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萃一脸惨白地出现在纪澄面前时,她还以为是见着鬼了,虽说这段时日纪澄忙了点儿,但是给纪兰早晚问安也是一日都没落下的,早晨才见过沈萃,这会儿她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大冬天的额头都能看到细碎的汗滴。

“怎么了?”纪澄拉了沈萃的手坐下,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冰块一样,纪澄将手边的旧银暖手炉塞到沈萃的手心里,又问了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沈萃倒好,进来之后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也不肯,眼圈红红的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以纪澄这样的人精,已经将事情猜到了七七八八,所以也不主动开口,求值不得沈萃千万别告诉她。

沈萃低着头抱着手里的暖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可当她发现自己的不妥之时,先是吓得手脚冰冷只觉一切都完了,她娘肯定会气得杀了她的,再然后她就直直地往纪澄这儿来了。

连沈萃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在下意识里一遇到困难就想找纪澄,好像纪澄什么事情都能替她做好一般。

不过这会儿沈萃的脑子稍微能够转了,又想起纪澄当初提醒她的话,而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一时间尴尬难看肯定是有的,可是这些和她身上的那块肉想比,就都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澄姐姐,我,我可能有身孕了。”沈萃虽然吞吞吐吐,可到底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固然纪澄的确料到了沈萃和齐正可能没有做到发乎情,止乎礼,但也绝没想到沈萃会有身孕。

“我怎么办啊,澄姐姐?”沈萃放开手炉,双手一齐死死抓住纪澄的手。力道之大,痛得纪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傻呀?”纪澄怒道,若真是有了孩子,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别说沈萃的一辈子都会被毁,便是沈家姑娘的名声也会被她连累的。

“我…”沈萃眼睛一酸,眼泪就滚了出来,“你再骂我又有什么用,赶紧帮我想法子呀。”沈萃也是急得没有法子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纪澄抽出手,反过来拍了拍沈萃的手背安抚她,“你坐一下,我去外头看看。”

纪澄站起身走到门边,对在外头伺候的柳叶儿使了个眼色,叫她守着门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

等安排好了这些,纪澄这才回到沈萃身边。这件事按纪澄故意,很可能是齐正故意而为。沈萃好歹是大家千金,便是再轻浮,也断不至于还没成亲就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纪澄其实料得的确不差,只是这男女情、事本就是干柴烈火的东西,从古至今不管礼教多森严,可人只要动了情心里生了欢喜又哪里还管得了那些个,脑子一热就容易行事。

上次在南苑,沈萃跟齐正虽有亲亲我我之事,但最多也就是拉拉手、亲亲香之类。偏有一日沈萃提及在南郡王府夜菊宴那日看见的楚得他们行那不检点之事,语多不屑,又拉着齐正的衣襟,叮嘱他出去和人应酬时,可不许去那烟花之地,否则她绝不轻饶。

男人听到这种事的时候,反应和姑娘家自然又不一样。齐正顺着沈萃的话就开始调笑起来。

一来二去的,齐正本就有心使那手段,沈萃半推半就的也强不过齐正,竟然被他在外头就行了事。那样的事,既然已经叫他得了手,接下来再发生就是极其自然的了,姑娘家总是难免顺着自己的心上人行事,她心疼他渴得慌,但她的心上人却未必心疼她。

“你确定自己有身孕了吗?”纪澄也是个没经验的,沈萃自然也更没有经验,“你怎么知晓的?”

沈萃哽咽道:“这半个月来我一直觉得不舒服,胃里一直冒气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今日晚上我吃饭时,闻着肉味儿就难受,我娘以为我是伤着脾胃了,要请大夫,可是我害怕,澄姐姐万一我是有了身孕,可怎么办?”

纪澄安抚沈萃道:“你自己先别吓唬自己,也许真就是伤着脾胃了呢?这件事还得先找个大夫把把脉才行。”

“不行,绝对不行。”沈萃尖叫出声。

纪澄一把拉住沈萃,“你小声点儿行不行?我家有个长春堂,里头的大夫我能让他把嘴巴闭得严严的,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戴着帷帽,他也不会知道是你。让他替你把把脉,万一不是喜脉,岂不大好?”

沈萃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听纪澄这么一说,也就点了点头。

“那万一是真的有了身孕怎么办?”沈萃问纪澄。

纪澄道:“那就只能吃药打掉。”

沈萃连连摇头,“不行。齐家本就只有齐大哥一个儿子,若我能生下儿子,他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纪澄道:“那你想过自己没有。即使姑母立即同意你们成亲,三书六礼走下来也需要大半年,那时候你的肚子可还遮得住?若是叫人发现了,别说嫁入齐家了,等待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怎么,澄姐姐,你说我娘会不会同意我和齐大哥的亲事?”沈萃问纪澄。

纪澄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原本以姑母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同你嫁进齐家的,但如今你有了身孕,木已成舟,她不同意只怕也不行了,但姑母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是说娘若知道我有了身子就会同意我和齐大哥的亲事?”沈萃这会儿也不哭了,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她刚才只是吓得六神无主才失了思考的余地,这会儿一听纪澄跟她分析,她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纪澄看着沈萃的眼睛,也不知道该不该为她担忧。说不定沈萃有孕这件事根本就是齐正算计好的,若是不这样,他也知道肯定是娶不到沈萃的。

“澄姐姐,那你说我该如何告诉我娘啊?”沈萃祈求地看着纪澄,显见是有想让纪澄陪她一道去说的意思。

可纪澄哪里敢应承啊,纪兰不会怪她的女儿不检点,指不定反过来还觉得是纪澄教唆的也未为可知。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其实也不懂,可你是姑母的女儿,她肯定不会害你,如今也只有她才能保得了你了。”纪澄道。

沈萃点了点头,可还是鼓不起勇气去纪兰屋里说话,“澄姐姐,我还是等明日把了脉再告诉我娘吧。”

纪澄“嗯”了一声。

沈萃又央求道:“澄姐姐,这件齐大哥还不知情,我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我娘管我管得紧。澄姐姐,你能不能让丫头给齐大哥传个话,让他明日去长春堂见我?”

纪澄没答话。

在纪澄看来,这时候见齐正没有任何好处。因为纪澄就没觉得齐正对沈萃是真心喜爱,若是真喜欢怎么可能引诱小姑娘还没成亲就做下这等事,一旦事发,被人唾骂死的必定是不检点的沈萃。

纪澄易地而处,若她是齐正,知晓了沈萃有孕,肯定会以此事来拿捏沈家三房乃至沈家,其中的好处可是不胜枚举的。只有沈萃这个蠢货,还以为齐正会是她的救命稻草。

“澄姐姐!”沈萃双手摇晃着纪澄的手臂。

“我觉得这时候见他未必合适,万一被旁人看见了,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况且难道你不告诉他你有身孕的事儿,他就不娶你了?现在你正该跟他表明态度,若是他无心娶你,就别再来缠着你。”纪澄道。

“他当然有心娶我的呀。”沈萃一时间又拔高了声音,“他只是害怕我娘不同意。”

纪澄道:“若是连这点儿困难都不肯克服,你就能相信他对你是真心的?”

沈萃放开握住纪澄手臂的手,“澄姐姐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齐大哥对我是不是真心的,难道我会不知道?你不肯帮我,是不是觉得我,觉得我轻浮,怕我连累了你的名声是吧?”

沈萃求人的时候一向是这个德性,好似别人不帮她就是天大的不该,帮她那是理所当然的。

纪澄不语。

沈萃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每年元宵的时候,你往那树后、桥下去看,多的是那些个事儿,自古就有的风俗。”

有情男女元宵钻桥洞的风俗的确一直沿袭至今,可大家闺秀行此事的却是不多的,何况也没听人闹出过有孕的丑事来。

纪澄道:“我没有看轻你。”

纪澄的想法也是极奇怪的。她在晋地,看过胡人的幕天席地崇尚自然,兴致来了解了腰带以马遮掩一下就行,读史时那上头的人也是够乱的,所以她自己没将这样的事情看得多稀奇,本就是传宗接代的本能,只不过礼教束缚人,教人成亲后就能行的事,成亲前却视之为不贞,不就是拜不拜天地的区别么?

可为何拜一下天和地,就能如此扭转?纪澄没想明白过。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又如何会去评断这件事?

所以纪澄真没看轻沈萃,只是觉得她蠢得居然不知道后果,避子汤难道没听说过?

你还别说,沈萃对避子汤的事儿最多就是听过一两句,甚至可能没听过。长辈屋子里的私事儿,纪兰又怎么会对沈萃讲,这些小姑娘都是被保护得极好的,但凡污糟事儿都不入她们耳朵的。

至于纪澄,她就是个操心的命,她那母亲云娘又是个立不起的,她父亲房中的事情,云娘也是不吝于告诉纪澄的,只求这她拿个主意。所以纪澄对这里头的道道知道得不少。

“只是我还是觉得这不是见齐正的时候,他若是知道了,让你生下孩子来,你难道就真的生下?肚子大的时候别人瞧见了怎么办?若是不生下来,他知道的话将来对你也会心存芥蒂。”纪澄道。

纪澄这番话就分析得很有道理了,沈萃想了想,也明白她的好意,“澄姐姐,刚才是我失言了,你可别忘心里去。”

纪澄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歇着吧,我看你精神十分不好,明日咱们一同出门,就说去书画铺。”

沈萃却道:“澄姐姐我害怕,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纪澄抬了抬眼皮,沈萃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她。纪澄心里冷笑,这是怕自己走漏风声么?

纪澄也没点破,只让沈萃的丫头将她的枕头、被褥搬来小跨院,两人一同歇了。

次日纪澄同沈萃一道出门,先去了书画铺子,再转到去了长春堂,纪澄没让沈萃下马,让柳叶儿去请了邓大夫过来给沈萃把脉。

沈萃将手腕伸出马车的帘子外,邓大夫也看不见人,只低头仔细切脉,待收了脉枕后,只低声说了一句,“应是喜脉。”

坐在马车里的沈萃,那眼泪立时止不住地滚了出来,一下就歪倒在纪澄的怀里,“澄姐姐,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按纪澄的意思,这会儿就该一碗药下去,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将来该成亲成亲,该嫁人嫁人。

但显然沈萃不太可能接受如此干净利落的方式。纪澄心里琢磨着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告诉纪兰,不过只怕纪兰又要怪罪于她了。

其实纪澄该做的事情是昨日就应当把沈萃的事情告知纪兰,而不是自己带沈萃到长春堂来诊脉,可是沈萃将她守得太紧。

“如今只能告诉姑母了,她一定能想法子帮到你的。你也不用怕,姑母那样疼你,哪怕暂时生你的气,过了也就了了。”纪澄道。

纪澄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但沈萃却知道她母亲肯定失望得想杀死她的,但沈萃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瞒过她母亲的。

“澄姐姐,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和我娘说好不好?”沈萃问。

纪澄难道还能说不么?她若是不去,沈萃难道就不会供出她来?到时候只怕沈萃为了避责,反而会将一切都怪在她头上,那她才是冤枉哩。

“我会陪着你的。”纪澄道。

纪澄正要吩咐车夫驾车回去,却见柳叶儿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又听她说:“姑娘,李掌柜的说今年账上有些问题,想跟姑娘说一下。”

长春堂的账目今年已经验过了,哪里来的问题?显然是另有要事。纪澄还没转头看沈萃的意思,沈萃就已经接腔道:“澄姐姐既然你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这里一股子药味儿,我闻着怪难受的。”

纪澄有些不放心沈萃,这样急着撇开自己怕是另有打算。

但柳叶儿直向纪澄使眼色,纪澄权衡片刻侧头对沈萃道:“那好,你回去早些歇着吧。”

却说沈萃走后,纪澄跟着柳叶儿往长春堂的内室去。等她看到屋子里那个穿玄色裘袍的男子时,简直是震惊之外又再震惊。

刚才柳叶儿直冲纪澄使眼色,她知道必定是有什么急事儿或棘手的事儿,却没想到,会是凌子云来了。

“子云哥哥。”不知怎么的,一看到凌子云纪澄就觉得眼睛酸,眼圈立即就红了。

纪澄其实从来不喜欢喊人哥哥,就像她听见沈荨喊楚镇“真长哥哥”一般,太过亲昵也太过柔弱,便是她大哥、二哥,她也只是带了一个“哥”字而已,唯有在凌子云这里,她就像又变成了当初五、六岁的小姑娘,天真无邪毫无违和感地喊着“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翻着评论的时候总是特别窝心,我写文的确有个很闷骚的习惯,就是很多意思都藏在不经意的细节里,看到有童鞋解读出来的时候,就特别兴奋,觉得找到了知己。如果没有解读出来,我就喜欢自己解说,熟悉的姑娘们应该都知道,我一直都说这文得配合着作者的解说看。

哈哈,可惜能听到珰妈我解说的人比较少。但幸亏有很多火眼金睛的姑娘帮我解说。

其实这样很不好的,看个小言谁那么走心啊,看一遍就过了,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你写过那句话。

所以我的知己们,一定要每天留言帮我分析啊。

爱你们,没有你们我大概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新欢旧爱来来去去,但还好,每一段旅途总能有人陪伴。

谢谢土豪姑娘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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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全局观

“你瘦了。”凌子云看着纪澄道。都说女大十八变,可凌子云却觉得翻了年即将满十六岁的纪澄,变化已经大得惊人了。

如今的纪澄让凌子云觉得有些陌生的疏离,以前在晋地时,虽然纪澄模样生得好,书也念得多,但彼此没有距离感,而现在凌子云觉得纪澄就像是一块渐渐被打磨好了的玉石,泛着莹润的光,价值连城,仿佛昔日和氏。

至于凌子云感觉到的距离,纪澄却是一点也没有察觉的,她甚至有些贪婪地看着凌子云。好像又长个子了,他生得本就高,如今又往上冒了一截,应该已经和沈彻差不多一般高了。

其实说纪澄瘦了,纪澄觉得凌子云才瘦了许多,瘦得脸颊都凹陷了,因着腮边的络腮胡渣,显得越发的消瘦还有些憔悴。

“你才瘦了呢。”纪澄回道。

凌子云看着纪澄,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来之前他有千言万语想同纪澄说,想劝她回去,可这会儿见着她时,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晋地的风太烈,凌子云看着纪澄,便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她回去了。

“子云哥哥,你怎么会这时候来京城?”纪澄问道。

眼见就要过年了,从晋地过来要翻过许多山,到了冬天大雪封山,想要从晋地到京师一路十分艰险,所以纪澄也许久没收到过她父亲那边的消息了,这会儿见到凌子云自然惊奇。

纪澄的眼神落在了凌子云的手上,他将手往后一缩,可纪澄已经看到他手指红肿得就跟红萝卜一样了,那是为了赶路冻的。

纪澄再看凌子云,才发现他脸上也有几道口子,因为藏在胡茬里所以近了才能看分明。

凌子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从小就皮粗肉厚,不算什么。”

纪澄走到门边对守在外头的柳叶儿吩咐了一句,这才又走回来,“子云哥哥,你是为了军械的事来的么?”

凌子云摸了摸脑袋,“纪伯父来找了我爹好几次,我爹有些不放心,我就跟他说我来京城找你问问。”

纪澄点点头,正要开口跟凌子云具体说这件事,却见他大手一挥,“别,你不用真的跟我说,小兔子。”

好吧,小兔子就是凌子云给纪澄取的昵称,她小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雪白雪白的,尽管纪澄觉得自己晒得跟碳似的,但是跟凌子云他们一比,那也叫一个白,所以凌子云都叫她小兔子。

“你是知道的我的,只要你开口,我从来没有二话。就是我爹唠叨得紧,我又想正好可以进京来看看你,所以就来了。”凌子云大大咧咧地笑着道。

他说得容易,却是将整个凌家都无条件信任地押给了纪澄。而纪澄这样的人,这几年算计来算计去,每一件想要的东西,都需要自己筹谋,唯有凌子云不同,他总是捧着最真的那颗心,双手奉上。

纪澄想起这大半年在京师的过往,也愈发知道自己是放弃了什么,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见纪澄流泪,凌子云急得跟猫抓似的,一下子就单膝归到了纪澄跟前,他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从袖子里掏了手绢给纪澄擦眼泪。

别看凌子云生得五大三粗的,但给纪澄擦眼泪时,手劲儿却轻得仿佛嗅花一般。

纪澄看着那旧得已经泛黄的手绢,眼泪都还没收住就忍不住问道:“你还留着?”

那些年纪澄跟着凌子云玩儿的时候,可没少哭鼻子,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她从小就明白。那时候喜欢凌子云的姑娘可不少,但是凌子云眼里就只有纪澄一个人。

纪澄哭的时候,凌子云给她擦眼泪,她嫌弃凌子云的袖子粗糙,后来凌子云就改用纪澄的手绢给她抹眼泪,每回出门纪澄简直连手绢都不用带了,凌子云身上肯定是带得够够的。纪澄只是没想到,隔了这许多年,凌子云居然还有随身带着她的手绢的习惯。

“习惯了。”凌子云不好意思地又笑了笑。

纪澄破涕为笑地道:“子云哥哥,你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我跪着算什么?”

“要是真有黄金就全都给你。”凌子云哄着纪澄道。

正说着话,柳叶儿便将蛇油膏拿了进来,纪澄让凌子云坐下,“把手伸出来。”

纪澄没有避嫌,她拉过凌子云的手,细细地替他抹起蛇油膏来,不知何时开始的,她和凌子云之间已经在没有什么男女大妨之说,亲近得仿佛兄弟姐妹,可感情却不是来自于亲情。

凌子云傻傻地低头看着专注给他抹药的纪澄,心里想着原来她一点儿也没有变,没有看不起他,依然关心着他。

等纪澄给他抹完药,凌子云忍不住道:“小兔子,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

纪澄没有说话,只借着收拾药膏的动作回避了凌子云的眼神。

“如果这次我们两家联手能压下谭家和陈家,那时候即使郡守大人也不能不给我们两家面子,你就再也不用担心祝吉军那混蛋的事情再发生了。”凌子云道。

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纪澄也觉得这京师的人活着真累,但她现在是骑虎难下,沈彻那边会怎么说她可还拿不准。

至少得等这件事真的办成了,将来和沈彻之间有了谈判的筹码,才能再谈后续。

按说以纪澄的性子,就该钓着凌子云给自己当一条退路才是,比如纪澄虽然拒绝沈径,但从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这就是自留后路的意思。

可是对凌子云,纪澄舍不得,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就是纪澄自己半年前也绝没有想过现如今落入如此境地。

“子云哥哥,当初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清楚了,如今我最盼着的就是能见你成亲生子,到时候我给他做干娘。”纪澄道。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小兔子?”凌子云问。这四年来凌子云无一日不在后悔,当初他娘以性命相要挟不许他出面帮纪澄,凌子云没有办法,若非这样,纪澄后来要走,他也不会就眼睁睁的看她离开。

“我从没有怪过你,子云哥哥。”纪澄道:“你知道我最不愿意提当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