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言一只手还玩着电脑游戏,“谁跟你说的,王云泽还大夫呢,怎么跟你说这个啊。”
伍加比笑了笑,“你下午打电话到底干嘛呀?”
“就是问高放电话,有事儿找他。”
伍加比纳闷儿,“人家可是政府的人,你找他干嘛呀,可别让他犯错误啊,我妹刚嫁过去没几天呢!”
“瞧你,我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啊,好人好事儿没我,作奸犯科的全是我。我就是让他帮我打听个人。”
伍加比突然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王云泽,然后她对着电话说:“我一会儿把号码给你发过去。”当尚言正要说话时,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尚言自言自语地说:“连个结束语都没有。”然后他若有其事地冲着手机说:“嗯,就这样吧,挂了吧,你真烦!”

王云泽站在伍加比面前呵呵傻笑,伍加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王云泽捧着伍加比的脸晃了晃说:“宝宝别生气,我已经快累吐血了,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催出租司机,那哥们儿快被我逼疯了都。”伍加比没说话,王云泽低头轻轻吻了伍加比然后问:“你吃饭了么?”
伍加比摇头,然后挺突然地说:“我们去KTV吧!”

伍加比要了一瓶红酒,一口气唱了十几首,唱完就拿红酒当水喝,唱累了就一头倒在王云泽的腿上。王云泽轻轻抚摸着伍加比的头,伍加比一直沉默,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王云泽说:“加宁结婚你是不是特别羡慕!”伍加比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盯向屏幕,“有点儿。”
王云泽叹气,“我羡慕。”
之后俩人有片刻沉默,谁也不知该说什么,谁也不愿去提及那些烦心事儿。伍加比看了看表说:“走吧。”王云泽拿起话筒,“合唱一首,唱完就走。”
王云泽选了一首他们经常合唱的歌曲,《我不够爱你》。
车停在小区门口,王云泽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伍加比冷冷地说:“没有你妈!”王云泽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伍加比从后座上拿过一个鞋盒。伍加比又给王云泽买双鞋,王云泽又给伍加比买条项链。
伍加比摸了摸王云泽刚给她戴上的项链,“你怎么总给我买项链啊,我都能摆地摊儿了。”
王云泽笑,“等结婚时我给你买一个一斤的戒指。”
伍加比撇他一眼,“切!一斤!我一天得让人抢八回。你还有钱么?”
“有呢。”
伍加比说:“骗子!你妈攥着你的工资,你又给我买项链,有钱就怪了。”伍加比从钱包里拿出二百块钱塞王云泽手里。王云泽咧嘴笑了笑,然后拿好鞋打开车门说:“走了啊,到家打个骚扰。”
伍加比说:“这双鞋买的大一号的。”
王云泽笑:“那双就是有点儿小!”伍加比伸手要打他,王云泽迅速关上车门。

伍加比洗完澡一看,手机上显示九个未接来电,全是尚言。伍加比忍不住笑了,赶紧回过去。尚言的声音显然是刚睡醒,“喂,谁,几号今天?”
伍加比笑着问:“清醒清醒,睡着啦!”
尚言一听是伍加比,顿时清醒了,“你没事儿吧!”尚言一看表,十二点多了,“您这一会儿可够长的,我这儿巴巴地等着你给我发电话号码呢!”
伍加比捂着嘴笑,“忘了,真忘了。”
“耽误我大事儿了,不行,请吃饭!”
“什么呀就请吃饭,我看你是真吃不上饭了。”
伍加比把高放电话告诉了他,然后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尚言关了电脑,擦了桌上的哈喇子才回卧室睡觉。
可是这会儿,王云泽和李静还坐在客厅面对面处在相持阶段。灯光很暗,李静只开了台灯,王建国去外地讲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王云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鬼使神差地对李静说,他要跟伍加比结婚,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就像李静当初警告的,出去单过,自食其力。王云泽说这番话不是没有顾虑的,但他打破了这个顾虑,或许是长期以来压力太大他无法再承受了;也或许伍加宁结婚的事儿给了他不小的刺激;再或许,就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让伍加比一个人空等了半天使他过于内疚,激起了他心中一直都蠢蠢欲动的责任感。但究其根本,他爱伍加比,深到李静无法想象,他不想让伍加比感到委屈,他们应该和高放与伍加宁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幸福。于是,他说了,不算冲动,而且毅然决然。
李静严肃的脸上闪现了一丝失望,或许还有伤心,甚至是无助。但她还是保持了她惯有的冷静,用很平常的口气问:“你为了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吗?连父母都可以不要了!”
王云泽无奈地叹气,“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为什么弄成这样,我夹在中间很痛苦你知道么!”
李静冷笑一声,“我和你爸爸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个人在你心里的分量。”
王云泽看了妈妈一眼,她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让人无法招架的尖酸刻薄令王云泽感到厌烦,他往沙发上一靠,不再说话。李静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也靠在沙发上。
李静说:“我和你爸爸都是在干部家庭长大,你爷爷,你姥爷都是干部,也都是党员。我和你爸爸从小就受到很严厉很正统的教育。你爷爷姥爷他们都是很传统很守旧的人,我们深受他们的影响。我和你爸爸一起参军,恢复高考之后,我们一起考大学,然后自然而然地恋爱,结婚,生子。我们脾气秉性很像,都是把事业看得很重的人,但是自从有了你以后,母爱的天性让我把精力从事业转移到了家庭,具体说,是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家里的一切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你奶奶身体不好,姥姥早逝,所以你是我一个人带大的。你十几岁的时候,刚上初中,你爸爸开始做一项医学研究,专业领域很强的,如果成功的话,在治疗肿瘤方面会有很大突破。那时候,他还不是院长。”李静深呼出一口气,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两个人谁也没注意时间,王云泽在听,而且很专注。
李静继续说:“作为妻子,我想,我要全力支持他。生活上的担子全由我一个人扛,没关系,牺牲我的事业,也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牺牲多一些。于是,我做着一名普通的牙科大夫,一边还照料家里。我要伺候你生病的奶奶,还要照顾你的生活,学习,还要让你爸爸在生活上没有一点顾虑。我毫无怨言,我想,我首先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其次才是一个有事业的女人,所以我心里很平静。可是有一天,你奶奶病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自己也在生病,发着高烧,你学校老师又打来电话说你踢球时伤了脚。我去找你爸爸,他在开会,他把我拒之门外。我让他的同事把家里的状况告诉他,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着急,至少应该帮帮我,可是他只对我说,你想办法解决一下吧,我实在走不开。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都没有询问一句什么。我回到家,打开火做饭,做到一半,煤气没有了,我也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我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锅碗瓢盆摔了一地。我终于知道,我委屈,我有怨言。我是母亲,妻子,儿媳,可我有丈夫。他是父亲,丈夫,儿子!我冲到你爸爸书房,把他桌上的文件资料数据统统烧了,一点儿不剩,我觉得这一把火,烧掉了我所有的怒气。可也就是这一把火,也烧掉了我和你爸爸之间的一切。我病了好几天,他也在床边守过我,只是什么也不说,好像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语言了。他两年的努力被我一把火烧个彻底,他没发脾气,没说过一句责备的话。可是他越是这样,越刺痛我的心。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李静笑了,眼泪伴随着笑容一起出现在脸上。王云泽鼻子有些酸,这眼泪是他妈妈的,是他有记忆起,就没见过的。
李静擦了擦眼泪,“从那以后,我们同床异梦。我知道他恨我,可他从来不说,他用这种方式在惩罚我。我后悔,可我什么也挽回不了,我们都好强,谁也不肯低头。于是,他就更加疯狂的工作,经常不回家。后来你奶奶去世了,你爸爸就搬到了书房。我提出过离婚,可是他说,云泽还小。我突然特别难过,我觉得,你是我和你爸唯一的感情寄托了,唯一还能让我们扯上一点点关系的,就只有你了。除了事业和你,我们都一无所有。可是,年纪大了,我发现,事业对我来说也并不算什么了,只有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我唯一仅有的。”
王云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酝酿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口,“你和我爸一直在分居么?”
李静看向了别处,“十一年了。”
王云泽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肆无忌惮,“我…”他想说点儿什么,却控制不了情绪,他把头扭向一边。
李静说:“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八年了,感情很深,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可这八年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们还都是一个孩子,很多事情你们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之后,你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习惯,让你们误以为那就是爱情。当你们真正生活在一起时,你会发现你们有很多不同。你们背道而驰,会越走越远,而那时候,这八年的感情就奠定了你们受伤害的基础。感情越深,伤害越深。妈妈是过来人,妈妈看得很明白,她不适合你,你们不会有共同的目标和方向的。云泽,爱情是短暂的,再美好,也会转瞬即逝,再波涛汹涌的海面最终都会平静下来的。你是我唯一的寄托,我不想看到你过的不幸福,没有你,我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去活。如果你还在乎我,如果我在你心目中还有一点点地位,就答应妈妈,和她分手吧,妈妈求你,妈妈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次。”
李静哭了,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这哭声如同一记记拳头,打在王云泽心上。
时钟已经指向凌晨四点,王云泽注定无眠,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通向哪里…

 李静生病了,病得很重,可她坚持在家打点滴,不去医院。这期间王建国回来了,他询问过李静的病情,可口气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的成分。王云泽不知道此刻对父亲是种什么感情,恨么?不,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父母之间的恩怨。他说不清楚谁对谁错,或许都有过错,但他还是很自然的把感情偏向于妈妈这边。显然她是弱者,因为爸爸是副院长,他有看得高于一切的事业,而妈妈只有他。王云泽终于知道,母亲的严肃是在遭受了近乎于残酷的折磨之后,留下的抹不去的印记。而十几年前的他,对于母亲是否快乐幸福从来没有在意过。十几年后的他,又不止一次在心中对母亲的严肃傲慢,不近人情反感过,埋怨过,甚至憎恶过。他才知道,母亲这种做法,是在自私地保护她的财产,王云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母亲的私有财产。
吴娜主动承担起照顾李静的义务,王云泽发现她不但会照顾病人,还能做出可口的饭菜。每当吴娜搀扶李静上厕所,为她擦洗身子时,王云泽都心存感激。他只告诉伍加比他妈妈生病了,对吴娜在他家的事儿只字未提。毕竟伍加比不知道吴娜的存在,对于妈妈说的那一番话,他也不能对伍加比说起,这是父母的隐私,他没权利剥夺妈妈极力维护的尊严。
伍加比打电话询问王云泽他妈妈的病情,王云泽只说好多了,别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反常态,对伍加比的近况没有过问,甚至连语气也显得冷淡。当伍加比问他最近是不是很累时,他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做不到,做不到对伍加比不闻不问,做不到将这份感情搁置一边。
王云泽突然用颤抖的声音说:“宝宝,我想你了。”

伍加宁对高放说,她最讨厌大肚子又谢顶的男人,如果有一天高放变那样了,她就头也不回地抛弃他。高放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变成那样。伍加宁问他,如果她变丑了怎么办,高放警觉起来,嬉皮笑脸地说,伍加宁变成什么样儿他都一如既往。这话的确遭人质疑,换谁谁也不信。一来二去的,玩闹就演变成了吵架。伍加宁批判高放睡觉爱打呼噜,更恶意批判高放胸前那几根儿胸毛,伍加宁说爽了就一根儿没有,要不就茂盛点儿。那么几根儿跟土地沙化不彻底似的。高放脸上挂不住了,说伍加宁睡觉咬牙,在衣服和化妆品上消费超额。伍加宁急了,说高放在她妈面前信誓旦旦下过保证,什么娶得起就养得起,有本事的男人不会抱怨女人花钱多,只会责怪自己挣钱少。吵着吵着俩人就像斗鸡,争得面红耳赤。高放拿起床上一个个毛绒玩具,说伍加宁老大不小了,净买这些没用的,卧室都快成动物园了。伍加宁生气了,拿玩具打高放。谁成想,其中一个就打到了张玉敏脸上。张玉敏站在他们卧室门口,头发被玩具弄得乱七八糟的。俩人一见这情景,谁也不说话了。张玉敏用她那冷刀一样的目光制止了这场战争,然后无声地走了。
伍加宁和高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伍加宁小声说:“你妈怎么进来的?”
高放神神秘秘地说:“原来,她有钥匙。”
伍加宁急了,“这不侵犯人隐私权么!”
高放说:“你别和她说这个,她不管这套。”
高放起身去了卫生间,然后拎了一瓶东西出来问伍加宁:“你这脱毛膏我能使么?”
伍加宁一愣,“你要干嘛呀!”
高放一边儿往卫生间走一边儿咕哝:“彻底沙化得了。”

伍加宁跟伍加比抱怨:“你说一老太太,长得又不俊,往门口一站,什么感觉!毛骨悚然呐,你敲敲门总是应该的吧,即使门开着,你走路倒是出点儿声儿啊!”
伍加比笑,“不稀奇,人家担心你欺负她儿子。”
“新婚的小两口都是这样,吵吵小架增进感情,不用别人劝,一会儿就钻一被窝睡觉了。你说你就这么闯进来,你知道人家俩人干吗呢,万一看见什么让大家脸上挂不住的,多不好。”伍加宁翻着白眼皮儿。
“人家有什么挂不住的,你又有什么挂不住的,你还会害臊啊,你跟你婆婆好好说呗!”伍加比看了看伍加宁那张脸。
“说了,你想啊,我这脾气能不说么。她倒是也说了没事儿不上楼上去了,可我们这老太太,说归说,你看着吧,我前脚走,她后脚就得上去。看看屋子收拾了没有,垃圾倒了没有,脏衣服洗没洗。”伍加宁说着,还掰手指头数着。
“那你到底干没干啊,这些活?”伍加比盯着她。
“当然没有。”伍加宁还理直气壮的。
伍加比笑,“那说你也是活该,你在家要这样,老妈照样也说你。他姐姐对你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伍加宁撇撇嘴,“还没敢有什么动作呢,就是爱答不理呗,她儿子跟我玩儿那么好,她肯定不好意思找我麻烦。”
“他姐在哪个银行上班儿啊?”
伍加宁呵呵笑,“20路终点站那个农行,你进去,看哪个脸上的表情像别人取他们家钱似的,哪个就是他姐。”

伍加宁回家时张玉敏已经做好了饭,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看电视,刘铮铮趴在茶几上画画。高放伸着手对伍加宁说:“老婆把烟递给我。”
伍加宁笑了,“你求求我。”
张玉敏和高洁电视也不看了,扭脸看着高放,高放旁若无人地说:“求求老婆,求求我那楚楚动人貌美如花天上没有地下仅此一个的可爱老婆。”
伍加宁把烟递过去了,高放收了笑脸,点上烟继续看电视。张玉敏和高洁听得目瞪口呆的,业务这么熟练,显然是经过再三培训的。
刘铮铮拿着画好的画坐到伍加宁腿上,“舅妈,你看看。”
“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哪吒。”
伍加宁苦笑,“妈呀!这是哪国的哪吒!”
过了一会儿,高放说困了,想睡觉,小两口手挽手上楼了。目送他们走了以后,高洁说:“以后让他们回自己家看电视,干嘛呢那是,在这儿腻歪人。”
张玉敏点头表示赞同,等张玉敏回卧室,高卫民已经脱衣服钻进了被窝。他打开台灯,拿起一本书,然后对张玉敏说:“眼镜。”
张玉敏刚要递给他,又收了回去,“你求求我。”
高卫民两眼直不愣登地看着她,脑袋里全是问号。
张玉敏笑,“你就说求求我那风韵尤存的老婆。”
高卫民把书一放躺进被窝里,“明天早晨我想吃油饼。”

伍加宁说:“让你爸给我找个工作。”
高放看她一眼,“你先自己找找看,我爸不一定能帮上你。”
伍加宁拉下脸,“那你爸怎么给赵文爽找工作!”
高放觉出伍加宁要怒了,紧说:“我爸只是推荐了一下,去了之后还是全靠她自己。”
伍加宁不屑,“切!你那意思是她有能力呗,我就不信,如果你爸不是地税局局长,人家能发现她的能力?扯!”
高放皱着眉,“行啦!总提她干嘛,你就家呆着吧,放外边儿我也不放心。”
“在家你更不放心才对,看你妈跟你姐看我那眼神儿,我要继续在家呆着,就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高放用力拍拍胸脯,“我媳妇,我乐意让她在家呆着,我养活!”
伍加宁笑,“高放你又说这话,我应该给你录下来,省得你又不认账。”
“我怎么不认账了?”说着高放把伍加宁扯进怀里。

伍加比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陌生的号码。上面的大概内容就是,换手机号了,也搬家了,现在住爷爷家。正在伍加比感到莫名奇妙的时候,同一个号码又发来一条信息,就俩字:张盈。伍加比恍然大悟,她想打过去问问她的近况,为什么搬家,花店为什么不开了。可转念一想,既然张盈只是发了信息,她肯定是想避开这些话题。于是伍加比只是回了一条信息,让她有时间过来玩儿。
伍加比和王云泽好几天没见面了,因为他妈生病的关系。王云泽一下班儿就往家赶,跟伍加比只是通通电话。伍加比显然感到了王云泽近几日的变化,对她很冷淡,即使伍加比主动打电话给他,他也不热情。伍加比并没有多想,反而担心王云泽身体,怕他过度疲劳,累坏身体。
王云泽把吴娜送回去了,他坐到李静床边,盯着妈妈由于输液时间过长变得青紫的手腕,还有干裂的嘴唇。
“喝点儿水吧!”王云泽要去端水,李静伸手拦他,然后摇摇头,示意他坐下。她有话要说,而且王云泽已经感觉到她要说什么了,王云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他先开了口。
“妈,我需要时间,我…开不了口。”
李静表示理解,“你的意思是说,你答应我和她分手了?”
王云泽没说话,他的心像是在被众人撕扯。
李静说:“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儿结束,早点儿开始。”
“开始什么?”王云泽问,紧皱着眉头。
“各自开始新的生活,你们还年轻,都给对方一个选择新生活的机会。”李静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
王云泽早上上班儿的时候给伍加比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伍加比自然是答应了,什么也没想。然后像往常一样,招呼顾客,努力卖货,无聊时上网打发时间。而王云泽这一天如坐针毡,他第一次嫌时间过得太快,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伍加比,他有些惧怕今晚的碰面,他担心自己一见到伍加比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时间还是慢慢流逝了,王云泽表情凝重地换下白大褂,下楼时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吃饭时,王云泽显得躲躲闪闪,伍加比问他妈的病况,王云泽回答得心不在焉。伍加比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说的支支唔唔。伍加比彻底觉得不对劲儿了,一顿饭吃下来,俩人都很别扭。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伍加比突然转过身来对后边魂不守舍的王云泽说:“出什么事儿了,你直说吧!”
王云泽这才直视伍加比的脸,还没张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伍加比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她忙上前捧着王云泽的脸,“怎么了,是不是你妈的病…”伍加比没往下说,王云泽抬起脸挣开伍加比的手,“我妈没事儿。”他故意把声音放大,装的很镇定一样。
伍加比把手放下,“那到底怎么了,王云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云泽长出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然后盯着伍加比的眼睛说:“我跟我妈说我要和你结婚。”
伍加比心里似乎已有准备,以她对王云泽的了解,她猜到了,王云泽今天的表现太不正常。那一定就是有事儿,而目前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们俩的事儿。伍加比点头,顿了一下,然后带着近乎于蔑视的微笑说:“然后呢,你不是想说这个吧,你妈怎么说?不同意是吧!”
王云泽有点儿控制不了情绪,他觉得他的心口一揪一揪地疼。他有些发抖,不知是风太凉还是心太疼。
“我妈让我跟你分手。”
伍加比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从没见王云泽这样过,“那你怎么想?”
王云泽哽咽了,“我必须听我妈的。”
伍加比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她做着最大的努力想阻止眼泪掉下来,半天,伍加比勉强笑了一下说:“王云泽,你是全世界最孝顺的孩子!”说完,伍加比扭头就走,王云泽上前一步拽住伍加比的胳膊。伍加比想挣脱,但她没有回头看王云泽。
王云泽死死拽着她,他想说我爱你,可他知道这三个字与以前相比,此刻已经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它再也没有一点儿浪漫可言,它已经蒙上了一层虚伪的外衣,让人听了恶心。而这虚伪,就像一把把尖刀,猛刺着王云泽的心。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拽着伍加比。他在用这种肢体上的语言表达着心里的意愿,他不想让伍加比走。伍加比此刻大脑里一片空白,除了离开,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终于,伍加比背对着王云泽说:“你弄疼我了。”
王云泽触电一般放了手,伍加比停顿了两秒,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王云泽站在路边一个劲儿打伍加比电话,他怕伍加比开得太快,他怕伍加比出事儿。伍加比没接电话,王云泽听着手机里“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的机械的声音,泪流满面。
伍加比开得飞快,任凭手机像哭喊一般响着。她没有哭,反而觉得好笑。她不想回家,径直把车开到了高放家所在的小区门口。王云泽也不想回家,在这种时候,他只想到尚言。
伍加宁坐车里观察伍加比的反应,她想说点儿什么,可搜肠刮肚的也没找出什么合适的词儿。她咧嘴一笑说:“你们俩就分不了,哪儿那么容易就分手了。”
伍加比趴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异常冷静,“你不了解他,他不轻易做什么决定,他比谁都谨慎。既然他说了,就是拿定主意了。”
伍加宁也看着前方说:“姐,你要想哭,你就哭。你别这样,看得我这心里,特难受。”
“我也想哭出来,我也觉得难受,可就是哭不出来,胸口像堵了块儿石头。”
伍加宁扶着伍加比的肩膀,“你这样非病一场不可,你歇几天吧,我给你看店。”
伍加比没说话,伍加宁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就那么较劲啊,干嘛呢这是!”
伍加比还是没说话,伍加宁叹口气也不说了。
王云泽一杯杯喝着酒,尚言没拦他,而且还不断从冰箱里往外供应。他认为,此时此刻王云泽这种状态,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最好的办法就是由着他,喝多了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睡醒之后,最痛苦那劲儿,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用时间慢慢疗伤。这种体会,他有。他把王云泽一个人扔客厅,拿着手机走到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