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达明点头,“我们正好后天走,要送柏麦回去,不如我们捎上你。”
陈家骏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来,和她十指交握,声音淡淡的,“有一程中转?当天晚上回北京?”
“没有。”叶霏说,“要先飞去吉隆坡,再飞广州,然后回北京。”
他蹙眉,“怎么这么绕?”
“因为便宜啊,前两段都是打折机票,我又没去过马来西亚,计划在吉隆坡附近转两天,去一下马六甲什么的……”叶霏越说越是心虚,心中后悔不迭,为什么还要把宝贵的时间花费在四处游玩?当初制定计划时,觉得已经留了大把时间在岛上,足够和朋友们相聚,谁想到事态如此演变,无论停留多久,都觉得时间太少。
林达明建议,“可以改签呀。”
叶霏答道:“廉价航空,改不了。”
“那就重买一张么。”
叶霏咬了咬嘴唇,当时提早订票才拿到优惠价,现在只怕变回了全价,不过,也就是回去多熬熬夜,再接一点私活儿的事儿,相比较而言,能再留两天比较重要。
“去吉隆坡的票可以改,吉隆坡回北京的,时间可能改不了。”她如实说,“虽然还没开学,不过导师那边还安排了任务。”
“别说重买一张票,”林达明扬了扬下巴,“看他那个样子,让他陪你飞去中国都可以。”
“中国有点远,还要签证,下次吧。”陈家骏摩挲着她的手指,“你有马来西亚签证?还是拿transitpass?”(作者注:transitpass是过境签,必须从a国飞入马来西亚,前往b国,有效期五天)
“以前没去过,保险起见,走之前在北京申请了签证。”
他微笑道:“那就不用重新买票了。”
“嗯?”
“我开车送你过境,去吉隆坡。”

第十八章 (中)

有几个顾客住在靠近岛屿南端的度假村,本来可以坐皮卡返回。陈家骏心情不错,提议开船送他们回去,说沿途可以看海上夕阳,大家欣然同意。
顾客们下船时,赤红色的夕阳低悬在海平线上方,霞光倾泻在天边,在晴朗的天宇中晕染开来,过渡成浅紫和藕荷色。船上只剩了陈家骏和叶霏两个人,他贴着海岸线开了一段,放慢速度,船后人字形的水纹缓缓地散开。
陈家骏在水浅的地方下了锚,整理着船头的锚绳,一回身,叶霏跟在身后,扬了扬眉,笑嘻嘻的。他在船头坐下,她也不多问,就贴过来,坐在他旁边,腿一蜷,舒舒服服靠在他怀中。两个人身上都披着一层金黄色的柔光,陈家骏伸手揽着叶霏的肩膀,没喝酒,人也轻飘飘的。低下头来,她不知是察觉到了,还是恰好心有灵犀,也仰着脸。两个人的鼻子错开,嘴唇碰了碰,贴到一起就不想分开。
夕阳一点点坠入海中,远处的水面金光万顷。云朵上的紫色愈来愈浓,随着阳光的消隐,一点点变成暗灰色,薄薄的暮色笼罩上来。浓艳的天空渐渐变成清淡的水墨画。叶霏倚在陈家骏胸前,只希望时间能凝固在这一刻。
“我们回去吧。”陈家骏抚了抚叶霏的肩膀,语气中颇有不舍,“答应了柏麦,这两天要多陪陪她。”
“没关系呀。”她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我和你一起。”
陈家骏收起船锚,叶霏喜欢看他干净利落的手法,手臂撑在船头,侧着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有的潜点在海面上没有任何标记,怎么找到方位?”
“太阳,身后的岛,都是参照物。”
“阴天或者能见度不好的时候呢?”
他挑眉,揶揄道:“告诉你,你以为自己能学得会?”
叶霏撇嘴。
陈家骏一笑:“熟练就好。有我在,你学这个干吗?”他指了指天边,“喏,看那里。”
阳光消退后,半轮皎洁的月亮从浮云后穿行而出,天空越来越暗,显得月亮越发清朗。陈家骏缓缓地开着船,叶霏站在他身后船尾垫高的座椅上,拥着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碎银似的月光在远处海上跳跃。船过之处,溅起的水花带着荧荧的绿光,星星点点。
风有些大,叶霏贴着陈家骏的耳朵,问道:“那是什么?”
“哪个?”
“浪花上的绿光。”
“哦,是浮游生物。”他停歇马达,解释道,“夜潜的时候,在水下把手电按在身上,挥挥手,眼前都是绿色的荧光。”
“像萤火虫?”
“有点,更小一些。”
叶霏悠然神往,跑到船舷坐下,用手搅着水,果然,点点荧光隐约可见。
船又开动起来,她把手掌垂在水中,溅起一串串浪花,绿色的光点就从指缝飞洒出来,像是神奇的魔法。
众人已经等在餐厅,陈家骏和叶霏回来时,发现大家给他们留了并肩而坐的两张座位。柏麦从妈妈身边溜过来,一定要挤在二人中间。妈妈板着脸,用当地话说了两句。
叶霏向旁边挪了挪,笑道:“没关系,坐在这儿就好。”
“柏麦一直在等你们。”林达明笑道,“我说你们坐船出去了,她说她也要去。我说船上太满,没有你的地方。”
叶霏有些歉疚,牵着柏麦,“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
柏麦点点头,小手把着叶霏的手臂,“霏,我还想听故事。”
叶霏转了转眼睛,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她想讲一个天上的繁星落入水中,从手指间跃出的故事;或者是星空蒙住一个小岛,它沉入水下,化身为畅游海洋的大鱼,但是只要一多想,脑海中就是和陈家骏相拥的景象,根本无法组织语言。
她的脸一点点红起来,“让我想想看,好吗?”
林达明微笑,“柏麦,你喊她什么?”
“霏,她是霏。”
“也许你换个称呼,她就会一直给你讲故事。”说完,他饶有意味地看着陈家骏和叶霏。她的脸热得发烫,陈家骏微笑着摸了摸柏麦的头发,手垂下来,在桌下牵起叶霏的手。
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儿天,柏麦困得睡了过去,陈家骏抱起她,她的小脑袋就窝在他脖颈间。大家三三两两走回潜店,到了通往宿舍的岔路口,叶霏犹豫了一下,“那……我从这边走了。”
陈家骏抱着柏麦,没说话。
“昨天……”周围陆续有人走过,叶霏没好意思说完,昨天就没回去。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天回去的晚,估计茵达等了我一阵,也没睡好。今天我早点回去,顺便收拾收拾东西。”
“好,”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我送柏麦回去。”
“早点休息。”叶霏伸出手,勾着陈家骏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晚安。”
走在回去的路上,叶霏的脚步越来越迟缓,开始只是嘤嘤地低叹,后来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脑袋。她才不想这么早回去,但是又没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下跟着陈家骏去他那里。
第二天怎么面对大家的调侃?
怎么和善良单纯的茵达解释?
她今天没喝酒,清醒得很,面皮一下变薄了。昨天没想到的种种顾忌,现在都变得清晰起来。
而他,居然什么都没说。
叶霏唉声叹气地回到宿舍,整理背包,只留下第二天的必需物品。过了不多久,下班的茵达也回来了,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叶霏有些魂不守舍,实在忍不住,说道:“我落了点东西在潜店,这就去找找看,拿回来装包。你不用等我。”
她在街上一路小跑,人字拖有些磨脚。
潜店的廊灯还亮着,众人已经散去,但是玻璃门还敞着。叶霏兴冲冲地转进去,喊了声:“嘿,我又回来啦!”
“阿霏?”邱美欣从里间转出来,“你找家骏?他去送柏麦,还没回来。”
“哦……那我没事了……”叶霏有些失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我帮你一起?”
“哦,是一些学生的档案。本来想留给家骏,让他慢慢整理。不过他要送你去吉隆坡,我先帮忙整理好,免得大家都不在,被弄乱了。”邱美欣浅浅地笑了笑,“你要不要坐一下,等他回来?”
“我来拿东西,找到就走。”她在店里转了两圈,东找找西看看。其实并没落什么东西,只是找个借口回来,总要表演得像一些。转到柜台前,发现原来钉着鲸鲨照片的位置,依旧空荡荡的。她看着那个空当,一时有些感慨。
邱美欣走出来,看到她恍惚的神情,笑了笑,“阿霏,你今天真的看到鲸鲨了吧?”
“是啊。”叶霏回身,“不过大家都不信呢。”
“因为在那里看到鲸鲨,几乎是不可能的。”
“啊,你也不相信呀。”叶霏叹了一声,又笑起来,“也没关系啦,不管有没有照片,我自己知道是真的,就可以了。”
“你想过,要留在岛上吗?”邱美欣问道。
“不知道……我是想啊。不过,你那时候也说过,有好多现实的问题。”叶霏想了想,“我得先保证,有口饭吃,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别人。”
邱美欣轻轻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你会把这儿的生活想象得太简单。”
叶霏笑着摇头,“无论哪个地方,都有它的好,也有它的不容易。”
“嗯。我是希望,你做决定之前,经过深思熟虑,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样对你,对家骏,以后都会很难过。”邱美欣看着她,神色颇为郑重。
叶霏一怔,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想清楚。”
“我说的可能有些直接,知道潜水什么时候最危险么?不是初学者,而是那些有二三十瓶经验的人。”邱美欣话里有话,“就好像岛屿生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其实并非如此。”
“我会尽量考虑不如意的那一面,争取做好充分准备。”叶霏诚恳地说道,“在哪儿生活,都会遇到很多问题,我不会把海岛过分理想化的。”
“忽然和你说这些,真的很抱歉。”邱美欣牵了牵嘴角,“只不过,家骏是我们多年的朋友,我们不想看到他再失望一次。”
叶霏心中有些酸涩,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合时宜,不过,有些好奇,”邱美欣顿了顿,“你怕不怕lyn会回头?”
“不是说,是她先放弃?”叶霏脱口而出,这才想起,这个消息来于克洛伊,不过她决心已定,这时说起来,心中也坦荡了许多。“不怕,”她想了想,认真地答道,“我不会为了那些不可能的事儿,来折磨自己。如果我担心这个,他也得担心,万一我遇到金城武呢?”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即使遇到金城武又如何,她还是会选择陈家骏。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会自己先想清楚,也会和他谈一谈。”叶霏深吸一口气,又是信心十足的模样,“我先回去了,不用告诉他我来过。”
她澎湃的心潮平静下来,,现在并不是那么急于见到陈家骏了。固然,她眷恋和他耳鬓厮磨的时光,但此时此刻,忽然觉得,有一条更长的路铺在前方。心底缠绵的柔情中,生出蓬勃的斗志和坚定的勇气来。
邱美欣看着叶霏的背影——她没有犹豫,没有彷徨,不知道是年少无畏,还是勇敢坚定。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她兴冲冲地探着头,高喊“我回来啦”。或许这样的女生,才能和陈家骏走到一起。
下午和大家一起从深水区回到沙地上,众人还沉浸在这一潜的兴奋当中,围在导潜身边,戳着他吐出的环状气泡。只有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水面上牵手而游的一对身影,偶尔停下来,踢着水,拥抱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闪着光,打着旋儿坠了下来,落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珊瑚旁。邱美欣游过去,看到一串蓝绿相间的手链。她捡起来,放在浮力控制装备的口袋里。
回到潜店,她就开始整理自己经手过的各类档案,一一标注。
有人问起,她也只说,过些天陈家骏不在,整理出来,方便代管的人查找。
她心里想,这家店,或许她不会再来了。

第十八章 (下)

陈家骏因为临时决定要去吉隆坡几天,第二天忙了大半天,检查了潜店的设施装备,购置后几天的燃油和供给,处理客人的课程预约。叶霏就带着柏麦在附近的沙滩游泳,看小鱼。小女孩胆子大得很,不戴面镜和脚蹼,睁着眼睛在水里游来蹦去,咧着嘴笑个不停。到了傍晚,洗得干干净净,坐在露台上吹风,夕阳缓缓落下,在绯红和亮黄色的霞光中,一人捧着一只大椰子,喝完清冽甘甜的汁水,再拿着勺子刮出嫩白的果肉来。
夜里是奥运会开幕式,吃过晚饭,大家一起到猴子酒吧去看现场直播。
电视屏幕中,俯瞰夜幕中的北京,灯火通明,繁华璀璨。国歌响起,叶霏站直身体,一瞬间忘记身在何方,骤然间仿佛回到熟悉的城市,像是从一场遥远的梦幻中被带回现实。雄壮的乐曲结束,周围的说笑声涌上来,她才回过神。看向陈家骏,他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郑运昌要请叶霏喝酒,笑道:“不要客气,下次去北京,你要招待我们哦。”
叶霏欣然应允,“好啊,随时来,欢迎。”
“我中文讲得还可以,可惜不认得几个字,得找一个比我中文好的带路。”郑运昌笑吟吟地说道,“这样好了,k.c.肯定会去的吧。他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去。”
林达明笑:“郑老板你太会挑时间了。以后还想不想在岛上开店?”
郑运昌摊开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天天缠着家骏和阿霏。到了北京,报个当地的旅行团,我就自动消失啦。”
叶霏不想喝酒,甚至不喝果汁也没关系,握着一杯柠檬冰水,和陈家骏一同盘腿坐在凉席上,心中甜蜜而醺然。
有人拿了相机,交给酒吧的小伙计,给众人拍了一张合照。陈家骏和叶霏距离相机最远,在照片的正中,是他们两个小小的人影,眉眼稍显模糊,但脸上的喜悦依旧看得清楚。
叶霏接过相机来,看了一眼照片,心中难免唏嘘。
总爱懒散地躺在吊床里的颂西不见了,恬静秀美的茉莉离开了,万蓬、刀疤和克洛伊在大陆还没有回来。
第一次来岛上时结识的朋友中,有大半不在照片里。她不禁向陈家骏怀里缩了缩,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揽着她的肩,收了收手臂。
在人来人往的岛屿上,有我在这里等你。
从岛屿前往大陆的渡船有若干班次,有仅供乘客搭乘的客船,也有可以搭载车辆的渡轮。陈家骏和林达明都开了车,在渡轮上停好,几个人走到栏杆边看风景。海岛在视野中渐渐退去,天边铺满低矮蓬松的云朵,连吹面而来的风,都渐渐带上陆地蒸腾的热气。
叶霏小臂伏在栏杆上,看着越来越小的岛,心中百感交集。陈家骏逗了一会儿柏麦,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双手撑着栏杆,将她圈到怀里。
“舍不得走?”他轻声笑着,感到风吹起叶霏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
她点了点头,“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一瞬间就过完了。”
“没事,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我明年毕业,就要开始找工作了。”叶霏说道,“上学期认识了不少对东南亚交流感兴趣的同学,还有使馆和各种机构,应该也有不少这边的工作机会。”
“嗯。”陈家骏应了一声。
“我很喜欢潜店,不过,总觉得……还是应该有一份自己的工作。”她思忖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许不会就在岛上,但是会离这边很近。”
“已经足够了。”他的下巴蹭蹭叶霏的头发,“我明年也打算参加cd(课程总监)的培训,如果顺利的话,以后潜店会聘一位manager。我一年只开几次课就好,其他时间都会自由一些。”
“那我也争取找一份时间自由的工作。”叶霏笑道,“有假期的时候,我就来岛上找你;你没课的时候,就来找我。”
“好。”陈家骏微笑道,“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旅行。”
“我先积累点人脉,如果以后中国游客越来越多,我来这边开个旅行社,或者中文学校,也不错啊。”叶霏天马行空,越想越美好。
他忍俊不禁,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刀疤和克洛伊也打算这一日返回海岛,于是等在码头,和大家碰了个头。说起颂西的身后事,众人有片刻沉默。
“万蓬和颂西的家人在一起,回他家乡去了。”克洛伊说道,“这个小孩子,平时总被刀疤骂,考虑问题还很细致周到。”
大家坐在路边小店的凉棚下,喝着冰咖啡。叶霏有话想问克洛伊,拉着她一起去卖水果,告诉她,颂西的邮箱收到了茉莉的来信。
“还是颂西对我说起,所谓的岛屿生活,就是人来人往。”叶霏慨叹,“我也要谢谢你,你说的那句‘不要被别人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决定’,给了我很大勇气。”
“k.c.是个非常好的人,你也是。你们应该在一起,有更开心的生活。”克洛伊微笑颔首,赞许地眨了眨眼睛。
“你呢?”叶霏忍不住问,“我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
“我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霏。”克洛伊坦然道,“你认为我勇敢,坚定,是吗?可是,也许我是个自私的人。”
“在我眼中,你很乐观,很积极。”
“不过你知道吗?我认识刀疤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
叶霏讶然。
“他的妻子得了癌症,后来去世了,还留下一个儿子。刀疤的岳父家算是当地的大家族,不肯把儿子交给他抚养,哪怕刀疤的母亲病重,都不让孙子回去看奶奶。”克洛伊顿了顿,“他们认为,因为我们的事,他的妻子才会生病……虽然我们是之后才真正在一起的,但是,这种事,说不清。尤其是我,我见到他的第三天,就喜欢这个人了。到现在,我都记得。不管他有没有结婚,我当时,都想和他在一起。”
“这……一旦有了感情,自己也是很难控制的吧。”叶霏说完,再不知要说什么好。
“他岳父家已经做了让步,同意把儿子还给刀疤。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小孩子依旧成长在纯正的穆斯林家庭,有一位当地的母亲,而不是我,一个中途皈依的外族人。”
叶霏的心一紧,“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不到最后,我是不会走的。但如果我离开,也许就不会回来了。”克洛伊笑意浅淡,无奈中也有几分释然,“这段故事,曾经在我的生命中真实存在过。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在告别时,叶霏和大家一一拥抱,柏麦恋恋不舍地扯着她和陈家骏的衣角。坐在车里,看着倒后镜中不断挥手的众人,她探出车窗,用力地挥着手臂,喊着:“多保重,我们明年见!”
和第一次离开时虽然不舍,却轻松振奋的心情相比,这次离别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好在还有他,陪在她身边。沿途行驶千百公里,陪她走向下一段旅程。
叶霏看向陈家骏,心中说不出的安稳,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合适的人。之前两个人各自经历的种种波折,说起来,也是缘分的一部分。早一步或者晚一步,他们的生活都是另一种模样,或许没有可能会在一起。
陈家骏留意到叶霏胶着的目光,会心一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公路两旁树木蓊郁,偶尔掠过几株红云般的凤凰树,整齐的橡胶林,还有一株株笔直的棕榈树。远处连绵的青山隐在云雾里。
陈家骏开得又快又稳,中途在加油站停下休整,给叶霏买了不少零食,芒果干、薯片和巧克力,装在塑料袋里,捧着路上吃。
“如果你困了,可以把座椅放低,睡一会儿。还要开几个小时才到边境。”他嘱咐道。
叶霏调了一下座椅,变成半躺的姿势,发现这样就看不清他的侧脸了,于是又调回来,“不,我是负责任的副驾驶,要时刻和司机说话,保证你不困。”
“你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想困也很难。”
“你这就嫌我话多了?”
“没有,你总是有那么多有趣的事要讲,我听着就可以了,很放松。”他笑,努了努嘴,“如果不带着你,我就得听电台,里面的人也是一直说不停。”
她伸手掐他脖子,“你说我是电台?”
“喂,不要妨碍司机开车。”陈家骏笑,“你要是电台就好了。”
“嗯?”
“可以随时关上。”
叶霏的手又掐过来。
他咳了两声,“想听的话,也随时都有。”
叶霏心中一暖,志得意满地晃着头,抿嘴笑道:“这还差不多。”
刚刚低落的心情,又一点点振奋起来。人也不觉得困顿了,开了包薯片,咯吱咯吱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吮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