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代青和单德全脸色齐齐发白。如果只是杀人动机有误,他们请罪一番就能轻轻揭过,可要是判错了案件,斩错了人,那么这件事的后果,就不是能这么轻易结束的了。
齐代青眯着眼睛,看着童刃。
“不过,虽人不是陆朝杀的,但他一样该死。”童刃话锋一转,“所以,衙门没有杀错人。”
“陆朝该死,但他背后这个人更加该死。买卖良家妇女、聚众淫乱、辱没皇室、大逆不道等罪名,就足以令他斩首百次。”
齐代青和单德全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单德全暗暗感激地看了一眼杜九言。
这一番话,算是救了他们。
否则,此案过后他们定要被查审,不说继续留在衙门,就是这条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这一番话,必然是杜九言事先交代过的,否则临场,他们不会说的如此周全周到。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她也不想这么周全,实在是不想树敌啊。
混口饭吃,实在不易。
她想回家,不管灰溜溜地还是衣锦还乡,总之,速速离开这地方。
“你说了这么多,这间院子的主人,是谁?”齐代青问道。
傅元吾上前,笑了笑,少年人的笑容特别的单纯美好,“大人,案件到这里,其实…我们也没有查到是谁。”
“实在是,这个院子背后真正的主人,太难查了。”
齐代青一口气没憋住咳嗽了起来。
“能否请大人现在遣人去查?”傅元吾道:“院子就在城郊西山下,过了桦树林就能看到那个院子。”
齐代青看向杜九言。
这个小儿,实在太狡猾了,到最后关键的地方,请他去查。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不会简单。
她不敢查,却让他来查。
这不是害他吗。
“齐代青,”后衙内,赵煜冷冷地道:“速速去查,朕在这里等着。”
齐代青吓的腿软,刷地一下站起来,拱手应是。
“单德全,速去!”
单德全领命,带着二十几个捕快和衙役离开衙门,而门外,皇城守卫羽林军也带着人跟上。
“休堂!”齐代青道。
众人原地休息。
齐代青忙去后衙请罪。
“让杜九言进来。”赵煜喝道。
杜九言由府衙知州引着,往赵煜所在的房间去。
衙门外,嗡嗡的议论声,大家又是震惊又是好奇。
这个案件讼到这里,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你们说,杜先生是真的查不到,还是假的查不到?”
“她才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个案子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她住在桂王府,有桂王帮她,她就算人生地不熟,也无所谓啊。”
“如果是真的查不到,那杜先生这个案子就不算辩讼成功了吧。毕竟她没有将整个案件辩讼清楚啊。”
后衙内,吴文钧说了同样的话,“你的学生一口咬定陆朝是替人顶罪,可却又没有查到凶手是谁,那么案件,你就是没有办成!”
“是啊,大人。”杜九言笑盈盈地道:“学生输的心服口服。”
你不就是等着此刻到来吗?我才不会傻到往贵人的眼睛里钻,成为对方眼中钉,杜九言撇了一眼吴文钧,气定神闲地说着话。
“你认输,你可知道后果?”吴文钧问道。
“知道的,吴大人。”杜九言不想和吴文钧啰嗦,拱手和赵煜道:“输赢惩罚,学生听凭圣上定夺。”
赵煜很生气,问道:“果真有这样的院子?”
“是,学生亲眼所见。”杜九言道。
“我也看见了。”桂王靠在椅子上,轻飘飘地道:“淫秽不堪,踩踏了最后的防线,我瞧着,恨不得立刻将此人大卸八块!”
他的愤怒可以理解,就算他不是赵煜,可他也姓赵。
“岂有此理!”赵煜没有想到,偶尔兴致来听辩讼,最后居然还和他有关。
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必须彻查,千刀万剐。
“圣上保重身体,待查到此人,定当严加惩处。”安国公道。
承德侯也跟着附议,却不敢多言,谁知道这人是谁家的不肖子孙,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会得罪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爷,您没有帮忙查?”吴文钧问道。
桂王扬眉撇他一眼,道:“说好了两个讼行比试,我若出手,岂不是乱了比试。”
吴文钧一点都不信。
桂王绝对帮忙了,杜九言也绝对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他们只是不说而已。
可纵然这样想,但是他却被桂王的话堵的死死的,也拿杜九言没有办法。
一个说不能违规,一个说能力有限认输。
话到这个份上,他若再说,就太过明显,惹人察觉。
但是这个结果,绝不是他想要的。
“等!”赵煜道:“朕今日定要看看,此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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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十三
“大人,”单德全先回来了,面色很难堪很受震动,齐代青拉着他往一边后退了两步,低声道:“说!”
单德全知道赵煜在房间里,他压着声音把自己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齐代青好半天才回神,“人都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都在路上。”单德全道:“大人,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
那么大的宅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鲁章之恐怕都建不出来。都好几年了,居然连他这个捕头都一无所知。
“不管简单不简单,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齐代青道:“幸好圣上来了,由圣上做主,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他交代道:“把所有人押在院子里,我去回禀圣上。”
单德全应是去办事。
齐代青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这个案子,是吴文钧设计让杜九言抽取到的。
那么,吴文钧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案子查下去,会掀起轩然大波?
吴文钧的意图,是想害杜九言万劫不复,还是围魏救赵,解救贪污案?
恐怕,二者都有吧?
但是你想做什么,你做就是了,为什么要将这么大的事情,就丢到他知府衙门来!如果今天不是圣上和桂王来了,如果不是杜九言机敏没有立刻说出来,那他现在岂不是也要被架在火上烤?
齐代青脸色铁青,推开房门,跪在了赵煜跟前。
“人都带回来了?”赵煜问道。
齐代青回道:“回圣上的话,人都带回来了。一共十六名女子,六个侍卫,都已经在衙门的院子内。”
他还没有看到,但是已经听到了前衙,百姓们的嘘声和吵闹声。
“走!”赵煜起身,“朕要亲自看看,这些住在翊坤宫绯烟宫里的女人,长的什么样子。”
他要起身,任延辉等人忙上前拦着,道:“圣上,外面人多口杂,您此刻出现怕有不妥啊。”
“我在呢,”桂王拍了拍手里的瓜子渣,起身搭着赵煜的肩膀,“走,走,我保护你。”
赵煜颔首,“大家不用担心,有桂王在没有人能伤到朕。”
大家都不敢再说话,只好跟着赵煜和桂王一起到前衙。
门外,人山人海的百姓,看着衙门内的景象,发出一声声难以置信的惊叹。
随即,众人就看到衙堂内,出来一行人,一个个贵气不凡,显然是高居上位之人。大家虽不认识,但声音却小了下来。
“这个案子不得了,惊动了朝中的大人物了。”
“我看不止是惊动,还得杀几个。”
大家朝里头看着,就见领头的年轻男子面色冷沉地站在门口,看着一串十六个女子。
“人都在这里。”齐代青回道。
赵煜打量着十六个女子,容貌都很不错,一个个丰腴挺拔风姿绰约细皮嫩肉,显然调养的非常好。
不错啊,真是享齐人之福!
“你们的主子是谁?”赵煜问道。
十六个女子垂着跪着不敢说话。
齐代青指着最前面的女子,“问什么答什么,否则立刻将你们砍了。”
“大人饶命啊,”领头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大人饶命,我们也不知道主子叫什么姓什么,他隔两日来一次,我们只是喊他主子,从来没有敢打听他的名讳。”
“不问容貌,那么你们都是怎么进的院子?”赵煜问道。
“民妇是被家夫八百两卖给主子的,民妇逃过几次被打了以后,就再也不敢出去了。”女子又道:“不止民妇,我们所有人都是被买来的!”
女子们低低的哭泣起来,哭声之震撼壮观,就连赵煜也第一次见到。
桂王耳朵里嗡嗡地响,呵斥道:“谁再哭,把鼻子割掉!”
哭声戛然而止。
“我看你们在里面嬉笑打闹的时候开心的很。”桂王道:“现在来哭诉?!”
领头的女子回道:“回大人的话,有人看管着我们,我们如果不开心,就会被杀掉的。这几年我们看到许多人被带走再无音讯,我们害怕。”
“我们强颜欢笑,我们都想家想自己的孩子。”
女子们不敢哭,拿手帕捂住口鼻闷闷地落泪。
“不知道名字,那长相知道吗?”赵煜道:“主子,有几个?”
领头的女子道:“主子只有一个。但来的人却不止一个,有的时候他们两三个人一起来,有时候四五个。不过看他们关系都很好,身份应该都很高贵。”
“他们很有钱,经常出手阔绰地赏赐。不过他们也狠,有时候伺候的不好,他们动辄打骂。”女子哽咽地道:“大人,我们身不由己,是无辜的,请大人为我们做主,放我们回家去。”
女子说完,在家所有的,有儿子的官员都变了脸色。
一个主子,但光顾的却不止一个人。
看来,这个院子也就他们不知道,在这些纨绔的公子少爷眼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杜九言,”吴文钧咳嗽了一声,“方才你的学生辩讼的时候,曾提到过你听马氏母女的叙述,就画出了陆朝的画像。”
杜九言头皮发麻,笑呵呵地看着吴文钧,但眼睛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是!”杜九言含笑道:“不过学生手拙,画的其实四不像。”
吴文钧道:“你画出来,事半功倍。就算不像我们也可以比一比。”
“吴大人这么激动。”桂王看着吴文钧,“我看不如你直接谁是凶手吧,这里最清楚明白的人就是你了。”
吴文钧吓一跳,拱手道:“微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啰嗦什么,有圣上在用得着你在这里乱七八糟地出主意?”
吴文钧哀嚎一声,和桂王他说不过。
“杜九言,”赵煜很烦躁,“朕命你画!”
杜九言拱手应是。
傅元吾将纸币拿出来。
“说的细一点,从眉毛眼睛开始说,如果有人说的不准确,其他人可以补充。”杜九言捧着册子,朝桂王投去一眼,示意他不要阻止了。
桂王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赵煜都说话了,他是不可能阻止的,反正是奉皇命办事。
“剑眉,主子的眉毛不粗也不浓,但是很好看的。”领头的女子道。
旁边的女子补充,“眉毛中间有几根是散开的,倒着长的。”
杜九言将眉毛画出来,不由失笑,观察的还真是仔细啊。
“他的眼睛是凤阳,眼尾很长有点斜挑的,和…和这位老爷有点像,”女子说着,忽然指着承德侯,“眼睛和这位老爷特别像。”
承德侯脸色一沉,忍不住就要呵斥,但终于忍住,气的胡子直抖。
杜九言回头看来一眼承德侯,还真是不错的容貌,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俏的少年。
眼睛画出来,女子们接着说鼻子和嘴巴,最后说身高…
一刻钟后,一张男子画像跃然纸上。
赫然就是京中有名的公子爷,承德侯府世子爷季林。
她的身后一片死寂。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赵煜将画像拿过来,打量着眼睛微微眯着,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喊道:“侯、侯爷您怎么了?”
承德侯晕倒常随身上。
赵煜徐徐转头过来看着承德侯,冷笑一声,“去请大夫,看看承德侯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拂袖进了内衙,“薛按,去将京中各家贵公子贵少爷们都请到宫中去吧。”
“都请?”薛按问道。
赵煜盯着薛按,“不然,你认为应该少谁?”
薛按知道,赵煜这是真的生气了,忙低头应是,带着人亲自去请了。
长住京城,和承德侯季林关系好的,估计有十四五个之多,要请也不是大事。
“齐代青,”赵煜冷静下来了,看着被人架着的承德侯,面色沉凝,“把人都扣着,如何处置,朕会再告诉你。”
齐代青跪着应是,一头的冷汗不敢擦。
“看过大夫,承德侯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安国公陪着他一起进宫吧。”赵煜道。
安国公拱手应是,“臣稍后就陪他去宫中。”
赵煜又停下来,发现桂王和杜九言没有来,他指了指桂王和杜九言,“一起来!”
杜九言挠了挠头发跟在桂王后面。
“别怕。”桂王道:“我罩着你呢。”
杜九言朝赵煜背影看了一眼,悄摸地拉了拉桂王的衣袖,冲着他抛了媚眼,“谢谢王爷。”
桂王心头砰砰乱跳,虎着脸道:“不要胡闹。”
这还是杜九言第一次和他这样胡闹,桂王面颊板着,但是嘴角却难以自控地扯开来,眉眼里都是得意的笑。
“杜先生,”申道儒也要去的,跟在各位朝中重臣后面,含笑道:“这个案子,你查的很不容易吧?”
杜九言颔首,道:“确实不容易,辛苦不说,还担着惊。”
“杜先生是真讼师,”申道儒拱手道:“申某,敬佩不已。”
杜九言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先回去,”杜九言看了一眼街对面的跛子在,就放了心,和宴通几个人道:“今天做的很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王爷去宫里。”
宴通道:“王爷,先生,我们在家等你们。”
杜九言颔首,指了指桂王,“没事,有王爷在。更何况我们只是讼师而已,难道不惩罚有罪的人,还要灭口发现罪恶的人?”
大家都笑了起来。
“跛爷在等你们,去吧。”杜九言挥手。
目送大家跟着跛子不动声色地随着人群走了。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上了王府的马车,对面,鲁章之和杜九言视线交错,她冲着对方一拱手,鲁章之点了点头,进了轿子。
“杜先生。”忽然,安国公在衙门前喊住了她。
杜九言心头一跳。
第386章 十四
“国公爷。”桂王负手看着安国公,安国公上前来行了礼,含笑道:“微臣叩见王爷。不知王爷何时有空,去家里坐坐?”
桂王颔首,道:“等这个案子完事了,我择日便去拜访。”
安国公笑着点头,“那老臣就恭候王爷您大驾。”
桂王点了点头。
杜九言上前去行了礼,“学生拜见国公爷。”
“不用客气,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美名和成就,老夫欣赏不已。”安国公打量着杜九言,忽然一笑,道:“上一次见面,老夫见你就觉得眼熟,却一直没有想起来。”
“今日再看到杜先生,就觉得你和我孙女九烟,很相像!”
杜九言嘴角几不可闻地一抖,面上笑了笑,显得有些清高的样子。
“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五官有些相像,但杜先生是男人,气质疏朗是年轻才俊,气质自然是天差地别。”安国公一直看着杜九言,这年轻人的容貌,越看越像秦九烟。
尤其是这双眼睛和这嘴巴,如果不是对方皮肤过于黑了一些,恐怕更加的像。
“学生失态了,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直有人说学生女气,学生每每听到心中就不忿。方才乍一听国公爷您如此说,下意识就有些情绪,失礼了,还请国公爷勿怪。”
是个精明的年轻人啊,安国公摆手,“无妨,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高兴的。是老夫唐突了。”
“不会不会。”杜九言行礼道。
桂王咳嗽了一声,“国公爷您不用等承德侯?”
“出来交代家里人一点事,正好大夫也没有来,我这就回去。”安国公拱了拱手,“老夫告辞了。”
说着,就重新回了衙门。
杜九言看着安国公的背影道:“难怪安国公在朝中受所有人敬重,说话做事真的让人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位武将。”
“嗯。是个不错的人啊。”桂王拉着杜九言,“走了走了,一会儿去迟了,我哥会找人出气的。”
杜九言和桂王上了马车。
“你像秦九烟?”桂王看着杜九言,细细打量着,又伸手过来,“你撕了面皮我看看。”
“安国公一说,我好像也回忆了一点。”
杜九言就看着他,也不是说话,冷笑着道:“王爷,证明了我像秦九烟后,你会很高兴?”
“那倒没有,我纯粹好奇。”桂王道:“你是男人我就喜欢男人,你是女人我就喜欢女人。你是人是鬼哪怕是条狗,我也喜欢。”
“我就喜欢杜九言。”
“怎么样,伟大吧?”桂王见她不高兴,所以不再强求她撕了面皮给他看她的脸,“有没有感动?”
杜九言咬着后槽牙。
“那…让我亲一下。”桂王撅着嘴过来亲她,言言的唇真的好甜好软,这一段时间他每一天都在回忆。
杜九言一巴掌堵在他的脸上,“赵鼎,你想死就好好说,打不死你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桂王脸一侧,扑过来抱她,脑洞咚地一声撞在了车壁上,“啊!言言,痛,痛!”
杜九言被他抱在怀里,他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使劲呼着热情喊痛。
“活该!”杜九言将他拉出来,他的额头被撞红了一块,“老天都看不下去你欺负我,所以来收拾你了。”
她负气地给他揉了揉,桂王摁着她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言言,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赵鼎…”杜九言要说话,桂王质问道:“有错吗?你就回答这个问题就行。”
杜九言撇嘴,摇头。
“所以,我没有任何错。你应该支持我!”桂王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在这里坐着,其他的事都让我来。”
“好不好。”桂王看着他,一双眼睛也不知怎么弄的,就变成湿漉漉的,惹人怜爱的样子,杜九言想咬牙很真诚地问道:“你的眼睛,是会根据天气和心情变换的吗?”
“眼睛是心的窗户。”桂王道:“我的眼睛在告诉言言,我喜欢你。”
说着,以电闪雷鸣之势,啪叽亲了她一口。
杜九言气的指着他。
桂王看着她,抿着唇,漂亮又无辜。
杜九言闭上眼睛,“阿弥陀佛!祖师爷,快来把您的不肖子孙带走吧。”
桂王哈哈笑了,“言言,你真是太有趣了。”
马车停在宫门外,大家鱼贯入宫。
桂王脚步轻卡,所有的坏心情如飓风过境,一扫而空,他挥着手和扫地的小內侍道:“不错,地扫的很干净,继续!”
小內侍吓的跪下来不敢说话。
杜九言半闭着眼睛,实在是没眼看他。
御书房门关着的,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包括内阁的六位阁老。
临近正午,所有人终于到齐了,前后来了十五年轻的男子,季林就走在前面,脸色没什么血色,走路的时候垂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杜九言打量着别人,低声和桂王道:“穿蓝色长袍高个俊美的,是你表哥韩子路?”
“哪有俊美,”桂王道:“普通人而已。”
杜九言撇他一眼。
“没有我俊美的,都是普通人。”桂王道。
真是自信,杜九言气的磨牙,但又不得不说,他有自信的底气。
院内很多人,但却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安静地等待赵煜的宣召。
稍后,承德侯由安国公陪同,颤颤巍巍地过来,季林看见父亲,快步上前去扶,承德侯猛然将他推开,甩手就是一巴掌,咬牙闷声地骂道:“畜生。”
季林今日穿着一件水洗蓝簇新的长褂,他生的本就英俊,再添上这样的颜色,衬的他清俊优雅,颇有世子爷的风范和气概。
“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季林没有多言,只是看着承德侯,眼中露出死灰之色。
承德侯,甩手又是一巴掌,呵斥道:“跪下!”
季林跪下来。
承德侯抄起靠在树边的竹丝打扫把,照着儿子的头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
季林一声不吭。
其他年轻的公子少爷们则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边站着。
“好了好了。”安国公上前去劝,“在宫里教训孩子成何体统。”
承德侯在气头上,继续打。
不一会儿,季林的新衣服被打破,脸上肿起了一道道的血痕。
不说风度连容貌都难辩。
季林始终没有说话,承德侯接着打,就在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打开,薛按道:“圣上传大家进来。”
看也没有看承德侯打儿子。
承德侯悻悻然丢了扫把,瞪了儿子一眼,率先进门。
季林踉跄着起来,跟着大家进了御书房。
赵煜冷着脸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一干人等,让薛按给几位阁老和国公爷侯爷上了座。
桂王坐在上座,杜九言坐在末尾。
中间站着十五位出身不凡地世家子弟。
“说吧。”赵煜将杜九言刚才的肖像拍在桌子上,“从头到尾的说,谁先来?”
季林跪下来,他身后的一干人等都跪下来。
韩子路也不例外。
“圣上,那个宅子不是臣的,是一个朋友送来给我的。那些女人…也是他送的。”季林道:“臣觉得新奇就收下来了,这四年来臣去的并不多。”
“臣不是要开脱,臣真的是实话是说。”
“以往臣在大家的心中,都是乖觉守礼的。这一次犯了错,自然是有人幸灾乐祸。尤其是臣等这样的出身,在别人的眼中,都是天子骄子,从小到大只要好吃好喝地活着,享受着就行了。”
“所以,在那许多人的眼中,就算如臣这种乖觉守礼的人,也一定是虚伪做作败絮其内的败家子。”
“这件事是真的,但绝没有众人所说那样的严重和不知廉耻,臣是自制能力太差,有愧于圣上的栽培和信任!”
季林说着给赵煜磕头认错,“臣错了,以后臣一定更加勤勉好学,克己守礼。”
杜九言挑眉,季林口中那个夸大其词的“众人”,莫不是西南的讼师?
赵煜看着季林道:“所以,那个宅子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你也是受害者?”
“臣不敢说自己是受害者,但臣真的冤枉啊。”季林道:“臣有罪,错不该把持不住荒淫失分寸,请圣上责罚。”
赵煜凝眉。
杜九言隔着四位阁老,后仰对视一眼。
对面吴文钧面色沉凝。
“圣上,微臣也觉得世子爷向来是个规矩的,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别的内情。”吴文钧起来,拱手道:“既然案子是由青义河女尸案引起的,又由西南讼案辩讼推断的,那不如再请杜先生继续说一说。”
“是有内情还是实属情实,我们听一听也不会冤枉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