在备考期间,还分心恋爱的事情。
…可问题是,看跃跃和钟可的模样,每天就连学习的时候都要连线视频,这状态又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呢?

十天的短暂寒假转瞬即过,杨心跃在寒假的前一天踏上了回京的飞机。她身上褪掉的一层皮渐渐转好,只是皮肤还是泛着棕红色,估计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变回原本的肤色。
新学期开学,大家的脸上看不到充分休息后的满足,一个个面色蜡黄,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去了。
白芊皮肤白,黑眼圈在她脸上特别明显。
杨心跃问:“寒假没休息好吗?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
白芊摇头:“哪有什么休息?一共就放假十天,又要备年货、又要走亲戚,我还要回老家给我爸上坟,我初五才有机会摸到作业,熬了三天夜才把卷子做完。”
不仅是她,其实全班同学的作息都差不多。好不容易放假,又赶上春节,谁能每天都踏实做作业啊?还不是临近开学熬夜补课,这个假期比上学还要累。
她看看杨心跃:“奇怪,你看起来气色怎么这么好?你不会真当了一个乖宝宝,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写卷子吧?”
“你还真说对了。”杨心跃撸起袖子,给她看了自己被晒伤的地方,模样乖巧,“反正没办法离开屋子,我又没什么别的事情干,还不如做做题呢。”
“…一般学生会把这个时间拿来打游戏、上网、看漫画好不好?”白芊抓狂,“怎么同样都是学生,你的自觉性就这么强?真不愧是班长。”
“其实我的自觉性也不高啦。”杨心跃告诉她,“钟可每天视频连线,陪我一起做作业,我偶尔想偷懒,抬头看看他,我就不好意思偷懒了。”
白芊:“…我懂了。”
杨心跃茫然:“懂什么?”
“同样是在‘题海’里奋战,我们这些单身狗是《最后的战役》。”她指了指杨心跃,又指了指钟可,“而你们呢,则是《让我们荡起双桨》。”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新学习新气象, 下学期刚一开学,班里的气氛徒然变得紧张起来。
后黑板上挂上了代表着倒数计时的时间牌,一百多天看上去多,但大家都知道, 时间的脚步是留不住的。
新学期开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重新调整座位。
因为参加艺术类提前考试的学生全部请假了, 班里剩下的一半都是普通考生,座位左空右空实在不够美观, 于是班主任重新拟定了座位表, 把留下来的同学排了新座位。
杨心跃狂摇尾巴看向老师,希望班主任能大发慈悲, 让她和钟可重新坐到一起。
可惜班主任“铁面无私”,等到新座位表贴出来后,别人的同桌都变了, 只有杨心跃没!变!!
杨心跃看着戴麒麟:“…”
戴麒麟看着杨心跃:“…”
戴麒麟一拍桌子, 猛地窜起来,追在班主任身后, 啪嗒啪嗒走了。
远远的, 走廊上传来戴麒麟的声音:“老师老师,班里人这么多,为什么我非要和班长坐在一起啊…她,她上课摸我!她偷看我!她还暗恋我!她太影响我学习了!”
杨心跃真实绝望了。小眼镜儿的滤镜简直太厚了, 同桌之间正常的肢体接触和眼神接触都能被他想歪,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磁铁转世吗, 谁都要被他吸走?
班主任定下的座位不会再改,只是把杨心跃他俩的位置从班里正中央改到了靠窗的两排。
杨心跃坐在靠窗的位置,戴麒麟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每次杨心跃进出,都要戴麒麟先站起来给她让路才可以。
偏偏戴麒麟这人学习学到疯魔,每天早自习时,他先用随身带的1L装的巨大保温瓶接一壶热水,然后一整天就在座位上生根发芽不挪窝,一壶水从早喝到晚,他连一次厕所都不会去,把所有课间时间都节省在做题上,堪称“铁膀胱”。
杨心跃每节课间都想去找钟可,她又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于是每次从座位里起身时,她都谎称是去厕所。
几次下来,戴麒麟起起座座的烦了,问她:“班长,你是尿频吗?”
杨心跃:“…”
戴麒麟:“就算你真是尿频,钟可艾那儿也不是女厕所啊。”
从那次开始,杨心跃每次进出座位再不麻烦他站起来了——杨·女中豪杰·心跃双手一撑,整个人团身一跃,直接从座位里飞出来,稳稳落在地上!
全班同学呆滞的啪啪鼓掌。
白芊向她伸出大拇指:“心跃,就凭你这功夫,搁在过去,这就是个武状元啊!”
白芊又看向教室另一头的钟可:“至于学神呢,那就是文状元啦。咱们班有一文一武两个状元,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啦!”
武状元脸红了。
文状元笑了。

每年二月份三月份都会有一件大事吸引全社会的所有目光,那就是备受瞩目的艺考!
不论是美术类考试,还是表演类考试,艺考时间都集中在二月底三月初。
每个学生都会报考多家艺术类院校,这些艺术类院校分距天南海北,考生们像是不知疲倦的候鸟一样在天空上飞来飞去,昨天还在粤省,今天就回燕京,明天还要飞抵沪市…初试复试二试三试考下来,都要考掉一层皮。
杨心跃关心朋友,打电话给袁筱加油鼓劲。
电话接通时,袁筱正在机场,背上背着她的大画板,原本又白又嫩的小圆脸,现在只剩下菜色。
“嗷嗷嗷,我都要累死了!”袁筱抱怨,“我初试考了八家美院,过了七家!”
“哇,你好厉害!”杨心跃给她鼓掌,“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愁容满面的啊?”
“好什么啊…二试有三家撞车了。一个是我最想进的华清美院,另外两个是川美、天美!你说这些八大美院搞什么啊,复试居然安排在同一天,偏偏天南海北的,我想赶场都赶不了。”
杨心跃想都没想,答道:“那肯定选华清美院啊,这不是你最想进的地方吗?”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袁筱向来阳光漫天的脸上头一次布满愁容,“其实去年,也是华清和另外一个美院撞车,我选了华清的复试,最终拿到了预录取。可是华清的文化课成绩太高了,我的高考分数没到,而那个美院遇上小年,分数线很低…”
她苦笑:“心跃,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到我当初放弃了华清美院,而是选择了另外一家,顺顺利利上了大学,没有被同龄人落下。”
“落下”——这个词,几乎是每个复读生的噩梦。当高中的同班同学们已经愉快的踏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时,你还挣扎在仿佛没有边际的高考炼狱中,这种沉重感会一直压在肩头,整整一年都无法挣脱。
袁筱又说:“我再过几天就20了,人家20岁都在读大三了,我这一脚迈向哪里,自己还不知道呢。”
袁筱的烦恼杨心跃没办法帮她,明明是开开心心的电话,最后却以沉默收场。
因为这通电话的缘故,杨心跃的心情也被影响了,虽然她并不是艺考生,但这种“明明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可偏偏每个方向都布满迷雾”的茫然感,她也曾有过。
当初杨心跃从花剑队退役,转向普通考生路线时,她面前也摆着几条路。
杨爸爸心疼女儿,暗示过她——如果她实在学不了、考不上,不管是出国读书还是花钱买文凭,爸爸都办得到。
杨心跃也迷茫过,她想,她家这么有钱,就算她未来不打算继承父母的事业,但是仅靠父母留给她的信托基金,也够她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那她还有必要奋斗吗?她的起跑线已经超出别人一大截了。
后来是她自己想通了:即使父母把她放在了跑道的中央,接下来的路程也需要她自己一脚一脚跑下来。
既然没有懈怠的理由,那就继续加油吧。
——高考的终点线,很快就要到了。
她停下笔,侧头看向了正在给她耐心讲题的钟可。
这段时间以来,钟可履行了他的诺言,每天晚自习前,都会给杨心跃开小灶,让她学习各省市的压轴题型。杨心跃本来就不是鲁钝的人,在钟可的密集帮助下,她的成绩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杨心跃又比上学期进步了十五分,要知道成绩越往后越难进步,就连班主任都很惊讶。
钟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有些羞涩又有些开心的问她:“…你看什么?”
杨心跃睫毛微颤,笑眼甜甜:“我在看我的领跑员呢。”

新学期逐渐进入正轨,复读班的节奏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本来每周学生们有一天半的休息日,现在直接砍成了一天,周五晚上离校,周六晚上就必须回来上晚自习。
大家对这个安排全无异议,甚至戴麒麟还提建议说,别的复读学校一个月只放一天假,他们学校放假太多了。
学生们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休息日,尤其是每周六天都睡不到6个小时,放假回家后自然要睡个天昏地暗。
杨心跃也不例外,周五到家后,只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一直睡到周六中午,才感觉缓过来。
杨爸杨妈心疼女儿,在饭桌上不停嘘寒问暖,夹菜盛饭。
杨心跃大口吃着东西,鼓着腮帮子说:“哎呀老爸老妈,你们别担心了!谁家高考生不是这样过来的?我现在同寝的白芊,比我还刻苦,每天我睡的时候她都没睡,我醒的时候人家都做完两套英语阅读了!”
其实她觉得白芊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每天都昏昏沉沉,精力不足的样子。她脸色苍白,每天要吃的药片一大把,杨心跃见到瓶子上写着维生素、鱼油之类的,那些维生素看上去还挺管用的,至少她吃完之后脸色都会好看一些。
杨妈妈说:“你是我的女儿,妈妈当然心疼了啦。”她给女儿夹了一块红烧腔骨,足有拳头那么大,“最近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杨心跃两手其上,左手鸡腿,右手排骨,吃得满嘴流油:“没什么困难啊!就算我遇到困难,钟可就帮我解决了!”
杨爸爸:“…哼。”
杨妈妈在桌下踹了杨爸爸一脚,杨爸爸才没继续摆出那副“我家的翡翠白菜被猪拱了”的臭脸色。
杨爸爸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跃跃,你看方老师那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补习比较好?”
杨心跃一愣,原本吃得正欢的小嘴突然停下了。
她嘴角还站着饭粒,蠢蠢的,可她也顾不上了。
“方…方老师?”她喃喃。
“对啊,‘押题王’方老师啊。”杨爸爸说,“上次高考,你从十一月就开始找他补习了。我看你这次学习进度挺好,就想着考前突击一下就好…”他心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爸爸找晚了?应该寒假就开始给你补课?”
“…不是。”杨心跃望着碗里冒尖的饭菜,忽然就没了胃口。
提起方老师,就自然而然的会想到方老师的儿子,方杜若小哥哥。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新年,杨心跃的恋爱告白被小方哥哥礼貌又不失坚定的拒绝了。
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杨心跃那时候真是特别伤心,可这种伤心又不是天塌地陷那种,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漂浮在半空中的状态。
刚开始,她为了逃避那段失败的告白,把自己埋在了题海中。可是渐渐的,那段令她头晕目眩的感情真的在她的心中消失了。
从那天之后,方杜若几次向杨心跃示好,春节、开学的时候都给她打过电话,可杨心跃拿着听筒,却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说。
喜欢吗?还是喜欢的。小方哥哥是个好男人,杨心跃想这世上没有女生会不喜欢他。
喜欢吗?应该不喜欢了吧。因为杨心跃再也不会紧张、焦虑、羞涩、急切地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优点。
杨心跃逐渐理解了方杜若那天在游乐园里表达的意思——她对他的追求,其实并不是真的爱,而是一种崇拜与仰慕。
可即使真正想通了这之间的区别,也不代表杨心跃能够坦然面对方杜若。
拜托!谁能坦然面对拒绝过自己的小哥哥啊!!!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但杨心跃想到那场失败的告白,还是想一头扎进被窝里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