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卿想到那两个人遮遮掩掩的态度,以及齐宵回来后的支支吾吾。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那两个人莫非是齐家派来打听她的人。
一时间,蓉卿浑身冰冷!
齐宵和齐家的人提过她了?不可能,齐宵不是这种什么事都没有定,就贸贸然大张旗鼓说事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什么亲近的人暗示了,齐家觉出不对,就派人偷偷到北平来打听,又不敢让齐宵察觉,就偷偷去铺子里打听。
她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那齐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真有意为齐宵张罗婚事,就该正经八百的和齐宵提,或是派个嬷嬷过来,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鬼鬼祟祟偷偷打听的事情。
这还不是摆明了不同意,瞧不上她们苏家。
难怪齐宵不愿意和她说,是怕她多心吧!
她不由嘲讽的笑笑,想到已经启程去岭南的苏茂源,他和辽王的事情在京中传的纷纷扬扬的,就连苏峪信中都带着自嘲提过一两句,不知是谁竟是传出苏茂源在永平府还有个院子,院子里藏了许多的幼童。
虽没了证据,也不过人云亦云,但却足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样的苏氏,连她也觉得心虚。
收了华静芝的信,蓉卿也没了回信的心情,一个人转去了花房里待了半天…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她将家里的丫头婆子都放出去逛花灯去,自己和蕉娘两个人守在房里,蕉娘做针线,她则提了笔练字。
蕉娘几次抬头看她,欲言又止,蓉卿就笑着道:“我把您当娘,您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蕉娘就放了针线,回道,“要不然,小姐也出去看花灯吧。”
“不要!”蓉卿收了笔,“人挤人的有什么可看的。”话落将字提起来,笑着道,“等明年咱们家的对联,就由我来写吧。”
蕉娘看着她故作笑颜的样子,心里泛酸,低下去做针线也不说话。
蓉卿将纸揪成了团子丢在一边,又铺开一张再写,蕉娘歇了一刻忍不住问道:“齐公子呢,怎么今儿一天没有见着他。”
“好像是世子爷请他一起去逛庙会了吧。”她说完,蕉娘就皱了眉头,世子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去逛庙会,肯定是世子妃想去,世子妃去那毓敏郡主就肯定在了,齐公子去,难免就要和毓敏郡主见面,她含了怨道,“家里冷冷清清的,小姐就不该放了几个丫头出去疯。”
蓉卿轻笑,放了笔挽了蕉娘贴着她的脸就道:“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大过年的,大家难得高兴一回,难不成把人圈在家里,您心里就舒服了,指不定她们叽叽喳喳在你耳边吵,您又嫌烦呢。”
蕉娘叹气,抬头看着蓉卿,八小姐随着年纪的增长,容貌越发的妍丽,就连她每天见面的人,偶尔看过去还忍不住被惊艳,她想起周氏当年的美名,八小姐和周氏的美不同,周氏是端庄瑰秀的美,而八小姐却是乖巧俏丽的样子,笑起来两个梨涡能让人的心都融化了,可安静待着时,却又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成熟韵致,恬淡优美的,让人心里也跟着沉静下来。
这样的容貌学识和涵养,放在哪里不是人见人爱抢着回家做媳妇的,可是现在呢…
“蕉娘。”蓉卿靠在蕉娘的怀里,轻声道,“蕉娘,您想不想回常州府去看看,等四哥成亲了,我们的生意也上了轨道,我陪您回去看看可好。”
“小姐!”蕉娘泪睫于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蓉卿就笑着帮她擦了眼泪,低声道,“就当我们没有这个缘分吧,我不想将来有人因为我,而笑话他!趁着现在彼此情不深,早做了断的好。”
蕉娘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道:“好,舅爷若是看见您,定是会很高兴的。”
蓉卿轻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齐宵在喊:“蓉卿。”蓉卿微愣,扯了扯的袖子摇了摇头,蕉娘顿了顿开口回道,“齐公子,小姐睡了。”
蓉卿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外面很安静,过了一刻齐宵才开口道:“知道了。”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失落,一会儿就听到沉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蓉卿掀开了帘子,外面已经没了齐宵的身影,但门口却有一盏莲花灯,光线或暗或明。
她笑着摇摇头,将灯提了进来,蕉娘问道:“是齐公子送来的?”蓉卿应是,将灯摆在桌上,她趴在桌上看着灯,手指无意的拨动着灯头细索,目光悠远,蕉娘看着发怔,慌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借着倒水出了门。
不一会儿,几个丫头嘻嘻哈哈哈进了门,一人手里提了一盏灯进来,明期边挑帘子边邀功似的喊道:“小姐,我给你买莲花灯,可好看了。”话落人走了进来,随即一顿,嘟了嘴道,“您怎么已经有了?”
蓉卿转头去看,就瞧见明期手里有一盏一模一样的莲花灯,明期走过来比了比:“早知道我就不买了。”蓉卿听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走,我们把灯挂在屋檐下去。”
几个人就闹着将灯一溜儿的挂在了屋檐下。
第二日一早,齐宵又来找蓉卿,依旧是扑了个空,他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内院,又被简王府的侍卫请去,蓉卿这才从房里出来,又让明兰将鲍掌柜请来,商量道:“看看哪里有宅子租,最好能有个两进大小的。”鲍掌柜听着微愣,也不问为什么,一口应道,“好!”
过了七八日的功夫,鲍掌柜在槐树胡同找了个三进的宅子,蓉卿就和蕉娘去看了,三间正院子,每个院子都带着两间耳房和一间抱厦,院子里种了些不知名的杂花,没有人打理显得有些乱蓬蓬的感觉,墙头的砖屋顶的瓦也都有些老久,除此之外别的都算不错,租金一年二百两的银子,虽不便宜,但他们现在也能负担的起,就没有多犹豫,打算和苏珉商量后定下来。
至于家里的下人,多出来的那些就看他们的意思,要是想离开她也不打算押着人家的卖身契,若是想留下就去铺子里帮忙,家里人少又不用打理院子,留个七八个人也足够用了。
晚上苏珉回来,蓉卿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一遍,苏珉和蕉娘的反应一样,惊讶的道:“这不是搬走不搬走的事情,齐宵那边你打算如何说?”
蓉卿垂了眼眸,回道:“四哥去和他说吧。”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苏珉叹了口气:“你既是想好了,我也不干涉你,齐宵那边我去说,他若是不同意,你再和他解释吧。”说完,起身出了门,蓉卿面无表情的送苏珉出去,待他背影消息,她依旧怔怔的站在门口发着呆。
家里的人都知道了蓉卿要搬走的事情,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道蓉卿要怎么处置他们…
明兰几人则是心疼蓉卿,她要搬走,那就意味着和齐公子的事情就没有可能了,齐公子和小姐真的很般配,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就这样没有缘由的断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毕竟是主子的事情,也只能暗暗难过和不舍。
第二日鲍掌柜来接蓉卿去签租约,蓉卿收拾妥当出门,就瞧见齐宵束手站在院子门口,脸色沉冷目光中隐隐含着痛意…
明兰朝鲍掌柜几个打了眼色,将院子里丫头婆子都带了出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蓉卿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可是不趁着现在大家有个选择,将来只会更加难办。
“蓉卿。”齐宵握着拳头,步子迈的极大,不等蓉卿看清,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一般,紧紧搂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蓉卿先是一怔,继而拿手去推他,推了几次他像座大山一样撼不动,她只得垂着手任由他抱着,心里不由控制,也有什么一点一点的自里面往外渗,凉丝丝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蓉卿。”齐宵声音的低低的,仿佛第一次见面时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时说话的语气,“你没试过,怎知道不行!”再多的困难,再多的阻碍,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能迈过去。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呛得蓉卿鼻头发酸。
“我们试试好不好?”齐宵声音急迫,手臂上的力气也极大,好像害怕他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蓉卿闷着声音,低声道,“试试?若是徒劳呢。”
齐宵想也不想,语气坚定的回道:“天涯海角,我随你去!”
蓉卿一怔,眼泪就再忍不住的落了下来,过了许久她摇着头道:“齐宵,我很自私,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我知道或许你我坚持,到最后能在一起,可是那个过程我即便想一想,就觉得暗黑的看不到尽头,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勇气等到光明来临,所以,不如早点断了,省的彼此到最后互怨互厌。”
“有我在,我在你身边。”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让你委屈,我想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齐宵娶的是苏家八小姐,我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给你我能给你一切。”一顿又道,“若你没有把握,你就只要站在原地不动,我来找你。”
蓉卿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却依旧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要的很简单,你给的我也受不起!”说完,绕开齐宵,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齐宵仿佛失了魂一样,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再动。
蓉卿将房子定了下来,花了两天的功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着蕉娘就搬了过去,府里的小厮就放去了铺子里,她房里的丫头婆子跟着去了新的宅子里,有几个婆子求了恩典放了出去!
齐宵没有再出现,就连苏珉也没有见到他,赵均瑞还派人来问过两次,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齐宵。
蓉卿不做声,沉默的和明兰收拾好房间,又陪着蕉娘做菜,竟还特意买了一本花样子回来,仔仔细细的学着绣花。
苏珉每天回来都唉声叹气的,蓉卿只当没看见,和他说说笑笑。
写了信回永平问蒋氏的怀孕的事情,蒋氏给她回信说,她每天都在院子散步,能吃能睡精神极好,肚子里的宝宝也乖巧的很,希望蓉卿得空能回来住几日。
还说起太夫人,精神不太好,脾气也比以前暴躁了许多,整日让二夫人在他面前立规矩,还说若是苏茂源回不来,二夫人和柳姨娘以及岑姨娘都去岭南给他陪葬。
蓉卿看了也就是笑笑,太夫人一生算计,却没有真正看过长远,如今家里就靠二夫人打点支撑,她竟还当着孙媳的面,让她下不了台。
“花都没有带来。”明兰想起花房里的花就很不舍,“没有人打理,也不知道会不会枯掉。”说完,撇了蓉卿一眼,见蓉卿没有说话,她胆子大了起来,咕哝道,“听平洲说齐公子比以前更静了,有时候一天都不开口说话,便是开口也是简单的几个字,他没事都不敢近身。”
蓉卿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明兰就歪头看她,见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不由叹了口气。
“小姐。”蕉娘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华姑奶奶来信了。”蓉卿放了手里的针线,笑着接过信拆开去看,随即笑了起来,她和蕉娘道,“静芝姐的百文衣库开张了,说是开张当天就买了几十套出去,生意比她想的还要好,她也请了几个伙计在苏州城里挨家挨户的跑,竟然被她跑了几个单子下来。”
苏州华氏和临安侯原是姻亲,听华静芝说在前朝说起苏州华氏无人不知,就连先帝当初打到苏州城来,第一个提起的也是他们家,不过运气不好,先帝当时一时兴起,扮作了乞丐去华府门口讨水喝,下人见他是乞丐说话却还居高临下没个乞丐样子,就狠狠的羞辱了一通,将先帝赶了出去。
先帝当时没有说什么,等天下大定他登基为帝后,华氏正巧有子孙参加了春闱,他就用朱笔勾出了华氏的名字,在旁边批注了句:“无才无德,难堪大任。”自然,华氏名落孙山,自此以后华氏的人就不敢再去科考,渐渐没落了下来。
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能入仕华氏的人就开始走商途,这十几年华氏在苏州的生意也算是渐渐做出了点名头,不过在高门大户眼中,却成了不入流的商贾。
是以,华静芝做生意其实并不容易,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已是不凡,如今能被她跑出几单大生意,蓉卿更是替她高兴。
“我记得她生辰快到了。”蓉卿笑着道,“将她的生辰礼一起送过去吧。”说着要开库房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做礼物。
她有事情做,而且还兴致勃勃的,蕉娘当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陪着她一起去库房找东西。
和蕉娘两个人在库房里翻了半天,蓉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她扶着蕉娘出来,笑着道:“我们要多存点钱将娘的嫁妆赎回来,要不然想腾挪个上得台面的东西,还真是不容易。”
蕉娘也笑着应是,蓉卿就开始算计着去通州再开一家分店。
大家在房里有说有笑的议论着,木椿匆匆进了门,隔着帘子他声音颤抖的道:“小…小姐,北平布政使曾大人带兵将简王府包围了!”蓉卿听着腾的一下站起来,掀开帘子看着木椿就问道,“什么罪名?!”
木椿就结结巴巴的道:“谋…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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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啥捏,不知道说啥…不过你可以来说说。
098 选择
谋反,怎么会用这样一个罪名?
“那曾大人是拿了圣上的手谕围的王府?”蓉卿心里砰砰的跳起来,木椿点头应是,“是,曾大人手中有圣上的亲笔手谕。”
蓉卿没有再问,曽义手握圣谕就足以证明,这件事绝非是圣上临时兴起的,她忽然想起来永平一直未曾撤退的三万蓟州兵马…还有死去的湘王和被贬的周王,看来圣上在动那几位王爷时,就已经在暗中部署对简王的控制。
“我四哥呢。”蓉卿想起苏珉和齐宵来,“在不在王府?”
木椿点了点头,回道:“小人知道这些,就是四少爷让人回来说的,四少爷还说,让小姐待在家里将门户关好,不要乱走动!”
蓉卿周身如坠冰窖,尽管已有辽王谋反在前,她心里也有所准备,但是如今感觉到战争离自己这么近,甚至都能闻到杀戮的血腥味,她不由轻轻抖了抖,身后明兰和青竹几个人更是吓的低声哭了起来,北平若是打仗,她们可就真的是那案板的肉了。
“都别慌。”蓉卿朝明兰几人摆摆手,又吩咐木椿,“现在街上还没有禁行,你赶紧去一趟百文衣库,让他们将铺子关了,再想办法通知绸缎铺子。”木椿听着应是,蓉卿又拉着他,紧张的叮嘱他,“记住,一定要小心一些,若是不能出去就赶紧回来,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木椿应了,飞快的跑了出去。
“蕉娘。”蓉卿回头看着蕉娘,“我们去家里转转。”蓉卿就和蕉娘一起,带着几个婆子将府里统共的三道门看了一遍,每个门让一个婆子守着,若是有事就敲锣响应,虽不能做什么,但总是有备无患。
大家如坐针毡般惴惴不安,蓉卿不了解简王爷,但他当年随着先帝南征北战杀敌无数,想必也不是好说话的,还有赵均瑞,她想不到那么一个人束手就擒成为阶下囚的样子。
所以,简王肯定不会乖乖束手。
可是,现在北平就和当时辽王一样,前有宣同蓟州,后有河南和山东,离京师又近,而且当初辽王起兵,他可是筹备了许多,无论从钱财是兵力上,都是准备充足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堪一击,那么简王呢,他有没有准备?
起兵造反不只是带着几万人没日没夜的攻城杀敌这么容易,还要有足够的银子和充足的军资,军资不单只是大米白面粮食之类,还有军士身上穿的衣物,脚上踩的鞋子,手中的兵器,这些都是易耗品,没有足够的准备,那全军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她忽然想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千套葛布粗衣,当时许多绣坊接了单子,按实力各处的数量也是不一,这些是不是简王爷提前的准备之一?
那么兵器呢?
蓉卿脑子里一下子乱哄哄的,谁坐上那把椅子对于她来说没有不同,只是现在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简王身上,若是他兵败,那这一次永平苏氏,只怕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毕竟当初的苏茂源只是和辽王走的极近而已,可苏珉不同,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简王麾下的游击将军。
她压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安定下来,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她能想得到,简王爷肯定也能想得到,赵均瑞能想得到,苏珉和齐宵也会考虑到!
她告诉自己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将家里照顾好,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
“别哭了。”蕉娘瞪了青竹和红梅一眼,她们两个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害怕,见两个人强作镇定下来,蕉娘才和蓉卿道,“家里没有屯米面,若是北平受困,咱们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蓉卿也叹了口气,她没有想到圣上动作这么快,年才过完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先不要着急。”蓉卿安慰众人,“北平是简王爷的封地,若是连北平也能被困,那这场战用不了几日就能分出胜负来,反之,简王爷占领了北平,他也不会对自己封地的百姓动手。”微顿又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会有事。”
大家听着都觉得蓉卿说的有道理,提着的心不免松了几分。
“八小姐。”忽然有道声音在院外响起,蓉卿听出来是鹿子的声音,她忙出了门果然瞧见鹿子在外面,“可是四哥让你回来的,王府现在怎么样了?四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还想问问齐宵,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鹿子点了点头,话语有些急切:“我和鳌大哥一起来的,他现在在外院布置兄弟们,四少爷让小人告诉小姐,不要害怕,王爷已有部署,天黑前就会有分晓。”
分晓,什么分晓,蓉卿能不担心嘛,她问道:“曾大人带了多少人?除了手谕以外,可有圣旨在手,念了没有?”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念了圣旨,不免会有简王府的军士惶恐,有动摇军心之可能。
“既有圣旨亦有手谕。”鹿子回道,“不过曾大人都没有念!”
有圣旨没有念?蓉卿眼睛一亮,他不由想到曽义和简王爷的关系,先帝驾崩时,简王在府中哭丧,还是曾大人上门劝的。
她暗暗生出一丝庆幸,圣上没有临时调任了曾大人,对于简王爷来说,会不会也是一次助力呢。
“我知道了。”蓉卿点头道,“你去忙吧!”
鹿子见蓉卿并未有害怕惊恐的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行礼应是退了下去。
现在是午时一刻,离天黑还有两个半时辰,蓉卿回头吩咐蕉娘:“让她们摆饭吧,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才是。”
蕉娘应是,让人摆了饭,蓉卿吃过饭后遣了几个丫头各自回去歇着,她也上床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她似是听见外面刀剑嗡鸣,马嘶蹄踏的声音,惊的醒过来,蕉娘已经掀了帘子进来,脸色凝重的道:“小姐,街面上打起来了。”
蓉卿仿佛听到咚的一声,心里一直绷着的弦断了,兵戎相见看来简王已经无路可选,她此刻反而冷静下来:“木椿回来了吗?”蕉娘点了点头道,“回来了,我让他先去吃饭,一会儿过来给您回事。”
蓉卿应了,梳洗了一番去了暖阁里,木椿已经吃过饭在门口候着,见着蓉卿他立刻回道:“小人去百文衣库的时候,小鲍掌柜已经将铺子关上了,小人将小姐的话告诉了他,他说让小姐放心,他心里有数。”一顿又道,“小人又跑了染布坊和绸缎铺子,两边也都关了门将里面的人遣回了家,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街上已经动起了手,衙门口也被人围了,瞧样子王爷恐怕是…”他后面的话不敢往下说,声音都打着颤。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铺子里没事她也放了心,其它的事情,也只能去等了!
时间过的极慢,街面上的刀剑声依旧未消,槐树胡同其实位置很偏,在这里能听到动静,想必街面上应该很激烈,鹿子和鳌立带着人一刻不懈怠的巡视院子四周,蓉卿帮不上忙,就让蕉娘多做点好吃的犒劳他们。
直到晚上,院子里点起第一盏灯时,外面的械斗声终于消失了,鹿子高兴的进来回道:“没事了小姐!”
蓉卿料到了,简王能不能夺天下她不敢断言,可一个北平还不在他话下,她笑着道:“大家先去吃饭吧,今晚肯定还不会消停,一切的事情等明天再说了。”
鹿子应是,大家各自吃了饭,留了人守着门等苏珉回来,其它人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上,蓉卿被敲门声吵醒,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披了衣服就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依旧黑漆漆的,只有东面泛着点鱼肚白,婆子披着衣服正在开门,蓉卿站在门口没有出声,待婆子开了门,她就看见苏珉负手站在院门前。
“四哥!”蓉卿也顾不得穿戴整齐,随意套了夹袄就跑了出去,上下打量了苏珉见他精神很好,没有不妥才放了心问道,“北平的军情怎么样,简王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珉见她只披夹袄,不由凝眉道:“外头冷,进去再说。”他和蓉卿并肩进了门,蕉娘带人将暖阁里地龙加热,蓉卿扣好了衣服和苏珉一人一边坐了下来,苏珉才道:“王爷起兵,朝廷一定会很快就有响应,这一场战免不了的。”
“那您是不是要带兵上战场?”蓉卿担忧的看着苏珉,前一次出征是平乱,这一次却是“作乱”,意义大不相同,苏珉见她面露担忧,就长长叹了口气,回道,“我急着回来,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件事。”他声音微沉,带着一份壮士断腕的果决,“我追随王爷,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将来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事,可是我不能连累你,趁着北平未乱你带着蕉娘回去吧,简王爷和辽王不同,所以你们回去不会有危险。”
“不要!”蓉卿摇着头,“四哥即便隐姓埋名,可是知道你是苏家四少爷的人不在少数,若将来简王爷真的…那我也逃不掉,所以,既是做了就一往无前的不要多虑了,您没有退路,我们何尝有!”
苏珉知道蓉卿说的有道理,将来简王要是失败了,成王败寇他们这些追随的人,一个逃不掉,而已经风雨飘摇的苏氏二房,更是雪上加霜,无论他怎么撇清圣上也会弄清楚他的来历,永平苏氏是摆脱不掉被牵连的命运。
可是一件事归一件事,尽管知道可他还是不愿看着蓉卿因他而受牵连。
“四哥别担心了。”蓉卿提了茶壶给他斟茶,“您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冒死一搏吧,若不成也是天命如此!”
“八妹…”苏珉喃喃自语,愧疚不已,蓉卿却是不愿和他再说这些给他再添负担,就问道,“曾大人是不是并没有打算抓王爷?”曽义有圣旨在手,却没有去念,她就觉得曽义不像是抓人,反而像是报信的样子。
“是。”苏珉颔首道,“曾大人的家眷年前就被安置好了,如今北平城中只有他只身一人,他与王爷是莫逆之交,当然不会操戈相向。”
蓉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恍然想起来华静芝回去,好像就是和曾大人的家人同船的,她当时只以为他们是回乡探亲,原来并不是如此。
“既是这样,那王爷是不是早就准备好,就等待这一天了?”一瞬间她脑海里想到了许多东西,苏珉和齐宵常去王府,每每回来衣物都仔细换洗过,赵均瑞歼灭的几万辽兵,华静芝在香山见到的世子府的马车,城中鸡舍被人清空,简王府闻到若有似无的臭味,以及简王府中那个莫名变小的人工湖…
这些东西,一瞬间在脑子里串联了起来,她不可思议的道:“你们是不是将辽兵都劝降了而非像上报所言的悉数歼灭?还有那个湖,湖底是不是有什么?”苏珉无奈的看着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瞒她:“你猜的没错,天津卫的一万三千辽军,以及永平府俘获的两万人,分别隐在香山和孤竹山,至于王府后花园的那个湖底,就是王爷暗设的兵器库,后来圣上对几个藩王下手,王爷怕引人注意,就在湖中的亭子里养了许多的鸡鸭,那些家禽嘈杂之声能盖过夜里打造兵器时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