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人群中,陈琳却仍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睃。
八月末的天气,白天依旧是燥热的,而A市更是酷热难耐,她仿佛并不像那些年轻女孩儿一样爱打扮,只是随便套了一件白衬衫,搭了一条花苞裙,裙子有些短,却并不显得暴露,反而将那露出来的两条白皙纤细的腿映衬的越发动人。
她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失落的黯然,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眼睛微微的有些红,仿佛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顾亦寒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鸷。
她微微低着头,步伐有些迟缓凝重的从人群中向着他的方向缓缓而来。
曾经为了他而会笑的眼睛,曾经为了他而哭泣的脸庞,曾经为了他而或喜或悲,曾经被他牵动着每一分情绪的那个人,此刻展露出的每一分表情,却都不再是因为他。
哪怕是在他们关系最水深火热,仿似无路可走了的时候,他都不曾感觉到彻底失去的害怕。
因为他知道她在爱着他,她的心里有他的位子。
可是如今,她哭泣是因为裴焕,她失落,她憔悴,她的一切,都是被裴焕那个名字给牵动,而不是他顾亦寒了。
他就坐在车子上,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车窗外走过去,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也许她并不知道这辆车子是他的,也许她并不知道她的行踪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视线里。
“三少…”
陈琳轻声的唤他,盛小姐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三少的视线却仍是追着不放。
“回去吧。”
他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陈琳发动了车子,却是背道而驰,往另外的方向而去。
后视镜里,她的身影变成小小的一个,渐渐的,就再也看不到了。
顾亦寒闭着眼睛,脸上是异样的平静。
似乎,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这新的安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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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小姐,如果不是手术中及时摘除了子宫,想必您现在早已大出血一命归天了,是保住您的命重要,还是一个子宫重要?”
医生有些不耐烦,又拔高声调说了一句。
盛秋枯瘦的脸上是一片恍然的神色,而一边的聂元梅也有些面色发白,似乎是不能相信这个结果似的,颤颤巍巍的道:“医生,您不会是搞错了吧?不过是个简单的流产手术,怎么子宫都…”
这难道就是报应?可这现世报未免也来的太快。
盛秋心里浑浑噩噩的一片,她其实知道的很清楚,顾亦寒在报复她,她就是逃过了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而下一次,未必就会比此刻的情况好。
聂元梅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又是不相信,又嚷嚷着让医院赔偿,盛秋觉得烦躁无比,干脆起身走了出去。
术后第三天而已,她其实应该是躺在床上静养的,可她却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一分钟。
她现在和盛夏一样残缺不全了,顾亦寒的报复,是不是会到此为止了?
她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城市,万一顾亦寒什么时候想起来又对她下黑手,她可真是禁受不住了…
腹部的伤口依旧是痛的厉害,走廊里也有步伐缓慢眉头微蹙的女人走过,但终归眼底却是透着喜悦的笑意,她们忍受疼痛,却是换来了新的生命,而她呢?
如果当初她没有与罗曼真联手去害盛夏,是不是如今她依旧是乔家的三少奶奶,乔季帆就算是偶尔出格,但也不会因着顾亦寒的缘故不把她当人看。
日子总归是再苦,却也有熬下去的盼头,或者是天长日久乔季帆收了心,或者是有了孩子她有了寄托…
可是如今呢,盛秋恍恍惚惚的走在九月的阳光里,她像是一个无路可走的孤魂野鬼,自己把自己的人生走到了绝路。
聂元梅好一会儿才追出来,面上却有不甘:“你这死丫头,我正和医院谈条件呢你也不说帮我说话…”
“赔了钱又有什么用?我还不是照旧不能生孩子了。”
盛秋冷笑一声,望着一脸算计的聂元梅:“就是真赔了钱,这钱也到不了我的手里,我何必这么操心。”
这话刺的聂元梅当下脸上就挂不住,急急的开口辩驳:“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现在回不了乔家,也没有个工作,以后靠什么吃饭?也都怪你,男人在外面玩,你就让他去玩,做什么非要离婚不可,现在鸡飞蛋打…”
聂元梅满肚子的不快,离了婚,当初乔家给的聘礼也不得不还了回去,现金是早就被盛强给糟蹋光了,那两辆宝马自然也开不成,住的好好的别墅也被乔家人给赶了出去,一家人又搬回了老宅子去住,街坊邻居都在看他们一家的笑话,聂元梅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好不容易嫁了豪门,竟然不到几个月就离了婚,她还没高兴几天呢。
“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我也不是你生的!”
盛秋冷笑一声,目光如刺:“我劝你还是省省心,你儿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就是再有十个闺女,也禁不起他这样败家!”
聂元梅气的浑身发抖,举了手就要打她,盛秋却是转身就走了。
“死丫头,你现在是长本事了有能耐了,看不起你老娘和兄弟,好,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
聂元梅在她身后跳着脚骂,盛秋却是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这样淡薄的亲情,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恋。
一路走出医院,迎面一辆车子缓缓停住,盛秋起初并不在意,但一抬头,却正看到林墨凡从车子上下来,他走到副驾驶室,亲手开了车门,小心翼翼的护着车上的女人下来。
盛秋屏住呼吸,轻轻的退开了几步,避在了医院门口的石狮后面。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向晚晚的脸上,她笑的那般幸福。
林墨凡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似水,满满的都是浓情蜜意。
“做完产检我想去吃米粉。”向晚晚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好,等会儿我们就去吃,你不是还想看电影吗?不如就今晚去。”
“可是宝宝会不会怕吵?”
“那…你说怎么办?”
向晚晚微微歪了头,想了一会儿:“那还是吃完米粉回家吧,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他停了脚步低头去吻她,向晚晚嘴边都溢出了笑来。
盛秋死死的咬住手背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她的视线里,早已是一片的模糊。
她不知自己在那里躲了多久,她也不知眼泪为什么停不下来,她就那样哭着走在大街上,好多人都好奇的看着她,指指点点,可她却根本不想去管。
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她的,这些宠爱,这些温柔,这些浓浓的关怀,这所有的幸福,都该是她的,可她却亲手丢掉了。
她茫然的望着路边零散的落叶,她想要把过去丢掉的东西捡回来,可时间不会往回走,发生过的一切不会再重来,她亲手放弃的,别人视若珍宝,所以才能真正的拥有。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来,嚎啕大哭出声。
你善待爱情,爱情自然也会垂青于你,你视爱如草芥,那么收获的自然是满目疮痍。
只可惜盛秋永远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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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八月,姗姗到来。
有些人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一年,可也有些人觉得,时光走的太慢,尤其是与爱人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
裴焕在云南的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有关坤沙集团的犯罪证据正通过秘密渠道源源不断的送到老队长的暗线手中。
已经预备开始收网,要不了多久,尘埃落定,裴焕与她就要见面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A市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听说顾亦阳因为连串的打击已经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整个人形同废人无疑。
听说他一母同胞的妹妹顾亦殊也因为犯下人命案判了终身监禁。
听说顾亦寒和徐染染的那个孩子,到底还是无法治愈,这一辈子都不能正常行走,说话,这一年来,顾亦寒东奔西走,甚至远赴美国,但都没能让这个孩子有良好的转变。
而海遥和汤启勋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盛夏经常去他们家,康宝很疼爱新出生的小妹妹,汤启勋也是爱的几乎每一分钟脸上都带着笑,海遥的日子过的幸福而又安宁,盛夏真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而让盛夏更高兴的却是,顾亦秋的病终于得到了控制,还在一天一天的好转,阮素问说,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如常,结婚生子都不成问题。
这是她的亲弟弟,与她一个母亲的亲生弟弟,盛夏时隔这么多年方才知晓,叹然的同时却是越发的珍惜起这唯一的亲人。
他们时不时的就要见面,而顾亦秋话里话外几次提起顾亦寒,盛夏都只是淡淡听着拿话岔过去,天长日久,顾亦秋也再不曾提起那个名字。
他也终究没有告诉盛夏顾殇的存在,说出去,对她来说不过是徒增烦恼。
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她嫁给了裴焕,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再好不过,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打破她的平静和美好,要她去选择他希望的那一种选择呢?
更何况,若是她知道了顾殇的存在,她一定会想要带走这个孩子,那三哥怎么办?
他爱姐姐,可他也心疼三哥。
她有裴焕无微不至的爱,她的伤疤会在那份爱的滋养下一点点的痊愈,可三哥所有的,不过是那个孩子可一颗再也无法痊愈的心。
以后的时光还有那么长,以后还有那么多寂寞的人生,三哥若是连那个孩子都失去,他一定会疯掉。
八月已到,一年之约终于如期而至。
裴焕电话里说,事已近尾声,不日就会回来,盛夏却等不及,决定飞去云南等着他。
近他一步,她的心就能更加的安定一分,没有看到他好端端的回来,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安睡入眠。
顾亦秋和海遥,还有一直待字闺中的杜问兰都来机场送她。
海遥眉目安然,每一寸表情里都写着幸福和宁静的味道,她也褪去了过往那些单纯和天真,沉静了性子,说话的时候再也没了眉飞色舞的跳脱。
“我和康宝还有囡囡,等着你回来。”
海遥紧紧拥抱住她,眼圈通红起来,夏夏吃了这样多的苦,如今总算要苦尽甘来了。
“姐。”
顾亦秋将行李箱交给她,故作轻松的笑着,可到底还是鼻腔微酸:“你答应我要陪我过生日的,还有一个月哦,不许耍赖。”
她笑,笑的眼角有泪缓缓而下,她抱紧了顾亦秋,抱紧了她在这个世上除了丈夫以外最亲的人。
杜问兰声音都是哑的,却仍是强颜欢笑:“夏夏姐,我们都等着你和裴焕哥平安归来。”
盛夏握紧她的手,万语千言都涌在心头,却又不知如何对杜问兰说。
她知道她为什么不愿嫁人,她心疼这个干净而又善良的女孩,她不该这样孑然一身,不该这样自苦。
“问兰。”夏夏附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开口:“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而你也很爱他的男人,你一定会幸福。”
杜问兰笑着点头,眼泪却是咽在了心里,爱过裴焕这样的男人,她再也没有了爱上其他人的能力。
夏夏姐这样说她,她自己难道不也是如此?
她还记得不久前的一个夜晚夏夏姐对她讲,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如紫霞仙子一样,遇到一个盖世英雄,驾着七彩祥云来娶她,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真的如愿了。
她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一个真真正正的英雄,而爱过这样的男人之后,这世上的其他人还怎么能入眼?
飞机滑过天空,终是消失不见。
几人道别之后,分别上了车子,顾亦秋正预备开车,却忽然见一辆车子横冲直撞匆匆而来,他一蹙眉,这才看清竟是顾亦寒的车驾,不由得心头跳了一跳。
“夏夏在哪?她走了没有?”
顾亦寒一把捉住他的衣领,他满目的仓皇,竟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顾亦秋只觉得心跳快的离谱:“飞机…刚走。”
顾亦寒脸色倏然就一片苍白。
“三哥,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亦秋急急询问,顾亦寒脸色死灰一片:“我从赵睿谦赵大哥那里得到的消息,裴焕他…暴露了。”
顾亦秋耳边,是轰然炸开的一声巨响,这嘈杂的世界,仿佛瞬间就变成了空白。
ps;今儿周三,过两天加更,也快结局了~~终于要结局了,欧耶!!
生死相依一
更新时间:2014-4-315:08:04本章字数:5270
顾亦秋耳边,是轰然炸开的一声巨响,这嘈杂的世界,仿佛瞬间就变成了空白。
裴焕暴露,他的处境定然凶险万分,可是夏夏…
夏夏此番去云南,岂不是羊入虎口!
顾亦秋只感觉自己瞬间衣服就湿透了,那些冷汗密密匝匝的密布在肌肤的每一处,要他的骨髓里都是冷的。
“三哥。睃”
他僵硬的几乎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发出粗嘎嘶哑的声音来。
“赵大哥有没有办法?”
赵睿谦曾经在金三角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这些年已经金盆洗手,早已淡出了那个圈子鸷。
顾亦寒闻言,脸色却是越发的灰败起来:“赵大哥当年在金三角,与坤沙斗的死去活来,两人势力相当,谁都不服谁,后来赵大哥不做那个生意了,才让坤沙一人独大,几乎称霸金三角,坤沙因着当年的恩怨,在赵大哥离开之后,对曾经投靠过赵大哥的马仔下手极狠,他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若是赵大哥出面,恐怕只会让坤沙更疯狂的报复!”
“那怎么办…夏夏用不了多久就到云南了!那些人心狠手辣,不把人命当回事…”
顾亦秋急的团团转,忽然死咬了牙关沉沉开口:“不行,我不能这样等下去,我要去云南,就算是死,我和我姐也得死在一起!”
“小秋!”
顾亦寒低喝一声,灰败一片的脸上,却是溢出让人惊悸的决绝:“你大病初愈,不能以身犯险…”
“可是我姐她…”顾亦秋眼泪腾时落了下来:“我姐她会没命的!”
“我去。”
顾亦寒嘴角溢出一抹极淡的苦笑,旋即却是死死握住了顾亦秋的手,他目光灼灼,却又仿佛烧光了所有的寂寞和凄苦。
顾亦秋第一次像个女人一样泪如雨下,他死死摇头,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看起来听起来都是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可真和坤沙那些犯罪头子斗起来,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真实的世界总是比小说里展示的还要残酷,他们纵然是天之骄子,却也总有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知道三哥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一如小时候一样,在他眼里,三哥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天神,可他再也不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儿,他知道这世上还有无数的残酷和阴暗,是他们无能为力的。
三哥此去,面对的会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一边是他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亲姐姐,一边是毫无血缘关系却从小与他一起长大视若生命的兄长,舍弃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我不要你去,三哥,你别去…”
他哭的像个小孩子,鼻涕眼泪都不管不顾的流下来。
顾亦寒握紧他的手,几乎要将这一具单薄的身躯刻入他的骨头中去,他抚了抚他的头发,像是哄着小时候的他一样,声音轻轻:“小秋,难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她以身犯险吗?”
“可是三哥,那些人根本都是亡命徒…”
就算是了解的不深,却也知道像是坤沙那样的大毒枭,都是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的,他们装备精良,活动在深山老林中,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与军.队和zhengfu都互有勾结,国家年年花费那样大的财力物力人力,却还是无法清扫毒瘤,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商人,就算是手底下有身手了得的下属,却又怎么可能与荷枪实弹的武装力量相抗衡?
裴焕这样身经百战的军人,事事小心谨慎都不能保全自己,更何况是三哥呢。
“我现在和赵大哥赶去云南,如果时间来得及,幸运的话她下飞机我们就能接到她,总能逃过一劫。”顾亦寒的手按在顾亦秋的肩上,这一瞬间,竟似有千斤重。
“小秋。”
他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顾亦秋抬眼看他,却见那一双墨色的眼瞳里,氤氲着说不清的情绪和渺茫:“如果我没有回来…”
“不,三哥!”
顾亦秋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没有定处,他仓惶的望着顾亦寒,抓着他的手臂的手指在瑟瑟颤抖,可顾亦寒却是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小秋你听我说完。”
“如果我没有回来,以后,你就再也不能像是现在这样一副孩子心性,顾家,顾殇,你姐姐,还有那个孩子,都要压在你的肩上,小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是你一定能做好的对不对?”
顾亦秋哭着摇头:“不,我做不到,三哥,我是在你的庇佑下长大的,你答应过母亲,这一辈子都会照顾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来不管…顾殇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了母亲又没有父亲…”
“三少,赵先生的私人飞机已经在等您了。”
陈琳焦急万分,时间不等人,他们若是再耽搁下去,盛夏那边就危险了。
一肚子的叮嘱,就再也不能说出口,顾亦寒将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臂抽出来,他硬下心肠,加重了口气:“小秋,你难道一辈子都要靠着别人吗?我和你终究不是亲生兄弟,我也不能照拂你一辈子!你若是再不长大,这一辈子只能是一个废人!”
顾亦寒转过身去,握紧的手指几乎将掌心穿透:“你姐姐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这样无用!”
他说完大步就走,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三哥,三哥…”
顾亦秋风度全无,他狼狈的一声一声喊着想要追上去,可顾亦寒却已经上了车子绝尘而去。
“三哥…”
顾亦秋只感觉自己的全部力气都被抽走,他那样大的一个男人,竟是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瘫坐在了地上。
他之所以从来什么都不怕,他之所以可以无所畏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因为他知道,三哥总是在他身边护着他,他有这样一个港湾,怎么胡闹都无所谓,可如果三哥真的不回来…
顾亦秋几乎不敢去想,没有了三哥的顾家会怎样,没有了三哥的顾亦秋自己,又会多么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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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缓缓的降落,停稳。
盛夏随着熙攘的人群向外走,此刻再次来到昆明,她的心境和上一次离开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一年未见,裴焕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缅甸的阳光那样热烈,他会不会黑了许多?别到时候站在她的面前,她都要不认识了…
心里这样想着,就连眼角都写满了甜甜的笑意,盛夏只恨不得时间过的再快一点,裴焕好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
机场出口,阳光有些刺眼,盛夏从包里拿了墨镜预备带上,低头的那一刻,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捉住,她一怔,几乎吓的墨镜都从手里掉了下来。
“快走。”
低低的声音,异样的熟悉却又带着一点悠远的陌生,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曾经要她魂牵梦萦死生不能的那张脸。
盛夏只感觉所有的愉悦都被瞬间从身体里抽走了,那原本明媚灿烂的阳光仿佛也透出了几分的冷。
他的神情有些焦灼,扣住她手腕的手指犹如是滚烫的铁钳一般攥住她,要她几乎动弹不得。
可她的心是冰冷的,冷到她根本都不愿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秒。
低着头的倔强脸庞,还有用尽了力气想要掰开他手指的素白芊芊,以及那…对视的一刻,她眼底的讶异和漠然,厌烦与疏离,像是迟钝的生锈的刀子,锯齿一样来回的切割着他的皮肉。
他心口里膨胀着一团疼,怎么都没有办法挥散开。
“盛夏,先跟我上车,时间来不及,我待会儿给你解释…”
他强忍住蔓延而出的一片酸楚,压低了声音急急开口,赵大哥的消息来的及时,坤沙那边还没有预备对她动手,他赶到机场,得知她的航班还没有降落时,几乎是大松了一口气。
盛夏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冷笑了一声,“顾先生放手。”
顾亦寒心急万分,眼见得四周的人都讶异的看过来,他再这样和她僵持下去,万一等到那些人来就麻烦了。
“跟我走。”
他不再去顾及她的抗拒,捉紧她的手腕大步向外走,车子就在不远处,上了车,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他总是能护住她的周全。
“我说了放手!”
盛夏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一截,她用力甩动手臂想要甩开他的束缚,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值一提。
顾亦寒脚步顿住,他缓慢的回过身来,她蹙紧了眉,那些厌恶的情绪无遮无拦的从她的眼底流淌而出,丝毫的掩饰都没有。
她厌恶他,厌恶他这个人,厌恶他的一切,包括这样的触碰。
早已知道的事实,却还是让他心口里一片刺痛。
“我现在不能和你多说什么,先跟我上车,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他深深看她一眼,眼底浓黑的一片如云似雾,仿佛蕴着无边的酸苦和失意,他说完这一句,再也不耽搁,拉住她就大步向外走,她努力的挣,他却死咬了牙关不松手,直到将她整个人丢进车子里。
车子立刻就急速的开走,赵睿谦亲自开的车,后排就坐着顾亦寒和盛夏两个人。
她瞪着他,嘴角的笑却带着嘲讽:“说吧,我倒是要听听顾先生怎么给我个解释!”
她的大好心情,就这样被破坏殆尽,顾亦寒和她还真是几辈子都不对盘的冤家。
赵睿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心底暗暗叹了一声。
顾亦寒沉默着没有开口,那脸上的神情却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可怜。
“盛小姐,是这样的。”赵睿谦知道顾亦寒心中的顾忌,这个恶人,大约也只能他来做了。
盛夏这才看到开车的不是顾亦寒的司机,她目光里不由得闪过一抹讶然。
“裴警官…暴露了,您现在的处境十分的不安全,对方已经预备对您下手,所以我和亦寒才这样做…”
“你说什么?”
盛夏只觉得四周忽然就变的一片安静,她眼前是一片空洞的白茫茫,她瞪着赵睿谦,那目光却又是没有焦距的。
裴焕…暴露了。
她只能记住这几个字,却又怎么都不能相信。
顾亦寒抬起头来,他望着她,她煞白一片的脸,还有那茫然不敢置信的神情,要他的心又酸又疼。
他的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掐紧了,皮肉似乎都麻木了一样,迟钝着感觉不到疼。
也许当初她看到他与罗曼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赵睿谦又重复了一遍:“…盛小姐,请您别怪亦寒,他也是太担心你…”
他话未说完,盛夏忽然疯子一样扑到车门边就去拉门把手,顾亦寒一怔,旋即却是极快的一把拉住她,他的心跳的飞快,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攥在怀中不敢撒手:“盛夏你冷静点!”
他从没看过一个人会有这样多的眼泪,几乎是无法控制的连成一片往下淌,她哆嗦着,手指死命的推拒着他,口里喃喃个不停:“放我下去,我要去找他,放我下去,我要去找裴焕,我要去找他…”
“夏夏,夏夏你冷静点…”
他更紧的抱住她,却被她一巴掌打在脸上,她像是疯了,魔怔了,“他是我老公!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去冷静!”
她的声音是嘶哑的,却又带着让人心悸的悲痛,顾亦寒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却仍是死死的攥住她的手臂,眼睛通红的盯着她,咬了牙关极快的开口:“你去找他又怎样?你能救了他?不过又是多丢一条命!”
她瞠目瞪着他,仿佛他就是害死裴焕的凶手一般,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开口:“死又怎样?裴焕死了你以为我会苟活?顾亦寒你别做梦了,他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她说到这里,竟是忽然轻轻一笑,那笑意里带了他读不懂的缠绵和哀凄:“因为我会跟他一起走,我会跟我的丈夫一起去死!他死了,盛夏这个人也就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他仿佛是骤然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都颓然的矮了一截。
她却是极快的抽出手,在顾亦寒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倏然拉开了车门…
“盛夏!”
顾亦寒大惊,飞扑过去捉住她的手臂,而赵睿谦也紧急踩了刹车,她才没有摔出去。
“我要回去…”
她眼底满是决然,死命的要挣开他的手,赵睿谦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
盛夏只觉得心口一颤,她几乎无法呼吸,只是死死的盯住赵睿谦的动作。
“你说…什么?”
就算是赵睿谦这样历经千帆的人也皱紧了眉,盛夏只觉自己的心都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攥了起来,她开始哆嗦,嘴唇是一片死灰一样的白:“裴焕他…他怎样了?求你…求你告诉我。”
赵睿谦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他回转过身,望着她的目光里是一片悲悯:“盛小姐…请您节哀。”
ps:话说,这章三少有加分啊~~~
尾声生死相依二
更新时间:2014-4-512:38:16本章字数:3200
赵睿谦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他回转过身,望着她的目光里是一片悲悯:“盛小姐…请您节哀。”
盛夏只觉她的全部世界,顷刻间尽数崩塌。
她茫然的望着赵睿谦,他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模糊不清,耳边那一句不停回荡的话语,像是敲碎她全部喜悦和梦境的棍棒,要她不得超生。
“夏夏,夏夏…”
顾亦寒握住她的肩不停的摇晃,可她毫无反应,她像是一个木头雕刻的人儿,枯泠泠的坐着,让人看了就心酸瞑。
“夏夏,你别吓我,夏夏,你看看我…”顾亦寒的声音像是从那样渺远的天边传来,她骤然的转过身,就那样白着一张脸望着他,可那漆黑的犹如点漆一样的眼瞳里却是凝出刻骨的恨来,她望着他,仿似这是这一生她最后看他的一眼一般,有逝去的爱,亦是有无边无际的怨,可更让他难过的却是,那样浓烈的恨。
他是种出这苦果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一步一步走到那样的绝境,若非如此,也不会连累的裴焕身败名裂只能远走云南走上这样一条险境。
她恨他,她恨他玺!
顾亦寒只觉得心口仿佛是冻裂了一样,哆嗦着疼,如果可能,他真希望死的那个人是他,那么是不是她也会为他掉一滴眼泪,是不是她也会有一分的难过。
“顾亦寒,我和你这一辈子,死生不再相见。”
她低低的声音,用着最平缓的声调缓缓的说出这世上最残忍的话语,他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摇头,不停的摇头,可她望着他,最后的那一眼,是望不尽的漠然。
顾亦寒这个人,终究是彻底的从她的生命中被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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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坤沙下达了追杀命令的那一刻之后,裴焕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所有的证据已经搜集完毕,想必此刻也已经到了老队长的手中。
他死不足惜,但这一颗毒瘤能够在他的手里毁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一人。
已经快要报废的车子在悬崖边停住,挡风玻璃早已破碎,车身上满布子弹贯穿的痕迹,他靠在车座上,鲜血无休无止的从他胸前的伤口里汩汩涌出,他连抬起手按住出血口的力气都没有,却哆嗦着从中央扶手里拿出手机来。
那一个号码是早已烂熟在心的,此刻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下去,却是那般的艰难。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身上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净了,远处的天幕是血一样的红,裴焕想,我只要再听听她的声音,就足够了。
她的手机却是关机的状态,裴焕大口大口的喘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边蜿蜒而下的是鲜红的血沫,她没有接到也是好的,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那般的聪慧,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让她难过,哪怕是他死了,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死时多痛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老婆,这一生我还没有爱够你,下辈子我要更早一点遇到你,我们白首偕老,生死不离。
他遗憾这一生他不是最早遇到她的那一个,他遗憾,他陪伴她的日子太少太少,可此刻,他终究还是无法将这些遗憾弥补,也许只有来生,他祈求上天,与她更早一点相识,相爱,然后把这几十年的人生,牵着手缓慢的走下去。
他手指颤抖着滑动屏幕,盛夏与他之间的每一条简讯他都保存的好好的,就这样一条一条的翻看过去,却要他嘴角边都浮出了苍白虚弱的笑来。
裴焕,我好想你…
裴焕,我夜里总是失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阿焕,还有一百三十四天,就到了我们约定的日子了,你不许骗我不许让我再多等一天…
阿焕,我昨晚梦到你了,你想不想我?
老公,今天去超市,看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小孩子,我好想也给你生一个孩子,我和你的孩子…
老公,等你回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对他的称呼,从最初的裴焕,渐渐变成了亲昵的一声阿焕,又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她叫他老公,然后,就再也没有变换过…
她的心里,终究是对他有些许的喜欢了吧?
他的身体那样的冷,可心口里却氤氲出点点的暖,他翻出她的照片,是她自拍然后发给他的,照片上只有她脸部的大大特写。
阳光懒洋洋的洒在她脸上,她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白皙晶莹的脸颊上投下浓密的暗影,那嫣红的小嘴却是微微的嘟着做出等待亲吻的样子,他忍不住眼底就盛满了浓浓的温柔,他的夏夏,他视若生命的夏夏,却是再也不能真正的亲吻她了。
他从来不怕死,可这一刻,他却是那么的不愿意死,她是牵着他心脏的血脉,她是他的命,他那么的舍不得她。
惨白的唇贴上去,吻在冰冷的屏幕上,吻在她的唇上,却是有鲜红的血渍弄花了她的脸庞。
他轻柔的想要拭去那些血渍,可手指早已被鲜血染红,他再也没有力气,肋骨好似已经戳穿了他的肺部,咳嗽一声都是痛的难忍,他恍惚的听到不远处传来车声,他将她的影像贴在心口,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剧烈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山野里却是那般的渺小。
车子被撞下高高的山崖,翻滚着,撞击在凸出的山岩上,又跌入乱石嶙峋的谷底,粉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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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悬崖边上,捧着手机一直都是沉默不语。
他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她刚下飞机还未曾来得及开机就被顾亦寒给扯到了车上,她没有能够听到他最后的声音。
她几乎不敢去想他当时的失望和难过,她几乎不敢去想,他怎样孤零零一个人离开。
她没有眼泪,她没有像是电视上演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痛到极致,反而是无力的平静。
她坐在那里,山风冷的刺骨,她坐了多久?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起来,四周那么安静。
她不怕,她知道他就在附近没有走远,她还想陪陪他,多陪陪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静静的坐着,都是好的。
他最后发出的那一条简讯,她翻来覆去的看,不知看了多少遍。
老婆,这一生我还没有爱够你,下辈子我要更早一点遇到你,我们白首偕老,生死不离。
好,下辈子我一定要早早儿的嫁给你,我们白首偕老,生死不离。
你不许再骗我,不许再食言了。
她的手机上,他的照片很少,他不像是现在的年轻人那样喜欢自拍,仅存的这几张还是她给他拍下来的。
他的眉那样漆黑浓密,鼻梁挺直而又坚毅,他的唇亦是线条清晰硬朗,他的眼睛,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宠溺,这样的眼神,只会在面对她的时候拥有。
她的手指缱绻的拂过他的面容,一遍一遍。
裴焕,我还有好多话都没有对你讲,如今只能对着清风和明月诉说了。
结婚之后,你从来不曾再问过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你爱不爱你,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想要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也预备在你回来之后告诉你,我的心里早已只能装下你一个人。
你的魂魄还没有走远吧?你一定能够听得到。
“裴焕——”
她忽然站起来,冲着幽黑的山谷用力的喊。
“我爱你…”
她踉跄的扑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如果你的灵魂还没有走远,那么等一等我吧裴焕。
我活着的意义只是因为你,你如今不在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牵绊我的东西了。
我们一起走,一起过奈何桥,再也,不要分开。
ps: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结局,本来想加更的,但是结局要好好写啊,暂时先这么点吧~~~
尾声只要能留住你
更新时间:2014-4-613:51:49本章字数:3231
我活着的意义只是因为你,你如今不在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牵绊我的东西和人了。
我们一起走,一起过奈何桥,再也不要分开…
裴焕,等我找到你的尸骨,等我将你安葬,我就会去陪你。
我不能让你背负着一身骂名离开,我要让世人欠你的,一点点的都归还给你。
你是这世上最顶天立地的男人,你是该人人仰慕的英雄瞑!
她擦干了眼泪,那样纤弱的脸容上却是难言的坚毅,她不能在这样的时刻倒下,她还没有找到他,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荒天野地里。
她要带他,回家去。
她在这里守护着裴焕,而他亦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护着她玺。
山风冷寂,吹的人骨头缝里都沁着寒意,可他却觉得这彻骨的冷也掩不住他心头的寒。
裴焕身死的消息传来,她整个人都崩溃了,那些痛是刻在血肉里的深邃,他永生都无法企及。
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亦是陪着她多久。
直到月亮坠落,朝阳升起,她仿佛是崖边的望夫石,而他亦是满身的霜露。
天一亮,去山崖下找寻裴焕尸首的人员就开始行动了。
山崖并不是很高,但峭壁上却有无数凸出的巨石,而山崖底部更是乱世嶙峋。
裴焕的车子早已四分五裂,救亡人员从几乎被乱石撞扁的车身中将他的尸体找出来时,奇异的发现,他的尸身保存的竟然十分完整,尤其是那一张脸,除了少许的擦痕之外,俊朗刚毅,一如生时。
裴焕,前缉毒大队队长,后罔顾警纪军纪被开除警籍和军籍。
十八岁考入军校,立志做一名合格的共.和.国.军人,二十岁,因缘巧合之下与缉毒事业结缘,于毕业那一年光荣的成为一名禁毒警察。
他是豪门家族的“叛逆”,犯罪分子的“眼中钉”,他曾立下无数的功劳,却在生命的最终因为一名女子舍弃了全部的荣誉。
二十七岁那一年,他孤身一人勇闯“毒窟”,只身周.旋在阴狠狡猾的贩毒团伙中,并搜集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也正因为这些宝贵的情报,才让那一颗横行了金三角数十年的,在神秘的热带丛林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为害一方的毒瘤被彻底的摘除。
他有铮铮铁骨,却也有缠指柔的儿女情长,他短暂的人生书写了无数的传说和让人尊崇的功勋,可最让人想要落泪的却是他对一个女人终生不悔的承诺。
裴焕,享年二十七岁,他是如此的年轻,正该是人生最璀璨的年华,却不得不长眠于地下,也正因此才越发的让人扼腕叹息。
他新婚刚刚一年,妻子与他感情甚笃,恩爱不疑。
据悉他恢复一身清名,荣誉加身的那一刻,他的妻子哭的泣不成声几度昏厥。
据悉他下葬的那一日,天公为此垂泪不止,自发去为他送葬的人几乎将交通堵塞。
…
而这所有的传奇和众说纷纭,在爱他的人眼中,却连稍许的安慰都不能。
他身败名裂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人朋友避他于千里,唯恐因为他惹上晦气,他的亲生父亲将他逐出家门,斥他为不孝子,当他荣誉加身为世人所佩服敬仰可以为家族增添荣光的时候,他们却又趋之若鹜,一个个假仁假义的在他墓前痛哭流涕。
盛夏漠然的站在一边,杜问兰搀着她的手臂站在她身侧,她们两个人就这样看着那些人装模作样的做戏。
雨丝纷纷,仿佛是万千缠绵的丝线将她的心脏一圈一圈的勒紧,她知道,裴焕定然是不在乎这些身后荣耀的,可她却不想让他背负着一身的罪名离开。
不管怎样,她的心愿已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牵动她的心了。
“我们走吧。”
她声音轻轻,杜问兰脸上却是怨愤的表情,哭的红肿的眼睛里蕴着凄楚的不甘:“他们在这里,真是脏了阿焕哥的地方。”
“随他们去吧。”
盛夏蹒跚转过身去,墓碑上裴焕的面容俊逸而又明朗,像是最璀璨的一道阳光,温暖过她之后,再也不能有东西去替代。
她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又凝重,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头发上,却不觉得冰凉,是不是裴焕还未曾走远,是不是他也不舍得她,是不是他的手在抚触着她?
她久久未曾落下的泪,就这样决堤。
“夏夏姐…”
杜问兰捂住嘴,眼泪簌簌掉落下来,她手里的伞掉在一边,她望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盛夏,心里痛的似乎是皮肉被撕裂开一般。
他活着,纵使不能与他成为夫妻,却还可以看到他对着她灿烂的笑,他死了,她的人生仿佛还未曾盛放就已经凋零了。
将他公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整理起来,她若是走了,他的东西,他的房间,怕是再也没有人收拾。
盛夏将C城的公寓托付给了杜问兰,而最后的一夜,她要在这里度过。
盘腿坐在他们卧室的地板上。
床单是领完证那一天她临时去买的大红色,火红俗艳的颜色,却让人觉得喜庆无比。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他们说了半宿的话,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彼此望着对方怎么都看不够。
盛夏将脸轻轻的贴在床上,眼泪总是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她说过不要去哭,他不喜欢她哭,他不舍得她掉泪,可是她控制不住。
裴焕,你不要走远,我很快就来陪你,很快很快,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冰凉的刀片贴在手腕的血管上,只要轻轻一划,她就可以再见到他。
盛夏轻轻的闭了眼睛,刀片划开皮肉,却不觉得痛楚,反而满心的都是欢喜。
裴焕,你等着我…
眼角的泪,缓慢的滴下来,耳边却忽然传来稚嫩的一声轻唤:“妈妈?”
是幻觉吗?是她的小雨点与裴焕一起来接她了吗?
她忍不住的弯起嘴角,我来了,小雨点,我来了,裴焕,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妈妈…”
那一声轻唤却是那样的近,似乎就在她的耳边一般,而手里的刀片倏然的被人抢走,她霍地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张陌生而又稚嫩可爱的小脸。
顾亦寒将那刀片丢在地上,不过是短短几日,他整个人似乎瘦的脱了形,双颊都凹陷了下去,眼睛里也是满是通红的血丝,胡子拉碴的样子,与以往的他,真是判若两人。
“你想死,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他的声音那么的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强作的冷漠之下,是多么浓深的痛楚和心酸。
她要为了裴焕去死,她的心,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他的位置,瞧瞧,他是多么的可怜?
可就算是如此,他却也要卑微的用一个孩子去强留下她。
“儿子?”
“姐,顾殇他,真的是你的儿子…”
顾亦秋上前一步,在她身畔蹲下来,他的手指按在她出血的腕上,满目的怜惜,将顾殇的身世一一道来,盛夏怔仲的望着面前那个小小的孩子,他亦是在看着她,可目光里却透着戒备和与年龄不符的疏离。
“顾…殇?”
她低声喃喃,忍不住的颤抖着伸出手来。
可那小小的孩子,却忽然后退一步,他大眼圆睁,抿紧了唇紧紧的揪着顾亦寒的衣袖,乌黑的眼瞳却是胆怯的望向盛夏:“爸爸说,妈妈不想生下顾殇…”
“顾殇!”
顾亦秋愕然无比,顾亦寒却是面色丝毫不变。
这句话,是来时的路上他教给顾殇的。
他怕她会去寻死,他怕就连顾殇的存在都不能让她放弃殉情的念头。
所以他要用愧疚锁住她,要她因为这一份愧疚而活下去。
他得不到她,却甘愿,远远的看着她,就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