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雁,春柳收了哭势,跪在地上不说话,大太太冷哼一声,跟着大老爷的脚步就出了门。
大老爷没有去正院,而是直接去了马厩,提了马便和来总管直接出了城,整整一夜都没有回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阴着脸回来又是一言不发的去了知秋院。
他进门便看到夏姨娘靠在床边,眼睛哭的肿了像是刚刚睡着,佟敏之趴在析秋床边的脚踏上,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析秋依旧如昨日一样安静的躺着,仿佛一夜的奔波此刻消散了不少,他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想到夏姨娘不远千里去找他,见到他时满眼里压抑不住的欣喜,又想到他们的一双儿女乖巧懂事,他忽然惊觉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他耗费了七年的时间,错过了多少次这样温馨的画面,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
他唇角溢出丝笑意,将心里不快的暂时抛在了一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母子三人。
过了片刻,他转身回头对门外来总管吩咐道:“去请了大太太来!”
大老爷昨天回府,又匆匆出了门晚上又是没有回来,几个儿女还没有见着,此刻他一回来佟析砚,佟析玉并着从武进伯府回娘家来的佟析言,并着大太太梅姨娘根本不用来总管去请,都纷纷赶了过来。
一时间小小的知秋院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热闹的,满屋子里坐着人,大老爷坐在主座上,佟析砚看到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的婚事眼睛也微微红了起来,佟析言上去给大老爷见礼,她成亲时大老爷没有回来,此刻再见她大老爷面色比以前要好了许多,他看着佟析言道:“你已经成了亲做了人妇,往后在别人家中可不能再和在府里一样任性不懂事,要处处为婆家着想,伺候公婆相公,切不可意气用事,可明白?!”
佟析言垂着头,她穿着一件正红缠枝海棠双金镶边的褙子,头上朱钗环绕步摇叮当,只是脸色却显得尤为憔悴,她朝大老爷磕了头,就垂着脸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大老爷微微点头。
又和佟析砚和佟析玉说话,大太太就笑着道:“三丫头成亲老爷不在府中,五月就是四丫头的日子,老爷这次可要在府中多留些日子。”她说完就去看着大老爷,大老爷则是去看佟析砚,微微点头道:“也好!”
佟析砚眼里并无喜色。
这时,夏姨娘和佟敏之从卧室走了出来,佟敏之比半年前走时黑了许多,人也瘦了,但身高却是长了许多,高高瘦瘦的样子与大老爷简直如出一辙。
“母亲!”佟敏之抱拳行礼,大太太目光一闪就点头道:“回来就好!”佟敏之又去和几位姐姐行礼,大老爷问道:“可喂了你六姐姐吃了药?”佟敏之点头道:“喂了一些,只是一直流出来,吃的不多!”
大老爷脸色微沉,看着几个儿女道:“我和你们母亲有话说,你们都先回去吧!”佟析言几人就面面相斥,可依旧依言站了起来,并着梅姨娘也出了门,佟敏之也跟在几人身后出去,夏姨娘也要走,大老爷却摆着手道:“佩蓉,你留下!”
梅姨娘站在门口,回头深看了眼夏姨娘,不甘的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夏姨娘,大太太以及大老爷,大老爷对来总管吩咐道:“去把柳夫人请来。”大太太目光一眯,不明白他明明是有话和自己说,又为何留了夏姨娘,又请了柳夫人来。
来总管应是而去,不一会儿就把柳夫人请了过来,柳夫人和众人见过礼,就有些怯怯的站在了一边,大太太看着疑惑,耳边就听到大老爷道:“飞凤!”大太太一惊,大老爷已经十几年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了,她掩袖而笑道:“老爷,当着外人的面呢。”
大老爷脸上却并无笑意,她看着大太太问道:“我且问你,当年天恒钱庄的票根,你是从何而来?!”大太太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件事,大太太心虚,就笑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老爷何必再提!”
“我让你说,当年天恒钱庄的票根你是从何得来的!”大老爷忽然拔高了声音,眼睛有满满的怒意,大太太瞧着心惊,看了眼夏姨娘道:“是当年随夏姨娘去服侍的婆子偷偷送回来的,不过那婆子前几年就去世了,老爷因何再提此事?”
大老爷冷笑一声,目光中冷意凛凛:“偷偷送回来的?呵呵…到现在你还不和我说实话,还在和我玩手段!”大太太也生了怒,大老爷在夏姨娘和柳夫人的面,这样说她,她自是面子上下不来,也是怒道:“老爷没头没尾的提起这事,如今又说我和老爷玩手段,这又是从何说起。”说完,她目光阴冷的盯着夏姨娘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夏姨娘没有和以往一样,瑟缩着躲避,而是坦然的站在哪里,任由大太太去看。
“好!”大老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柳夫人道:“你可认识她?”不待大太太说话,大老爷就冷笑道:“你自是不认识,可是她却认识你。”他又看着柳夫人道:“柳夫人麻烦你告诉她,你夫家是谁,家住何处!”
那柳夫人满脸的惊恐未定,小心翼翼看了眼大老爷,又用余光偷偷去看大太太,小声道:“妾身夫家姓刘,家住永州府柳永县…家夫在世时曾任三届柳永县丞。”宛如一道惊雷,在大太太头顶上炸开,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柳永县县丞夫人,她心里宛如巨浪翻滚,所有不安的情绪悉数朝她袭来,大老爷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接了话道:“这下你该和我说实话了吧,当年的票根你从何而来?!”
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大老爷依旧想亲耳听到大太太承认!
“老爷,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当年的事是老爷亲自过手去查的,我不过是意外得了一个票根而已,老爷今天找了个什么柳夫人来,妾身一直长住内宅,哪里知道什么柳夫人徐夫人的!”
“呵呵…”大老爷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了,他看着大太太道:“那我告诉,当年那票根分明就是你让佩蓉身边的婆子去存的,然后又用五千两银子买通了柳夫人去府衙闹,吃准了我急怒之下不会去查证,是不是?!”
“张飞凤,你我夫妻二十余载,我念你独自在府中操持庶务,又有这么多子女教养,我处处包容你,便是前几年柳儿的死,我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可是你呢,竟是变本加厉,这么多年你非但不收敛,手竟伸的这样长,到我的衙门去作乱,害了佩蓉这么多年含冤受苦,你说…你作何居心!”
大太太气的面红耳赤,她看着大老爷也是怒道:“你竟是这样看我?我自问这些年守着这个家,费尽心血,莫说我没有必要去害旁人,纵是我做了那又如何,所为功过相抵,老爷竟然半点情分不留,当着旁人的面来质问我!”她说着,手指夏姨娘冷笑道:“还有,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无凭无证,老爷单凭夏姨娘片面之词就怀疑妾身,单凭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说妾身曾买通了她陷害夏姨娘?老爷不信妾身这个嫡妻的话,却宁愿相信一个妾室的话,去相信一个陌生女子的话,老爷这样做,又是何居心!”
大太太咄咄逼人,满脸怒意丝毫没有退让之势。
柳夫人一听大太太质疑她的身份,就吓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看着大老爷,大太太道:“妾身真的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嫡妻,绝无半点造假,太太若不是信大可派了人去柳永打听,妾身所说绝无半点虚假。”
大太太正在火头上,一甩袖子指着柳夫人便道:“闭嘴!”柳夫人吓的脸色一白,害怕的去看夏姨娘,夏姨娘就垂着眉眼,缓缓走到柳夫人身边,扶着她起来,满脸的从容不迫,自从六小姐被大太太定了山东的亲事时,她心里便宛如刀割日日为自己的无能懊恼,她恨自己无用,竟是连一对儿女都保护不了,她甚至想到了死…所幸的是六小姐机智,自己化解了婚事,可是却在她心里给她敲了一个警钟,六小姐越发大了,婚事是早晚的事,逃了这个山东洪府,会不会还有福建周府,辽州徐府?
她不能让六小姐远嫁,更不能随意让大太太把六小姐许了人家,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直至出了司杏的事,姨太太扣了司杏关在房里,她就猜到姨太太的目的,她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却是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如了姨太太的愿,所以她才让秀芝去和析秋说了那样的话,果然第二天六小姐就去了普济寺,她站在院子里满身的冷汗,紧紧握着拳头手心里被指甲掐了数道血口子,她忽然醒悟过来…她这么多年他不肯低头去主动找大老爷,这么多年不想去理会一个当年问也不问,对他毫无信任的便降了他罪的男人,是多么自私自利,他不是别人,他是她一双儿女的父亲,现在…只有他才能解救析秋!
所以她准备了几个月后,带着佟敏之跋山涉水历经千难去了永州,主动去和大老爷谈当年的事情,去解开那个一直停在彼此心中的结,大老爷果然信了她的话,派人去永州查了,得出了真相,他们之间的误会了解除了,她看着大老爷如当年一样对她宠爱有加,他看着大老爷怜惜的抱着七少爷,七少爷脸上洋溢的笑容时,她忽然明白,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了爱情,她再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的和大老爷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能带给她的一双儿女快乐,能给她一双儿女庇佑,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有的一切,值得她去忍受,去付出!
心思转过,她抬头看着大太太道:“太太,老爷并没有相信妾身的话,也并非相信柳夫人的话,老爷亲自去了柳永县确认,亲自去了天恒钱庄,对比当年钱庄留着的票根,上面签的字,根本就不是妾身的笔记…太太,您不能这么说老爷!”她说着,拿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大太太眯着眼睛看着夏姨娘,怒从心起上去一步,一巴掌就打在夏姨娘脸上,怒道:“贱人,这里何时有你说的份!”夏姨娘捂住蹬蹬就退了两步,大老爷眼睛一眯,伸手堪堪扶住了夏姨娘,夏姨娘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大老爷看着满脸的怒容,抬手就要去打大太太…
大太太看着一惊,却是身子一挺凑到大老爷面前,喊道:“佟正安,你这是要为了妾来打我?”她脸色通红,大有不管不顾之态,大老爷的手举在半空中怒瞪着她,动作却迟疑下来…
夏姨娘靠在大老爷怀中用帕子捂住眼角哭了起来,大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大老爷还未收回的手,忽然就落了下来。
啪!
大太太捂住脸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瞪着眼睛看着大老爷,呼呼喘着气,大老爷就斜睨着她,冷道:“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佩蓉根本没有追究的意思,我若不是看着慎之的面子上,你以为我真的不会休了你!”
他将夏姨娘交给春柳扶着,他服侍着大太太道:“我从来信任你,府里的事也从不过问,即便是几个子女的婚事,我也放心交给你,你问问你自己…你是怎么做的。”
大太太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依旧捂着脸上,抬手指着大老爷,疯了一样道:“佟正安,你敢打我?!你当年去我张家提亲时,是怎么和我父亲说的,当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下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照顾子嗣,你五品外放十几年我可有说过半个不字,你今天竟然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来打我?!你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我,对得气我们张家么。”
提到张家,大老爷的目光果然闪了闪,张氏当年是江南世家,张老爷曾是应天府知府,盛宠一时,他当年不过是初出茅庐的举人,张老爷对他的帮助,包括日后官场的扶持照顾,以及当年他一意孤行外放,张老爷半句话都没有责备,还帮他劝着大太太,这样的恩情大老爷一直未忘,是以大太太提到自己的父亲时,大老爷目脸色就是一僵。
夏姨娘一见大老爷这样,就暗暗蹙了蹙眉头,大太太果然气焰高涨起来,一巴掌将桌面上的茶盅果盘挥在地上,指着大老爷正要说话,就在这时,春雁从房间冲了出来,拔尖了声音道:“六小姐…六小姐醒了!”
大老爷忽然面色一怔,就指着大太太道:“疯子!”转身就和夏姨娘两人急忙进了房里,大太太看着大老爷和夏姨娘的背影,就觉得一股血气瞬间冲到了头顶,她提着裙子就跟着进去。
夏姨娘扑在析秋身上,抱着她道:“六小姐,你终于醒了…”大老爷站在夏姨娘的身后,面容上也满是关切!
析秋看着夏姨娘,目光就落在夏姨娘红肿的侧脸,夏姨娘一惊就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又去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你和姨娘说,姨娘给你去做!”
析秋就朝夏姨娘笑了起来,点头道:“我想吃您做的山药枣泥糕。”这个时候夏姨娘什么也顾不得,擦着眼泪就站了起来看着她道:“姨娘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转身迫不及待的就出了门。
析秋又看着大老爷,虚弱的喊了声:“父亲。”大老爷微微点头:“你好好休息,来总管让人去通州请半仙郎中张先生的传人,下午就能到府,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析秋朝她笑笑,点头道:“有父亲在,女儿不怕!”大老爷的心顿时就暖暖的,他坐在床边的杌子上,握着析秋的手道:“要不要喝水?”
析秋摇了摇头,又看到大太太随后走了进来,她便强撑着就要坐起来行礼,大老爷一把按住她,冷着脸道:“你病着何必讲这些虚礼,好好休息。”析秋僵着身子,却是那眼睛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就是眼角一眯,冷笑道:“你父亲说的对,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她故意把虚礼两个押的很重。
大老爷眼睛一眯,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春雁道:“送你们太太出去!”大太太脸色一僵,冷嗤一声推开春雁的手就走了出去。
大老爷去看析秋,小声的问道:“你可好些,可有力气和父亲聊聊?”析秋点点头,大老爷就道:“我昨夜去了普济寺,也看过那夜着火的那间房间,我发现火是从窗台上起的,房间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可是门锁却是被人撬坏了,你告诉父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析秋垂了眼睛不说,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大老爷就轻声道:“有父亲在,你不要怕…”析秋咬着嘴唇,就和当初告诉普宁师太一样,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大老爷听着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的手腕在抖,他看着析秋道:“可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析秋摇着头道:“没有,他们进来便是气势汹汹,说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来取我的命!”说完,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析秋自小生长在府里,她哪里又接触过什么人,更不可能有什么仇家,到底什么人这样心狠,竟是对着一个孩子下手。
“六丫头,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大老爷按着析秋的手问道:“你和父亲说,父亲为你做主!”析秋垂了脸不说话,大老爷就更加确信析秋定是知道,析秋却是转了话题去问大老爷:“父亲,表哥是不是还是没有消息?”
大老爷眉梢一挑,不明白析秋怎么突然去问徐天青,耳边就听到析秋道:“父亲可能不知道,表哥是因为我而离开的…”说着她垂了头,大老爷就皱着眉头道:“此时你四姐姐在信中已与我说过,这件事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
析秋就垂了眼,道:“可是…姨母好像一直在怪我,恨我!”大老爷表情一怔,一瞬间仿佛想通了什么…
析秋就不安的看着大老爷,道:“父亲…您怎么了?!”大老爷脸色显得不好看,摆摆手道:“父亲没事!”
这边夏姨娘做了山药枣泥糕回来,来总管也匆匆赶了过来,他身边跟着一位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作妇人打扮,大老爷问道:“这位是?”来总管就道:“这位夫人就是张先生的衣钵传人!”大周女子教条甚严,但也不乏女子抛头行医做生意,所以大老爷并不奇怪。
只是奇怪的是,去通州接人来回两天,便是最快也要到酉时,怎么这个时辰就到了?!
来总管仿佛知道大老爷的疑惑,就微微朝他点了点头,大老爷按下心中的疑惑,就对女子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那女子拧着眉头道:“夫家姓张,大人唤我张夫人便可。”她说完,目光就落在房中道:“不知病人在何处?”大老爷就做出请的手势,张夫人跨进房里,析秋正靠在大迎枕上,张夫人的目光就在析秋脸上略停留了片刻,便坐在析秋床边的杌子,拿了脉枕放在一边就去给析秋切脉,大老爷和夏姨娘站在一边,只是过了小片刻,张夫人便沉着脸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看:“佟大人,这位小姐并非是生病,而是中了毒。”她有低头去看了析秋的脖子上的伤口,回头对大老爷道:“毒素便是从这伤口渗入的。”很确信的样子。
大老爷震惊的无以复加,对方不但痛下杀手,竟然连刀上也淬了毒,真是好狠的手段,夏姨娘急着问道:“先生,可有解法?”
不但大老爷和夏姨娘震惊,便是析秋也暗暗吃惊不已,她是不是中毒她自己清楚的很,她让春柳买了银杏果回来用酒精分解了日日服用,又用白附子配了大量的白矾抹在伤口上,以至于伤口没有好却也没有发生溃烂…她这样的症状,把脉时与破伤风的脉象很是相似,这还是她在读书时做过切身的试验,又做了调查才知道的!
一般的大夫,若不了解情况,根本不能立刻确诊,譬如胡大夫那样,即便他怀疑可是却不能确定一样!
析秋打量着张夫人,她个子不高皮肤也略显得粗糙,像是常在外面奔波的样子,言谈举止也是一派大家闺秀的作派,通身的气质如兰淡雅,她很确定不认识她,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析秋暗暗疑惑,可是张夫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转了身似模似样的走到桌边,从自己带来的药箱中拿了两小瓶药出来:“这是外敷。”又指着另外一瓶:“这是内用,三日后毒便能消除。”
那瓶子…通身黑漆漆的,析秋看着便是一怔。
萧四郎!
析秋放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张先生将要交给夏姨娘,又交代了一句,便提着药箱往外,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了脚步,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析秋一眼,继而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来总管跟在她后面匆匆跟去送。
大老爷看了眼夏姨娘,目光又在析秋的脸上转了一圈,忽然站了起来,挥着袍子什么也没说便出了门!
正院中,他站在智荟苑门口,看着身后的来总管吩咐道:“派了人去一趟山东,请徐大人来。”来总管一惊,大老爷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智荟苑的如意门。
大太太正坐在暖阁里,脚底下满地的碎瓷,墙角的多宝格也倾倒在一边,她一见大老爷进来,就跳着从炕上站了起来:“佟正安,你还有脸到我房里来,你给我滚!”
房妈妈忐忑的站在门口,直朝大太太打眼色,可大太太非但视而不见,还踏着满地的碎瓷指着大老爷道:“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把话给我说清楚,那我们便去应天,父亲不在,我们就去找我大哥评评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大老爷等她说完,沉着脸回头看着房妈妈道:“都给我出去!”房妈妈一惊,就垂着头领着代荷几人就退了出去,又关了门。
大老爷负手而立,站在门口,一改方才的怒容满面,他面色平静的去问大太太:“六丫头在庙里受伤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大太太脸色一变,大老爷就逼近她问道:“是不是你和姨太太两人请了杀手,去庙里动的手?”大太太满脸的惊容,大老爷喝道:“快说!”
“老…老爷说什么,妾身不明白!”她刚刚还气焰嚣张,此刻看着大老爷却是忍不住瑟缩起来,大老爷便是不问也能确定了,他朝大太太点着头,满脸讥诮的指着大太太道:“好,好!你…很好!”
大太太此刻才反应过来,她辩着道:“…六丫头不过是受了点伤,庙里着火也是意外,又怎么扯出杀手之说!”
大老爷回头看着大太太,一字一句道:“六丫头…中了毒,毒是从她伤口渗进去的,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意外伤,能让她中毒,你告诉我?”大太太连连后退,却依旧不去承认:“真是笑话,便是真有杀手,老爷你有什么证据说妾身和飞露请了杀手去杀六丫头?”
“我有没有证据?好,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现在我就让人去查…若是让我查到这件事与你有关…”他指着大太太道:“张飞凤,我佟氏容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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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写不完!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97 局势
析秋在吃了张夫人的解药后,两日后便“好了”起来。
佟敏之笑盈盈的看着她,脸颊两边的酒窝灵动可爱,他坐在析秋的床前,睁着大眼将他一路的见闻细细说了一遍,又拉着她道:“姐姐,江南真的很美…
天共水,水远与天连。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说完,他晃着脑袋,满脸陶醉的样子。
析秋掩袖微微笑了起来,佟敏之忽又耷拉着脑袋:“要是姐姐能和我一起去就好!”说完他又怕析秋真的失落,就眨着眼睛笑道:“等我长大了,我陪姐姐去,我们一定要走遍江南,看遍处处风光。”
“好。”析秋点着头:“那你快快长大,姐姐等着你!”常说读完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佟敏之相比以前,谈吐举止要沉稳许多。
春雁在一边听着,就是满眼的羡慕,笑着道:“七少爷,奴婢听您这么说着,都生出神往…江南真的那么好?”难道大老爷迟迟不回京,就是留恋江南精致?
“当然!”佟敏之点着头道:“我和姨娘站在船头,清风徐徐…脚下是碧波荡漾的湖水,鱼儿在水里欢快的游动,两岸是山峦重叠,树翠鸟鸣,有调皮的猴子倒挂在树枝上,朝货船上扔小小的石子,被人一喝立即吓的四散逃开,可转眼功夫又跑了回来,吱吱乱叫仿佛…仿佛就像和你在理论一样挤眉弄眼的,那样的风景情趣不知多有意思。”
“猴子也会理论?!”春雁也笑了起来:“真有意思。”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佟敏之,让他再讲些有趣的事。
析秋静静听着,目光慢慢变的悠远…
等佟敏之说完,春雁给他重新沏了茶,夏姨娘进了门,析秋觉察到夏姨娘的变化,她脸上不再有懦弱胆怯,多了坚韧豁达,自信乐观…她的变化析秋很心疼也很高兴,心疼的是她知道以夏姨娘这样的人,是爱情至上的若是没有爱情,那婚姻便成了空壳,如今为了她们她在妥协,委屈自己去向大老爷低头,去经营一段对于她来说是已经是毫无感情的婚姻。
“看着姨娘做什么?”夏姨娘慢慢吹着手里的燕窝,抬眼去看析秋,满脸的笑:“可是姨娘脸上有脏东西。”
这样真的很好,自她来佟府他们三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自在的待在一起聊天说话,她笑着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姨娘更加的美了。”夏姨娘双颊一红,啐道:“竟是拿姨娘打趣了。”
春雁笑着要去接姨娘手里的碗,夏姨娘摆摆手示意她亲自喂析秋,佟敏之也从杌子上跳起来,笑着道:“姨娘也太偏心了,我肚子也饿了!”夏姨娘呵呵的笑起来,满眼里的幸福洋溢:“特意给你留了,在外面呢…快去吃。”
佟敏之不过是说说罢了,笑着夏姨娘一说真给他留了,他反而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嘴一翘道:“我去找三哥哥。”说着笑眯眯的要出门,夏姨娘却是喊着他道:“你父亲早上没有吃早饭,稍后你去厨房把我炖的那晚清粥端去给他。”佟敏之懂事的点点头,掀了帘子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