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忍不住叹息,知道是再劝不住周容的,她已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
楚寔回屋时问道:“你今日见二弟妹了?”
季泠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楚寔,“嗯,我想着劝劝她,我瞧如今二弟与她如此,彼此都伤心难过,曾经多好的眷侣啊。”
“可有人却未必能体谅你的好心。”楚寔道。
“我就是尽一份力嘛,毕竟也是她大嫂啊,而且我想老太太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她们夫妻和美的。”季泠道。
“难道就没存着一份敲打她的心?”楚寔凑到季泠眼前笑道。
季泠忍不住捶了楚寔一拳,这才娇嗔道:“是有那么点儿意思,谁让她说那种话来气我的。”
楚寔在季泠脸颊上亲了一下,“做得好,你就是性子太弱,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该还击的本就该还击。”
楚寔还能不了解季泠么,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护着周容而已,哪里就真是要去刺激周容。她是怕自己去找周容的麻烦,所以率先说了周容几句,表示她自己已经报过仇了。
一个人的性子哪儿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尤其是季泠,生性良善,所以才会被人这般欺负。
“只是你的手段也太温和了。你若是不喜欢她,我保准叫阿宿换一个妻子如何?”
季泠倒吸一口凉气地看着楚寔,怎么这人嘴里□□子跟换衣裳一样容易啊?
“表哥□□子也挺容易的吧?”季泠甜甜地笑着环住楚寔的腰道。
楚寔顺势将季泠一把抱起,“嗯,今晚我们就换种话本唱如何?不如你当女山贼,我做文弱书生如何?”
季泠此时还真恨不能自己是山贼,手里有刀把楚寔给解决了,居然又来欺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过因着楚寔越来越忙, 局势也越来越诡谲,夫妻之间能有这般闲情逸致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
楚寔甚为遗憾,所以只要逮着机会就饶不过季泠,而季泠呢则是松了口气, 觉得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乐得悠闲。
然则该来的终究要来, 小皇帝在退位诏书上用了印, 楚寔终究走上了那个位置。
季泠并没住在历任皇后住的昭阳宫里, 而是被楚寔留在了皇帝的寝宫乾元殿。理由很充分, 反正后宫就她一人,住那么老远, 他也懒得走。
季泠自己也没个做皇后的意识,一时间观念也转换不过来, 并不知道将来前朝会为这件事吵翻天。普通夫妻,夫妻同住乃是天经地义, 可到了皇帝这儿, 却就调了个个儿,皇后局住在乾元殿却成了越矩。
当然这是后话,却暂时不提。只说前头皇极殿正举行登基大典时, 季泠不得参加, 她的册封礼,还需要等一段时日。
所以楚寔在前面忙碌时,季泠却是悠闲地用着午膳。最近日子炎热,她有些不耐暑, 精神很是恹恹,食欲也不振。就为这个,楚寔便将她的册封礼推到了秋后,怕她穿皇后吉服时中暑,这却也是体贴。
“娘娘,御膳房把午膳送过来了,你多少还是用一点儿吧。”长歌劝道,“否则皇上回宫时,怕又有说你。”
季泠有些气愤地道:“少拿皇帝来压我。”话虽如此,可她还是乖乖地坐到了桌前,楚寔的碎碎念她可是顶不住。
只是才吃了一筷子菜,胃里一阵翻涌,“哇”地就吐了出来,这还不算,简直是挖出萝卜带出泥一般,胃里的东西全部吐空了,最后全是水。
长歌当时就吓到了,好在还有一丝冷静,赶紧地让采薇去请太医,然后又疾言厉色地跟苏英和道:“还不快去把御膳房给围起来,一只蚊子都不许跑了,再去禀了慎刑处的南统领。”
南统领便是南安,慎刑处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只对皇帝负责的衙门,权利极大。正因为权利大,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慎刑。
苏英和也吓着了,想不到在皇帝登基大典这日居然闹出了这种事,如果皇后真被人下毒,那整个内廷都要被翻一遍了。
“别……”季泠一听就急了,想要阻止苏英和,可她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又开始吐,险些把肠子都吐出来了。
苏英和见状自然不敢再耽搁,南安那边一接到消息,立即就赶去了御膳房。里面的所有人都已经被绑了起来,统统跪在院子里。
南安的眉头紧皱,心里却是怒气滔天,他是着实没想到自己监视得那么严实,居然让人在皇后的饭菜上动了手脚,等皇帝回宫,只怕同一个问罪的就是他。
南安跟了楚寔那么多年,太明白季泠对他意味着什么了。
别说中毒了,就是皱皱眉头,那都得给出说法儿来的。
却说乾元殿里,季泠好容易停住吐,由着长歌扶到了榻上躺下,整个人更是恹恹。
“娘娘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长歌自己在劝季泠,可她的声音却比谁都抖得厉害。她完全不懂,那些菜都是让人试吃过的,怎的就会中毒?
说来也是好笑,寻常女子若是呕吐,大家就会忍不住问一句是不是有了。
可轮到季泠这儿时,谁能往怀孕上去想呢?
苏英和将消息传给南安时,南安立即就让他去皇极殿跟太监总管余德海说,意思就是要转告皇帝了。
“可今日是登基大典啊。”苏英和颤着声音道。
“不管是什么大典,若是你不去跟余德海说,你就等着掉脑袋吧。顺便告诉余德海,少替皇上做决定,皇后娘娘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儿。”
一开始苏英和还不信,可后来看到楚寔真的在登基大典里抽出了空跑到乾元殿就知道南安没说错了。而皇帝在宫中奔跑,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看到这一回。
楚寔跑回乾元殿时,已是满头大汗,一进门见季泠脸上惨白地闭着眼躺在榻上,脚下就是一软,亏得余德海扶得快,否则就要摔下去了。
“阿泠?!”想来都是从容不迫,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了也不会抖一下的楚寔,这会儿居然声音都在发抖。
季泠微微睁开眼,想要坐起来,楚寔赶紧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而心呢总算是放下去了一点点,只要季泠还活着就行。
“表哥,你怎么回来了?”季泠甚是吃惊,赶紧道:“你快回去吧,不是登基大典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楚寔急道。
“呃。”季泠觉得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不过是虚惊一场,却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不仅围了御膳房,还把楚寔都给请回来了。“没什么事儿,就,就是,太医说我怀孕了。”
这话说得季泠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怀孕?!” 楚寔握住季泠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惹得季泠痛呼。
季泠道:“我也觉得不可信呢,不过曾太医说就是怀孕的脉象。我怕有什么错,就让长歌又去请别的太医了,所以表哥你也别抱太大期望。”
只是话才说完,季泠就见楚寔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且嘴巴越咧越大,“好,太好了,这个孩子来得太好了。”
“还不一定呢,万一是错诊呢?”季泠怕楚寔高兴得太早。
楚寔低头在季泠额头上亲了亲,“傻孩子,曾广仁如果能连怀孕都把错脉,那也就不用当太医院院正了。”
“都怪我,你这些日子饮食不振,又嗜睡,我早该猜到的。”楚寔道。
“谁能猜到呀,我一吐,他们都以为是中毒了呢。”季泠自己也是好笑。
“做得好,放心吧,长歌和苏英和我都有赏。”楚寔却是一点儿没怪罪她们闹的这场乌龙,“他们伺候你就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因为乌龙而将楚寔从登基大典中叫回来,季泠还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你还是赶紧回皇极殿去吧,现在外朝只怕已经乱成一团粥了。”季泠推了推楚寔。
楚寔起身道:“放心吧,哪怕是登基大典,皇帝也总要有更衣的时候吧?不会有事的。不过我现在的确不能陪你,你自己要小心,别下榻,要什么就吩咐伺候的人去就行了。我那边一结束就回来看你。”临走前楚寔还摸了摸季泠完全平坦的小腹。
这个孩子来得的确太是时候了。不管楚寔的东西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推翻前朝的,但总归是要顶着骂名才能登基。
季泠久久没有身孕,他膝下至今只有两子一女的事儿自然会被人拿来做文章,说是报应。
如今十来年未曾有孕的季泠,在他登基的时候却突然怀上了,这不就是天命所归的最佳写照么?
消息最后被证实时,全朝都震惊了。
皇帝的家事就没有人不关心的。季泠难以有孕的事也不是秘密,都偏帝后情深,众人都以为将来太子的位置必然是楚旸的时候,却没想到皇后居然这时候有了身孕。如果生的是公主还好,若是儿子,这队就不好站了。
为着朝廷能稳固,苏太后在知道季泠怀孕的消息时,立即就将楚寔请了去。
“如今你已经登基,这太子的位置是不是也该定下了?”苏太后开门见山地道,楚旸从小养在她身边,感情自然不是季泠的孩子能比的,所以她第一个想的就是要确保楚旸的位置。
“儿臣没想过立太子。太子的贤愚关系着天下苍生,如今旸哥儿尚未定性,我不能确定他可以承担起天下这副担子。”楚寔道。
“皇帝,你这样做,不就是让他们兄弟将来为了争位而互相残杀么?只有早定太子,明了君臣之分,你其他的皇子才能安分,天下才能太平。”苏太后道。
“再说,你不立太子,不着力培养他,将来他又如何能接过你的担子?”苏太后道。
“是旸哥儿请母后来做说客的么?”楚寔问,“不觉太心急么?我知道有人急着想要从龙之功,其心可诛。母后就在后宫安安心心养老吧,不要被前朝的人利用了。”
楚寔回答得很不客气,他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对着自己指手画脚,强加干涉。
苏太后被气得倒仰,“大郎,你如今做了皇帝,就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么?你不是要以孝治天下么?”
楚寔道:“是以孝治天下,却不是愚孝。我不能把整个天下当做孝顺的筹码。母后,儿子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太子的身份我会写在圣旨上,放在勤政殿的匾后。若是我有个意外,也不会出现有国无主的局面。可是那个名字随时都可能会变,这天下只能传给贤君。我且把话放在这儿吧,如果我的孩儿都不适合那个位置,我甚至会将皇位传给二弟或者三弟,或者他们的子孙,也可以恢复上古的禅让制,母后若是担心我是为了阿泠肚子里的孩子,且可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苏太后简直没想到楚寔会说出这番话来。皇位竟然都不在他的眼里,“你简直疯了。”
两母子自然是不欢而散,可苏太后是楚寔的母亲,也了解她的儿子,那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且是言出必行的主,若真逼得他行禅让制,更是得不偿失,苏太后也就不敢再让着要立楚旸为太子。
但即便如此,季泠生产那日,也是将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毕竟它可是楚寔登基后第一个孩子,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女,却不是楚旸他们能比的。
不过说来也是玄乎,皇后的肚子发动这日,天空阴云密布,仿佛有大雷暴即将席卷宇内,明明是大清早的,可天色看起来却像是黄昏一般暗沉。
而皇后生产内宫急吼吼地请的却不是稳婆,而是广济寺的法真和尚。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是看着宫里的车架从午门出来,直奔广济寺去的。
别说有些事儿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法真的确进了宫,还享受了当今皇帝亲自迎出殿外的恩遇。
“大师。”楚寔双手合十向法真还了礼,可见有多尊崇法真。
法真宣了句佛号,不用问情况,只听产房内产妇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知道有多凶险。产妇没了力气,而孩子却还没出来,这就是难产的征兆。
“大师,可有什么法子能保住皇后性命?”楚寔问道。声音听着虽然平静,可只要仔细一点儿,就能看到楚寔藏在袖中的手早已因为紧张而握紧了拳头。
法真道:“老衲替皇后观过相,本是命中无子之相,不过如今登上凤台,帝星入腹,这是上苍给她的一场造化,谁也帮不了她。若是熬过这一关,则是天下之兴,百姓之幸,若熬不过,则母子俱亡。”
“若是朕一定要保皇后之命呢?”楚寔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一问。
法真叹息一声,“皇后之命本已是强求,若皇上执意强加干涉,只怕天下苍生将再临兵祸。”
楚寔颓丧地往后一靠,几乎站立不稳。江山与美人对他来说并不难选,可难的是再看天下百姓重经战乱。
如何选,法真自然不能着声,他二人都是大气运的人,未来的路数连他都看不真切。
天气本寒,楚寔的脸上却已经是汗涔涔的,好似他再替季泠生产一般。
产房里的稳婆奔了出来,浑身颤抖地跪倒在楚寔的面前,“皇,皇上,皇后娘,娘娘……”她说话已经说不完整,自是吓的,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长的,然而那胎相太过危险,稳婆不得不出来请示。皇后已经意识不清,哪儿还有力气再生孩子,除非是不顾大人死活,剖开肚子将皇子取出来,才能保住小的。
楚寔闻言,也不待那稳婆说完,就大跨步地推开了产房的门,一股血腥气立即扑面而来。
季泠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脸色雪白得好似冰雕一般,楚寔艰难地走到她的身边,双膝跪在床边拉起季泠的手凄声唤道,“阿泠,阿泠……”
季泠隐约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可她的心早就被惊奇给占据了。她虽然心里知道自己正生产呢,可后来实在没了力气,似乎是昏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到了一个中庭里,四周开着几扇门儿,她随意地推开了一扇,就进了现在的世界。
刚一进去,她就看到了那噩梦般的夜晚,看到自己有多绝望的在流泪,看到自己吞金而亡。季泠惊得一下就捂住了嘴巴,然后便见到楚寔从外面匆匆赶来,穿过她的身体,直奔床边,那床上正躺着吞金而亡的季泠,疾言厉色地斥责伺候她的人为何没看好她。
她看到楚寔将她身边的人全都清理了干净,繁缨、珊娘,也都该病的病,该送的送,她们的命运并没因为她死了就有所改变。
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升月落,楚寔再娶,季泠好奇地去看那新娘子的模样,却又是大吃一惊,竟然会是苗冠玉,她不是太后么?
季泠心下诧异,却不得不想,苗冠玉的命还真是大富大贵,注定要当太后的人,她嫁给老皇帝也做太后,嫁给楚寔将来恐怕也是太后的命
如此即便隐约听见楚寔在呼唤她,季泠也不肯走了,她好奇得不得了,想知道楚寔娶了苗冠玉又会是何等景象,也会那般恩爱缠绵么?
恩爱么,似乎是有,缠绵却是未必。这对儿夫妻就如同其他大部分夫妻一般,男主外,女主内,相敬如宾,彼此客客气气的。
一开始苗冠玉倒是想往楚寔的外书房送汤水,可被北原和南安堵了几次之后,也就歇了心思,她始终未曾能踏足楚寔的书房。
不过苗冠玉也没什么怨言,毕竟楚寔对她已经算是尊重有嘉,除她之外再没别的侍妾,这也是苗冠玉逢人就炫耀的根本所在。
季泠偏偏头,想着原来楚寔还真不是多好色之人。且不提侍妾的事儿,即便是和苗冠玉,同房的时候也不多。反正至少跟季泠想象的不一样,怎么这个楚寔和她的楚寔相差那么多?不是一日不近身都耐不住的么?
后来季泠飘到楚寔的书房才发现,原来这人也是有欲0望的,不知怎的却不去寻苗冠玉,有时候竟然在书房里自己解决一番。季泠看得满脸羞红,只瞥了眼就赶紧退了出去。
日子就这么流水似的闪过,季泠原以为能看到楚寔登上大宝的情景,只是那日忽有人给楚寔送了几名美人来。
季泠想着这人怕又要铩羽而归了,谁曾想楚寔竟然留下了一人。季泠定睛看过去,又是一声惊呼,那女子居然和她生得七分相似。
楚寔似乎也看呆了,将人留了下来。只是他并未近她的身,视线偶尔放在她的身上,却不知在想什么。
在他出神之际,季泠眼见着那像她的女子拔出淬了毒的匕首,她惊呼着想提醒楚寔,他那样警惕的人,一生不知遇到过多少次刺杀,可这一次竟然在愣神之际并没能躲过那女子的匕首。
在匕首刺入楚寔胸口的一瞬间,季泠见他眼睛睁了睁,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就好似理所应当似的。
再然后北原就闯了进来,一把钳住了那女子的手。季泠听得楚寔道:“放她走。”
“放她走!”楚寔又重复了一遍。
季泠看着眼前建起灵堂,偌大的“奠”字就写在堂前,楚寔的帝王之路居然就这么断在了那女子的手里,她至今都没回过神来。所以是因为她么?季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她很难受,各种滋味杂陈。难受于楚寔娶了苗冠玉,也难受于他最后死于女刺客之手,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如果这扇门里的那个她没自杀呢?
那就是现在的她自己啦。
一股力量扯着她的衣领往后一拽,季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中庭,这里还有另外几扇门向她敞开着。
她有些迟疑地推开了其中一扇,然后看到了带着前世记忆的季泠被楚寔撞落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只是越看越生气, 楚寔竟然那么对自己,她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楚寔,楚寔对她的好意却是爱理不理的。
也难怪季泠生气了,她这辈子从嫁给楚寔开始, 就是楚寔心存内疚所以小心翼翼地讨好她,这居养气移养体, 渐渐也就养出脾性儿来了。如今再看小媳妇一样的季泠, 她当然觉得有些生气。
再看后来楚寔嘴里说着哄人的话, 最后却将她弃养至蜀中而另娶成康县主, 季泠当时眼泪就出来了,她的心好像跟门中的季泠连成了一条线, 她们的喜怒哀乐都是共通的,所以那种被欺骗的难堪、心碎也让季泠几乎痛入骨髓。
季泠呆呆地看着红彤彤的洞房里, 成康娇羞地望着楚寔,而楚寔一脸麻木地坐在她的身边。喜娘端了一盘生饺子给成康, 问她, “生不生?”
酸楚疼痛的眼泪顺着季泠的眼角滑落,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清脆的砸在她的耳膜上, 为什么要哄她说一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妻子, 另一边却另娶她人呢?
“阿泠,阿泠……”是那个人在呼唤她。
季泠缓缓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无力地倒在喜房的门口,泪流满面的蜷缩着, 恨不能再见不到那人,听不到那人。
渐渐的季泠只觉得浑身冰凉,她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从她的四肢被抽去,可她却没有任何想反抗的意思,万念俱灰地想着,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当初还不如自杀呢。
“痴儿,痴儿呐。”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伴随着钟声敲在季泠的耳膜上,让她顿时从梦中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潮湿的脸才发现,她居然看着门里的世界而迷失了自己。
退出那扇门之后,季泠还久久回不过神来,一直在深呼吸,楚寔的呼唤越发急躁,可她偏就不理他,就让他着急去好了,自己要是死了才和他的心意呢。
剩下的几扇门,季泠几乎都有些不敢去推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她和楚寔,为何相处的结果却那般不同。可她到底还是没有抵住好奇心的引诱,推开了后面的门。
门内,她看到还在襁褓中的自己就被楚寔抱在了怀里,可她的眼睛那么清亮却又那么悲伤,她记得一切,所以也无法原谅一切。
季泠看着自己说着伤人的话,逼着楚寔退出了她的生命。她以为只要没有楚寔,她的一生就能如意。
她看着她嫁给了韩令。
那人对她的好,一丝一毫也不压于楚寔,甚至更甚。她的日子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般宁静安乐,她脸上的笑容也总是那般温柔冲淡。
但季泠读得出来,她没有大笑,也没有大哭,她的心那么平静,平静得一点儿波澜也不兴。
这样的人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只觉得有些遗憾吧。那样的没滋没味,有些对不住这唯一的繁花人世。
她心里没有爱,所以也就没有牵挂。季泠看着床上那个人,大着肚子也是难产,她没怎么拼命,好似觉得她的命就该如此,那么轻易就顺从了命运的安排。
季泠恍恍惚惚地被人再一拽,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中庭。
而这一次,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楚寔在呼唤她。
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季泠的耳朵里,“痴儿,痴儿,该醒醒了。”
季泠缓缓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飘在了浮云里,有些分不清真假来,无数个季泠的影子朝她汇聚而来,每一个都是她,也每一个都不是她。
一念之差,便是再无相交的道路。
“阿泠,阿泠。”这个声音的背后仿佛重叠着无数的声音,那个被女刺客刺杀的他在喊她,那个眼睁睁看着她因寒毒死在宫外的帝王在喊她,那个知道她难产而奔来的他当着她丈夫的面在喊她,那个欺辱了她的他也在喊她。
季泠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她忽然有种感觉,她这一睁眼却不知会回到哪一扇的门背后去。
“阿泠,阿泠……”楚寔握着季泠的手,心慌地发现她的手那么凉,凉得他的心沉入了冰窖里。
突然,床上的季泠好似窒息的人被人突然灌入了空气一般,拼命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阿泠!”
疼痛顿时席卷了季泠的全身,但力量也渐渐在她身体重新蓄积,她自以为在怒吼地道:“楚寔,你这个混蛋!”
天下敢这么连名带姓骂楚寔的,大概也就只有季泠了。
“是,我是混蛋,我是混蛋。”楚寔几乎喜极而泣,“等生下这臭小子,你随便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阵痛袭来,仿佛撕人欲裂,季泠泄愤地道:“一年,不,三年都不许你再近我!”
“再用点儿力,孩子就出来了。”楚寔将手喂到季泠的嘴边,“你要是耐不住就咬我。”
季泠果然毫不留情地一口就咬了上去,恨不能将他的皮肉咬下来呢。
产房外,苏太后恨不能将不顾血污、不顾晦气冲进产房的楚寔拖出来,这成何体统,亏他还是皇帝呢。
突然间一阵响亮的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那声音洪亮得响彻宙宇,也撕开了天上那一层阴暗的幕布,让万丈晴光倾泻而下,驱散了笼罩在新朝的阴霾。
劫后余生的楚寔轻轻理着季泠汗湿的头发,一手抱着新出生的皇子递到季泠眼前,抑制不住欣喜地道:“阿泠,我们有孩子了。”
而季泠的回答是,“我梦到你娶了成康。”
当时楚寔的脸色就灰败了下来,眼里甚至冒出了恐惧之色。
季泠却是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她本就刚生产,没有力气了困倦也是正常的。可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也知道楚寔怕要抓心挠肺地难受了。
哼哼,季泠在心里冷笑,好歹也得收拾收拾楚寔呢,不管她做的梦是真是假,总要出口恶气才行呢,在她所看到的门里,都是他欺负她呢。哪怕最后他听从地退离了她的生活,可季泠又发狠地想着,他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季泠在产房里待了一个月,因为产妇坐月子不能见风,不能洗澡也不能洗头,她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正好借着这个借口,说什么也不肯见楚寔。
哪怕楚寔每每在窗下低声下气地许出无数愿来,季泠也不为所动。
“阿泠。”楚寔的声音里带着祈求地道,“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咱们说说话行不行?”
季泠嘴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也难得楚寔居然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你不走是不是想逼死我?”季泠问。
楚寔再不敢多言,只能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季泠侧耳去听,听见他的脚步远了,这才笑了出来,当然是背着长歌的,因为那就是个叛徒,心都向着楚寔的。
长歌叹了口气道:“娘娘怎的这么狠心,你是没瞧见皇上,都没个人样儿了。”
季泠看了长歌一眼,“别哄我了,我同皇上置气,你少在里面插手,否则我这儿也就留不下你了。”
长歌见季泠一脸认真也不敢再多言。
季泠也知道自己有些矫情,可她生产的生死之际,看到的那些事儿,就跟她亲身经历了一番似的,那种铭心刻骨的疼痛让她至今也心有余悸。她醒过来时,不过是诈一诈楚寔,谁知道他会有那般大的反应,以至于让季泠都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楚寔也曾经经历过。
因为心里乱糟糟的,身子也没养好,季泠正好借着坐月子的机会冷静一下自己。那些门中的季泠的选择,每一次季泠都觉得自己能认同,这一生她也无数次升起过那样的念头,可最终还是跟自己妥协了。
别的不说,就说她本是楚宿的妻子最后却假死成了楚寔的妻子,这样的没有人伦的事儿,季泠至今都不愿去想,每每想到就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然而她就是没舍得这世间的繁花,没舍得那个哄她护她的楚寔,所谓蝼蚁尚且偷生,她就这么活到了现在,还觉得有滋有味,没白来一次这人世。
季泠吸了口气,转眼再看看襁褓中的小胖儿子,忍不住戳了戳他嫩嫩的脸,又点了点他的鼻子,“有你这个小东西在,表哥是有恃无恐得很呢。”季泠才不觉得楚寔会如长歌说的那样“没个人样儿”,楚寔多会拿捏人心的人啊,知道她肯定要举手投降的。
坐月子的四十天好容易熬了过去,季泠做的第一件事儿自然就是沐浴,光是那一头头发都洗了半天呢,她这辈子还从没这般邋遢过。
等浑身清爽后,季泠觉得自己只怕洗个澡就瘦了三斤,推开窗美美的吸了口气,尽管外面夏日炎炎,可她依然觉得真是好天气。
知道季泠今日坐满月子,楚寔早就在她的昭阳宫外等着了,因为阳光刺眼,季泠出去时有些看不真切地眯了眯眼睛,等他走近时,季泠才低呼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寔。
“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因这一惊,季泠早就把自己还要跟楚寔赌气的事儿望到了九霄云外。
楚寔身上的衣袍空荡荡的,已经完全不合身,脸也瘦得叫人心惊,季泠才问了那么一句,眼泪就滑了下来。这人也太欺负人了,他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是存心让她难受么?
楚寔抬手用拇指替季泠揾了搵眼泪,“阿泠,才出月子呢,别哭,伤眼睛。”
季泠靠到楚寔胸口,轻轻捶了捶他的胸口,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才低声道:“表哥,你说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么?你真的娶过成康么?”
楚寔摸着季泠的头发并没反驳,他知道自己如果一口咬定季泠那是生死之际的幻觉,她最终也会相信。可有些事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他也实在想知道结果。
“如果那真是我们的前世,阿泠,你会原谅我么?”楚寔说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着季泠回答。
季泠没抬头,也没离开楚寔的怀抱,低声道:“不原谅你,我在梦里已经试过了。到最后不过是害人害己,没有人开心。”哪怕她嫁给了韩令,以为就能解脱,然则心放不开始终是枉然。
而对楚寔来说,有这句话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他实在害怕季泠还是不肯原谅他。他搂着季泠的手越发地紧,紧得好像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而成为一人。
季泠先还忍耐着,可后来实在有些疼了,少不得挣扎了一下,谁知惹得楚寔越发恐慌似地搂得更紧。
季泠不得不低声怒吼道:“表哥,你想憋死我吗?”
楚寔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儿,却低头咬着季泠的耳朵道:“那你知道你憋我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了吗?”
季泠偏头躲过楚寔的嘴唇,白了他一眼道:“哼,那叫什么憋?表哥,我跟你说,你这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一年都不许进我的屋子。”
然而她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楚寔抱到了半空中,吓得赶紧地搂住楚寔的脖子,“你干什么呀?”
“我瞧皇后这是做梦还没睡醒,想把你扔池子里醒醒神。”楚寔笑道。
季泠恨得伸头去咬楚寔,这人可真混蛋,把她的话套出来之后,果然什么内疚、惶恐就都没了,剩下的只有有恃无恐。
“楚寔,我跟你没完。”季泠娇嗔道。
“没完?”楚寔笑出了声道,“没完就对了。咱们不仅这辈子没完,生生世世都要没完,阿泠。”
季泠在楚寔的笑声中抬头望了望天空,空中日光灿烂,仿佛要照进她的心底,洗尽阴霾。
(全文完)
☆、番外
季泠一大早起来, 没见着小核桃有些奇怪,原本这时候奶娘就该带着小核桃来给她请安了。
小核桃就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说是起个贱名好养活,但皇家子嗣总不能起个旺财、狗蛋之类的名儿, 这两个都是季泠给的备选项,她记得小时候的玩伴多半都是叫这些名儿的。
楚寔虽然对季泠千依百顺, 但唯一这一点儿坚持没有让步, 否则小核桃就得叫小狗蛋了。至于为何叫核桃, 那是因为季泠生他的时候, 一直胃口不佳,别的都不馋, 唯独剥壳撕皮的核桃还能吃下去一些。
但凡楚寔得了空,总是会坐在季泠对面给她敲核桃吃, 如此他也就得了这名儿。
“小核桃呢?”季泠问长歌道。
“皇上带着小核桃上朝去了。”长歌也喊小核桃的名儿,并不称为三皇子, 这是因为楚寔下了命令的, 都喊他小核桃,既然是贱名,总要喊的人多了才有效。
“上朝?”季泠吃了一惊, 满打满算小核桃也就才五十天, 怎么能去上朝?
好容易熬到下朝,季泠站在宫门外眺望,可总算是看到那对父子的身影了,小核桃正躺在楚寔的怀里睡大觉。
季泠走上前道:“表哥怎么想着带小核桃去上朝呀?他这么小听得懂么?万一哭闹可怎么办?”
楚寔道:“你儿子灵着呢, 听得津津有味儿的,累了就睡,一点儿不哭闹,先才还笑了呢。”
季泠白了楚寔一眼,“瞎说,这才多大呢,就会笑了?”
楚寔把小核桃顺手递给旁边的奶娘,搂着季泠往宫门内走,“待会儿等小核桃醒了,我逗他笑给你看。”
季泠可不想把话岔开,“表哥还没说为什么带小核桃上朝呢。”
楚寔扬扬眉,“这有什么奇怪的?阿旸他们都上朝旁听了,为何小核桃就不行?”
“可他太小了呀,而且……”季泠咬咬嘴唇,楚寔这番做派,实在叫人担心。这样的话旸哥儿只怕会觉得受了威胁,毕竟他才是嫡长子。
楚寔点了点季泠的鼻尖,“就你想得多。如果他敢手足相残,这位置我就是送给外人坐,也不会留给他。”
季泠嘟嘟嘴道:“表哥不是说,以后是有德者居之么?你这样宠着小核桃,我怕其他人会动心思。”
楚寔道:“这却有什么担心的?小核桃由我来教养,难道还养不成才?再说了你不是最信那广济寺法真和尚的话么?他说将来啊这天下的兴盛可就指望小核桃了。”
“这怎么能作数?小核桃还小着呢,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哪怕做个富贵闲王也行。”季泠的性子天生就不爱争。
楚寔道:“他生来就是皇子,注定了要比别人都辛苦的。享受越大,责任就越大。”
季泠叹息一声,“早知道还不如生个女儿呢。”那样就轻松许多了。既然提起这茬,季泠就忍不住道:“表哥,你说我们再生个女儿好不好?”
楚寔的脸色立即一变,“你赶紧打住这念头。生小核桃的时候要了你半条命,却差点儿把我一条命都要了。我可再经不住那样的事儿。”
“可是她们说生过孩子的妇人,生第二胎就容易了。”季泠道。
楚寔侧头上下缓慢地打量了季泠一番,“就你这身子骨?我看还是算了吧。别的妇人生完孩子都胖一圈,你倒好,比以前还瘦。”
季泠嘟嘴,“你还说呢,都怪你。怀小核桃的时候我多可怜啊。多少东西都不能吃,说什么要控制孩子的大小,怕生不出来。是把我生生给饿瘦的。”
楚寔掐了掐季泠的脸,“那你觉得我有说错吗?就这么小一个,你都生得没了力气,要真是让你敞开了吃,不得……”后面不吉利的话楚寔可不愿意说。
季泠怨念地看了楚寔一眼,然后抱住他的手臂偏头道:“表哥,我觉得你不让我再生公主恐怕不是为了生产难,而是为了……”说到这儿,季泠又是脸红,虽然已经做了母亲,可依旧还是容易害羞。
“为了什么?”楚寔低声在季泠耳边问。
季泠低声道:“我觉得你那时候看我就跟饿了一年的狼一样。”其实现在也是这种眼神,毕竟照太医说的,季泠至少要三个月之后才能行房。
楚寔压着嗓子道:“我现在也是。”
季泠没想到没能笑话到楚寔,反而被他给将了一军。她试探地道:“表哥,要不要给你选两个美人伺候呀?”
楚寔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泠,“真心话?”
“自然。”季泠咬着牙齿道。
楚寔轻笑道:“想偷懒是吧?想得美呢。”
季泠心里暗恨,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呢,多大的人了,还那么穷凶极恶的。
楚寔道:“你呀少打这些注意。这后宫里女人多了容易坏事儿,就这么清清爽爽的不好么?”
季泠偏头看向楚寔,笑得甚是灿烂,让楚寔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是说,很多个女人在一起容易坏事儿,你是一个,不算。”
“可褒姒、妲己不都是一个人坏了事儿么?”季泠问。
楚寔这回笑得更大声了,“阿泠,我承认你生得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可也不好这样拔高自己吧?”
季泠一拳捶在楚寔的胸口,这人可真是欺人太甚了。
走在后方抱着小核桃的奶娘姚氏,今年不过二十二,她家事清白,身子又康健,容貌也娇俏可人,今年刚生了二小子,这才被选做了小核桃的奶娘,毕竟二胎的妇人照顾孩子也有经验一些。
进宫之前,姚氏可从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骤然要见到天子、皇后,就跟觉得要见神仙一样不真实。等她见着真人的时候,更是觉得怪不得他们能做皇帝与皇后,都美得不似凡间之人。
然而再美的容颜看久了惊艳之心也会消退,能让姚氏一直觉得惊奇的却是帝后的相处之道。
姚氏自问,她那口子对她就算是好的了,整条街上谁不羡慕她嫁得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她本以为皇后与皇帝相处,少不得要战战兢兢,动不动可是要掉脑袋的。
然则现在却发现,跟她想的完全是掉了个个儿。皇后不怕皇帝,倒是皇后有半点不开心,皇帝却战战兢兢的,哄着劝着,做小伏低,比那些个普通男人的身段还放得低。
有一回皇后头疼,还让皇帝给她弹清心曲,皇帝竟然就真的弹了一下午,手指的皮都磨破了,却还再弹。
姚氏虽然不懂音律,却也觉得更天籁之音般,叫人听着就跟到了仙境一般。这样的男子居然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姚氏叹息一声,倒不是起了什么非分的心思,可人就是怕对比,一对比她以前对自己那口子的百般满意就成了百般不满意了。
几个月的奶娃,饿了就会醒,大清早的喝了奶之后也啼哭不止,既不是尿了也不是病了,姚氏没办法,知道这是小核桃吵着要他父皇的缘故,只能硬着头皮抱着小核桃往乾元殿去。
余德海见姚氏抱着小核桃自然也不敢阻拦,他清楚帝后就这么一子,还生得那么艰难,法真和尚又断定将来新朝的兴盛全靠这位三皇子,是以小核桃有多重要就不言而喻了。
姚氏抱着小核桃,站在屏风外听余德海通传后,才敢绕进去。
转过屏风,姚氏便见皇后正坐在妆奁前,皇帝手里拿着一支螺黛似乎正在给皇后描眉。
听见小核桃的哭声,帝后两人都转过了头去,季泠刚想动,却被楚寔抬手压住,“别动,就差一点儿了,你难道想一边长一边短的见人?”
于是季泠也就没动。
这夫妻俩居然就任由小核桃在姚氏怀里哭闹。不过楚寔的手速也增加了就是,很快替季泠画好了眉毛,这才搁下螺黛朝姚氏走过去,对着小核桃生出手。
小核桃到了楚寔怀里依旧哭闹,大概是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他娘的眉毛居然都比他重要。
季泠也走到了楚寔身边,低头用嘴唇碰了碰小核桃的额头,“没病呀,怎的一大早就这般哭闹?”
楚寔抱着小核桃来回走动道:“这是想跟我上朝呢,臭小子去了一次就上瘾了。”
季泠狐疑地看着楚寔,很是不能相信他能说出这般荒诞的话。
可事实证明,楚寔抱着小核桃,他也哭闹。然而当他抱着小核桃走到皇极门的时候,这孩子真就立刻不哭了,眼珠子转了转,似乎看到了喜欢的天花藻井,吮了吮嘴唇,然后居然笑了。
真是人人都称奇。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奉上,感谢大家一路陪我走到这里。
这本书,说实话我写得很困难,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地写了个这种性格的女主。可是我每每想起阿泠,却总是忍不住怜惜这样的人。
世上不乏舌灿莲花的人,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嘴拙的却有一片赤子之心的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