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加宁刚要回答,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吴娜,伍加比察觉到了伍加宁的异常,随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在伍加比还来不及想什么的时候,吴娜已经走到了床前,她没有戴眼镜,眼睛显得有些外凸。吴娜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他的死,你有责任!”她举起握着王云泽手机的手,“他去找过你吧!”
伍加比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想哭,“我没想到…”伍加比说不下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伍加宁走过来,扶住伍加比的肩膀,“别说了。”伍加宁抬头看着吴娜,“咱们都清楚,他的死很多人都有责任,包括你,甚至他妈!”
吴娜看着伍加宁严肃甚至有些愤怒的面孔,她没再说话,或许伍加宁的话刺到了吴娜的痛楚,因为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当初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搅进这个漩涡中,是不是一切都要改写了。
尚言到病房的时候,伍加比正在睡觉,病房里很安静,尚言轻轻坐下,静静看着伍加比沉睡的脸。他回想起去年夏天第一次见伍加比的场景,当时是伍加比灿若桃花一样的笑容让尚言记住了这张面孔,甚至爱上了她,可这样的笑容还会再有么?
伍加比醒了,尚言问她想吃什么,伍加比摇头。
“不吃饭怎么能快点好呢,你再瘦下去我就不要你了啊!”尚言说完微微一笑。
伍加比并没有笑,尚言笑过之后也突然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事实上这些天,他们谁过的也不好,虽然大家都坚决不提王云泽,可是这个名字每时每刻都出现在每个人的心里,太刻意的躲避反倒令大家容易想起。尚言以为,等王云泽结了婚,过得幸福,伍加比就可以心无杂念的和他在一起了。毕竟他们相恋太久了,王云泽和谁在一起,幸不幸福,快不快乐无形中成了伍加比的一个心病。只要王云泽过得不好,不论什么原因,伍加比都会觉得内疚。是,他们已经习惯把彼此看成一个责任,可现在,一切都打破了,王云泽成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他无情地挡在了伍加比和尚言之间。尚言第一次觉得对自己丧失了信心,并不是因为这道铜墙铁壁,而是因为,它是无形的,尚言根本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所以,只有等,等伍加比给他一个答案,一种结果。
尚言把车靠路边停下,他开不下去了,漫无目的,脑子里乱的让他不知所措。他掏出手机,拨了高放的电话。高放说他在上班,尚言让他请假出来,高放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说:“你以为我在哪儿上班啊,这是市政府啊哥们儿。”

任晓琳把那些洗好晾干的玩具猪摆到了伍加比的床上,她不知道这些猪和什么人有什么关联,可她知道伍加比喜欢。
伍加比看着伍加宁的肚子,“有感觉么?”
伍加宁摸了摸肚子,“没什么感觉,看电视里演的那么邪乎,还吐,我没事儿,什么都吃,睡的也好。”
“可能谁和谁的情况都不一样。”
伍加宁坐过来小声说:“高放被尚言叫出去喝酒了,尚言愣是在高放单位门口等了一下午。”
伍加比低头不说话了,伍加宁问:“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啊,我看得出来尚言心里没底了。”
伍加比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高放看着尚言看得直咧嘴,没见过这种喝酒的架势,他忙伸手拦尚言,“你花钱买醉来啦,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知道么,你醉了有什么看头啊?喝酒可不是这么个喝法。”
“能醉了也值啊。”尚言端杯又要干,高放上手把杯夺了过去,“至于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话说出来不就得了么,何必呢,真是!”
尚言摇了摇头,“太突然了,接受不了。”
高放叹气,“是啊,谁能想到啊!”
尚言把杯夺回去又倒上了酒,他们喝到凌晨,尚言多了,被高放架回去的。高放回家后对伍加宁说:“尚言那样儿挺可怜的。”
伍加宁皱着眉头,“真是的,明明都挺好的了,偏偏出这么一件事儿。”
“你觉得你姐和尚言还能好下去么?”
伍加宁撇撇嘴,“说不好,这得看我姐能不能想明白了。”

第十三章(大结局)
伍加比出院了,任晓琳建议她把服装店关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伍加比再三考虑之后,把店低价转给了小雨和大鹏。交接清楚之后,大鹏和小雨做东请客吃饭,尚言也去了。一顿饭下来,尚言和伍加比谁也没怎么说话。饭后尚言开车送伍加比回家,他开得很慢,伍加比把车窗放下来,看着外面的风景,已经五一了,春天就要过去,可是大家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个春天带来的温暖。尚言停好车,看着伍加比,伍加比依旧看向窗外,她不打算说话。
“我的房子已经找到买主了,正在谈价钱,等房子卖了,我就买新房,到时候咱们一起想想怎么装修。”
伍加比没有看尚言,即使她知道此刻尚言正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之后,伍加比突然说:“我想去海边儿。”
尚言一刻也没有迟疑,他发动了车,挂上档,一脚踩下油门。伍加比看着尚言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哭了,尚言突然踩下刹车,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伍加比失声痛哭,尚言并没有去劝慰,而是任由她大声哭着…
任晓琳在伍加比出院之后与她有过一次谈话,从尚言对她的关心程度和去医院的次数上任晓琳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而伍加比和王云泽这长达八年的感情以及分手的前因后果任晓琳也是十分清楚的。伍加比是个重感情的人,任晓琳知道王云泽的死对伍加比来说意味着什么,伍加比心中那份自责和后悔任晓琳也能完全理解。可是说的再多,能不能想通就只能靠伍加比自己了。任晓琳说她可以请假陪伍加比出去玩儿几天散散心,伍加比拒绝,她说,她想去上学,学服装设计。
伍加比后来去过一次服装店,可心里的滋味儿真是不太好受。告别了大鹏和小雨,伍加比一个人在街上走,她站在咖啡店的门口,看着里面靠窗的一桌,他们是情侣,相对而坐,正在谈笑风生。伍加比想,如果那天她和王云泽走进了这家咖啡店,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那将会是什么情景。想着想着她笑了,头脑里的画面也随着这笑肥皂般破灭,眼前的依旧是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幸福是他们的,和伍加比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只是一个陌生的过客。伍加比突然觉得失落,心里反复哼唱着一个旋律,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她走过这一条街心里一直出现的这个旋律,是王云泽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这一刻,伍加比才知道,这些天来,她所有的不快和伤心,都是因为,她想念王云泽…
任晓琳从猫眼里看了看,然后回头看看沙发上的伍加比,“我就说嘛!”一开门,伍加宁拉着长脸进门了。原来她和高放闹着玩的时候,闹过了,把高放打疼了,高放急了推了伍加宁一把。俩人因此爆发了一场战争,当然了只是唇枪舌战,伍加宁因为怀孕在身,占有相当的优势,可是因为伍加宁怀孕以来一直作威作福,积怨已久的高放毫不相让,以至于伍加宁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她进了娘家门自然是一番哭诉,一张小脸犹如一朵雨后梨花我见犹怜。任晓琳手拖着腮帮子看着伍加宁,心想着当初伍加宁若没有考上大学,托托熟人送她去当演员也不错。终于伍加宁停止了哭诉,任晓琳叹气说:“我的闺女我最了解,你最没轻没重了,下手愣黑,高放那小身板儿哪儿经得起你打啊!”
伍加宁一愣,原以为到了娘家就找到了靠山,谁知竟是这种结果。
“妈,我亲爱的妈,您带我去找我亲妈吧!”
任晓琳瞪她没搭腔,伍加宁叹气,“咳,上哪儿说理啊,我坐公交车还有人给我让座呢,到自己家了竟然没人给撑腰。”
任晓琳看看伍加宁的肚子,“你这也不显啊,你不会是在公交车上舔着脸跟人家要座了吧!”
伍加宁一伸脖子,“那怎么了,我懂得自爱,不丢人!”
“你要是知道自爱,现在就不该再这么折腾!”
伍加宁冲着老妈撇嘴,伍加比一直在一旁看杂志,连头也没抬。
“姐,我都让高放给欺负了,你怎么连句话也不说啊!”
伍加比抬头看着伍加宁,伍加宁一副骄狂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挨了欺负的,伍加比重新看起书,不在意地说:“该离就离吧!”
伍加宁吓一跳,以为听错了,赶紧确认一遍,“姐你说什么?”
伍加比放下书,很认真地说:“据我所了解的,所听你说的,所看你做的,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幸福,那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离婚趁早。”
“可我怀孕了呀!”伍加宁的表情似乎潜台词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伍加比冷哼一声,“不是还没生么!赶早不赶晚,你看看高洁,孩子大了再婚都困难,整个一拖油瓶。”
伍加宁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我明白了,不光妈不是亲的,太恐怖了,MyGod.”

“别磨蹭了,赶紧接去吧!”
高放晃着大腿看了张玉敏一眼,“我不去!”
高卫民从报纸后面露出半张脸,“你不去,我去?”
高洁怪声怪气地,“哪儿就轮着您了?”说完她转头对高放说:“这会儿想横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啊?已经惯成了,现在想管,听你的才新鲜。比你小,又怀孕在身,该忍就忍了吧!”
高放一下子坐直了,“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忍啊,怪你们,我惯她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拦着我啊!”
高洁也坐直了,“你要脸么?我要是你,我都不说话,丢人,我躲一边儿抽自己耳刮子去!”
张玉敏皱起眉头,“废话少说,赶紧去,你们俩也是吃饱了撑的,闹什么闹,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高放挽起袖子,“您看看她给我咬的,我这胸口让她打的现在还疼呢,这也叫闹着玩儿啊!”
张玉敏,高为民,高洁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活该!”
高放一扭脸,“得嘞,我活该。”
高洁拍拍高放,“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有点儿晚,去接回来比较实际,女人都爱耍小孩儿脾气,哄哄得了。男人该服软服软,既然该硬气时没硬气,那你就忍着吧!”
高放张了张嘴想反驳,后来一想,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弄得四面楚歌。

晚饭之后,伍加宁就一直呆在伍加比的房间,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就放在客厅,高放来接时,拿着也方便。伍加比靠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只玩具猪,伍加宁无意中提起王云泽,伍加比立刻湿了眼眶,“我到现在也没觉得他不在了,我还盼着,什么时候他就在楼下等我了。或者说不定几点,他就会给我打一电话。…我不敢去看他,我就怕看见一墓碑,上面贴着他照片儿,那样,好像什么都是真的了,连点儿想象的余地也没有了。有时候大早晨的我起来,慌慌忙忙上厕所,换衣服,洗脸刷牙,心里还想着赶紧去服装店,可是洗完了脸,人就清醒了,才知道,早就不是那时候了。”伍加比眨了眨眼,尽可能不让眼泪掉下来。伍加宁趴在椅背上,心里觉得酸溜溜的。
“姐,别想太多了,已经这样了,太多的后悔只能让你更难过。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就应该快乐地活着,不能再留下什么遗憾了。我听高放说,尚言正准备卖房呢!”
伍加比点点头,“我知道,可我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我想出去上学,别的什么也不想做。”
“那尚言呢?”伍加宁紧锁眉头,一脸迷茫。
伍加比看了看手里的小猪,“他是无辜的,我不想伤害他,我应该放手,我不想再做后悔的事了,他应该过更好的生活,我给不了他,那就应该放他走。”
“你什么意思啊,你想和他分手啊,你不爱他啦!这样就不是伤害啦!”伍加宁瞪着一双大眼问。
伍加比低下头,想了想之后说:“我爱过,想过和他结婚,可我现在什么也不确定了,我不想糊里糊涂地跟他在一起,这样对他不公平。他是个好男人,好男人应该找到一个配得上他的好女人,我不是。”
伍加宁冷笑,“你这样做就显得你伟大啦,这同样是伤害,显不出你多善良。你觉得这样做对他公平么?王云泽的死是个意外,谁也想不到,谁也不想,任何人都不必为他的死去承担什么,什么意义都没有,什么也都挽回不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这样是想逃避自己的内疚感,你这样只能说明你自私,你不是怕伤害尚言,根本就是你自己面对不了,在逃避!”
伍加比的眼泪流下来了,“加宁,你不明白我的感受。那天晚上他真的是伤心欲绝了,我当时都预感到了,好像他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我没有拦他,而且还说了绝情的话。”伍加比双手捂住了脸,不再说下去了。伍加宁试图扳开她的手指,“那你能怎么样啊,第二天他就要订婚了,你能和他说什么?你拦下他又能改变什么?这样的结果不是你造成的,是你不要他么?是他妈不让你们在一起,他听了他妈的话,是他放弃你了。订婚之前来找你又有什么意义,其实他选择吴娜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如果他喜欢吴娜,为什么还惦记着你,如果他真的忘不了你,怎么会在跟你分手后不久就和吴娜好上了,甚至要订婚!”
伍加比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示意伍加宁不要再说了,伍加宁闭了嘴,无奈地看着伍加比几乎崩溃的样子。
门被敲了两下,随后高放挤进一个脑袋,伍加宁凶巴巴地说:“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高放小心翼翼地进了屋,轻轻把门关上,伍加宁一脸严肃,伍加比低着头一个劲儿吸着鼻子,高放一时不知道什么状况,大气也不敢出,畏畏缩缩站到伍加宁身边。
等伍加比情绪稳定了,伍加宁才轻声说:“姐,我劝你,好好想想。给你自己,也给尚言一个机会。我结婚了,我深刻体会到,一个女人,能和一个自己喜欢又疼爱自己的男人一起生活特别不容易,别轻易就放弃。”
高放一听这话,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是啊姐,加宁能这么说,那肯定是发自内心的。”
伍加宁抬头瞪高放一眼,又忍不住想笑。
伍加比揉捏着手里的小猪,脑子里乱成一团。

 尚言躺在沙发上,手机在手里已经被握出了温度,他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拨出这个电话。其实这些天他心里很累,王云泽的死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乱了方寸。这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伍加比的转变他能感觉得到,她眼里的闪烁其词和不加掩饰的躲闪让尚言如同跌进万丈深渊。他不敢想象,对以后,对未来,他什么都不敢想了,他怕结果就是最坏的那样。他从伍加比伤心欲绝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点儿光芒,他害怕,怕从此就失去了伍加比,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伍加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这么重要。伍加比的伤心,伍加比的眼泪,看得他心都要被撕裂,可是他也知道,这种伤痛不是他可以缓解。王云泽在伍加比心中的分量,他可能永远也不能取代。爱情,有时候不是无坚不摧的,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在尚言入神思索的时候,手机响了…
挂了电话,尚言坐在原地深思了几秒,然后他敏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抄起车钥匙就走了。
电话是大尚言八岁的继母打来的,尚言的爸爸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

尚言一直守在医院里,直到爸爸脱离了危险他才回去。从医院出来,坐到车上,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一场,他累了,真的累了,累得只想落泪。尚言边哭边回想着爸爸醒后跟他说的话,爸爸说:“不管我有多少钱,多少房子,多少汽车,儿子我只有一个。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你始终是我的儿子。你不让我管你,不花我的钱,无所谓,你走到哪儿,你都是姓我的姓,流着我的血,就冲这一点,我这辈子就算成功!”
爸爸插着氧气管费力地说话的样子和强颜欢笑的神情让尚言心里直打颤,他一再别过头去,怕爸爸看见他眼里的眼泪。继母说,尚言的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只是一直瞒着尚言。他一直希望尚言能回家里住,每天陪他一起吃饭,帮他打理打理公司。人老了,就希望亲人都在身边,这样睡觉都踏实。继母问尚言能不能搬回家住,尚言犹豫了片刻,最后给继母的答复是,处理好自己的事,他就回家。
尚言所指的自己的事,一个是房子,一个是和朋友合开的公司,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伍加比。

尚言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伍加比出现在楼梯口了,她缓缓向尚言走过去,尚言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伍加比上了车,尚言问她,“想吃什么,撒开了别客气啊!”
伍加比想了想然后笑了,“今天听你的。”
尚言带伍加比去了他们第一次约会但是没约成的那家饭店,“记得这儿吧!”尚言微笑着问伍加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伍加比点了点头,俩人相视一笑。
尚言打开一瓶啤酒,然后把一个空杯挪到伍加比面前,“陪我喝点儿吧!不多喝,就这一瓶。”
伍加比看着尚言,然后说:“嗯。”她原本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是说什么都显得做作。尚言倒满酒,端起了杯,他笑了笑,然后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是咱俩第一次单独喝酒,总该有点儿说辞吧!”
伍加比突然鼻子一酸,她强装着笑脸说:“祝我们健康!”
尚言看到了伍加比眼里的泪光,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行,祝我们健康!”尚言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伍加比的话,说完,他一口气干了,伍加比也要干,尚言拦下她说:“你喝一半就行。”伍加比放下杯,回头冲服务员说:“再拿瓶啤酒!”
“干嘛呀?”
伍加比看着尚言,她给尚言满上酒,自己也将杯子倒满。尚言严肃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端杯。
伍加比端起尚言的酒杯塞到尚言手上,“怎么了,那么小气啊,不就一瓶啤酒么,请得起请不起啊!”
尚言还是刚才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伍加比,伍加比低下头避开尚言的目光。尚言这种异常严肃的表情和犹豫的眼神她不忍心看下去。
“第二杯了,我有话要说…”伍加比轻声说着,周围似乎突然变得好静,“我谢谢你,你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给过我帮助,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最孤独的时候,一直陪着我,所以,我谢谢你。”伍加比把杯举了一下,然后一闭眼把酒干了。尚言的手一直举着杯,心里像是倒了五味瓶。伍加比见尚言的杯没动,酒还是满的,她抬起眼睛看着尚言,尚言眼里噙着的泪水让伍加比一下子湿了眼眶。
尚言把杯放下低下了头。
伍加比哽咽着说:“对不起尚言,我现在不能跟你结婚,我不能在王云泽死了之后,若无其事的和你谈情说爱。”伍加比抓住自己的领口,“我心里特别堵得慌,有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大哭,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情绪反复无常,只要一想起王云泽已经不在了,我就受不了…我知道别人都不能理解。”
“我能理解。”尚言突然抬起头来,“有时候,我和你一样。我知道对于王云泽的死,你不能视而不见,别说是你,我都难以释怀。所以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能理解。”
伍加比的眼泪留下来,“对不起尚言。”
尚言轻轻给伍加比擦眼泪,然后略带责备地说:“哭什么,我们又没得绝症,我们都很健康啊!我喜欢看你笑,你的笑,灿若桃花!”
伍加比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我妈给我联系了一所学校,在广州,我想去学服装设计。”
尚言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我支持你。”


尚言开车送伍加比,他开得很慢,大家都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最后一次。离开之前,他们深情地拥抱了对方,伍加比在尚言怀里哭了,她不为离别而哭泣,而是为他们自己。
尚言卖了房子,也关了公司,这些决定朋友们都不理解,有的甚至和他产生了矛盾。当尚言邀请和他一起开公司的朋友加入父亲公司,重新再一起打拼时,朋友们也许才真正了解了尚言。这些,尚言对伍加比,只字未提。
在伍加比和尚言一起吃饭后的第三天,伍加比拎着简单的行李去了广州。她没有带很多东西,因为心情已经够沉重了,不过,她带了尚言送她的第一只小猪,那只带翅膀的猪,只身在外的,总要有个伴儿。她走之前没有再和尚言见面,只是打了一个电话,不见面是因为尚言说他喜欢看她笑,而伍加比在没有把握不哭的情况下,选择了不见。
伍加宁细心地学着胎教,她发誓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在事业上已无法有突破,那么只能另寻突破口了,在她看来,当一个贤妻良母也是需要本领的。她不想被孩子看成是一无是处的妈妈,不想在管教孩子时被孩子说的无还嘴之力。任晓琳托朋友给高洁介绍了一个对象,俩人第一次见面就一拍即合,一个月后就商量结婚。老妈帮忙解决了后顾之忧,伍加宁终于肯定自己是亲生的了。
尚言不再吊儿郎当的,整天西装革履出席公司的大小会议和各种场合,他学会了左右逢源,也学会了逢场作戏和溜须拍马。他变得很忙,很少有时间跟朋友在一起,可当他穿着破T恤破短裤跟哥们儿们在烧烤摊喝啤酒或者叼着烟卷跟高放打台球时,朋友们就知道了,尚言永远是尚言。
盛夏的时候,高洁结婚了,伍加宁挺着大肚子出席。任晓琳无论是作为亲家还是媒人,都是必须到场的。尚言也应邀来了,只是他来得很晚,很多宾客都走了。尚言到了之后不由分说先敬酒,然后就找到高放拼酒。伍加宁说不公平,高放已经喝了不少了,一灌准多,她让尚言先干三杯。尚言赶紧说公司还有事儿,一会儿得赶回去,伍加宁立刻开损,说尚言穿上西装就像个人儿了,一当上老板就看不起朋友了,有钱了连孕妇都歧视。尚言还是怕了伍加宁,嘴上说着:哪儿跟哪儿啊这是!可还是干了三大杯,气势上是找补回来了,可是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高放把尚言送回去之后,回来跟伍加宁说,尚言是真的多了,因为他哭了,哭得让人都心疼,伍加宁说,尚言是想她姐了。
伍加宁11月3号在医院生下一个男孩儿,剖腹产,手术完了之后,她给伍加比发了一条信息:母子平安。孩子取名高亚文麒,八斤八两。孩子一降生,高放一家就疯了。伍加比没能回来,但是她寄回了一套婴儿装。
孩子满月时,高放在尚言他爸开的饭店里摆的酒席,伍加宁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像又结回婚似的,张玉敏抱着孩子,活脱脱一个保姆。高放显得成熟了不少,当了爹的,就是不一样。尚言走过去看孩子的时候,伍加宁攥着儿子的小手说:“儿子叫叔叔,叔叔给你钱。”尚言说:“叫叔叔不给,叫大爷才给。”伍加宁冲着儿子说:“你大爷的!”

程晓生日的时候,她约尚言见了一面。程晓说尚言稳重了,像个大男人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程晓说发生的这些事她都知道,尚言觉得很奇怪,以为程晓跟老公学会暗中调查了。程晓说,她和伍加比聊过。听到伍加比这三个字,尚言愣了几秒,心里像是伤口被人撕裂了一样。
“你什么时候和她接上头了?”
“我们经常在网上碰到。”
“我也上网,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过她。”
“我们通常都是凌晨四点钟上网。”
尚言看了程晓一眼,“她是不是睡眠不好?”
程晓笑了,“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是不是睡眠不好?”
尚言不好意思的把脸扭到一边,假装看别处。
程晓突然说:“她快回来了。”
尚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你们女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程晓也笑,“我以为你要说你们女人怎么神神经经呢。”
“我没好意思这么说。”尚言坏笑。
程晓看着尚言,然后一下子变得严肃了,“尚言,这是你的一次机会,知道么?”
尚言勉强笑了笑,“这不在我,只能看她给不给我机会,她很倔,如果她不想,谁也没辙。”
程晓微微一笑,“要是我,我就给。”
尚言看着程晓,“她可不是你。”
程晓转头看向外面,“要是我就好了。”
尚言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程晓盯着尚言说:“我开玩笑的!”
尚言还是大笑,什么也没再说。

伍加比是12月中旬回来的,她没通知家人接她,下了飞机,她就换了手机卡。在她要给任晓琳打电话时,看到了正在跟她摆手的程晓。伍加比收起手机,大步向程晓走去。
程晓张开双臂说:“来个拥抱吧!”
伍加比轻轻抱了抱程晓,她看见不远处有个穿黑衣服戴黑墨镜的老外正盯着她们,然后她问程晓:“你老公又派了个外国的保镖?”

程晓拉着伍加比往外走,伍加比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你跟我提过。”
伍加比一脸茫然,“我只是说也许,而且我也没说坐哪一班飞机。”
“我四点钟上网没见你,估计你就是回来了,至于其他的…反正人已经接到了,管那么多干嘛!”
伍加比笑了笑然后上了程晓的车,她觉得程晓讨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
程晓坚持要请伍加比吃饭,一再强调是为她接风,伍加比不好拒绝,于是就去了。饭桌上俩人只谈女人,不提尚言。程晓明白,有些话,只能尚言自己说。
饭后,程晓把伍加比送回家,一进门任晓琳就问:“你的行李呢?”
伍加比什么行李也没带,只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皮包。
“我就待两天。”
任晓琳一愣,“不是已经学完了么?你考试没合格啊!”
“妈,我不是伍加宁。”
“那是干吗?”
“暂时不想回来。”
程晓在伍加比上楼之后就给尚言打了电话,程晓说:“你一定把握机会,别让我看不起你!”
尚言苦笑,“你压根儿就没看得起我啊!”
“那你就别让我更看不起你!”程晓说完,心里突然一阵酸,“尚言,真的,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尚言顿了一下,“你说的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了,别说得我那么可怜。”
“我真心希望你幸福,你对我来说,是亲人。”程晓不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尚言也没再笑,半天才说:“嗯,知道。”

尚言并没有给伍加比打电话,他觉得不是时候。
伍加比洗完澡回房间够出了床底下靠墙根儿的纸箱,她把纸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到床上,想着它们的来历。这些东西勾出了她的许多回忆,这些回忆,只属于她和王云泽。过去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播放,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眼泪已经湿了眼眶。
凌晨四点钟,伍加比醒了,她下床打开了电脑。这个时间上网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尽管这个习惯不好,她还是很热衷。伍加比改了名字,现在的网名叫“玻璃杯”。
伍加比上线的一瞬,尚言露出了笑容,他又点上一根烟,然后轻轻挪动着鼠标,鼠标旁的烟灰缸里已经摆满了烟头。
烂酸梨:回来了?
玻璃杯:嗯。
烂酸梨:还好么?
玻璃杯:好,你呢?
烂酸梨:也好。
玻璃杯:大家都好么?
烂酸梨:你是首长啊!
玻璃杯:哼哼…我胖了。
烂酸梨:合适,你以前太瘦了。
玻璃杯:你呢,胖了瘦了?
烂酸梨:还那样,只是换了发型。
玻璃杯:你怎么这个时间上网?
烂酸梨:在等你。
玻璃杯:…
烂酸梨:明天见一面?
玻璃杯:晚上吧,你请我吃饭!
烂酸梨:好。
玻璃杯:你睡一会儿吧!
烂酸梨:嗯。
尚言把烟按灭,然后下了线,起身回了卧室。尚言的电脑桌面,还是伍加比的照片。
伍加比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她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些东西,然后买了些营养品就打车去了伍加宁家。一进门伍加比就看见高放蹲卫生间洗尿布呢,张玉敏泡了一杯茶给伍加比送进卧室。伍加比看着伍加宁怀里散发着一股奶味儿的婴儿,忍不住亲了一口。伍加比握着孩子的小手说:“真是不可思议。”
伍加宁问:“什么不可思议,是我能生孩子不可思议还是我能给孩子喂奶不可思议?”
“孩子在你手上能活下来不可思议。”
伍加宁扯着脖子,“我再作恶多端我也不能虐待我的儿子啊,我也是女人,我也是母亲!”伍加宁特意强调“母亲”俩字。
伍加比直摇头,“我觉得这么伟大一词儿跟你怎么这么不相配呢?”
“切,配不配的,已然是事实了。”
孩子吭吭唧唧哭起来,伍加宁打开尿布一看,然后冲着门口喊:“妈--”
张玉敏闻声赶来,“又拉了?”
伍加宁皱着眉头,“可不。”
张玉敏笑了,把孩子接了过去。
伍加比感慨道:“果然又是一代皇帝。”
“麻烦死了,整天除了吃就是拉。”伍加宁眉毛眼睛的都要拧到一起了。
伍加比笑,“你指望一刚满月的孩子干什么呀,他上班儿给你挣钱去你还不疯了!”
伍加宁呵呵一笑,然后问:“你回来尚言知道么?”
伍加比立刻换了一个表情,好像一提尚言事情就变得严重了,“上网碰见了。”
“上网碰见了?你走这半年多你们俩就没打过电话呀?”
伍加比摇头,伍加宁撇撇嘴,“真行,怪不得尚言那天喝多了哭成那样。”
伍加比盯着伍加宁问:“什么时候?”
“给我儿子做满月那天,尚言来了,来晚了,强颜欢笑的,就像被卖到妓院第一次接客似的。其实我跟他也很少见面,他一般是跟高放单约,不过也少,他这半年多挺忙的。他爸不是病了么,他关了公司以后,就去他爸公司打理生意去了,每天忙得什么似的。”
伍加比诧异,“他把公司关了?”
伍加宁也诧异,“你从哪个时代回来的?你不知道啊,你走后没多久的事儿。咳,我以为他跟你说了,没跟你说啊?”
伍加比摇头,伍加宁问:“你见他了么?”
伍加比叹口气,“晚上见。”
“好好谈谈吧!他一直在等你。”
“我明天晚上走,已经订好机票了。”
伍加宁瞪大眼睛,“你上弦啦!”她狠狠瞪了伍加比一眼,“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你那么倔,也不听劝,反正你自己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吧!”
伍加比中午跟伍加宁两口子吃的饭,饭后就各自回家了。下午伍加比在家收拾东西,没有出去,尚言忙完公司的事儿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先在饭店定了位置,然后给伍加比打了电话。伍加比说不用尚言接,她自己开车去。
六点钟,伍加比开着任晓琳的车出发了,路上堵了一会儿车,伍加比突然就想起她和尚言在雪地里打闹的情景,那地方就在堵车的不远处。明明就是去年的事儿,可是一想起来,恍如隔世一般。她到饭店时尚言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俩人一见面,都是咧嘴笑了笑,尚言站了起来,把伍加比的外衣接过来挂上,然后对服务员说:“上菜吧!”服务员应声出去了。
俩人一坐下,尚言就说:“等你来了点菜我怕上的慢着急,所以我先点了几样,你想吃什么再点。”
“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口味儿没变么?”尚言问。
伍加比一愣,看看尚言的表情,然后轻声说:“没变。”
“你一点儿也没胖,骗我。”
“是胖了。”
“反正我看得见的地方都没胖。”
伍加比笑了,“你怎么还那样啊?”
尚言盯着伍加比,“因为我还是我,哪儿哪儿都没变。”
伍加比避开尚言的目光,“整一杯啊!”
尚言摇头,“我本来想吃完饭再说,因为我怕说了以后,大家都吃不好了。可是我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了,我等不及吃完饭再说了。”
服务员敲门进来了,尚言停住了,情绪稳定了下来,等服务员上完菜出去以后,尚言沉默了几秒说:“吃饭吧!”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饭,谁也没有情绪聊点儿什么,也没有人再提喝酒。吃完饭俩人开车去了天桥,天桥上风很大,尚言问伍加比:“冷么?”
伍加比摇头,“我比你穿的多。”
“广州好么?”
伍加比笑,“好,净大款。”
尚言咧嘴一笑,伍加比转头看着尚言,“你怎么又抽烟了?”
尚言耸耸肩,“身不由己。”
伍加比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尚言知道这是什么,因为他买的东西,他认得。
尚言说:“如果刚才吃饭时,我把话说出来,你还会把它还给我么?”
伍加比低着头,“对不起尚言,其实早该把它还给你,已经拖了半年。”伍加比把手伸到尚言面前。尚言盯着伍加比手上的首饰盒,他并没有去接,“什么意思,说明白!”
伍加比把手里的首饰盒使劲攥了攥,“尚言,别逼我好么?”
“是你在逼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做错什么了?”
伍加比使劲摇着头,“你什么也没做错,就当我错了吧!”伍加比把首饰盒塞进尚言手里转头就走了,尚言看着伍加比迅速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蹲在地上半天也没抬头。

伍加比跟任晓琳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回自己的卧室了,她不打算上网,她怕看见尚言。她盯着台灯发呆的时候,任晓琳敲门进来了,举着汽车钥匙问:“这是你送我的么?”
伍加比看见汽车钥匙上那颗左右摇摆的水晶小球之后,眼泪滚滚而下,然后她抱住膝头轻声哭起来。任晓琳愣住了,她走到床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别哭了加比。”
伍加比抬起头来,“妈,人活着怎么这么累啊,我快累死了。”
“人觉得累,是因为,她在幸福的时候,自己浑然不知。”

第二天一大早,伍加宁抱着儿子来了,任晓琳责怪她大冷天的抱着孩子往外跑。伍加宁说,因为伍加比晚上就走了,所以过来陪她呆一天。任晓琳侧躺在床上哄着孩子睡觉,伍加比和伍加宁围坐在老妈身边,任晓琳说:“有时候我想都不敢想,你们俩也是从这么小,长到这么大的。”
伍加宁说:“我更不敢想,我也会从这么年轻变成你这么老。”
任晓琳瞪她一眼,“我外孙子可别随了你妈,看你妈多讨厌!”
“妈,冲你我也得对我儿子好,我不能让他以后也觉得自己妈不是亲妈。”
任晓琳要掐她,伍加宁急忙躲开。伍加比攥着孩子的小手说:“高亚文麒,一听这名字就是你给取的。”
“怎么了,不好听么?”
“这么新潮,老头儿老太太也能接受?”
伍加宁冷哼,“这是孙子,叫王八蛋他们都美着呢!”
“不能够,哪儿能叫王八蛋呢,人家姓高。”

下午伍加宁陪伍加比出去买了点儿东西,晚上一家人早早地吃了晚饭,然后大家一起送伍加比去机场,伍加比把那个水晶球的钥匙坠挂到了自己的钥匙上。
尚言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没开灯,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烟头发着火光。首饰盒在他手掌里来回翻着跟头,谁也不知道此刻尚言在想什么。
伍加比睡了一路,醒来时,飞机已经在广州的上空了。伍加比打车回到她在广州刚租不久的房子时,她发现防盗门被撬开了,她推开门站在门口呆住了,屋里的场景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鬼子进村也不过如此了。电脑没了,音响不见了,连新买的一床被褥都不翼而飞。等伍加比回过味儿之后,她才冲进屋去,在那一片狼籍中翻找着,她找遍了每个角落,当她坐在地上大感庆幸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在乎的,只有这只陪她呆在异乡的小猪。伍加比不由分说,立刻打电话订飞机票,可是这个时间没有返程的机票了。她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退了房子,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打车去了机场。
伍加比的归来既在任晓琳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虽然不知道那个钥匙坠有什么来历,可当她看见女儿伤心落泪时,她就知道,伍加比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伍加宁接到伍加比的电话之后说:“我说大姐,你坐飞机过瘾呐,钱没地儿花给我们孩子买奶粉啊!”
伍加比急切地打尚言手机,尚言关机了,伍加比跑到尚言公司找他,秘书说尚言出差了,去了哈尔滨的分公司,伍加比再问细节,秘书就不再说了。伍加比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了尚言在哈尔滨的分公司的地址,然后立刻坐着飞机去了哈尔滨,她没敢跟伍加宁说坐飞机。

尚言开完会就下了电梯,刚出电梯口就看见大厅里一个姑娘正在和服务台的小姐说话。尚言停了脚步看着她,等伍加比打听完转身想往电梯走的时候,她也停住了,盯着电梯口正看着自己的尚言。尚言似笑非笑的,自言自语道:“倔死了。”
尚言一边脱大衣,一边快步朝伍加比走过去,他狠狠地把大衣裹在伍加比身上,用力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尚言使劲抱着伍加比,恨不能把她捏碎了。他终于等到了,他真怕像之前那样,醒来又是一个梦。伍加比仰脸看着尚言,眼里含着眼泪。尚言指着伍加比凶巴巴地说:“给我憋回去,听见没有!”
“那天我真的走了。”
尚言笑,“我知道,你是跟那边的朋友告别去了。”
伍加比笑了,然后突然推开尚言说:“我戒指呢?”
尚言把手伸进怀里,伍加比看着他,“还随身携带啊!”
尚言把戒指递到伍加比面前说:“我就想,梦见那么多次,总该有一次是真的了吧!”
伍加比把手伸过去,尚言把戒指戴到她手上,伍加比说:“为我再戒一次烟吧!”

回去之后,尚言请任晓琳吃饭,就算正式拜见岳母了。尚言妈妈特意从国外飞回来,见了伍加比一面,送给伍加比一只很金贵的镯子,算是结婚礼物。尚言在他爸家附近买了一套房子,有一天,尚言和伍加比在新房里研究怎么装修时,小辉给尚言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刘圆要落户昆明了,她在当地认识了一个男人。后来小辉给尚言传了一张刘圆和那男人的照片,小辉说,那男人酷似尚言。
伍加比又重新租了一个店面,只卖自己设计的服装,她打算还是从小服装店做起。
清明节的时候,尚言陪伍加比去了墓地,他们在王云泽墓前呆了好久。这一次,伍加比没有落泪,她相信,王云泽也喜欢看她笑时的样子。从墓地回来,他们去了王云泽家,但是家里没人。在他们打算开车回去的时候,他们看见小区花坛的边上有一对中年夫妇,女的坐在轮椅上,男的俯下身子在女人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伍加比哭了,尚言扶住伍加比的肩膀说:“也许,现在这样,很好。”

两个月后
伍加比和尚言摆好姿势,摄影师说:“再靠近一点儿,新娘稍稍抬一点儿头,好的,一二三…”
“咔嚓”一声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结婚照上,尚言和伍加比开心地笑着,那笑容,灿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