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待他闺女好,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听他这般说,他心里自然感动。毕竟他了解这侄儿的性子,这个时候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对他的闺女是真心的。
可是甄如松也不是一个糊涂之人,他闺女的亲事,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要过问她自己的意思。他道:“承朗,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现在,我只想找到阿璐。”
徐承朗自然理解,点头道:“好,侄儿这便再出去找。”
甄如松也晓得他一宿未合眼,便道:“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阿璐若是知道,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徐承朗摇摇头,是怎么都不肯去休息的。他说道:“找不到璐表妹,我不放心,姑父您在这儿歇会儿,我再出去找找。”
甄如松看着徐承朗急急忙忙出去的样子,也是无奈,只能由着他去了。
徐承朗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徐绣心和沈沉鱼。徐绣心知道她家大哥为了找甄宝璐一宿没睡,虽说她平日里不喜欢甄宝璐,可到底是表姐妹,她也不想她出事儿,上前就问:“大哥,璐表妹还没找到吗?”
徐承朗摇摇头。
徐绣心蹙眉,嘟囔道:“都说是祸害留千年,她平日里嘴巴这么毒,肯定会平平安安的。”这表姐妹平日吵吵闹闹,徐绣心又嫉妒她在女学风光又有人缘,可这会儿她出事了,她也是真的担心的。
徐承朗没说话,便又出去寻人了。
沈沉鱼看着徐承朗对自己视若无睹,心里念着那甄宝璐,平日这么一个斯文儒雅的人,这会儿竟然连礼数都忘了。她面颊一沉,不再说话。
徐绣心见她生气,才替自家大哥说好话,道:“沈姐姐别生气,我大哥也只是担心璐表妹罢了。毕竟…毕竟咱们是亲戚。”她知晓大哥喜欢甄宝璐,可这话她不能当着沈沉鱼的面儿说。
沈沉鱼微微一笑,道:“我没生气。”她看着徐绣心,说道,“阿璐一定会没事的。”
徐绣心觉得沈沉鱼大方得体越发欣赏,这个的姑娘,才配得上她的大哥,遂微笑的点点头,说道:“是呀,不然我以后找谁斗嘴去。”
沈沉鱼瞧着面前这徐绣心,只觉得她虚情假意,并没有在说话。
而徐承朗一路出了别苑,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看到不远处的山坡山有个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稍微近些了,他才认出那是薛让,而他身上,仿佛还背着一个人。
徐承朗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跑过去,瞧着薛让背上的人果真是甄宝璐,才激动道:“阿璐。”
甄宝璐抬眼,看到徐承朗这副担心的模样,又见他一脸的憔悴,心里大致清楚了。她微笑着感谢道:“徐表哥,让你担心了。”
徐承朗露出了笑容,瞧着她活生生的模样,别提要多高兴了。他好几回忍不住想象她出事的样子,心里懊悔为什么没有护着他,眼下瞧着她好端端的,他便放心了。
虽然他不喜欢薛让,可这个时候,他看着穿着单薄的薛让,也真心诚意的道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把她带回来。
又瞧着薛让这副背了好长时间的样子,伸手就要去接:“我来吧。”
薛让却是面无表情,说道:“不用了,我先带阿璐回去。”他背着她继续回去,并未将人交给他。
徐承朗尴尬的收回手,可心里却是欣喜,面上一直保持笑容,喃喃念着“太好了”,又快步追了上去。
·
甄如松瞧着薛让将闺女带回来了,堂堂大男人,激动的差点落泪。还是一旁的祝嬷嬷提醒道:“国公爷,让老奴先带六姑娘进去换身衣裳,找个大夫瞧瞧吧。”
香寒香桃俩丫鬟早就哭红了眼,如今瞧着自家姑娘平平安安回来了,一个个都激动得不得了。甄宝璐也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家爹爹紧张成这个样子,当下便笑笑捏捏他的脸,道:“爹爹,女儿没事,你别担心了。”
甄如松这才松手,让祝嬷嬷带着她回房。
甄宝璐安抚好了爹爹,又侧过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的薛让,这才回了房。
甄如松眼眶微湿,失而复得的心情令他激动不已。他望着面前穿着一身单薄中衣的薛让,又想到方才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闺女,心里甚是感激,说道:“这回,又多亏了你。姑父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薛让面色谦和道:“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他望着面前的甄如松,想了想,才撩起衣袍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侄儿想向姑父求娶璐表妹,望姑父成全。”

第74章

甄如松望着面前的薛让,目光稍稍一滞,而后露出些许赞许。
这回薛让将甄宝璐平安带回来,甄如松这个当爹爹的自然是心存感激,虽说这么一来,女儿的闺誉有损,可薛让到底是一番善举,甄如松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让薛让娶他闺女。
可薛让主动开口求娶却完全不一样。
甄如松虽然欣慰,思忖一番,还是伸手去扶他。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对阿璐好,不过这件事情,该姑父感激你才是,你不必有负担。”
薛让倒是没起来,恭敬的跪在地上,仰头对着甄如松道:“姑父误会了,侄儿求娶璐表妹,并非因为此事。璐表妹天真善良,活泼聪慧,侄儿早已心悦已久。侄儿本想着,待日后有了功名,再上门提亲,风风光光迎娶璐表妹。如今发生这件事情,只是提早一些罢了,希望姑父成全侄儿。”
这下甄如松倒是有些懵了。
先前他虽然欣赏薛让,可在闺女的婚事上,他并没有考虑过他。如今回想起来,他这侄儿稳重踏实,心思缜密,前途是不可估量的。
他缓缓将手收了回来,朝着薛让看了一眼。见他目光真诚,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甄如松心下有些动摇。在闺女的亲事上,他精挑细选,可到最后谁都不放心。平心而论,若是将闺女交给薛让,他心里会踏实许多。
想到了什么,甄如松又看了看身旁沉着脸的徐承朗,他虽然中意薛让,可徐承朗方才也是提过亲事,却被他一口婉拒了。这会儿他若是当着他的面答应了薛让的求亲,那他这个长辈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而徐承朗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是瞬间就敛了笑意,生怕甄如松会答应。
甄如松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想想。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不是外人,晓得我对这闺女有多疼爱,这亲事还得她自己点头才是。”
薛让没有再说什么,这同他所料无二。他道:“今日是侄儿鲁莽了。不过侄儿恳请姑父好好考虑,改日侄儿会请祖母做主正式上门提亲。”
不但负责任,而且懂礼数。
甄如松扪心自问,他对着薛让实在挑不出什么错来。
他瞧着薛让这身狼狈的模样,想来昨日也是受了不少罪,当下便关心道:“成,今儿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请个大夫瞧瞧。”
薛让点头,起身恭敬的行了礼,这才出去。
而徐承朗看着薛让出去的模样,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像姑父求娶璐表妹。徐承朗袖中的拳头紧了紧,看向甄如松的表情,心里明白,方才薛让的举止,已经有些打动他这位爱女如命的姑父了。
徐承朗没有犹豫,上前一步道:“姑父,方才薛兄的话…”
甄如松素来是一碗水端平的,虽然心里已经向着薛让了,可两个都是侄儿,面上不能偏袒太多,只微笑着对徐承朗道:“我知道你对阿璐的心意,这会儿让哥儿救回阿璐,我心存感激,却也不会因此将阿璐许配给他。我还是那一句话,阿璐的亲事,得她自己点头。”他顿了顿,眉目含笑郑重道,“今日的事情,你就当做没看到,也没听见。”
如此,徐承朗心里倒是好受了一些。
毕竟他知道他那小表妹最听他爹爹的话,若是甄如松满意薛让,那这门亲事便成了一大半。
他颔首,说道:“事关璐表妹的闺誉,侄儿明白。”
·
甄宝璐沐浴一番,这才感觉到身子清爽舒坦,好受许多。
而她身上虽然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可昨儿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几处都蹭破了皮,加上先前她的身子被布条紧紧绑着,手腕背脊和腰上也都有勒出的淤痕。
甄宝璐娇生惯养,平日里做绣活儿戳到手指,祝嬷嬷她们都要心疼半天,这会儿看着她白玉般娇嫩的身子伤痕累累,伺候的嬷嬷丫鬟个个眸中蓄泪,心疼得不得了。
甄宝璐寻回来了,甄景锐夫妻俩和甄宝璋甄宝玥也一道过来了,不过薛宜芳的消息更灵通些,这会儿同安国公府的其他姑娘一道过来了。还有长宁侯府徐锦心徐绣心和忠勇侯府宋茹等姑娘。
一时间甄宝璐的屋子坐满了人。
甄宝璐不好就躺在榻上见人,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见客。
小姑娘穿着樱粉色绣莲花袄裙,梳着精致的双垂髻,浅笑盈盈,这副模样同平日没有什么察觉,半点都不像是刚刚经历了生死的。
薛宜芳这类年纪小些的姑娘,只瞧着如今甄宝璐平平安安便欢喜了,像二嫂明薇这种已经出嫁且看得长远的,瞧着这美貌娇弱的小姑子,心里却非常的难受。
明薇知道,这人寻回来了,是天大的好事儿,可姑娘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天一夜,就是找回来了,没发生什么事情,在众人的眼里,名声也都坏了。
明薇亲自喂着甄宝璐喝了姜汤,瞧着她脸色不大好,便道:“好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阿璐了,让她上榻歇息一会儿吧。”
薛宜芳也赞同的点点头,说道:“是呀,阿璐你好好休息,咱们先出去了。”这便招呼屋内前来探望的姑娘们一道出去了。
这会儿甄宝璐身边没有娘亲,明薇身为二堂嫂,自然负责照顾她,她亲眼看着甄宝璐上榻休息,这才放心的出去。而甄宝璐其实并不困,昨晚有薛让在,她睡得很踏实。她正躺在榻上想着这件事,就听到外面祝嬷嬷的声音,好像是她爹爹进来了。
甄宝璐唤了一声“爹爹”,果真见甄如松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她作势就要起来,甄如松眉目温和,立马上前道:“成了,你躺着休息吧。”
甄宝璐笑着点点头,又瞧着自家爹爹眼里有些血丝,晓得爹爹因为她的事情都没阖眼,心下也是愧疚,小声说道:“是阿璐让爹爹担心了。”
甄如松笑了笑,只觉得这闺女太过乖巧。他望着闺女巴掌大的小脸,疼惜不已,说道:“爹爹这会儿过来,是想问问你,昨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爹爹,嗯?”
甄宝璐晓得她爹爹肯定会替她讨回公道的,当下便将事情的经过都同他说了:“…后来女儿躲在树洞里,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爹爹了,没想到大表哥找到了我,把我带到山洞里生火取暖,这才捡回来一条小命。”
饶是甄宝璐如何的轻描淡写,甄如松听了也是心惊胆战,足以想象那会儿他女儿恐惧无助的模样。甄如松抬手抚了抚闺女的脸,柔声道:“回来了就好,爹爹会好好查清楚,给你做主的。我甄如松的闺女,绝对不会白白受了这种委屈。”
甄宝璐“嗯”了一声,心里却又担心她爹爹因此会得罪人,毕竟能在皇家别苑动手脚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勋贵,若真是她想的那人,她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连累整个齐国公府。
看着安静乖巧的女儿,甄如松忽然想到了那件事。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说道:“今日,你徐表哥向我提亲了,说只要你回来,他便会登门提亲。”
甄宝璐登时就睁大了眼睛,小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她这回名声受损,可徐承朗却对她爹爹表诚心。她心下一阵紧张,忙道:“爹爹答应了吗?”
甄如松瞧着闺女紧张的样子,却没急着回答,说道:“你徐表哥知道你失踪之后,便派人去寻你,同你爹爹我一样,没吃没睡,直到看到你回来…”
甄宝璐瞧着她爹爹这般感动劲儿,心下甚是不满,抱怨着打断道:“他待我好,我记在心里,可是爹爹,你…你不会答应了吧?”
甄如松忽然笑了笑,道:“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你徐表哥的吗?”
甄宝璐只道爹爹真的答应了,心里登时堵得慌,不满道:“都说了是小时候,事情一码归一码。爹爹,你怎么能因为一时感动就答应呢?不成,你得和徐表哥说清楚,这件事情不能作数。”她越想越觉得不妥,抬手急急推了推爹爹的胳膊,“爹爹你现在就去和徐表哥清楚。”
甄如松笑了笑,握住甄宝璐白皙纤细的腕子,将手重新放进锦被内,而后搁着锦被轻轻拍了几下,说道:“你放心,爹爹心里有数,没有答应。”
甄宝璐当真快被吓死了,又笑又气道:“爹爹!”
却见她爹爹渐渐敛了笑意,不急不缓的说道:“不过方才,你薛表哥将你送回来之后,倒是当场向我求娶你。”
甄宝璐这小心脏还没平复过来,一听她爹爹这句话,脸颊当即烫了起来。
昨儿在山洞里,他虽然照顾她,却没有说要对她负责之类的话,她也没多想,只觉得经历了两辈子,明白这些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可她没想到,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竟然向她爹爹提亲了。
甄宝璐不敢说话,静静垂着眼,又忍不住瞧瞧打量了一眼她爹爹,小声问道:“那…您答应了吗?”
甄如松正色淡淡道:“你爹爹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一时感动,就答应的人呢?”
啊?
甄宝璐咬了咬唇,没想到她爹爹用她的话来反驳她。
她暗下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毕竟说的也是,这亲事,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她若是真的因此嫁给了薛让,怕是成亲之后,免不了因为这件事情说事儿。她也担心,他是因为负责才求亲的。
甄宝璐低低“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她的心情莫名其妙的低落,启唇说道:“爹爹,你赶紧去休息吧,我也想再睡会儿。”
甄如松眉目含笑,心里已经很明白了,当下便道:“好,你睡吧,爹爹这就出去。”
瞧着爹爹出去了,甄宝璐才翻了一个身,将身子朝向里面。
小姑娘烦心事儿多,这会儿拧着眉头并没有半分睡意。她心里念着薛让,想到他生火的样子,烤肉的样子,还有背她的样子…他对她真的很好,也很会照顾人。也不晓得他现在在做什么,不过他这两日应该累了,大抵也在休息吧。
甄宝璐眉眼舒展了一会儿,又翻了一个身朝向外侧,待看到坐在她榻边的男子,登时睁大了眼睛,露出诧异之色,忍不住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75章

薛让抿着的薄唇稍稍一启,眉目清明,俊美的面容很是淡然,道:“我来看看你。”
甄宝璐见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天青色锦袍,想来也是好好拾掇了一番。可若是要来看她,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进来,而是这般偷偷摸摸的,在她爹爹走之后。甄宝璐拧眉,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出事之后,他爹爹便多派了三倍的人手守着她,若是这般,这薛让还能大大方方进来,那她的处境实在有些危险。
薛让知她的顾虑,安抚道:“我方才瞧过了,把手的人多,应该不会再出事,你好好歇息。”
她瞪了他一眼:“我问你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想着晚些在过来,可又怕晚上吓着她,这才大着胆子白天来。他也想光明正大的进来,可他今儿刚提了亲,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巴巴的过来看他,会在他姑父的眼里落得一个轻浮急躁的印象。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放心,我不会被人发现的。”
甄宝璐懒得再多问,可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他却跑来看她了。
甄宝璐心头一软,暂时不去计较他这无礼的举止,只道:“下次别这样了。”他本事大,可一回不被发现,若是次数多了,难免不会被带逮到。
她没怪他,他自然点头说好。只是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静静望着她,怎么都挪不开,有了山洞的这一回,两人的关系仿佛更近了些。他也有些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敢偷偷进来。
现在她只说下不为例,他很开心,不过也没忘了正经事儿,开门见山道:“昨日的事情,你同我说说吧。”
甄宝璐这才反应过来,他这回过来,是为了问她这个。昨儿他俩虽然待在一起,可他一个字都没有问,如今平安了,他才开口。
甄宝璐心里感动,想到了小时候她和别的小姑娘吵架,虽然是她强势,把人家弄哭了,可每回听着对方说要回去找哥哥来教训她,她心里其实很羡慕。她也想娇娇弱弱,哭哭鼻子就有哥哥宠着她,替她教训人,可她没有。眼下薛让这番话,就像是妹妹受了委屈,要去教训人的哥哥。
甄宝璐很是受用,就喜欢他这么护着自己,弯唇道:“我已经同我爹爹说了,爹爹他会查清楚的。”薛让对她已经仁至义尽的,这些事情,她实在不想让他插手。
她说完,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没说话了,她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试探的叫了一声,“大表哥?”
薛让静静看着她,音色低沉的说道:“阿璐,你爹是你爹,我是不是,不一样的。”
甄宝璐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自个儿的脸颊有些烫,心里想着,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嘟囔了一句,见他不依不饶,便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大表哥,你还是不要管了。”
她不想他惹上麻烦。
却见薛让叹了一口气,伸手就着锦被将她抱了起来。甄宝璐吓了一大跳,挣扎了几下,想说话,却也怕外面的祝嬷嬷和香寒香桃她们听到。
这人,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甄宝璐着急的不得了,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脑袋搁在他的心口,扑通,扑通的。她用额头在他胸膛顶了几下发泄不满,他却并不在意,仿佛根本就没感觉到,只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道:“姑父同你说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仿佛很紧张似的。
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甄宝璐有些迷糊,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她轻轻垂眼道:“你不用这样的…”
他低头,脑袋抵着她的,这么一来,两人挨得很近,鼻尖儿对着鼻尖儿,彼此能闻到对方的气息。他轻轻碰了一下,满目柔情尽现:“原本想着等过段日子再提亲的,那时候应该会比现在风光些。”
甄宝璐立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她觉得他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她低低说道:“我不在乎这些…”又补充道,“我爹爹也不在乎。”而且她知道,凭他的能耐,迟早会出头的。而且她有自己的小金库,爹爹会给她很多很多的嫁妆,便是夫家再穷,她也能让一家子都过上好日子。
她正想着,见他眼里含着笑意,温温柔柔的,像微风拂过,轻轻涤荡的湖面。她没见过他对别人笑,可他总是对他笑。她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噗通噗通”跟揣着一窝兔子似的,忙垂下脑袋不再看他,说道:“你赶紧走吧。”
他就是再身强体壮,也该好好休息了。
薛让道:“好。”他将她放下,帮她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整理好,看她乖乖的躺着。小姑娘朱唇琼鼻,雪肤乌发,一双大眼睛明媚清澈。他喉头动了动,有些想亲,可到底还是忍住了,缓缓起身道,“我走了。”
她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将脑袋埋到锦被中,嘟囔道:“赶紧走。”
等真的没动静了,她才将脑袋探出来看了看。
屋内空空荡荡的,他真的走了。甄宝璐望着那重新合上的窗户,想着他就这么出去,也不晓得会不会被人瞧见?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可心里却很开心,好像吃了糖一样。
她躲到被子里笑了笑,这才安心的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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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刚回来的时候身子倒是无碍,不过到底是受了寒,那时候凭着意志力强撑着,后来同薛让相依为命,回到别苑时,才算彻底放心了。一旦松懈,那冰天雪地冻伤的病症便出来了,高烧不断,断断续续烧了两日才算稳定。
宣和帝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见甄如松模样憔悴晓得他爱女心切,便也没让他再继续陪同,而是恩准他留在别苑照顾女儿,还专程叫了御医给这位生病的甄六姑娘诊治。
宣和帝年近五旬,因着沉迷女色,早已是两鬓斑白双目浑浊,肚皮又是圆滚滚的,同怀了五六月的妇人无异。这样的帝王,哪里有年轻时候的半分英武伟岸?
狩猎头一日,宣和帝倒是瞧过一眼这位齐国公府的六姑娘,见她容貌出众,小小年纪,又是个有才学的,且那齐国公又是肱骨大臣忠心耿耿,他本想着,若是这回静王再不立妃,他便做主将这甄六姑娘赐给他当王妃了。如今一听这小姑娘刚来便受了寒,想来是个身子骨差的,如此,宣和帝自然不可能让这身子娇弱的姑娘当静王的王妃。
不过这番心思宣和帝只心中自个儿琢磨过,旁人却是不知道的。
而狩猎的最后一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说是那二皇子静王在林中狩猎时,不小心伤了一位姑娘,最后亲自将那误伤的姑娘抱上马带了回来。而这位姑娘并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才生过一场大病的甄宝璋。甄宝璋的确有几分姿色,加上因病而生出的一股楚楚可人之感,的确令年轻的静王动了些许怜香惜玉的心思。
那会儿甄宝璐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只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还是薛宜芳坐在榻边将这件事情讲给她听的。
甄宝璐一张小脸苍白虚弱,只要是瞧见过她平日活泼的样子,这会儿再看她,就没有不心疼的。
甄宝璐听了此事,心里虽然有些诧异,可联想到上辈子甄宝璋是堂堂正正嫁的静王,便也没有觉得奇怪的了。虽然这辈子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可有些缘分还是没有断。这甄宝璋到底是齐国公府的姑娘,若是她当了静王妃,对齐国公府也是有好处的。可惜如今甄宝璋在这种情况下同静王有了接触,是绝对当不了静王的正妃的。
甄宝璐问:“我三姐姐伤得严重吗?”她倒不是真的关心甄宝璋,只是随口一问。
薛宜芳非常看不起甄宝璋的行径,说道:“我之前去瞧过,见她在榻上休息,脸色虽然不大好,可心情都是不错,一直弯唇笑着,而且好多人都去看她了。”
甄宝璋平日人缘不好,上回落水生病,女学可是没有一个姑娘去看过她,这回却大不一样了——甄宝璋攀上了静王。便是其他姑娘瞧不起她的行径,可面上还是得巴结恭维一番,毕竟这静王是宣和帝最宠爱的皇子,极有可能是要当太子的。那这甄宝璋就当不了皇后,若是成了宠妃,那也是风光无限的。
说起甄宝璋,薛宜芳就忍不住道:“你说说你俩都是齐国公府的姑娘,怎么她就这么恬不知耻?”
甄宝璐听着薛宜芳这般鄙夷的语气,倒是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便是如今的甄宝璋,甄宝璋好歹有爹娘,可她连爹娘都没有,那会儿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攀龙附凤。薛宜芳是个性子直的,上辈子兴许也这般说过她恬不知耻吧。甄宝璐笑了笑,心里没有别的感觉,都过去了,她没有计较这么多,人都会犯错,也都有糊涂的时候,她不为因为上辈子自己的见识浅薄而耿耿于怀的。
甄宝璐不再提此事,只问道:“这回狩猎不知是谁夺魁的?”
薛宜芳道:“当然是静王…”说起来,薛宜芳便又觉得可惜,蹙着眉头道,“若不是我大哥半道退出了,我相信他肯定能一鸣惊人的。”
这话倒是不假,头一日打到的猎物,唯一能和静王一较高下的,便也只有薛让一人了。而且薛让还是进林子最晚的一批。
甄宝璐突然有些自责了。
薛宜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嗳”了一声,道:“阿璐,我可没怪你的意思。如果是我,我也肯定毫不犹豫的想着去救你啊,这狩猎算什么,反正还有明年。”说着,薛宜芳偷偷笑了起来,“阿璐,你是不是要大家给我大哥,当我大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