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万蓬跪在另一边,将他替了下来。
时间仿佛也凝滞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割在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颂西的身体抖了抖,喉头发出一阵响声,胸腹猛地抽搐起来。他剧烈地咳嗽,张开嘴,“嗷”地一声呕了出来。陈家骏赶忙将他的身体侧了过来,呕吐物流了一地,空气中散发着酒精、胃液和食物发酵的气味。众人拍着他的背,让他吐得干干净净。
叶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这才觉得已经冷到身体僵硬。克洛伊抖开保温箔,将颂西裹了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将颂西搀起来,扶到度假村的餐厅里。
“刚刚吓死我了。”万蓬心有余悸,“我练过那么多次,真拿起氧气瓶,脑子根本不转。”
“我已经给诊所打电话了,那边有人值班,要不要送颂西过去?”邱美欣也赶了过来。
“他们也只有应急氧气而已。”陈家骏蹙眉,看了一眼天色,“汶卡,去借度假村马力最大的快艇;万蓬,回宿舍拿上颂西的证件。我会去拿钱包。十分钟后,还在这里汇合。”
“要去哪儿?”叶霏问道。
“去岸上的大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
“我也要去!”
陈家骏看着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她,声音轻柔了一些,“天气太差,海上风浪大,你回去吧。”
叶霏看看神志恍惚的颂西,摇了摇头。
陈家骏蹙眉,“听我的,留在这儿!路上已经有一个颂西要照顾……”他顿了顿,伸出手来,将贴在叶霏额头上的几绺头发理顺,“我是说,有我带他去,你放心。”
几个人再次集合时,穿上大家送来的雨衣,挎着防水包,跳上双引擎五百马力的快艇。汶卡调转船头,船尾竖杆上的夜灯一闪一闪的,遮雨棚下面,众人不发一语。
颂西忽然扯掉脸上的氧气面罩,喊着叶霏的名字。
她蹲下身,半跪在栈桥上。
“不要告诉茉莉。”他攥着叶霏的手,“是我的错,和她没关系。”
叶霏用力点头。
“她会原谅我,会回来的,是吗?”
“会,一定会的!”她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含泪带笑,“你们赶紧出发吧,路上小心。”
快艇轰鸣着离开。
会到潜店,刚刚来不及关门,房里进了不少雨水,纸张和杂物被风吹落,一地凌乱。叶霏又看到那张塑封的照片,沾了雨水,紧贴在地上。她俯身捡起来,额头上似乎还留着他手指划过的触感,心中的惦念和忧虑一时都涌了上来。
几名船夫也跟了过来,他们惊魂未定,说起刚刚下雨时,几人想把各自的小船遮盖起来,跑到栈桥边,发现了漂浮在水面的颂西。水只到膝盖,但是他俯身趴在水中,一动不动,也不知泡了多久。
好在几家潜店曾经对附近的船夫和向导进行过环境保护和急救措施的培训,几人多少记得一些,七手八脚把颂西捞起来,又跑来潜店找到陈家骏。
他们随后用当地语聊了起来,大概还在讲述刚刚的见闻,动作夸张,神色惊讶。
众人将店里打扫干净,外面的风雨也小了下来,大家道了晚安,三三两两离去。邱美欣劝叶霏也早些回去休息,她不肯。直到潜店电话铃声响起,听说几个人已经平安到达医院,她才放下心来。
她回到宿舍,冲了个澡,用浴巾和床罩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依旧冷得发抖,身上无比乏累。茵达也没睡着,抱着膝盖坐在床垫上,怯怯地问:“你说,如果茉莉知道,会回来吗?”
“不知道,我想,还是先不告诉她比较好。”叶霏轻声叹息,暗想,以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应当告诉茉莉。不过她得先数落颂西几句,如果不是喝得酩酊大醉,怎么会趴卧到齐膝深的水里,又站不起身呢?
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梦中是安静的碧海白沙,茉莉跑过来,和颂西携手并肩,笑盈盈地看着彼此。
第二天阴云一扫而尽,雾气散去,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格外湛蓝。在耀眼的阳光下,海水透明一样,只有沙滩边缘散落着枯枝落叶,昭显着昨夜的暴雨。
已经有各家店铺的伙计拿了扫帚和耙子在清理,看到叶霏走过,露出和善的笑意。
她来到潜店,走上台阶,发现陈家骏已经回来,坐在露台上的长桌旁,望着她来的方向。邱美欣给他煮了一杯咖啡,放在手边,一动未动。
叶霏看见他,心中羞涩而欢喜,笑道:“啊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最早一班船。”
“颂西和万蓬呢?和你一起回来了?”
陈家骏摇了摇头。他昨晚几乎没睡,眼底带了血丝,看起来有些憔悴。
“还要留院察看么?”叶霏在他对面坐下,手臂放在桌上,向前微倾,“idc都结课了,你其实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不如在那边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他依旧不说话。
是不是自己的语气过于关切亲热?叶霏缓缓坐正,将手臂收回到身前。想起昨晚陈家骏将湿透的t恤团在手里,打着赤膊,俯身贴近自己,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不觉有些尴尬,“腾”地站起来,向里间走去,“大家不用上课,都在睡懒觉吧。一下子觉得店里好冷清啊。”
“叶霏,”他猛地转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来,我和你说点事儿。”语气是少有的轻柔。
她有些紧张,被陈家骏拉着手,在他身边坐下。
他凝视叶霏的双眼,双手握得更紧。
她在这目光中越来越紧张,羞怯地低下头去。
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颂西,不在了。”
叶霏猛地抬头,笑容僵在脸上。她语无伦次,“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可能,不是去医院了吗?不是用氧气了吗?昨晚他都醒了啊,能说话,能呼吸,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到医院了吗?你们不是带走了好几瓶氧气吗?”
陈家骏声音低缓,“肺部感染,急性水肿,损伤严重……万蓬在那边,刀疤正好回来,也会赶去医院。”他没说,颂西到达医院时精神已经涣散,无法回应众人的呼唤。
医院那边还有一系列手续要办理,陈家骏一一嘱咐万蓬,把现金和银/行卡都留给他。他忙碌了一夜,甚至来不及合眼小憩,就急匆匆赶到码头。因为他知道,听到这个噩耗,有人会很伤心,在这个时候更需要他。他得比这个消息跑得快一些,回到她的身边。
叶霏一时无法接受。
她看着颂西恢复神智,听见他在面罩下咝咝啦啦的呼吸声,他还攥着她的手说,“不要告诉茉莉”。他们雨夜兼程,赶到医院,一个有呼吸、有心跳的生命,怎么会凭空消失?!
颂西卷曲的短发、英俊的面庞,还有手臂上的鲨鱼纹身,似乎还在眼前晃动着。
他戏谑地挑逗她,说:“你不了解男人。”
他在陈家骏面前为自己说情,不断地说着:“霏很努力的。”
他常常买了早饭,包在油纸包里,里面有米饭、咖喱和小鱼干。
他悠闲地躺在吊床上,对她说,岛屿生活就是plego,这里到底是谁的游乐场。
他背着吉他,和茉莉手挽着手,沿着海滩走来,在烛光下为她唱着老歌likeyou’go。
他懒散随意,拈花惹草,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真诚、直爽、简单,他在学着修复自己的过错。
这份错,还不足以用生命来弥补。
种种记忆,纷至沓来。
叶霏微张着嘴,呆呆地坐在桌前。陈家骏握着她的双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手机铃声响起,是刀疤打过来的,他和颂西的家乡不远,下午就会到达医院——带着颂西的家人。
叶霏听了陈家骏粗略的转述,定定地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有哥哥和姐姐,都在外面打工……刀疤正在和他们联系,哥哥离得不远,应该能赶过来……”他顿了顿,“在家的,应该只有妈妈。”
叶霏想起颂西的话,在茉莉和别人在一起之后,他抱怨道:“我厌倦了。厌倦这种爱情游戏,厌倦这种海岛生活。或许我应该回家,和我妈妈一起种大米,娶个村里的姑娘。”
当时自己还打趣他,说:“你能安于那种生活?”
如果他走了,如果他离开这里,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茉莉还和那个大块头在一起,就算伤心,不会受到侮辱;颂西也可以回到家里,过平安和宁静的日子。
叶霏眼中积蓄了太多泪水,再也盛不住,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他在学英语,学做饭,他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茉莉能回来……他怎么舍得走,怎么可能……”
陈家骏走过去,张开双臂,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
叶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悲恸地放声哭泣。
【溺水急救请看作者有话说】
【请勿控水!!!】

第十六章

为什么会醉酒?
哭倒
哭得难过,在吊床上睡着了,穿着家骏的衣服。
我是不是错了,多管闲事
后来查明,是一群船夫,以为颂西和茉莉分手,和那个西班牙人在一起
听说她被□□d
反而说,是她自己放荡
颂西和对方脸红脖子粗
争执,喝酒
叶霏,是谁,是谁?
我要去找他们!
被家骏拉住
整个人蔫了
后来叶霏痛哭,他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家骏,不是你努力了,就有自己想要的结果。至少你没有遗憾。但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平静接受,不要自责。尽人事,安天命
后来哭,是我心不诚,我就觉得,灯会掉到海里。
家骏一直照顾叶霏,大家都看出他对叶霏的在乎
他也不再隐瞒
达明、美欣和家骏聊天
有人说,家骏最爱谁。他说,只有爱和不爱,爱的时候就是唯一,没有最爱
美欣说,不再说,像小妹了?
他说,从一开始,就不是
达明说,真是为你开心
美欣说,以后怎么办
他说,总有办法。
问叶霏,你怕不怕黄回头?叶霏说,不怕。她不可能。我不会为了那些不可能的事情来折磨自己。如果担心这个,他也得担心,万一我遇到金城武呢?
又说,即使遇到金城武,我也更爱他。
他为了碧玲可以回到公司,但是我不希望他为了我做同样的事情,因为他不快乐,也不是我爱的那个他了
终于收到茉莉回信,那天晚上叶霏喝多了,坐在栈桥上哭
家骏到她身边安慰
叶霏喝了好多好多酒,一边喝,一边洒到海里,一边哭
家骏坐到她身边,陪她哭
说,现在开始,对我好点,省得哪天也这么后悔
叶霏:呸呸呸,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要是哪天离得远
那些不行,不许这么说
好,我不说了
我每个假期都来找你,不许躲开
好,我不躲
等我毕业的
嗯?
我就不走了。
嗯。
……
叶霏,叶霏?
躺在他怀里,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月亮挂在天上。
想背着她,滑下来。于是打横抱着,她很自然就揽着他的脖子。
邱美欣看到,说,要不今天住在我那里
林达民说,是啊,我去你家
家骏说:大家刚走,度假村应该还有空房,帮她开一间新的吧
三个人送她过去
拉着他衣角,你别走。
林达明笑出来,和邱美欣对望一眼,把门拉上
揽着他的脖子: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还想喝?
家骏,我们做吧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你喝多了
嗯,喝多了。
别胡说。
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说,justdoit
果然醉了……
……
家骏抱着她,她也哭累了,后背在他身上蹭
蹭得他心烦意乱
去冲凉
想到刚才自己释放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她,觉得有些猥琐
但还是忍不住,在她身后躺下,把她抱在怀里。
累了一天,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觉得很尴尬,又不是那种关系,怕别人问,偷偷走了
美欣临走,说羡慕叶霏
叶霏说,你有达明啊
更多的是习惯,是门当户对
邱美欣说,似乎开始了解岛屿生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其实并非如此。
你知道潜水什么时候最危险?不是初学者。
是那些有二三十瓶气的人

第十六章 (中)

【前一天不小心放了大纲,已更正,如果看到的是梗概,请翻回去看】
叶霏的嘴唇有点干,她抿了抿,心跳急促,比考试时打小抄还紧张。她伸直双腿,想着,怎样能悄无声息地凑过去,完成一次迅速的偷袭。
最好他不要醒。
如果醒了……怎么办?
最严重的后果,无非是她对他负责呗。
她还在左看右看,忽然手机的铃声大叫起来。陈家骏没设置什么来电音乐,就是最基本的机械音。叶霏心里一慌,立刻躺倒。后脑勺磕在草地上,虽然是松软的泥土上长了一层野草,但她撞得狠,也痛得龇牙咧嘴,连忙侧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扭曲的五官。
响了两声,陈家骏接起来,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含混。对方急促地说着什么,他静静听着,偶尔应上两声,随后又用当地语说了几句,语音很是严肃。
叶霏佯作被吵醒,揉着眼睛,翻过身来,等他挂上电话,问:“店里有事儿?”
“没什么大事……你睡着了?”
“嗯,躺着太舒服。”
陈家骏向另一个方向挪了挪,拍了拍身前的碧草,“过来一些,太阳移到你那边了。”
果然,她的肩头已经落到了树影外,晒得有些发烫。
叶霏想起刚刚的图谋,有些尴尬,坐起身来,“我、我渴了。”
“走得急,忘了买水。”他起身,“附近有7-11。”
叶霏有些懊恼,她还没待够啊。
两人各买了一杯冰咖啡,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默默喝着。
陈家骏问:“还想去哪里?”
“你着急回去吗?那我们回店里吧。”
他摇了摇头,“今天都没事。看你。”
叶霏心中一暖。
他们已经绕到岛屿的另一侧,距离她遇到若鱼的地方不远。叶霏问道:“颂西不是穆斯林吧?”
“不是。”
“那他信佛?”
“可以,这么说吧。”
“我记得,附近有座观音像,想去拜拜。”
陈家骏知道,观音像定是华人修的,当地人并不供奉。但他也没多说,戴好头盔,“我知道那儿,走吧。”
洁白的佛像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一只燕子停在观音大士的肩头,看到有人走近,啁啾着飞开。
叶霏摘下头盔,放在台阶下,走到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她心中默念,菩萨啊,我平时不礼佛,也没念诵过《金刚经》、《往生咒》,但是你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希望你能助颂西去往生净土。如果有来世,愿他善良正直,平平安安。
叶霏反复念了几遍,心中空荡荡的,睁开双眼时有些恍惚。回身,陈家骏倚着摩托车,在路边安静地望过来。
她心中一下就踏实下来。
头盔的带子有些松,叶霏想要调紧一些,陈家骏接过来,两三下弄好,扣在她头上,帮她把卡扣系好。他说:“既然到这儿了,和我去看两位老朋友吧。”
“好啊,是谁?”
“我的艺术家师傅。”他笑,“刚来岛上的时候,我什么都做过,调酒,端盘子,教英语,帮忙画画。”
附近出现了住家,陈家骏放慢了摩托的速度,在不远处的便利店前转了个弯,路边出现了若干家纪念品店,一排平房前面有两株葱茏的大树。有一户做手工艺品,门前摆满了当地市场上常见的小玩意;还有一户,从房檐到门外的大树之间扯了绳子,上面晾着许多蜡染画;尽头一家是当地常见的画廊,没有什么仿制的世界名画,多是当地常见的元素,佛像、莲花、大象等等,画风简洁素雅,没有浓郁的商业气息。画廊门外栽了两排芭蕉,一口豁边的水缸里立起婷婷的莲梗来,上面打着米分红的骨朵,一只白猫轻盈地站在缸边喝了一口水,抬起头,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
“这是我的朋友玛尼。”他挠了挠白猫的下巴,“当地语中‘来’的意思,你可以叫她小来。”
画廊的主人听到声响,夫妻二人从后堂转出来,看到陈家骏,走上前和他热情拥抱,用当地语寒喧了几句。
“这是霏,我的朋友,从中国来。”他换了英语介绍道,“这两位是当地最好的艺术家,朗利、素琳。”
夫妻二人装扮相似,都穿着麻布长衫,长发在头顶挽了个髻,用木钗别住,只不过朗利还留着一把络腮胡子。素琳显得温婉亲切,朗利看上去仙风道骨。
他们英语不算好,但对着叶霏,都亲切又好奇。素琳热络地拉着她问东问西,从哪座城市来,认识陈家骏多久,会在岛上停留多长时间。
叶霏一一作答。
“边吃边聊吧,你们来得正好!”朗利从后堂搬出一口蒸锅,里面煮了半锅的小蛤蜊,汤里还漂着南姜和香茅。他把锅放在门前的石桌上,素琳拿了几只碗,倒上甜辣酱,招呼叶霏,“来,一起吃。”
“谢谢。”叶霏走过去坐下,小蛤蜊十分鲜甜,她转身冲白猫招手,“玛尼,叫你呢,一起吃。”
大家都笑起来。
在大树探伸过来的枝丫上挂着一串纸灯笼,几个人坐着的弹性颇佳的座椅,是用废旧的摩托车轮胎和钢板改造而成,陈家骏一一指给叶霏,说这些都是那位络腮胡大哥的手艺。
“而且,你看他们的画。”他说,“好多画廊无非是模仿,他们是真的在创作。”
“k.c.很聪明,什么都知道。”朗利评价道,“他是为了我,才去开潜店。”
“啊?”
“如果他画画,我就要关门了。”
“你和k.c.潜过水吗?”素琳问。
叶霏摇头,“还没。”
“听说他很凶,在水里会拿蛙蹼打学生的手板,还会骂人。”
叶霏咋舌,“在水下怎么说话?”
“就是,他做得到。”
朗利笑:“那时候在蓝氧,他偏偏是最受欢迎的教练。学生白天哭着抹眼泪,晚上还买了啤酒,找他聊天。”
叶霏笑,“对,这就是k.c.。”
“听说,最近穆尼又去找你麻烦了?”朗利问。
“没什么大事。”
“大家都是做生意,以前关系又不错。”朗利叹气,“下次看到他,我得和他谈谈。”
“不用。你们帮我,他心里反而不舒服。”
吃过蛤蜊,夫妻二人将餐具收走。
陈家骏问:“你看朗利眼熟么?”
“没见过。”
“被大胡子遮住了,其实他们兄弟很像。”
“兄弟?他兄弟是谁?”
“他是穆尼的哥哥。”
“穆尼……”这个名字刚刚听过,不过这两日事情太多,叶霏脑子有点木。
“蓝氧。”陈家骏提醒道。
“啊,老板的儿子,你学教练时的同学!”她一时还真不能将这位隐士一般的朗利,和那个态度倨傲,不可一世的穆尼联系起来。
陈家骏点头,“朗利就不那么热衷潜水,他更喜欢画画。”
“各有各的生活,都做自己喜欢的事,挺好。”
“嗯。”
“你呢?”叶霏问,“和家里的兄弟们……还有联系吗?”
“偶尔会。”以前彼此不理解,后来虽然尊重各自的选择,但也不会事无巨细都告知对方。
“还有,什么别扭吗?”
“海啸之后,大哥帮了很多忙。”他摇了摇头,“道不同,毕竟还是亲兄弟。”
朗利和素琳从冰箱里拿了啤酒和饮料,四个人坐下来,聊起各自的童年趣事。不知不觉,夜幕低垂,纸灯笼一一亮起,笼着柔黄的光晕。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子跑过来,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朗利摇头,“这些孩子,又来摘果子。”
叶霏问:“是什么果子?”
“右边的是芒果树。左边的……”朗利扭头向陈家骏说了一句当地语,“这个,英文怎么说?”
“说了英文她也不一定知道。我想想,”陈家骏换了中文,对叶霏说,“果壳长长的,像豆子,里面是棕色的,酸甜,冬阴里也会放。”
“这是猜谜么?”叶霏笑,“哦,我知道了,是酸角!”
果然,那株大树的枝叶被摇得沙沙作响,两个半大的孩子骑在树杈上,揪了酸角扔下来,树下几个小娃娃争先恐后抢着。有个三四岁的孩子抢不到,急得绕着大树转圈。陈家骏笑着将他拉过来,双臂拢着他,小孩子急得要哭出来,他才笑着,将他举高,从树上摘下一串酸角。
叶霏坐在花木扶疏的小院里,看着他靠在软椅上,逗着眉目清秀的小娃娃。她又想起柏麦,这个人,还真是喜欢小朋友呢。