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让甄宝璐明白,日后这长宁侯府,她能少来就尽量少来。
甄如松一家子,在长宁侯府用了午膳,便上了马车回府。
长宁侯府最高的书楼上,穿着一袭天青色棉袍裹着厚厚斗篷的徐承朗就站在那里。
名满皇城的贵公子,如今却是面色蜡黄双眸无神,满面病容。他眉清目朗,静静看着齐国公府的马车越行越远。
边上站着的长相斯文模样机灵的少年正是徐承朗的小厮,名叫双瑞的。
他瞧着自家公子执意下榻要来这里,原是不明白什么事儿,如今看着那齐国公府的马车,哪里还不清楚?
双瑞心叹公子痴情,可人家甄六姑娘已经定了亲了,便说道:“大公子,您身子还没好,这儿风大,还是随小的下去吧。”
徐承朗置若罔闻,颀长高挑的身子立在那儿,在瑟瑟寒风中,显得笔直又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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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齐国公府便要准备甄宝璋和甄宝琼出嫁一事。俩姑娘出嫁的时间挨得近,要准备的自然多了些。甄宝璐还未从过年热闹喜庆的氛围中走出来,瞧着徐氏同她姐姐说出嫁之后的事情,便提前伤感了起来。
甄宝璐也不好去打扰,便同俩弟弟玩在一块儿。
初八这一日,江府的小姑娘江眉顺道来齐国公府,找尚哥儿和荣哥儿玩。新年才五岁的小姑娘,梳着丱发戴着珠花,一身红艳艳的袄裙衬得小姑娘像个粉嫩团子。小江眉一来,尚哥儿和荣哥儿便巴巴的跑过去同她玩,这个时候甄宝璐才觉得,这俩弟弟的性格也不是完全不同,至少在这一点上如出一辙。
甄宝璐得了空,打算去寿恩堂陪老太太,刚走到外面,便听里面她二婶婶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老太太的呵斥声。
甄宝璐静静站在外头,便识相的离开了。
待晚上的时候,甄宝璐才从她娘亲和三婶婶薛氏的聊天中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薛氏笑笑道:“瞧瞧二嫂,璋姐儿不过是进门当妾室的,她居然那般神气?连出嫁的排场都要和琼儿比,现在好了吧,这静王马上就要远赴边关…”
甄宝璐正坐在一旁吃糕点,听着薛氏的话,忙抬眼道:“那三姐姐的亲事怎么办?”
薛氏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能怎么办?静王过几日便要出发,哪里有时间迎娶她,只能早些一顶小轿将她抬过去,也好替静王收拾一下行李,左右是个妾室,还讲什么排场。”
甄宝璐听了,恍然大悟,心道难怪她二婶婶要哭哭啼啼了。甄宝璋这个闺女,是她的掌上明珠,原本说好的,即便是侧妃,这排场该有的都会有。如今倒好,只能仓促准备将人抬过去了。姑娘家嫁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确是委屈了。
甄宝璐不关心甄宝璋的事儿,只是随便问问,可这会儿不知为何,她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次日,甄宝璐却是听说了一件事,说这徐承朗马上要和福安县主沈沉鱼成亲了。
第80章
却说这长宁侯府,庄氏望着面前的徐承朗,厉声呵斥道:“承朗,你怎么这么糊涂!”
徐承朗卓然玉立。年轻的男子,这会儿着一袭竹青色圆领锦袍,墨发用刻着竹纹的白玉发冠固定,眉清目秀,风姿清雅。他模样生的出挑,平日里眉目柔和,带着浅浅笑意,使人如沐春风,不知是皇城多少情窦初开的姑娘心中惦记之人。
可目下大病初愈,身形比之先前羸弱了些,面色也泛着孱弱之色。特别是这眉眼间,不再温和,看着仿佛是一夜之间成熟内敛了。
这样的儿子,曾是庄氏最希望的。
庄氏觉得自己这儿子样样都好,就是太心软太心善,对谁都好。可当娘的,看着儿子性情大变,更多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
庄氏也算是个强悍坚韧之人,这些年来,忍气吞声低眉顺目,在徐老太太面前当个好儿媳妇,这会儿知晓此事,也忍不住哄眼圈,倏然落泪道:“早知如此,当初娘便该成全你…”在庄氏看来,随便娶个姑娘,也比那个断了腿又毁了容的沈沉鱼要好得多。
她固然看不惯甄宝璐,却也不否认那小姑娘机灵聪慧,招人喜欢,这几年更是越发懂事。二人更是一道长大,青梅竹马,成了亲,两家人也是亲上加亲。她没什么好挑的。
徐承朗的唇色有些苍白,启唇说道:“娘,这是儿子自愿的。”
庄氏更是气恼,气得胸前起起伏伏,颤着声儿道:“即便你自愿,为何不同你爹娘商量?这是你的亲事,那沈沉鱼不是别人,成亲之后,她这辈子都是你的妻子,你日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沉鱼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弄成这副模样,哪里还能寻到一个满意的夫君?别人避都来不及,她这傻儿子倒好,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去。
徐承朗面色一顿,之后眸色清明,一字一句道:“娘,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吗?”他微微一笑,态度温顺道,“先前是儿子不孝,一直惹您生气。如今儿子想通了,已经十九了,是该娶妻了。”
庄氏后悔莫及:“是娘的错…”她忙上前抓着徐承朗的手,着急道,“趁着这亲事还没正式定下,咱们再想想法子,嗯?”
徐承朗说道:“娘,这门婚事是儿子亲自上门求的,晋阳长公主本就欣赏我,瞧见我如此诚心,便立刻将福安县主许配给我…”他望向面前的庄氏,语气平静继续道,“晋阳长公主素来疼爱福安县主这个女儿,她允婚之后,便说要让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娘,儿子终于要成亲了,您该开心才是。”
顿了顿,又道:“这会儿圣旨应当快到了。”
徐承朗清润的声音刚落下,庄氏的贴身丫鬟明珠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侯爷让您和大公子去前院接旨。”
庄氏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她踉跄着坐在圈椅上,面色惨白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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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的沉香院卧房内,着一袭寝衣的沈沉鱼坐在榻上,床幔低低垂落,上头绣着精致的富贵花开图,她身上盖着月华锦被子。这屋内随意一件摆件都是价值连城,不知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闺房。可如今…
沈沉鱼颤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伤口已经结痂脱落,原是白嫩的皮肤,如今摸上去凹凸不平…
晋阳长公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晋阳长公主生得并不算美貌,可到底是出身皇家,简简单单的衣着,便显露出通身的气派。她上前坐下,握住女儿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娘会想法子给你治好的。”
沈沉鱼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了,不像刚出事那时候要死要活的。她静静看着面前的娘亲,问道:“娘,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徐公子他…”
说起徐承朗,晋阳长公主便露出了笑容,她道:“这徐承朗娘的确没有看错,是个重感情的。你心悦徐承朗许久,如今他能主动求娶,娘把你交给他,也就放心了。”
沈沉鱼没有说话。
她想起那日在女学后山,她远远的,看着徐承朗同甄宝璐说话。她一直以为,徐承朗待甄宝璐再好,也不过当她是个表妹,却没想到,他想娶她。虽然那时她有意薛让,可到底放不下徐承朗,自然容不下徐承朗对甄宝璐示爱。那回狩猎,她才想了法子置甄宝璐死地,未料她竟然是个命大的…
可是她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沈沉鱼细细回忆这些年和徐承朗在一起的场景。
在她的眼里,他是个饱读诗书又温润如玉的,他生来君子,所以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求娶她吧?毕竟皇城的人都知道,他俩是一对,便是没有定下来,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别人,只怕也成了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若是换做以前,以沈沉鱼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容得下徐承朗心里念着别人还娶她?如今看来,那甄宝璐与薛让定了亲,这位徐公子也是个可怜人。
难为他到现在还记着她。
晋阳长公主道:“沉鱼,你虽然身份尊贵,可日后若是嫁了过去,娘不好再用身份压着他们,不徐承朗待你痴心一片,你也收收性子,日后好好同他过日子,嗯?”
沈沉鱼道:“女儿知道。”
晋阳长公主这才笑了笑。
自打女儿出事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心绪平静了。想到那日血淋淋的场景,晋阳长公主便是一阵心惊肉跳。这回虽是祸事,可至少还能验出真心,她这女儿能嫁给徐承朗,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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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虽然遗憾徐承朗躲不了娶沈沉鱼的命,可是细细想着,他俩和甄宝璋同静王的缘分也是一样的,兜兜转转还是凑成了一对儿。如此想着,甄宝璐就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薛让了。
上辈子她没有嫁人,那薛让呢?他成亲了吗?甄宝璐觉着自己当真是糊涂了,上辈子她和薛让并无来往,他没认识她,没喜欢她,当然会娶别的姑娘。
虽然心里有些痒痒的,后悔上辈子她对薛让为何一无所知,却也庆幸她不知道。不然若是晓得薛让上辈子娶的是哪位姑娘,她心里还不膈应死?偏生这种事情,只能她自个儿难受,不能怪在薛让的身上。
甄宝璐坐了一会儿,瞧着香桃探头探脑的进来,遂笑盈盈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香桃嘻嘻笑着走了过去,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说道:“姑娘,薛大公子过来了。”
甄宝璐面上一喜,想到除夕那晚的事情,耳根子又烫了起来。她把玩着妆奁中的首饰,拿了一串珊瑚手串,喃喃道:“他来做什么?”
香桃道:“这个奴婢便不知道了,只是这会儿薛大公子正和国公爷一道在院子里散步、说话呢。”
薛让和她爹爹?
若是往常,甄宝璐自然不用担心爹爹和薛让的关系,他爹爹那是相当欣赏薛让的。可这会儿不一样了,薛让是他准女婿,岳父看女婿可是越看越不顺眼的。甄宝璐没见过爹爹冲她发脾气,却是见过他教训俩弟弟的,那威严劲儿还挺能唬人的。
甄宝璐护短,生怕自家爹爹会为难薛让,这便起身准备过去,又想到了什么,坐在妆奁前梳了梳头发。
她望着镜中的姑娘,生得一张芙蓉脸儿,眼睛又大又亮,白嫩的皮肤朱红的唇瓣,哪哪儿都好看。过年就图个喜庆,她穿得衣裳颜色也鲜艳些,本就是最鲜嫩的年纪,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如此更是锦上添花。
甄宝璐这才满意,拿起妆奁下上回薛让给她的压岁钱,便提着裙摆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前院,薛让着一袭崭新的宝蓝色锦袍,丰神俊朗,气度华贵。
甄如松也是身形高大,年轻时候那更是皇城出了名儿的美男子,这会儿立在薛让的面前,却还要比他略矮一些。
两人闲庭散步,犹如翁婿一般。
待听了薛让说的事情,甄如松眉宇舒展,才道:“年轻人本就该闯荡一番,你特意上门说此事,倒是难得。”
薛让本就对甄如松存着讨好之心,如今更是举止恭敬。
之后甄如松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看着面前年纪轻轻的薛让。
他忽然想问那日福安县主的事情——他宝贝闺女在别苑发生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爹的自然放在心上,留下的线索虽然少,可近日还是有了一些眉目。只是这些并不能完全指控是福安县主所为,加之以宣和帝对福安县主的宠爱,自然会偏袒她,况且那日福安县主又惹上了那种无妄之灾…
甄如松心里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这个时候也只能暗叹自己无能。如今看来,那福安县主的意外便没有那么简单的,他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是何人所为,如今看着薛让,只觉得他心思缜密兴许是他替女儿报得仇…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薛让再如何的厉害,也不过是个刚满弱冠的年轻男子,哪里有这么大的难耐设计金尊玉贵重兵把守护着的福安县主?
薛让见他望着自己,试探着问道:“姑父?”
甄如松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
薛让识相的没有继续问,只是目光一瞥,瞧着长廊下静静站着娇花一般鲜嫩的小姑娘,眉宇忽的一柔。
甄如松也瞧见了,见闺女笑靥如花,心下不是滋味儿,却也难得大度的抬手拍了拍薛让的肩头,道:“你亲自同她去说吧。”
薛让目送甄如松离开,这才阔步走了过去,唤道:“阿璐。”
甄宝璐瞧着他这么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竟然觉得他的模样有些傻气。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我有事儿同你说。”
薛让笑笑,道:“我也是。”
这算是…心有灵犀嘛?
甄宝璐心中一甜,同他一道找了一处亭子坐下,听他说要随静王一道远赴边关,就在三日后,当即垮了一张小脸。
第81章
甄宝璐沉默少顷,才道:“那成,你好好照顾自己。”
这倒也没什么,男人总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甄宝璐算是理解。此番平定边关战乱她也是有所耳闻的,都说是宣和帝给静王的一次考验,若是顺利的话,这静王离太子的位置便更进一步了。这是好事儿,薛让能参与此事,回来之后也免不了一番嘉奖。她该支持他的。
薛让倒是没想到她这般懂事,静静说道:“你放心。”他望着她白皙的脸庞,离得近,连她娇嫩的皮肤上细细淡淡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被养得这么好,他能做的,便是让她下半辈子继续过着这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不对,要比现在还要好。
甄宝璐不喜欢分别,眼下也不再提此事,只将袖中的红包拿了出来,塞到薛让厚实的手掌之中。薛让一怔,问道:“阿璐?你这是做什么?”
甄宝璐旋即瞪了他一眼:“你还说呢。哪有人这么给压岁钱的?”说着便一肚子气,伸手戳着他的胸膛道,“你老实交代,可有做什么坏事儿?咱俩可是定了亲的,你若是出了事儿,即便我没嫁过去,也要被耽误一辈子了…”她越说越气,就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儿。
薛让这才懂了,忙握着她的小手道:“阿璐,这些银子的来路都是正正经经的。”他望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知道她只是担心罢了,便解释道,“我娘嫁到安国公府时,有几处陪嫁的铺子和庄子。祖母没将她交给王氏。前些年是祖母自己打理了,我十六岁的时候,她才将所有的铺子都交给了我,这几年生意和收成都不错。”
甄宝璐知道,薛让的娘亲陆氏先前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女,这陆氏才貌双全,名满皇城,所以那回的亲事办得很是热闹,也算是皇城的一段佳话。既是如此,那陪嫁的铺子自然也不会少。
甄宝璐这才放心了,问道:“真的?”
薛让颔首,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些事情我大多不用亲自处理,都是祖母挑选安排的人,我都信得过。你若是还不放心,我便交给你管,让你亲自过目,查查账,如何?”
甄宝璐臊的厉害。
这叫什么话?他俩还没成亲呢,她哪里好管他的铺子?不过这番话她还是极受用的,怕是小姑娘皆是如此,喜欢甜言蜜语,有时候并不是真的要什么,只是想看看对方的诚心罢了。
她嘟囔道:“我才不要。”虽说如此,可这么多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好收着,说道,“这银票你自己收着吧。”
薛让没接,而是重新放到她的手中,道:“阿璐,既然日后都是你的,这会儿又何必再拿来拿去,你就收着。”
甄宝璐觉得,这大抵是薛让所有的积蓄了,她不该收的,却见他态度如此坚定,也只好收下了。
她捏着这厚厚的一叠,说道:“我花银子素来大手大脚的,当心我都花完了。”
薛让笑笑,却很是乐意:“就是给你花的。”
甄宝璐笑他傻,没见过给人花银子还这么高兴的。
她收下银票,粉嫩的面颊染着笑意,想着他俩不知要分开多久,心里不舍,便也不顾礼数,想陪他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最后还是薛让担心她受凉,让她回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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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齐国公府的三姑娘甄宝璋便穿上嫁衣,热热闹闹吹吹打打的抬进了静王府。
虽说是侧妃,可静王至今没有正妻,这还是进门的头一个侧妃,阖府上下也甚是重视。不过再如何的热闹,到底是从偏门进去的。
这甄宝璋出嫁之后,齐国公府便有条不紊的准备起甄宝琼的婚事来,而甄宝璐因为薛让的离开小小的伤感了一下,待上元节过后,重新回女学上课时,甄宝璐同薛宜芳凑在一块儿,便又如平时一样笑靥如花。
加之甄宝琼的亲事就在这月底,甄宝璐舍不得姐姐都来不及,倒是正好将对薛让的思念给冲淡了。
待正月二十八,甄宝琼一身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被宋执娶回去的时候,甄宝璐无疑是哭得最伤心的一眼。
本该是甄宝琼哭嫁的,最后反倒是甄宝琼这个新娘子来安慰妹妹。
这日,甄宝璐一直看着姐姐被堂兄背出大门,上了忠勇侯府的花轿。小姑娘穿着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双垂髻上簪着漂亮的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耳垂处缀着珍珠耳坠,打扮的甚是喜庆娇美。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穿着大红喜袍的姐夫宋执春风得意的上马,就这么将她姐姐给娶走了。
尚哥儿和荣哥儿就站在边上。
荣哥儿虽然也舍不得大姐。却也没甄宝璐哭得这般厉害,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乌溜溜的,侧头小心翼翼瞅瞅二姐,却不敢打扰她。而尚哥儿素来年幼老成,并没有什么表情,只身子笔直,静静看着长姐出嫁。
待迎亲的队伍远去了,尚哥儿才转过头。
他望着身旁眼睛哭得红红的二姐,只觉得她太过娇气,这才从怀里拿出汗巾,抬手替她擦了擦。素来寡言的小男娃,这会儿难得好声好气的安抚道:“别哭了。”
第82章
甄宝琼出嫁之后,甄宝璐更没个说话的人了。齐国公府未出阁的姑娘便只剩下了甄宝玥和甄宝璐。甄宝璐已经定了亲了,而甄宝玥比甄宝璐还大上一岁,过了年便也琢磨着赶紧将亲事定下来。
甄宝璐巴巴的板着手指头数日子,待终于到了姐姐回门的日子,才起了个大早便开始等了。
忠勇侯府非常满意这门亲事,这婚礼也办得甚是热闹,回门的时候,更是礼数周全,给足了面子。甄宝璐就和俩弟弟站在门前,瞧着自家姐姐被宋执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马车,温柔体贴,很是恩爱。
荣哥儿仗着年纪小,巴巴的跑了过去,歪着脑袋叫了一声:“大姐。”然后记着徐氏的交代,朝着宋执喊道:“大姐夫。”
宋执着一袭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他温润儒雅,长相斯文,如今如愿娶了娇妻,自然眉目染笑,待荣哥儿这个小舅子很是亲切。
而素来淡雅装扮的甄宝琼,如今已为新妇,一头如云乌发悉数盘起梳成双刀髻,簪着步摇珠钗,眉心贴着翠钿,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姑娘了。甄宝璐瞧着二人如胶似漆更是欣慰,待见过长辈之后,才拉着姐姐到了里间,急急问道:“姐姐,姐夫他对你好吗?”
在甄宝璐的印象中,上辈子宋执对她姐姐是好的没话说了。这辈子比那会儿更顺利些,想来应当会过得更好些。
说起宋执,甄宝琼的脸颊便微微泛红,眉宇间也尽是新婚妇人的娇媚。望着面前眉眼清澈的妹妹,那些羞于启齿的闺房之事,总是不好同她说的,当下就道:“你姐夫待我很好,宋家人也都是极好相与的。”
甄宝璐欢喜道:“那就好。”
甄宝琼细细打量面前妹妹的眉眼,见她眼下有些许青黛,登时蹙眉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甄宝璐不好意思道:“晓得今儿姐姐回门,昨儿就有些睡不着觉。”
甄宝琼本就稳重,如今成了亲,更是娴静端庄,习惯性抬手捏捏妹妹的脸颊,说道:“瞧你,都是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甄宝琼也是念着妹妹的,可到底是嫁人了,以后就算想见妹妹,可不是随便能见着的。
姐妹俩说着话,徐氏便进来了。长女回门,徐氏自然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朝着甄宝琼这般端庄贵气的模样,越看越满意,说道:“怎么站着说话?这一路上也辛苦了,赶紧坐下休息休息。”
甄宝璐笑笑,忙拉着姐姐坐下。她看了一眼自家娘亲,见她这娘亲今儿格外的娇美,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妇人,皮肤细腻,面若桃李,半点都不像是生了三个孩子的。甄宝璐自然晓得她家娘亲天生丽质又驻颜有术,可再如何保养,不过是延缓罢了,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变老的。甄宝璐心下犯疑,却也没有多想。
此番徐氏过来,身为娘亲,自然要过问洞房花烛夜的事情,而甄宝璐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这种事情,那好当着她的面儿说,徐氏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这小女儿打发了。
甄宝璐虽然不满,却也理解,不舍道:“那我待会儿再过来。”
瞧着甄宝璐离开的娇俏身影,徐氏才有些不自然,看向面前的长女,原是清秀的小脸,如今眉宇间带着初为妇人的妩媚姿态,便开口询问一番。
甄宝琼脸颊烧得通红,想着那日洞房花烛夜新婚夫君的孟浪,哪里好意思说?只咬了咬唇羞赧道:“娘不用担心,夫君他待我很好。”
徐氏自然看得出来宋执待她好,又问道:“那他房里可有通房?”
甄宝琼摇摇头:“这个倒是不曾。”
徐氏眉目舒展,女婿洁身自好,自然是最好的。徐氏对宋执这个女婿是满意的,对长女更是放心,晓得她素来乖巧做事又知分寸,俨然能当好妻子和儿媳。徐氏又说了一些话,最重要的便是子嗣的问题,如今新婚燕尔,俩口子又是年纪轻轻的,最是容易怀上孩子,若是一举得男,那长女在忠勇侯府便算是站稳了脚跟。
甄宝琼被徐氏说得小脸涨红,乖巧应下,待之后才认真道:“娘,平日妹妹最喜欢和女儿待在一块儿,如今女儿出嫁,妹妹定然念着我,你若是得空,每日便多去呦呦轩走走,看看她。”
这几年徐氏和甄宝璐的关系,甄宝琼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分明是亲母女,关系却不如她这个不是亲生的。这种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善的,往常她能在从中周旋,可如今她出嫁了,心里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件事儿。
徐氏面色一顿,淡淡笑道:“你放心。”说话完,外头的丫鬟说姑爷过来了。
徐氏笑了笑,看着女儿打趣儿:“这女婿倒是个黏人的。”
甄宝琼脸颊火辣辣的烫,而后起身送徐氏,徐氏出去,那宋执便进来了。
宋执高高瘦瘦,五官生得十分清俊,送走了徐氏,便过去握着妻子的手,问道:“岳母可有交代什么?”
甄宝琼自然不好说让她努力早些怀上孩子的事儿,只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不过闲话家常罢了,我爹呢?他同你聊了什么?”
宋执笑笑,说道:“岳父待我倒是客气,没怎么为难我。”他温柔含笑,心情格外的好,却见妻子弯弯的柳眉,清澈的杏眼,想到这几日缠绵恩爱的场景,喉头动了动,在妻子面颊之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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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固然舍不得姐姐,可到底已经出嫁了,她总归是要慢慢适应的。起初有些不好受,日日牵肠挂肚生怕姐姐在忠勇侯府受了委屈。
而甄宝琼到底是好福气,出嫁不过两个月,便诊出喜脉,说是已经有了一月的身孕。
甄宝璐打从心里为姐姐感到高兴,这便寻了一个休沐日,同徐氏一道去灵峰寺为姐姐祈福。
春光融融,十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樱米分色襦裙,娇嫩的仿佛灵峰寺后山绽放的海棠花。
甄宝璐替姐姐祈完了福,这会儿倒是想到了远在边关的薛让。因她念着姐姐,能分给薛让的思念便极少了,可想起前几日薛宜芳同她说的话,那边关凶险,便也顺道悄悄在心里替薛让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