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辉也笑了起来，仿佛与那人很熟，径直走了进去，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了，都是平常的家常小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入口之后，味道美的让卓男瞪大了双眼，几乎停不了口。这些年，她走过的路，吃过菜也不少，可是这样地道的美味却觉得还是第一次。
邵辉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笑着道：“怎么样，不错吧。”
卓男也笑着点了点头。
邵辉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说道：“这饭是这家的主人做的，是我和你爸爸当兵时的主炊事班班长，别看是自学成材，那手艺是没话说的。那个时候，我和你老爸经常缠着他给我们炒小灶。没想到现在和你一块吃他坐的饭。”邵辉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外面叫道：“老范，这是卓明强的女儿。”
老范听了邵辉的话，这才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看着卓男，好一会，才说道：“有点像，不过要比明强生得好看。”
卓男知道了他与父亲的关系，连忙站起来唤了一声叔叔。老范不擅言辞，人也很忠厚老实，对着卓男一脸的笑却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也只是对她和邵辉说道：“你们聊吧，我出去了。”
“老范转业以后，我和你爸一直想把他介绍到大酒店工作，可是每次他都婉言拒绝了，一直待在那个机关食常勤勤恳恳直到退休。”邵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可能别人都觉得他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可是他却是我十分羡慕的一个人，一辈子虽然平平淡淡，可是却过得平和美满，儿孙满堂。不像我和你爸，到头来，这一辈子都快过完了，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尤其是你爸，他那个脾气，十足像块爆碳，虽然声色厉俱，其实心肠比谁都软。当兵那会，他照顾过我许多，是我这辈子心里面真正最感激的不多的几个人之一。所以你不要觉得我照顾过你两年，便觉得亏欠我什么。其实我一直很庆幸有这么一个机会能照顾你们。”
卓男听到邵辉说起自己的父亲，不觉停下来静静的听着。她知道他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些，于是心里定了定，平静的开口说道：“邵伯伯，您想要对我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
邵辉没料到卓男会这样说，不由得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放下筷子，看着卓男道：“卓男，我希望你跟亦峰分开。他不懂事，我不希望你也跟着他胡闹。”
对于邵辉的话，卓男其实并不意外，她的面上还是安静的模样，盯着桌上的那杯茶，这茶茶香十分浓郁，其实就是平常的茉莉花茶，可是喝在嘴里，却是回味幽长。
“邵伯伯，我和亦峰并不是胡闹。”
“卓男，不是你不好，你和亦峰是真的不合适。你知道这次他工作调动的事情吧，其实他的行长任命应该早就下来了，可是因为与你的关系，出现了变故。陆佳予，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了， 我不知道亦峰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们两家一直都把他们看成是一对。他们年轻，又在家里任性惯了，难免谁也不服谁，可是闹归闹，到最后都免不了成一家人的。因此，两家人也就没紧催着他们。可是现在因为你，亦峰要跟陆佳予翻脸。我不希望两家人因为这样的事情生出龃龉，我只有亦峰一个儿子，他和亦涵不一样，亦涵我由着她，任性就任性点吧，女孩子家嘛。但是亦峰不行，我希望他能成大事，而一个要成大事的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我希望你可以成全他。”
“而且你在我家长大，外人都将你看做我们家的闺女，如亦峰亲妹妹一般。现在你们俩个人要在一起，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邵家的家风，又会怎么看亦峰，怎么看你。”
卓男听了邵辉的话轻轻笑了一下，她笑得十分恍惚，仿佛在想着什么一般。静了好一会，她才说道：“邵伯伯，对于我来说，亦峰是不是行长或者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也希望亦峰成大事，但是一个人成大事有很多条路，而一个人一辈子最喜欢的人只会有一个。”卓越男说着顿了一下，好一会，她才看着邵辉低声说道：“其实也是造化弄人，我喜欢的人碰巧是您的儿子。邵伯伯，我不想惹您生气，在我的内心我是真心感谢您。但是如果亦峰没有拒绝我，我就不能拒绝他。所以，我也请您能成全我。”
邵辉听着卓男的话，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心中说不出是愤怒又或者是惊讶还是其他的什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这一辈子，经历过的事情数不胜数，可是像现在这般却也是屈指可数。
“卓男，你可能还了解陆佳予吧。她并不是个普通任性的娇小姐，和亦涵的骄纵不一样，她有人脉，有头脑，也有手段，而且从来不肯善罢甘休。她的生意做得极好，别人可能以为她不过是仗着家里，但其实真正了解她的人，还是对她很服气的。现在在外面做事的人，谁没有一点背景和后台，挣点小钱容易，但是真要做出一番事业，还是要有点本事的。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所谓的感情我是搞不明白了，但是我觉得，要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做对自己喜欢的人最有利的事情。”
卓男从那扇绿色的大门里面走出来时，这个城市早已经灯火辉煌，远远近近五颜六色的光让这个城市好似变了模样。胡同里白天的喧嚣声也静了下来，空气里生出一种清冷的气息。家家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晕黄的灯光，那小小的灯光仿佛母亲的手拂过卓男的心房，又仿佛触击了她不能示人的伤，让她的眼里几乎要溢出泪来，可是却又咬紧了唇，强忍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想起妈妈小时候带着她练功的情形，掰着她的腿一点一点要贴近身侧，每每都让疼得哇哇大哭，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母亲叫：“妈妈。”可是原本温柔的母亲这时却丝毫也不肯手软，一定要觉得满意了才肯罢手。还有父亲，他的脾气虽然暴燥，每每说要揍她，却从来没有真的动过手。
卓男只觉得十分想念邵亦峰，想念他最初皱着眉头凶她的样子，对她说，卓男，你怎么这么笨。对她说，我他妈的当然是追你。想念他给她煮的面条，水放得太少，糊在一起，成了面团，虽然味道并不怎么样，可是难得的却是认真的样子，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想念他执起她的手一起看太阳从海平线慢慢升起，那金色的阳光照满了整个大地。
她拿出手机，翻出邵亦峰的号码反反复复，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睡了吧，他知道她在想他吗？他会做梦吧，如果他也做梦的话，他的梦里会有她的吧。
第35章
华源集团的兼并案还是出现了问题，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来找卓男调查情况的时候，她还在正在查收对方的电子邮件，一切让她猝不及防。
那些工作人员面孔冰冷，言辞凌厉，让卓男想起了父亲出事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场景，传达的却是最坏的消息。
在那些人不断询问中，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卷进了这场收购案的涉嫌受贿中。
“你是这个收购案的主要负责人吗？”
“我是主要负责的执行人，策略方面的事情主要由公司领导和华源集团的领导确定。”
“收购方对这次被收购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收购方愿意接受这次收购，但是对方政府态度比较踌躇。不过收购方的负责人表示愿意与华源集团、MA一起努力，共同来说服他们的政府对这个收购案放行。”
“这个收购案中双方最大的分岐点在哪里？”
“主要在两个方面，如果华源集团同意现有的收购价格，那么在新公司的兼并安派方面，对原有公司的工作人员如果辞退的话，那么补偿金将由原公司承担。如果华源集团同意被收购公司的原有职员的安置计划，那么收购价格就需要在现有的基础上降低15%。这是目前这个收购案的关键谈判点。”
“那你的职责是什么。”
“我的职责就是公司的职责，帮助收购方完成这个收购案。”
其中有一个工作人员哦了一声，问道：“听说你在劝说华源公司接受对方公司的人员安置计划，但是收购价格却只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降低5%对吗？”
卓男看着那个工作人员，目光平静，面上亦一如平常，眼神清澈，面对着这样的逼问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只是沉声说道：“是，因为在目前的价格基础上降低10%是一个很合理的收购价格，如果华源集团要最终得到这个公司，那么价格必然要比欧资公司或美资公司的出价略高一些。我建议华源公司同意对方的人员安置计划是以欧资公司职员的特点而考虑的，这家工厂是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工厂，有的是全家人都是这个工厂的职员，有的是两代人都在这家工厂工作。这家工厂的工资是一个家庭或者几个家庭的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如果一下子失业，又得不到妥善的安置。那么他们一定会组织集会，联合工会，向政府施压，同时还有可能挑起一些商业以外的东西。如果这样的话，对于华源集团在当地顺利开展生产是极为不利的，而且这些不利的影响在很长时间内都将无法消除。所以，我认为我的建议是合理的。”
那几个工作人员没有说话，有一个一直在默默的做着记录。等她说完了，便抬起头来看着卓男。在回答接束后，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人问道：“那么卓小姐对于自己帐户上一下子多出的几十万美金怎么解释？”
卓男听了这个人的话，才惊讶的抬起头睁大眼睛看住那个发问的人，她一脸的讶异，眼睛里都是疑问。
那个工作人员随即出示了一张银行开具的关于她的存款证明，这笔钱是在这周打入她的账户的，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卓男盯着那薄薄的小纸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时之间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难过。
“我们接到对你的举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有涉嫌收取贿赂的嫌疑。”
卓男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又觉得十分悲愤，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那些工作人员缓缓看了一眼，努力的让心中的愤怒不要那么明显，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举报的人居心何在，我没有收取过任何一分钱，如果不是你们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账户上会有这么多钱。”
卓男看上去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只是紧咬着嘴唇，那个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可以看得出此刻她心中的悲愤与不甘，也能出她的眼神中看出倔强。清秀的面孔这时也只是极力隐忍着，静静的与他们对视。那个工作人员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段时间你所有的工作都需要暂停一下，还有你会被限制出境，同时你也不能离开这个城市，请随时配合我们的工作接受我们的调查。”
卓男想到那些电影里面抓捕坏人便是这样的场面，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像火一样的烧起来，她定定的看着那个说话的人，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
那个人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是看着卓男清澈而悲愤的眼睛，却没有开口。只是按形式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等那些人离开以后，卓男才缓缓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她想着这件事情前后始末，不知道问题道底出在了哪里。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的孤独与无助，又觉得说不出的灰心。仿佛又回到了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年出去玩，不知道为什么就睡到了邵亦峰的床上，被贺坤看到，百口莫辩的情形。仿佛像一个被遗弃在孤岛的孩子，没有亲人，看不到希望，面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汪洋。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能这样的茫然的等。卓男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扔在旱地上的渔，眼睁睁看着自己无能为力，接近毁灭。
她突然想到邵亦峰，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可是再一想，又觉得无限辛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拔到邵亦峰的号码，不知怎么的，竟然还笑了一下，自嘲的想，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是否也被监听了，如果知道她和邵亦峰的爱情，那些人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又或者，其实整件事情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拆开她与他。
卓男再一想，觉得所谓爱情，到底是谁成全了谁？张爱玲笔下的香港，一个城市的沦陷，不过是为了成全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爱情。而现在一个经济案件，兴许只是为了让她与邵亦峰的爱情沦陷。
贺坤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整理工作资料，听到开门声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整理起来。贺坤轻轻关了门，没有说话，只是向她走近了，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看她有条不紊的拾缀着。
贺坤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才说道：“阿男，我早就跟你说，邵亦峰不是你的良人。”
卓男没有抬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说道：“我把工作资料都分门别类整理整齐了，华源收购案的资源在E盘有一个文件夹，其他的项目都有以公司名称命名的文件夹，纸质的文档都在办公桌里面，文档柜上的文件都用标签贴好了，有不明白地方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说着将一张打印好的纸和一串钥匙放在办公桌上，说道：“纸上打印的是所有文件夹，电脑、邮箱、ERP登录的密码，我都写好了。钥匙是这件办公室以衣办公室里所有文件柜的钥匙。我放在这里了。”
贺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忙碌着，看她一样一样都弄得妥了。才站住看到他说道：“华源集团的收购案如果可以继续的话，我推荐让胡威继续推进，他对这个项目很了解，与双方关系都不错。中能集团上市可以让宋强华负责，公司看着决定吧。”
卓男说完这些停了一下，又低声说道：“给公司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很抱歉。我接受公司对我的任何安排。”
贺坤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是苦还是酸，面前依然是这个纤细的身影，清丽的脸庞。仿佛又像是回到当初那条医院的长廊，这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哭泣，那个无助的，小小的身影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现如今，岁月荏苒，其实也只是让她添了静好与坚强，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惊惧与惶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贺坤见到卓男这个样子，心里却是更加难受起来。几乎本能的，他就伸出手去，似乎要抚过她的脸。可是卓男却很机敏的避开了步。说道：“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离开了。”
贺坤收回自己的手攥成一个拳头，心里有一点难过，又有一点尴尬，甚至还有一点恼怒，即便是这样的时候，她也不肯再理会他。
“卓男，你这样又是何苦？”
卓男听了贺坤的话，轻轻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住他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没有做过问心无愧的事，不管现在怎么样，将来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受调查，等待结论。”
“卓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男听了贺坤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因为逆着光，只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她抬手拂了一下办公桌上照片上的灰，抬起头来了看了一眼贺坤，问道：“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愿不愿意帮我澄清呢？”
贺坤被卓男问得一怔，却在她的面前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卓男听了贺坤的话冷笑了一下，关上办公室的门便离开了。
外面有很好的阳光，秋天的太阳和煦而温暖，照得人都是暖洋洋的。可是卓男的心却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在贺坤的面前如何的冷静，又如何的处之泰若。可是转过身，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伤心，不是不屈辱，不是不愤怒的。
手机响起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本能的就觉得一定是邵亦峰。接起电话，她尽量的作出愉快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邵亦峰在电话那端关怀的声音。眼泪就忍不住的涌上来，她强忍着泪水，唤了一声：“亦峰。”
邵亦峰还在跟他讲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讲了好一会，才说道：“阿男，组织上派我出国考察一段时间呢，可能明后天要走，今天才通知我的。”
卓男哦了一声，泪水终于滴了下来，在手背上咧成一个个圆，还有少许的温度。
突然，邵亦峰停止了说话，轻唤道：“阿男。”
卓男嗯了一声，故意咳漱了一下，答道：“我在听。”
可是邵亦峰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问道：“阿男，你为什么会哭？”
第36章
卓男原本忙碌的生活步骤突然便停顿了下来，让她微有些不适。对于调查的事情，她也细细的思量过。她知道是有人成心让她难堪，或者有意警告她，让她对邵亦峰知难而退，又或者其实是对邵亦峰的警示，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只是她拿不准到底是谁会下这样的狠手。她想过邵家，可是想一想，邵家对她应该不至于如此，但是事发之后，一定也是知道的。
又或者是陆佳予，卓男想到她，面前又浮现那张精致的脸，举手投足间尽是精明。她想，这个女人应该是爱邵亦峰的话，否则，何需如此费尽心思大动干戈。也许只是气不忿，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可是不论是哪一种，卓男现在也只能是百口莫辩。
并不是一点都不怕，可是转回头看到当初邵亦峰送药给她的保温桶，又仿佛看到了邵亦峰为她倒药的情形，养尊处优的男人，做起来动手动脚，可是因为真心，所以认真，而一个认真的男人所是让人如此向往。
卓男待在空旷寂静的公寓里，想着邵亦峰的微笑，邵辉失望的表情，陆佳予对她上上下下的打探。想起贺坤问她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想起那些调查人员冰冷而机械的脸，心中百转千折。
她知道要让一切变回原样并不困难，离开邵亦峰，所有的一切都会风平浪静。她还是那个年纪轻轻便声名渐起的MA投行经理，她还是邵亦峰、舒欣眼中的好孩子，甚至，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是邵亦涵的好姐妹。可是，如果是那样，她就会失去邵亦峰了吧。
其实，并不是只有邵亦峰愿意为她煮面，也不是只有邵亦峰愿意陪她一起看日出日落。邵亦峰也并不见得无可挑剔，跟他在一起，面对人与事，要比跟其他的人在一起面对的人与事要复杂得多，随之，生活也会沉重很多。可是，别的人做得再好，再细致，再妥贴，也不是邵亦峰呵。因为不是他，那么卓男的心跳就再也不会像小鹿乱撞了吧，因为不是他，就再也体会不到这种至大的幸福与最暗的失望了吧，因为不是他，那么人生再华美，也就一处永远不可填补的缺憾吧。
她正在屋里苦思冥想的时候，孟皓便来了，不由分说的非要拉她出去。他带她去游乐园，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刺激而惊险的游戏，高高低低的惊呼声伴着欢笑声起起落落。因为不是节假日，园里的游人有限，因此不需排队。卓男站在一边看着孟皓玩，仿制飞般几乎把孟皓一下子甩到半空中去，可是他并不惊慌，在高空中，对卓男做着鬼脸，想让她笑。
卓男抬起头来，有很强的光，几乎让她睁不开眼，溢出泪来。她看不清孟皓的脸，于是露一个微笑来，向他挥了挥手。
后来，孟皓与她一起坐在那座仿制的铁桥对面的台阶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听着远远的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音乐声，静静的聊天。
“JOJO，你知不知道，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到游乐园来玩。”
卓男听得一惊，转过头来看住他问：“真的？你小时候没玩过吗？你不是在美国长大的吗？”
孟皓笑了一下，说：“我是遗腹子。我妈妈到美国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一直在灯下工作的情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月月年年，几乎天天如此。我虽然不懂事，也知道她不容易，所以从来没有提出来过要去游乐园玩的事情。”
卓男心里很是惊讶，她还记得第一次到孟皓家里的情形，那是很高级的住宅区。她也见过孟皓的母亲，是一个非常优雅美丽的女人，笑容亲切，典雅智慧，丝毫看不出曾经经历过生活那样的困苦。
“不过，有一次看迪斯尼的宣传片的时候，妈妈倒是说过，以后会带我去玩。可是等她可以带我去玩的时候，我已经长得那么大了。我一直记得迪斯尼的宣传片，爸爸牵着儿子的手，身后是灿烂的烟花，那时，我就想，如果我是那个男孩子该多好啊。”
卓男听了孟皓的话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说：“游乐园我小的时候到经常玩，爸爸陪我来过一次。基本上都是妈妈带我来，再大一点和同学来。我小时候很娇气，表面上斯文有礼，其实心里面很骄傲，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吃饭穿衣都很挑剔，只不过表现得比较技巧而已。而且，心里面有优越感，觉得人人对我客气都是理所应当的。那个时候，做事情只肯花三分的功夫，再用三分的小聪明，每每应付过去，心里还暗暗得意，根本没想过是人家不跟我计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