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会比现在好。减压病的治愈率比较高,但是这种重度的,预后很难讲。”
万蓬心中不安,“那,最坏的情况是……”
医生看了看他,“再也离不开轮椅。”
过了两天便是新年前夜,叶霏和几位朋友去饭店聚餐。商场顶层的餐厅家家爆满,门前都有若干人在排队等位。领了号,大概还要再等上将近半个小时。
手机震了震,是陈家骏发来的短信,写着:“wyear.”
叶霏莞尔一笑,回了一条,让他有空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发出之后,手机一直沉默着。朋友和叶霏聊天,她有些神不守舍,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越发清晰起来。
终于叫到叶霏等人的号码,她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你们先进去,我去趟洗手间。”她小跑着来到走廊的转角,避开商场嘈杂的人声。拨通了陈家骏的号码,听筒中机械的“嘟嘟”声一直响着,直到语音信箱的提示蹦出来,也没有人应答。她眉头微皱,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又拨了一遍,在电话响到就要断线时,提示音终于静默下来。
随即传来的,是那边欢歌笑语的声音,有人七嘴八舌用当地话说着什么。
“你那边好吵啊。”叶霏说道,“在庆祝新年?”
“是。”陈家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
“马上就是新年了,想听听你的声音。”叶霏嘻嘻一笑。
“好啊。”
叶霏纳罕,“还是不方便说话?”
“嗯。”
“我知道你最近事情多,但是好几天都没有好好说会儿话了。”叶霏拿脚蹭着大理石地面,“攒了这么多话,我可是都记下来了,下次一口气说给你听,可不能嫌我话多。”
他笑了一声,声音有点闷,“不会。”
那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我得挂了。”他缓缓说道,一字一顿,像是喝多了酒,还有些口齿不清。
“话都说不利落了,没少喝酒吧?每次都说我。自己也注意一下。”叶霏轻声笑道,“新年快乐!”
“快乐。”
挂断电话,叶霏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这次虽然他没有失联,但是古怪的态度比上次音讯杳无时更让人不安。她内心认定,陈家骏并不仅仅是喝醉了,他定然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只是习惯性地对自己隐瞒。
叶霏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说了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呢?”
在医院的娱乐室里,护士推门进来,“电视音量这么大,会影响其他人的。”她走过去,不满地瞥了万蓬一眼,“还有,怎么把病人推到离电视这么近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回去。”万蓬陪着笑,手里拿着手机,举在陈家骏耳旁。
护士也没再追究,“早点休息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老板,我们回去吧。”万蓬俯身,在陈家骏耳旁说道。
他微弱地点了点头,合上眼睛,说不出的疲惫;刚刚的几句话,用尽了积攒的力气。
他知道,在叶霏那里,再也瞒不了多久。
第二十五章 (下)
元旦之后的几天,叶霏一直在和若干期末论文奋勇鏖战。最后一篇定稿,她揉揉酸痛的肩颈,将文章拷到u盘里,想着第二天吃饭路上打印出来。诸事忙毕,她搓了搓手,得意地笑了两声。
室友看过来,“你怎么笑得那么狰狞?”
叶霏撇嘴,“哪有。”
“就是那种,满腹诡计的感觉。”
“我就是交了大作业,开心一下。”叶霏嘴里答着,心想:“总算忙完了,是时候秋后算账了。陈家骏,看我这次能让你糊弄过去?”
这几天他偶有短信,询问叶霏期末考试的安排和找工作的进展,让她安心复习,想聊的话攒到考试结束再聊。于是叶霏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期末考都结束了,你那边忙得如何?速速给我打个电话,要不我可认为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哦。”
过了几分钟,他回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开电脑,我在线。”
叶霏心存疑虑,还是重新启动笔记本,看到陈家骏发来的几个字,“喂,在这儿。”
她打了个笑脸,“陈老板,终于想起我来啦?”
“一直在想。”
“有多想?”
对话框里显示,他还在继续输入,却半天没有见到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拼音生疏了,正在蜗牛般一个字一个字向前爬。叶霏想着要不要嘲笑一下陈家骏,他最近不联络自己,连中文打字都荒废了。
过了两分钟,才看到他发来一句话,“找没人的地方说。”
“你想干吗?(抓紧领口)”叶霏笑了一声,以为他会调侃自己两句。
然而陈家骏没有,他继续写道:“有重要的事情。”
“工作的事?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叶霏问。
“你呢?”他反问一句。
叶霏心里攒了几天的话,终于有机会一吐而快,她运指如飞,把几家应聘单位的回应一一告诉陈家骏,“你不许嘲笑我,也不能给我泼冷水。那个,连安慰和鼓励的话也不要说啦,我自己会加油的。你每天睡觉前在心里默默祈祷吧。”
“好。”他只应了一个字,孤零零地缀在叶霏的一大段话后。过了片刻,又写道:“先不要着急来这边。”
叶霏不解,“怎么?你有什么计划?”
陈家骏答非所问:“前不久,穆尼出了潜水事故。”
“啊,他怎么了?”
“险些溺水,减压病。”
叶霏在潜店工作时耳濡目染,自然记得减压病这个名词,潜水员们谈之色变。她打开搜索引擎飞速查询,看着网页的介绍,问:“严重么?”
“关节痛,正在接受治疗,会越来越好。”
叶霏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怎么说也是朗利的弟弟,希望他早日康复。”
她想到什么,又问:“你又帮忙去了?前两天说忙,和这件事有关?”
“嗯。”
“我一猜就是。”叶霏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指着屏幕,一下下点着他的名字,好像能戳在他胸口一样,“陈家骏,你怎么又这样!遇到事情不肯告诉我。你把视频打开,我掀桌给你看!”
“你在考试。”
“嘁,借口。”叶霏撇了撇嘴,“好吧,就算你有正当理由,我姑且原谅你。”
他继续写道:“我现在还在医院。”
“陪着穆尼?他还没出院?”
“是。很多事情。”陈家骏的回答依旧惜字如金。
叶霏想起颂西遇险之后,陈家骏也是雨夜兼程,送他出岛就医,第二天为了安慰自己,才风尘仆仆从大陆赶回岛上。这次穆尼遇险,虽然他和陈家骏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对他有诸多刁难,但此前二人相识多年,还曾经是师出同门的好兄弟,陈家骏为他雪中送炭,也是情理之中。她写道:“嘻嘻,他是不是很感动,你们冰释前嫌了吧?”
“嗯,是的。”
叶霏这才想到他刚刚的话,要自己先不着急去东南亚,心中疑惑,“不过,那和我去哪儿工作有什么关系?”
“我很可能要出远门。”
“要去哪儿?”
“也许美国。”
“参加课程总监培训?”
他沉默片刻,“是。”
“那要多久?”
“一年,或者两年。”
叶霏惊讶,“那么久?!”她心中难免失落,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听陈家骏和自己商量过,今天他用平淡的两三句话通知自己,有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决。
“还有别的事。”依旧等了两三分钟,才看到他回过来的消息。
陈家骏语焉不详,又丢了这么一枚重磅炸弹过来,叶霏第一次对他的打字速度丧失耐心。她写道:“咱们电话里说,好不好?”
“有些复杂。见面再说。”
叶霏心中憋闷,“那还要好久,二十来天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陈家骏好久没有回复,似乎他并不存在于另一端的电脑屏幕前。
许久之后,他回道:“叶霏,和你讲,对事情并没有任何帮助,我希望先理出头绪,再和你说。最近有很多事情要一一处理,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情绪不好,也不能一直哄着你。你要像个大人一样。”
“我没有让你哄着我啊。”叶霏委屈,“是你一直把我当孩子。”
他打了一行字,“因为,我想一直照顾你。”
叶霏眼底一热,“我们是两个人,要彼此照顾。我明白,那些烦心事你不想让我跟着操心,我也的确帮不上忙。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会觉得,你是把我排除在你生活之外的。”
陈家骏写道:“我的每个决定,都会优先考虑你。最近事情多,不能经常联系,回家开开心心过节,好不好?”
叶霏赌气,“不好。”
“乖乖的,我保证,见面的时候,一五一十告诉你。”
“不好。”
他悠悠地写道:“见面不好?那不要见了。”
叶霏哭笑不得,“你就欺负我吧!”
“答应我。”
“你是吃定我,我不会和你生气,是吧?”
“对,你不会。”
叶霏发狠,“你也太自信了,小心我不理你!”
“真的?”
她狠不过两秒,哪怕是怄气,也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来。叶霏哼了一声,又写道,“把摄像头打开,让我看看你呗?”
“不方便,我在医院走廊。”
“看一眼,就一眼。”
“等下。”
稍后不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用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拍的,镜头离得近,面孔都有些变形。陈家骏神情严肃,虽然半垂着眼帘,但是掩不住眼神中的疲惫。
叶霏心中的疑惑和不平立刻都被疼惜的情绪代替,恨不得穿过电缆,和他拥抱在一起。“好像瘦了呢,也没休息好吧。”她写道,“不要烦心我的事情了,遇到合适的工作,我会慎重考虑的。你的事情,你来搞定。现在你不想我问,我就不问。但是记得你说过的,见面时,要一五一十告诉我。还有,吃好睡好,保重身体。”
叶霏满腔热情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知道,陈家骏一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只是,他不想告诉她。在一起之后,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宠溺和照顾,如此清冷的对话,落差着实太大。她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想了想,在搜索栏输入“男生遇到困难时是否会告诉女朋友”,顺手浏览了几条。
网友们众说纷纭。
“不一定,因人而异。”
“因为你情商太低,他不愿意说。”叶霏心想:我才没有!
“会更想和朋友倾诉吧,男人都希望得到恋人的崇拜的,把失意的事情和你说,太丢面子了。”叶霏点头,嗯,陈家骏是挺自恋的一个人。
“男生大多数希望有独立的空间,能够冷静思考问题。”好像是不应该吵他。
“会想要一力承担,装作若无其事,不让心爱的女人担忧。聪明的女人不应该继续追问。”
这几条看下来,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转眼又看到几条。
“也许不说,但是肯定希望有人陪伴照顾啊。”
“不和你说,那是见外,没把你当自家人。”
叶霏心中时而宽慰,时而忧虑,叹了口气,和陈家骏相比,自己真的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吧。他遇到的烦心事,在她这里也得不到什么建设性意见。自己能做的,其实就是陪在他身边。正因为这么远,连一个暖心的拥抱都给不了,她才会这样迫切想要知道他遇到的一切。
她姑且将自己的各种疑虑稍稍压下,等着见面后,他开诚布公的解释。
陈家骏合上电脑,手指仍然轻轻颤抖。护工走过来,“陈先生,这个可以帮你收起来么?”他点了点头,微阖双眼。双手依旧不听使唤,只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敲击,还常常会按错拼音。短短一句话,就要写上一两分钟。
而且,他不知道如何对叶霏说;甚至都没有心情去编造宽慰她的借口。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心中焦躁不安。他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非常不好,他的确,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包括叶霏。
偏偏这时候,有人不知死活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想去花园散步吗?我可以扶着你。”
不用睁眼,也知道是穆尼的声音。陈家骏不理他。
“我已经反省过错误了,不要再拉着一张脸。”穆尼凑上来,“是谁惹你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陈家骏微抬眼帘,冷冷扫了他一眼。
“不是有意的。”穆尼摊手,“从你这边路过两次,看到的都是中文,放心。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去吧。”陈家骏扬了扬下巴,“让我自己待会儿。”
穆尼耸肩,起身悻悻地向花园走去。路过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他停下脚步,敲了敲门,想要询问一下陈家骏的治疗情况。听到医生的应答,推开门,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位客人,西装笔挺,神色沉稳从容。
医生说:“稍等片刻,一会儿我去看你。”
“没关系,我就是路过,顺便聊聊。”穆尼笑了笑,“我这就去运动运动。”他回身带上门,心想,咦,那位客人看起来真眼熟,有些像k.c.呢。
门内医生说道:“病人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
男人点了点头,“所以说,他的语言能力恢复得比较明显,不过,暂时还不能流畅地交谈;他以后可以走路,但暂时不能跑步;可以游泳,但是不能潜水。”
“是,很不建议。因为患过严重的减压病,可以算作易感人群。”
“那么,他受到损伤的神经细胞,还会再生么?”
医生摇头,“这种损伤是永久性的。简单一点说,就好比脊髓遭到枪击,那一部分的神经,就彻底失效了。”
第二十六章 路漫漫
叶霏这个春节过得并不安稳。
飞机即将降落,穿越洁白蓬松的云朵时,机身在疾风中颠簸震荡起来。她有些头疼,合上双目。再睁开眼睛时,浓郁蓬勃的绿色覆盖着大地,陆地与海洋交界的地方镶着沙滩的白边。叶霏长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说过再不来新加坡的,没想到,和陈家骏的两次重逢,竟然都在这个国度。
她提取了行李,走到出闸口外,却没看到陈家骏的身影。倒是有一位一身正装的年轻人,站在通道旁边显眼的位置,手中高举着一块牌子,写着叶霏的名字。
叶霏心中惶惑,走到对方面前,“你好,我是叶霏。请问,你是……”
年轻人彬彬有礼,微笑道:“你好,我叫李浩文,是陈先生吩咐我来接您的。”
叶霏眨了眨眼睛,“他没和我说呀。”
正在这时,李浩文的手机响了起来。“不好意思。”他礼貌致歉,接起电话,应了两句,“是,刚刚接到叶小姐,这就去停车场。”对方又嘱咐什么,李浩文一一应着,随后将手机递过来,“叶小姐,陈先生请您接电话。”
叶霏心中疑虑丛生,接过电话,问了一声,“家骏?”
电话那端有一两秒的沉默,说道:“你好,是叶霏吧?”嗓音听起来和陈家骏有七八分相似,但是带着更为明显的南洋腔。
叶霏一愣。
“我是家骏的哥哥,陈家骢。”对方顿了顿,“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家骏他……到底怎么了?”叶霏攥紧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前段时间,他告诉我,要来新加坡帮您处理一些事情。不过……”
“我们见面再说。”陈家骢说道,“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现在还走不开,浩文会先送你去住处,我们午餐时详谈。”
叶霏机械地答应着。将手机还给李浩文时,她犹豫片刻,问道:“你认识陈先生的弟弟吗?知道他在哪里么?”
李浩文摇了摇头,“我主要负责贵宾的迎送和行程,陈先生的其他安排,我不是很清楚。”
叶霏也不再问。下飞机时她拨了陈家骏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树影,种种忧虑又袭上心头。许多不祥的念头刚刚冒了个尖儿,立刻就被叶霏甩着脑袋按下去。只有一些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她才敢放任自己去想象。
叶霏托着下巴,想,不会是陈家骏家里人反对他们俩来往,所以软禁了他,再来挟持自己,还要把他送去美国,棒打鸳鸯吧?那这样的话,她会不会面对对方的压力,譬如,他家大哥迎面砸来一百万,还是美金,要她和陈家骏分手。
叶霏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明白,这些都是自欺欺人。然而她不敢去细化心中那些令人不安的假想,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手心微微渗出汗来。
为她安排的住处是公寓式酒店,进门便是客厅和开放式厨房,光亮的大理石台面和乳白色橱柜洁净整齐,家具式样简约大方。叶霏走到里间的卧室,简单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去到楼下和等待的李浩文汇合。
在餐厅里,陈家骢一出现在门口,叶霏立刻便认了出来。他的脸型和体态与陈家骏相似,从容的神色加上做工考究的西装,显得更为沉稳持重,因为不需要在海边风吹日晒,肤色比陈家骏浅淡许多。
叶霏想:原来他们家里人,也不像他那么黑。
陈家骢和她简单寒暄,点好午餐,便开门见山说道:“你一路辛苦,我也不再绕圈子。家骏拜托我三件事。第一,接你来新加坡。”
叶霏想到陈家骏打来电话,说自己在新加坡,有人会帮她办妥加急签证。果然稍后就有办事人员和她联络,在春节前只用了两三天便做好签证。她点头致谢,“谢谢陈先生,签证很顺利,接机和住宿安排都很周到。”
“应该的,他也很少找我帮忙。”陈家骢礼貌一笑,“第二,由我来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叶霏暗暗攥紧拳头,指甲抠得手心微痛,“家骏……没有什么危险吧?”
“没有生命危险,情况稳定,而且会越来越好。”
她略略松了口气,“这个,多谢您的安排,不过,家骏答应我,他会把事情都告诉我。我想,直接和他说比较好。”
“我也这样讲。但是,他希望我,先铺垫一下。”
“嗯?”
“怕自己,应付不来吧。而且,”陈家骢看了看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刚刚接受完治疗,需要休息。”
“我听家骏说,你在潜店帮过忙,那么,大概知道什么是dcs(减压病)吧?”
叶霏点了点头。
“原谅我对潜水了解得不多,也不是医务人员,给出的说明或许不够准确。不过,前后发生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事故发生那天,是12月26日。”说起这个时间,陈家骢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不是四年前的客人又回来,家骏也不会带队。那天,他们本来计划做两次潜水,已经结束,回到船上,不过……”
他语气平静,将陈家骏的经历一一道来。
叶霏的脸色渐渐变得僵硬,“家骏他,果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也想到肯定是比较棘手。但是,没想到……”
陈家骢轻轻哼了一声,“生气,是吧?我也生气。如果不是医生坚决要家人联系方式,我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叶霏木然听着陈家骢的描述,字字句句清晰地从耳边划过,又像是一团雾气般飘渺散去,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他们说,如果在岛上生病了,你最后想要去的地方,才是医院。”
“头几天是最严重的。”
“最开始以锁骨下方为界,以下都是麻木的,不是完全失去知觉,就像打过麻药一样。”
“不能清楚说话,每次呼吸都会很累。”
“因为脊髓休克,血压非常低,在20到50之间。不能坐起来,否则会头晕。”
“需要静脉注射来补充养分。”
“每天接受加压治疗,会经常呕吐。”
“从压力舱出来后的几小时,几乎都是聋的”
“病情有好转,麻痹的分界线一直在下行,借着手杖可以站起来,能慢慢地走。”
“医生说,脊髓神经的损伤是永久性的。就好比那一部分遭到枪击,死去的神经细胞是无法再生的。好在神经传导的通路没有完全断掉;恢复的过程相当于,原来的路走不通了,要为神经传导建立一个新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